少年赌徒
2016-02-26谢松良
谢松良
村庄通往小镇的山路边,经常有人聚赌。往返歇脚的时候,他会悄悄地去过过眼瘾。路边这种掷骰子的赌法很简单的,庄家用一只赤黑色的瓦钵做骰盅,往瓦钵里掷上三枚骰子,再用另一只瓦钵当骰盅盖,合起来使劲摇晃,庄家和玩家均不知道骰子的点数。因为这种玩法带有神秘感,现场气氛很好,往往三五个人开始,到最后路人越聚越多,不管是参与玩的,还是围观的,个个兴奋异常。他做梦都想试试。
有一回卖完柴回家,恰逢路边有聚赌的,他壮了壮胆子去赌,结果运气不济,抑大出小,抑小出大,三个铜板一会儿工夫就落入了庄家的口袋。
回到家,交不出钱,叔叔和婶娘问他钱去哪儿了。他如实说赌了。叔叔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不要参赌,庄家开赌有玄机的,一般人根本赢不了,十赌九输,总之赌博不是正道。
他年纪虽小,但性格倔强,胆子大,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睿智。他始终觉得押宝并不像叔叔说的那样毫无胜算,肯定有规律可循。
过了几天,他接着赌,输了,叔叔怒骂了他。又过了一阵子,他还赌,叔叔恨铁不成钢,扇了他几巴掌。但过后他仍然我行我素,叔叔对他彻底失望,用竹枝抽得他遍体鳞伤。可伤还没痊愈,他又把卖柴得来的钱赌光了。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和星星,只有风肆无忌惮地在村庄上空呜咽。他不敢回家,像条流浪狗一样,孤孤单单地蜷缩在屋外的草垛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见从屋内传出婶娘的说话声:“这么晚了孩子还没回来,不会出意外了吧?我们不能等了,要出去找找?”叔叔说:“找个屁,这个败家子肯定又赌输了不敢归家。”
“你这个没良心的爷们!”婶娘骂了一句,点起草火把出了院子,沿着坑洼不平、弯弯曲曲的山道呼喊他的乳名。他悄悄地跟在婶娘身后,出了村庄才出声说:“我在这里呢!”婶娘说:“你个小兔崽子吓我一跳。”然后,她转过身,丢下火把,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无限怜爱。
快到家门口时,婶娘掏出三个铜板给他,让他交给叔叔,就说是卖柴的钱。
他眼含热泪,第一次称婶娘为“娘”,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老实了一段时间,往返卖柴时看到有人聚赌,他又手痒痒了,决定去试试手气。这一回,幸运之神眷顾了他,一上场接二连三地赢,他把赢回来的钱藏起来,心里预谋更大的计划。
他仍旧假装天不亮就上山砍柴,天擦黑才卖完柴从镇上赶回家,如数向叔叔上交三个铜板充当卖柴的钱。实际上,他天天去赌博了,他这方面的才华尽显,觉得路边小赌不过隐,经常大着胆子悄悄去镇里的赌场,或者干脆租了马匹奔到县城的高级赌馆过过赌瘾,沉醉在里面自得其乐。
几年后,他个儿长高了人也成熟了,赌技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不断的实战中,他积累了丰富经验,不仅能隔空听出“宝子”和“骰子”点数,而且练就了一副冷静的头脑,摸爬滚打中,他成为当之无愧的赌王。
那天,他买回很多肉和酒,挺直腰杆子和叔叔一起坐在院子的竹篱笆旁喝酒。他满脸绯红,豪情满怀,说起几年来的赌场传奇经历,眉飞色舞。
要不是他自己暴露出来,叔叔和婶娘还蒙在鼓里,以为他早改邪归正了,变成安守本分的好孩子了呢!不等叔叔和婶娘回过神来,他拉着他们来到地窖,看赢回来的金银财宝。
巨额的不义之财让叔叔和婶娘心惊胆战的,婶娘犹豫了一会儿对叔叔说:“孩子大了,是时候让他知道他父母去世的真相了。”
他紧张地跟着叔叔上了石山崖,在一处隐蔽的崖壁上,他见到了父母亲的牌位,只见父亲的牌位上醒目地写着“赌王”两个字。
叔叔对呆若木鸡的他说:“你爹十多年前赢了石山崖大土匪丁天霸的钱,他派人要了你爹娘的性命。”他幡然醒悟,慢慢地跪倒在爹娘的牌位前,暗暗发誓:今生永不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