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内格里“非物质劳动理论”
——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
2016-02-26李春建
李春建,马 丽
(江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论内格里“非物质劳动理论”
——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
李春建,马丽
(江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摘要]随着安东尼奥·内格里学术影响的不断扩大,其“非物质劳动理论”开始受到学界关注。该理论回归了对劳动问题的研究,继承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传统,揭示了非物质劳动成为当代生产劳动的主要形式。然而,由于内格里抛弃了历史唯物主义研究方法,导致非物质劳动理论不但没有触及劳动问题的本质,还出现了理论上的倒退。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劳动问题的本质不在于形式,而在于生产的社会关系。据此对中国现状的分析发现,中国的社会关系正从资本的社会关系向人的社会关系推进。
[关键词]非物质劳动;内格里;马克思;生产劳动;社会关系
近些年,随着安东尼奥·内格里学术影响的逐步扩大,其“非物质劳动理论”受到了学界广泛和深入的讨论。该理论是继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之后,又一个批判马克思的劳动理论且影响较为广泛的学说。然而,对于学界来说,如今这一学说还是属于异质性的存在。人们还不清楚该如何去定位和评价这一学说。因此,关于准确地揭示内格里“非物质劳动理论”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就成了一项亟待开展的研究工作。这对于理解当代社会的实质和马克思劳动理论的科学内涵有着重要的启示。
学界已对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理论”进行了诸多介绍性和一般性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基于历史唯物主义对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理论”展开的全面、系统和深入的研究却乏善可陈。本文试图在这方面做一些讨论,希望有所裨益。
一、非物质劳动理论回归对劳动问题的研究
马克思将劳动问题置于了哲学的基础之上,并能够在充分和完整的意义上来把握劳动。这不仅是对社会现实发展的理论概括,而且还是对传统理论的发展和创新。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发展表明:劳动成了财富创造的源泉。黑格尔对该社会现实进行了理论上的把握,肯定了劳动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和地位,揭示了人通过劳动可以获得独立和自由。然而,黑格尔所指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劳动。他只承认精神劳动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和作为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否认现实的人的活动和历史。虽然黑格尔对劳动理论的把握是历史唯心主义的,但是马克思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下,还是发现了黑格尔劳动理论的学术价值和重要意义,肯定了黑格尔对社会现实的理论概括,将劳动确定为现代社会的范畴并作为历史真正的基础加以研究。至此,马克思将劳动问题作为理论的基础和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出发点。
然而,马克思的这一理论创新,在学术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按照传统理论的划分,生产物质生活资料的劳动属于亚里士多德所讲的创制,它是受自然的必然性支配的工具性活动,主要由奴隶来承担。这种奴役的劳动怎么可能成为历史的基础?它充其量只能够维持生命的存在,无法产生伦理德行、政治公正和思想,后者是由亚里士多德所讲的实践和理论来完成的。哈贝马斯正是基于此认为,马克思社会理论的规范基础是不明确的。马克思的劳动是物质生产和工具行为,它仅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这与社会规范形成和发展的机制是不同的,后者是由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交往行为来实现的。哈贝马斯此举意在掩盖规范的来源,将社会的发展和进步限定在理性层面。马克思曾经指出,无人身的理性是无法推进社会关系的理解的。因此,我们必须从劳动和产生这一现代范畴的社会关系出发,才能揭示社会现实。
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后世学者的误读,人们开始怀疑甚至否定马克思的劳动理论。社会的发展特别是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技术范式强势,导致实证主义盛行,使人们的批判精神开始弱化,产生过分乐观主义的倾向,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则逐渐被淡忘。后世学者的误读表现为如法兰克福学派社会批判理论偏离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注重文化范式研究,致使人道主义兴起,产生了遮蔽社会现实发展的后果,使得人们陷入了悲观主义境地,而马克思的劳动解放理想被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乌托邦。于是,后世学者将研究视角纷纷转向消费、符号、理性、文化、语言、规范等,提出消费社会、符号政治经济学、交往理性、大众文化批判、语用学,否定、修正和重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希望解决资本主义的矛盾。这些研究不能说没有价值,但都只是对结果的讨论,没有说明产生这一结果的原因。历史唯物主义已经明确地指出,任何精神生产都随着物质生产的发展而发展。因此,如今任何回避生产来讨论生产之外问题的种种理论,都只是在讨论生产所带来的结果,而没有对产生这一结果的原因即生产进行分析。这是舍本逐末的做法,治标不治本。马克思曾明确批评过这样的做法,他指出:这只能起到一定的干扰作用,而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此,马克思认为,只有从交换、流通和消费等领域转入生产领域的批判,才能真正揭示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
如今,社会似乎踏进了新的发展阶段,如消费社会、知识社会、信息社会等。似乎我们已经超越了资本主义社会进入到更加高级的社会,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批判的理论过时了。此时,我们需要创造新的理论才能解读新社会。事实真是如此吗?这种想法可能太过乐观了。虽然此时的社会不同于马克思所处的社会,但是此时社会的生产方式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仍然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我们此时需要做的不是去创造许多虚幻的理论,而是运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方法去研究新材料和新情况。因此,这并非意味着马克思主义过时了,而是表明需要运用马克思主义对新的发展和新的情况进行研究。当学者们纷纷抛弃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怀疑甚至否定马克思的劳动理论的时候,意大利马克思主义学者内格里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传统,回归对劳动问题的关注和研究,希望在生产领域揭示新的剥削形式并激发新的革命潜能。“正如马克思要求我们离开喧嚣的交换领域,自上而下地进入生产的潜在住所一样,我们打算使这一立足点的转变发挥类似在《资本论》当中的这种转移的功能。生产的王国是社会不平等清晰的表现所在,甚至是帝国的力量最有效的抵抗和替代出现之所在。”[1]内格里通过对劳动新形式的理论概括,发展出新的劳动理论,即非物质劳动理论,希望为人类的解放提供哲学基础。
随着经济的非物质化,非物质劳动似乎成了价值创造的主导者。内格里由此认为: 劳动形式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20世纪的最后几十年中,工业劳动失去了它的霸权地位,取而代之出现的是‘非物质劳动’”[2]108。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霸权”思想表明: 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成了雇佣劳动。不仅物质劳动从属于资本,而且非物质劳动也从属于资本。后者甚至成了雇佣劳动的主要内容。非物质劳动不再是肯定自己自由的活动,而是成了一种异己的、不属于自己的活动,不断强化着异己的力量。这实际上是马克思所讲的自我异化。内格里认为:在劳动发生变化的同时,无产阶级的构成也相应地经历了转化。如今,无产阶级不仅包括传统的产业工人,而且还包括一切受剥削于、受支配于资本主义的人。内格里将其建构为“大众”,试图反抗资本主义生产逻辑。因此,内格里指出,非物质劳动不仅生产价值,同时也生产反抗资本主义的政治主体。
二、非物质劳动是当代生产劳动的主要形式
内格里虽然继承了马克思的批判气质和革命理想,但是他的非物质劳动理论并不是在马克思主义的劳动框架下提出的,而是在新的生命政治框架下提出的。由于对当时所谓正统马克思主义的排斥,内格里对马克思主义的传统和劳动概念没有任何兴趣。他更愿意用生命政治框架去阐释新的劳动理论。因为这一框架是内格里流亡法国时期法国学界流行的理论。因此,内格里对劳动理论的提炼深受其影响。那么,内格里对马克思劳动理论的摈弃究竟会给他的理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而内格里所推崇的生命政治框架真的可以帮助他建立起新的劳动价值理论吗?这些都需要我们在对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概念的考察中寻找答案。
关于非物质劳动概念的考察,我们首先需要从内格里的代表作《帝国》开始。由于《帝国》的出版受到热议,非物质劳动概念才得以进入人们的视野。因此,《帝国》中的“非物质劳动”概念是引起学界最多关注和讨论的论点。内格里依据经济的非物质化现象揭示出非物质劳动已经成为财富的主要来源,其主要包括:服务、知识劳动和情感劳动。在内格里乘势推出的《大众》中,关于非物质劳动的概念也受到了较多的关注,特别是关于非物质劳动替换形式——生命政治劳动的提法,诟病最多。内格里在《大众》中对非物质劳动概念进行了进一步的提炼,认为:非物质劳动,“即创造非物质性产品,如知识、信息、交往、关系,甚或情感反应的劳动”[2]108。然而,这一提炼并不能使人满意。于是,内格里为了明确非物质劳动概念的特定内涵,将其转换为另一个概念,即生命政治劳动,希望说明它创造的不仅仅是物质的产品,而且还包括社会关系甚至社会本身。我们发现,内格里在《帝国》中对非物质劳动概念的表述和在《大众》中对非物质劳动概念的进一步提炼,实质上并无二致,无非量上的变化,而内格里关于非物质劳动概念的转换与其说是明确了内涵,不如说是越转换越混乱。因此,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概念提出之后,遭到众多学者的批评。
其一,大卫·卡姆菲尔德(David Camfield)指出:“根据产品的非物质形式所规定的非物质劳动,其方法论是有问题的。该研究方法受到了意大利工人主义传统的影响。他们对劳动的定义是从产品的形式,而不是从劳动生产过程、社会生产关系和阶级斗争方面来界定的。”[3]这一批评是比较准确的。
内格里从产品的形式来定义劳动概念的做法,实际上是经验主义的研究方法。该研究方法只能看到劳动的物质存在形式,而无法揭示劳动的社会存在形式。因此,内格里关于非物质劳动的定义,实际上是犯了与亚当·斯密相同的错误。他们都只是从劳动的物质规定性出发,离开了社会规定性对生产劳动进行定义的。两者貌似不一样,一个是物质劳动,一个是非物质劳动,而实质上两者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它们都只看到劳动问题的表象,没有触及劳动问题的本质。事实上,马克思在考察斯密关于生产劳动的定义时,已经清楚地指出:斯密从资本主义的社会形式来定义生产劳动的做法触及了劳动问题的本质,即只要是生产资本的劳动就都是生产劳动。因此,使劳动成为生产劳动的,不是劳动的具体形式,也不是劳动产品的表现形式,而是劳动得以进行的社会生产关系。比如马克思在讨论非物质生产劳动概念时,就清楚地说明过这一点。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初期,虽然非物质生产劳动相对于物质生产劳动而言,在数量上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在本质上它们是没有区别的,它们都是雇佣劳动,它们都为资本创造剩余价值。而到了所谓资本主义晚期,虽然物质生产劳动相对于非物质生产劳动而言,在数量上开始出现萎缩甚至急剧减少,但是在本质上它们仍然是没有区别的,它们仍是从属于资本的雇佣劳动,都在为资本创造剩余价值。因而,从这个方面来说,斯密的物质劳动理论和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理论一样,都没有触及劳动问题的本质。
不过,内格里和斯密关于生产劳动的定义虽然都是存在方法论方面的问题,但仍然有一定合理的成分。因为他们揭示了各自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发展阶段占主导地位的劳动形式是什么。如,在斯密所处的资本主义发展初期,其占主导地位的劳动形式是物质劳动,社会财富的基本形式是有形的商品。因此,斯密把生产有形商品的物质劳动定义为生产劳动,是更容易被广泛认同和支持的观点。而在如今内格里所处的资本主义发展的高级阶段,其占主导地位的劳动形式是非物质劳动,社会财富更多地表现为非物质商品的形式。因此,内格里把生产非物质商品的劳动定义为生产劳动,也是容易被大家理解和接受的观点。由此可见,非物质劳动已经成了当代生产劳动的主要形式,成为财富创造的主要来源。
其二,齐泽克认为,内格里“没有能够在当前的条件下去重复马克思的分析,即无产阶级革命的前途就蕴含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之中。从这个角度说,《帝国》仍然是一本前马克思主义的著作”[4]。这一评判也是比较中肯和有价值的。
齐泽克之所以得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内格里确实没有重复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式的分析,即没有从生产的社会关系出发,而是从后结构主义空洞的术语,如生命政治劳动开始,缺乏对社会现实发展的深刻洞见。内格里所谓的关于劳动理论的生命政治解读框架,实质上是非历史的和非辩证的抽象人道主义批判。如内格里认为:“我接过了生命政治这一概念,并对它进行了重新界定,目的就是解释资本主义的发展现在给我们带来的断裂和对抗。生命政治……是一种力量。从一种内在的、非辩证的、非目的论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它是非常重要的。”[5]从内格里对生命政治框架的界定,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内格里的生命政治是建立在道德谴责的基础上的。马克思曾经非常明确地指出过这一点:“辩证法没有了,代替它的至多不过是最纯粹的道德而已。”[6]无产阶级的政治斗争从来不是在简单地对比善与恶中产生的,而是在社会生产关系的发展过程中不断产生的。因此,内格里关于生命政治劳动的定义,实际上倒退到了马克思早期抽象的人道主义批判阶段。它不但没有推进人们对社会关系的理解,反而遮蔽了社会关系,其理论体系也成了一种新的幻想。
1932年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公开发表,对包括卢卡奇、柯尔施、施密特以及阿尔都塞等人在内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们将《手稿》中马克思的思想视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不断地进行研究和发挥,为无产阶级的产生和共产主义的实现探寻新的科学。历史的发展表明,这些学者的努力成了徒劳,他们的理论都成了空论和幻想。如今人们已经认识到,《手稿》中马克思的思想是抽象的人道主义批判。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已经弄清楚了问题,放弃了这种哲学批判的思路,转向了政治经济学批判。因为马克思对于共产主义的要求不是建立在道德谴责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然崩溃基础上的。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第一次作了公开的、科学的表述。因此,我们必须从哲学批判走向政治经济学批判,用科学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批判性地研究资本主义社会的新发展和新实践,这样才能推进人们对真实的社会关系的理解。然而,遗憾的是,马克思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方法一再地被学者遗忘和抛弃,而马克思早期的人道主义的研究方法却一再地被提起和运用。如由卢卡奇开创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传统就是坚持抽象的人道主义批判。而如今的内格里所代表的意大利自治马克思主义传统也是退回到了马克思早期的人道主义批判。“在分析生命政治的生产时,我们会发现自己被迫从剥削概念返回异化概念,这跟马克思的思想发展轨迹正好相反——当然,我们并没有回到他早期的那种人道主义理论。”[7]内格里所谓的“没有回到马克思早期的那种人道主义理论”,无非指他比马克思拥有更多新的材料。因此,由于研究方法的缺陷,内格里对劳动问题的回答永远是外在和贫乏的。
三、劳动问题的本质是生产的社会关系
如今,我们需要通过把已经发展了的、具有多样形式的劳动抽象地概括为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生产劳动,否则会出现理论的混乱。
其实,关于劳动问题的本质,马克思在对斯密生产劳动概念二重性的考察中,已经清楚地加以说明了。马克思指出:斯密的巨大科学功绩之一就是触及了劳动问题的本质,揭示了与资本相交换的劳动是生产劳动。因此,劳动问题的本质是生产得以进行的社会关系。马克思不是仅仅围绕自然需要来讨论劳动,而是主要地围绕社会需要来讨论劳动。因为撇开劳动的社会形式,单纯从劳动的物质规定性来定义劳动,这不仅对于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过程是绝对不够的,而且对于分析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过程也是如此。如马克思曾经指出:“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他才成为奴隶。纺纱机是纺棉花的机器。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它才成为资本。脱离了这种关系,它也就不是资本了,就像黄金本身并不是货币,砂糖并不是砂糖的价格一样。”[8]黑人是人的自然属性,而奴隶是黑人的社会属性。黑人之所以成了奴隶,是由黑人身处资本主义特定的社会关系所致。劳动也是如此。劳动是人的自然属性,而生产劳动是劳动的社会属性。劳动之所以成了生产劳动,是由劳动从属于资本主义特殊的社会关系所致。可见,使劳动成为生产劳动的,不是劳动本身,也不是劳动的具体形式或劳动产品的特殊形式,而是劳动所处的特定的社会关系。因此,决定劳动问题本质的是生产的社会关系。脱离了一定社会关系的劳动,就不能称其为生产,只能算作本能的生存。
至于斯密关于生产劳动的第二个定义,即物质劳动,还有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都是因为忽视了劳动的社会规定性,才提炼出了错误的劳动概念。前者认为只要是生产物质产品的劳动就是生产劳动,后者则认为创造非物质产品的劳动才是生产劳动。这导致他们的劳动理论不但没有触及劳动问题的本质,而且还会带来认识上的混乱。就这一问题,马克思也曾明确地讨论过。如“同一内容的劳动可以是生产劳动,也可以是非生产劳动。比如,弥尔顿自己创作《失乐园》,他是非生产劳动者。相反,为书商提供工厂式劳动的作者,则是生产劳动者”[9]。如果我们没有对劳动问题的本质有一个清楚的把握,我们很难分清楚,哪一种劳动是生产劳动,哪一种不是生产劳动。正是因为马克思对劳动问题的本质有了明确的认识,他才可以清楚地区分:弥尔顿在什么情况下的劳动是生产劳动,在什么情况下的劳动是非生产劳动。而在当代社会,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已经不仅仅停留在物质劳动是否是生产劳动的讨论,而且还发展为非物质劳动是否是生产劳动的讨论,还包括物质劳动和非物质劳动到底哪一个是生产劳动的讨论上。这样的一些讨论都是因为没有弄清楚劳动问题的本质所引起的。无论是物质劳动或哪一种物质劳动,还是非物质劳动或哪一种非物质劳动,只要能够实现资本的增值,都可以是生产劳动。
讨论到这里,我们都能够发现一个问题:是否只有实现资本增值的劳动才是生产劳动?其实,劳动问题的本质已经清楚地回答了这一问题。劳动问题的本质是生产的社会关系,而不只是资本。资本只不过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资本身上,并赋予了资本独特的社会性质或力量。而当社会发展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劳动问题的本质就不再是资本,而是社会财富,即全面发展的社会个人。此时,生产的社会关系不再是资本的社会关系,而是人的社会关系;人的能力也不再体现为资本的能力,而体现为人类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资本的社会力量越发地变小,全面发展的社会个人的力量变得越发强大。因此,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只要是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劳动都是生产劳动,只要有悖于这一目的的都是非生产劳动。
据上所述,我们就能理解自1978年改革开放至今,当中国运用资本和市场发展生产力的时候,为什么物质财富成了社会的共同追求。因为根据“劳动问题的本质是生产的社会关系”思想,当生产的社会关系主要是资本时,那么只有带来资本的活动才是被社会承认的劳动,只有这样的劳动才能创造财富,而没有带来资本的活动则不是,即使它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社会个人的发展。而当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达到资本自身的界限时,如生态问题的凸显,那么国家就会开始约束资本,从而保障社会个人的发展。当社会个人获得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时,社会生产力就会实现更加快速的发展,如人才和创新。这正是国家提出“五位一体”战略和“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背景,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创建的实质内容。
结语
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下,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理论开始还原本来的面目。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话语表述,所谓的非物质劳动理论,不是劳动出现了非物质化的倾向,而是越来越多的人类活动成了雇佣劳动。因为在资本的社会关系下,人的一切活动都必将转化成雇佣劳动,不断实现资本的增值。而只有在人的社会关系下,人的活动才会成为自由的活动,真正实现社会个人的发展。因此,劳动问题的本质不在于形式,而在于生产的社会关系。由此,我们发现,中国的社会现实是处于向前不断发展过程中的,中国的社会关系正从资本的社会关系向人的社会关系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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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32.
〔责任编辑:杜娟〕
[收稿日期]2015-12-07
[基金项目]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项目“西方马克思主义跨国阶级理论研究”;江苏大学高级技术人才科研启动基金项目“安东尼奥·内格里的非物质劳动理论研究”(11JDG176);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社会规范的合理性及判定程序”(2014SJB802)
[作者简介]李春建(1982-),男,江苏沭阳人,讲师,博士,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
[中图分类号]B08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6)06-003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