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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健的上海故事

2016-02-25徐明松

美术界 2016年1期
关键词:画家建筑历史

徐明松

洪健,一个熟稔的朋友,而关于他的绘画,虽然多有机会见到,却总是在这些自己已所熟悉的画面表象背后迷惑,时而会有一种陌生化的审美体验。这些画面几乎很单纯,在城市街区里多有所见,有的是一栋栋夕照下树影摇曳的旧宅,抑或是在深邃的夜色中灯光迷离的一排排老楼。这里没有婆娑的人影,更没有市井的喧嚣,只是沉寂与静谧以及城市中人的居住空间——建筑。建筑是城市文明最重要最基本的载体,也是城市人文历史长河中不可或缺的生命共同体。洪健将目力聚焦于建筑本身,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城市最重要的生命体征——人。他撇去了繁华的日常生活景象及其有着具体时代标记的人或人群,徒留下这个城市建筑物的躯壳和形象,乍看之下,仿佛显得空旷、冷厉与生硬。而与此同时,我们发现了画家另类的表现手段与切入角度,开始了他的上海故事的叙述。于是,在几近建筑师所绘制的建筑物的形线与立面里,在所生成的静穆的城市意象背后,我们与画家一同感知历史与文化的长度、厚度以及温度。

首先,画家把握住了当代水墨多元化的走势与审美取向,以开阔的视野及独特的视角着力解决水墨与当代审美对接的可能性。在传统水墨程式化与当代水墨表现的可能性和或然性之间,他无疑放大与拓展了这种可能性和或然性。显然,这远非局限于中国画材料属性和笔墨程式本身的改变,而是更大程度上以自我的视角视域移转了中国画传统的审美表现对象,即从习见的山水题材位移到当下的城市形态界面,尽管当代中国画不乏城市题材的创作,然而洪健将中国人在农耕文明所养成的对山水与自然的哲思蜕变成城市文明覆盖之下对于人居空间的建筑冥想。急剧膨胀的人口与不断涌现的城市化浪潮,让人们对城市的文脉与命运忧心忡忡。在他的画面里,没有人,也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似乎生硬的单体或组群的建筑立面。洪健把欲言又止的克制和欲说还休的明智巧妙地投射到画面上,给干净利落的画面渲染了一层情绪色彩和文学的意象。

其次,画家运用了现代构成与场景的张力,完成了从形式美感到主题演绎的形塑与升华。一方面,洪健通过在画面中导入设计元素,无论是建筑立面的形线处理以及建筑块面的错位叠加(如《平安小区》);还是画面节奏与韵律的视觉传达(如《拂晓·辅德里——中共二大会址》《春水向东·苏河系列》)表现得简洁而生动。如《气场》,偌大的气罐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洪健将这个并不入画的工业时代的庞然大物表现得丰富生动,充满视觉的冲击力。整个罐体的体量感与其他形线、块面形成有机的映衬,罐壁锈蚀的肌理与色相、折字形援壁而上的梯子、罐体分层的铆钢线,甚而画面下部的架空电线以及部分墙体构成的画面张力十足。并且,他笔端下的老建筑,从隐现的屋顶、斑驳的墙面、锈蚀的门窗以及黄昏时摇曳的光影,深夜里明灭的灯火,都凸显了这个城市的历史肌理与质感。另一方面,更为丰富和独到的是,他删繁就简地将画面的主角——建筑构成一个个空旷而静穆的场景。这里,画家完全放弃了人的角色介入,不管是有着明确的时代标志,抑或是模糊的形象指代。建筑乃是场景里唯一的“言说者”,而且是穿越历史时空的“言说者”。如果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我们已在画面的表现中感知到这种通感之美;诚然我们更应该说建筑是历史与文化的载体和意象,缄默不是无言,而是一种静穆的力量。洪健关于绘画的场景描绘不是空泛的,他在内形式里寻求并构建了一种“场景美学”。由此,洪健的上海故事的叙述语境里,其调性是“灰色”的,无论黄昏下斑驳墙影的些许暖色,还是深夜里裹挟的黑压压云头的黛色的天空。这里,时间的长度被拉长,不再是定格的某个瞬间;空间的厚度被夯实,不再局限某个地点;它们是历史时空的某个节点,抑或是变动不居的历史叙事。于是,关于上海这个城市的“现场”,过去与现在在此交汇,文化的“包浆”衍生了丰富而独到的历史的考据与文学的想象。孙绍谊先生在《想象的城市——文学、电影和视觉上海(1927—1937)》这本书的引言里提出了他最根本的理论假设:“都市景观在很大程度上是一部可供繁复解读的文本,面对都市景观的充分理解必须建立在景观本身并不生产意义,只有通过人类的阐释与想象,某一特殊景观才与主体产生关系的认识基础之上。”于是,隐现在都市意象里的建筑不再冰冷,有了可触摸的温度。它们或许是李欧梵先生独特的社会学观察与城市记忆(《上海摩登》);或许是张爱玲笔下极具蛊惑的“欲望城市”;也或许是画家在当下消费主义时代背景中对于蓬勃而起的都市新景观的隔膜与逃避,对于过往历史与传统的一种缅怀与追索……

再者,值得一提的是,画家依托于“场景美学”的营造,将“上海故事”的视觉表述系列化,从而形成了一个开放性的叙事结构。就某种意义而言,洪健的绘画图式不是机械的写实,而是有“后现代主义”美学的结构表现。就整体而言,洪健通过对这个城市里每一处建筑的精到刻画,产生了一种整合与累积的“现场效应”,这些或可是还原的“历史的现场”,或可是“正在发生的现场”,甚而可能是“未来的现场”。在这个现场中,画家通过画面这个媒介与历史和现实实现“对话”,他生于斯长于斯,在矜持的画面刻画背后,有着自己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在这个现场中,太多的观看者也通过画面这个媒介与历史和现实实现“对话”,不管是新老移民,还是这个城市以外的人们。其“上海故事”系列化所集约而成的视觉画面具有强劲的历史与文学的张力。洪健用“场景美学”的方法,独立地解读城市的过去与现在。他对这个城市未来的解读可能我们不得而知,我们期望他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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