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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雪峰身边工作的日子

2016-02-25赵春伟

党史博览 2016年2期
关键词:李老小平同志

赵春伟

一位精神矍铄的耄耋老人像一片落叶飘然逝去,但他给后人留下的精神却如松柏那般长青……记得一位哲人这样说过:一个人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活着。他就是曾经在中国革命和建设中叱咤风云几十年,做过中央领导,在晚年似平民百姓而默默无闻的李雪峰同志。

李老已于2003年去世,我为他做秘书服务了17个年头。我们曾朝夕相处,他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他呼唤我“小赵、小赵”的声音犹在耳边。我有时坐在他书桌的对面,有时坐在他的病床旁,听着他对往事的述说,听着他丰富知识的传播,这些情景犹如昨日、像刚刚发生……

对工作严谨认真,对生活乐观向上

我是1987年“五一”过后给李雪峰当秘书的,当时他是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政协第六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我来之前他身边没有秘书。我记得做的第一件重要的工作就是整理从中办机要局取回的一箱东西。箱子里的物品都是“文革”中被没收退回的,有书、信件、手稿、文件汇编等。虽然我知道应该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登记好,但是有些东西因为年代久远已有所损坏,修补起来很困难,如抗战前北平地下党的机密刊物《火线》,上面有署名“胡服”和“K.V.”(分别是刘少奇的化名和代号)的文章。这些文章能够让我们看到1935年至1936年时北平地下党在白区工作斗争的状况,使我们了解到党在20世纪30年代时白区工作中的对敌斗争方针和策略,是十分珍贵的历史资料。这些用很薄的纸油印出的原件经过半个多世纪的磨难,纸变得又黄又脆,有的已经破损。面对这些老“古董”我无从下手。李老有这方面的知识,他精心指导,从糨糊怎么打,选择什么样的纸修补,到最后重新做封皮用针线装订,每一环节都细致入微,我终于较为圆满地完成了这项工作。当我望着一排排整理好的书,一袋袋贴着标签和目录的文稿资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感:一是我为此付出的劳动有了成果;二是我从中学到了很多知识。我的收获很大,这不仅仅是学会整修资料,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整理工作,我了解到李老的许多革命经历,学到了不少党史方面的知识。

后来,在李老身边工作时间长了,我发现他几十年养成的工作作风,就是做每一件事都细致、认真、负责,决不马虎敷衍。李老生活上极有规律。他通常早晨5点左右起床,先在床上做各种自我按摩半小时至一小时,下床后洗漱,然后到院子里打太极拳、舞太极剑,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他告诉我,50年代末他的身体已适应不了紧张的工作,经常头昏痛,发起病来什么事也做不成,而且越来越重。1959年,李老随周总理参加苏共二十一大期间险些晕倒。从苏联回国后,经中央批准,他开始治病休养。太极拳和太极剑就是在那个时期学会的。为了战胜病顽、掌握这门运动精髓,他还研究了中国各家太极拳的发展历史,并交了不少这方面的朋友。这一健身运动一直伴随他40多年,对他的健康长寿起到了药物难以替代的作用。

李老在最后住进医院的几年里,生命在于运动这一信念始终支撑着他与病痛顽强地抗争。1999年11月下旬,李老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抢救过来,神志还不是很清楚,就开始了床上运动。他先活动手脚,再转到胳臂和腿,随着病情的好转,运动从床上移到床下。他能走则走,走不动也要坐着锻炼,生命不息运动不止。对生活的热爱汇成一种巨大的精神能量不断激励着他战胜各种困难,从而使他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就是这种永不服输的信念,使他能够在80岁高龄时登上张家界的天子山,俯瞰天下奇景;使他在82岁时登上泰山一览众山小。

李老一生勤奋学习,从不言老。从他看过的书上那圈圈点点的批注,从他每天剪报上的那道道红杠,我们能看到他不断思考,不断渴求新的知识,了解天下的政治、经济、军事、自然、社会、哲学、文学、艺术、体育等动态。直到躺在病床上不能讲话了,也要关心了解天下大事,这实实在在地反映出老一辈高级领导的共性。李老在最后几年里,一直住在医院,虽然环境变了,但是他的生活规律没变。他每天除看报读书看电视新闻外,还要定期请一些原来在他身边工作过的老同志来医院为他讲国内外形势和存在的问题等。

俗话说“三分吃药七分养”,在李老长期住院治病期间,他的脑子不停地思考,他的身心并没有得到休息,也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养病”,因此他的病总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我从对李老长期观察中体会到,他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感到充实。他遇磨难而不悲观,能热情地对待新生事物,对未来充满信心。

他经常对我说:总有那么一些人,包括一些老同志,对一些新事物看不惯,抱着老观点不放,甚至对我们的前途悲观失望,这是不对的。允许有不同看法和不同意见,但你要有分析,要换个位置想一想,你在这个位置上怎么做!我们领过班的人都知道工作的复杂性,做起事来不容易,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欠缺和让人一时不理解的时候,会得罪一些人,这是很正常的。只有了解领班人的难处,我们才能理解在一线工作的同志,看到他们的长处。

我在接触李老的经历中,发现他对我们党的第二代、第三代及党的新一届领导集体都是赞扬和信赖的,对我们党的第一代领袖们更是充满感情。他对党的前途永远充满信心。

未尽的话与未尽的心愿

2001年9月,李老病情加重,肺部感染难以控制,常常让痰憋得十分痛苦,由于排痰困难造成血氧低下,呼吸衰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专家经会诊后决定给李老做气管切开术。开始他不同意,在大家的劝说下,他勉强接受了这个治疗方案。在去手术室之前,这位95岁的老人似乎已经意识到将来就讲不成话了,他望着围在身边的子女们,像是有话要说。但直到他进了手术室,始终没有开口:也许这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交代什么了;也许他此刻最后下了决心,把不便讲的话永远地封存起来,让其随他而去……李老在大家护送去手术室的路上默默地闭着双眼,我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他老人家在这次病危之前陆陆续续交代给我的一些事情和对我讲的一些未尽的心愿。

关于回忆录,感到“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

李老经常对我谈起自己写回忆录的问题。他说:写个人的经历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背景,不能不涉及当时的人和事,尤其是关键的人和事。没有人物还叫什么历史。所以写回忆录就要涉及人,有的人触及不得,那还不如不写,功过是非由历史去评说吧。基于这种想法,在我做他秘书的最初几年里他是不打算写回忆录的,后来在家人和熟人的劝说下终于答应写。可是那时他年事已高,原想自己亲手做的事也做不成了,只有动员大家帮助。从1990年夏开始,李老凭他的记忆开始慢慢讲,几位年轻的电视工作者自愿帮忙录音录像,再由一位从事党史工作的同志帮助把录音整理成稿。

李老说:“由于资料匮乏,往往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是也只好这样。例如1947年南下中原开辟新区和解放初期的中南局时期这两个历史阶段很重要,应该专门有人写一写。80年代初期,统战部原副部长张执一同志(原中南行政委员会秘书长)联系了熊复同志,要我牵头写一本这个时期的书,但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写成,张执一同志也去世了,很遗憾。这一段在我的回忆录下部里写了一章是很不够的。那个时期重大事件很多,尤其是中南局成立后,剿匪反霸、土地改革、城市改造、抗美援朝、‘三反五反等,其斗争是很激烈的,当时经过这些轰轰烈烈的斗争,才奠定了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建设的基础。后人应当对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写一本专著,让青年一代了解中国共产党是如何在一片废墟上建立起新中国的。”

李老还谈道:“我的回忆录里写了关于党的八大之后10年书记处书记的工作情况,可叹一是不能查阅当时的档案,二是我当年的笔记‘文革中丢失,只有很少可供参考的资料,加上也记不清细节和具体时间,所以这部分也是个欠缺。我只记得当时一天到晚开会,有一段时间是集体办公,大家事情太多,集中起来很不方便,所以没有坚持多久。后来中央书记处因为管的事太多又增加了几个书记,如管理经济的先念同志,总参的罗瑞卿同志等。10年书记处这部分只写成纲要的东西了,实为憾事。”

李老在讲到写回忆录时说:“我们这些人都有责任把自己经历过的、与我们党的历史发展紧密联系的亲闻、亲历如实地告诉后代,让他们从中吸取一些经验和教训,或者为他们研究这段历史发展过程提供一些可以参考的资料。”

对小平同志说:“我们多年没有见面了”

1998年秋的一天,李老向我谈起令他感到没能完成的另外一件大事。他说:“在我完成个人回忆录之时,不免感到有所缺憾。在我几十年的革命经历中,接触过我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中所有领袖,我聆听他们的教导,在他们领导下工作,在他们培养下进步。今天他们都先后作古,每每提及,抑不住回思萦念涌动于怀……”“多年来,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党史研究室等单位曾不断向我征稿,要我写回忆毛主席、周总理、少奇同志、小平同志等老一代领袖们的文章,由于种种原因,我只发了几篇:一篇是纪念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的《在毛泽东思想教导下成长》,一篇是纪念八大召开40周年的《关于党的八大召开前后的历史片断回忆》,还有一篇是纪念小平同志逝世一周年写的《我在小平同志领导下工作的二十四年》。还有些回忆虽然未发表,但是我与来访的同志谈得不少。我发表的几篇文章也只是些片断,如我在小平同志领导下工作相处了24年,从1938年抗日战争初期至1949年,包括抗战八年和解放战争南下中原整整12年,这是一段;从1954年我由中南局调中央工作至1967年‘文革初期,包括中央秘书长制度、10年八大书记处和华北局,这又是整整12年。这么长的经历,原设想为此专写一本书,但是条件所限我完不成了。”

李老对邓小平同志有着深厚的感情,这使我想起1996年秋,卓琳同志代表邓小平同志专程到李老家看望他们夫妇。卓琳同志专门谈到李老在太行山时期的往事,说:“小平同志常讲,太行时期最愉快,太行的工作做得好。太行要兵给兵,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贡献很大。”1997年春节刚过,李老就让我联系去小平同志家看望卓琳同志。李老对卓琳同志说:“本来这次看望应当是上次你来看望我们的回拜,原想借机会最后见一见小平同志,可是没能实现。”这在李老来说是多么大的遗憾啊!他多么想像过去一样与小平同志面对面促膝谈心啊!李老说:1991年11月小平同志接见二野军史编写委员的那次竟成了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我对小平同志说:“我们多年没有见面了!”他大声回答:“不便嘛!”连着说了两次。我也大声回答:“我理解!”这就成为李老与小平同志谈的最后一次话。

不“怕”彭德怀

李老还经常谈到周总理、少奇同志、朱老总、彭老总、刘伯承元帅、陈毅元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事迹,他曾经打算专门写些文字的,无奈力不从心。

李老曾不止一次深情地对我讲起彭老总。他说:彭老总是我在太行山根据地的老领导之一,在他调离太行去延安前的1937年初至1942年百团大战时我们一直在一起工作。他是八路军副总指挥,主持全面工作,我负责太行区的地方工作。八路军总部、一二九师师部和中共中央北方局都与我领导的晋冀豫省委(后改成太行区党委)驻在一起,我们朝夕相处。人们都有些“怕”彭老总,其原因在于他作风严肃,批评错误十分严厉,毫不留情面。在我与彭总接触中,他对我们地方干部一向尊重,我是深有体会的。我们在一起开会研究问题,他总是很重视我们地方干部的意见和建议,往往肯定和采纳之,我们没有“怕”他的感觉。

李老给我讲了一个他印象十分深刻的小事例:一次我们和彭老总开完会到餐厅吃饭,本来管理员只给我们军队和地方的领导同志准备了一桌饭,这时又来了几个地方干部和记者,便临时又加了一桌饭。开饭后,彭老总见我们这桌的菜比加桌的菜多几样,脸一下子沉下来,站起身很生气地喊来管理员,厉声责问这是为什么。管理员解释说:原来准备的一桌饭变成了两桌,为照顾首长们就多几个菜。彭总听后大声斥责说这是国民党副官作风,命令立即把我们桌多的菜端到加桌上去。这件事虽小,却反映出他的一贯作风。尊重地方党、尊重地方同志的工作作风使太行根据地军队和地方紧密团结,成绩突出。这与朱老总、彭老总、刘伯承、邓小平等领导的表率作用是分不开的。

李老说:新中国成立初期,彭老总路过武汉,特意到我家来看我,正巧我有会不在,他就坐下与翟英同志拉起家常,一直等到我回来。我们自太行山分别后有多年没见面了,他的到来使我很高兴也很感动。这表明他重革命友情,尊重知识分子(我是大学毕业)。

李老深情地说:“彭老总立了那么大的功,受了那么大的冤屈,长期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但他始终对党忠贞不渝,实在应当‘大书特书。当然,党内像彭老总一样受冤屈的领导同志不在少数,像少奇同志、小平同志和陶铸同志,包括毛主席、周总理在内,只不过他们的情况有所不同罢了。那些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事情,原因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了的,尤其是‘无法无天的十年动乱,我们党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巨大了。”

陪刘少奇看大字报,“成了我与少奇同志的最后永别”

谈起刘少奇时,李老说:“少奇同志是我的老领导。1935年底我受当时中共北方局的派遣从山西转移到北平做白区工作,不久我被任命为北平市委书记。少奇同志当时是中央代表、中共北方局书记,那时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我已经十分熟悉他了。我在北平时期正值北平市委改组,我们不断接到署名‘胡服‘K.V.的指示,从北方局的1937年3月22日机密刊物《火线》上读到‘胡服‘K.V.写的‘北平问题专号,‘K.V.和‘胡服就是少奇同志当时用的化名。《火线》上刊登了不少少奇同志撰写的文章,特别是对白区斗争中‘立三冒险主义路线给予了猛烈的批判。少奇同志尖锐地指出:在白区我们处在敌人的四面包围之中,第一位的任务是保证生存,任何暴露的行动都是极端错误的。当时我们比较幼稚,缺少白区工作斗争的经验,在白区工作的认识上有不同看法,少奇同志的一系列指示给了我们很大帮助和教益。1937年5月,我作为白区代表参加了在延安召开的全国苏区党代表大会和白区党代表大会,在这次会上第一次见到少奇同志。抗战期间少奇同志从山东前往延安开党的七大路过太行,我向他汇报了太行根据地的减租减息和土改工作,由于我要赶着去参加根据地的‘临参会,因此没能与少奇同志多谈。1947年我参加在河北平山召开的全国土改工作会议,这次又见到少奇同志。会议我只开了一半,因为刘邓大军已先行强渡黄河南下大别山,他们从前线急电催我速带队跟进南下。临行时,我向朱老总和少奇同志告别,少奇同志叮嘱我南下后要迅速在新区展开大规模的土地改革运动,广泛发动起农民群众,支援前线,迎接全国解放的到来,他强调要快。朱老总插话说:就像过去苏区土改那样,搞他个轰轰烈烈。我当时想,根据抗战时根据地的土改经验看,开辟新区的工作不那么简单。因为时间很紧急我们没有再深入谈下去。我受命带领2000多名成建制的干部随十纵南下大别山,到达新区后按照中央指示,工作迅速展开。这一时期,我定期向少奇同志汇报新区工作情况,同时收到他的指示,我们来往的电报和信件在中央档案馆能够看到。建国后的1954年‘高饶事件发生后中央局撤销,我调中央工作,与少奇同志一起开会、谈话就很经常了。有时还到他的家里谈工作,共同研究讨论问题,可以争论。少奇同志对人诚恳热情,在他那里有什么话都可以讲,很随便,不用拘束。也有人‘怕他,这是因为他提问题、批评错误十分尖锐,不留情面。”

李老说:“我认为少奇同志很突出的品质表现在政治上毫不含糊,原则性极强,敢讲话,宁可被打倒也要讲,坚持立场不动摇。‘文革初期少奇同志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在1966年6月中央工作会上为我承担北京新市委派工作组问题的责任。在这次会上,两位党的领袖为派工作组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我们在场的人谁都不敢吭声,感到惊心动魄,同时也为少奇同志担心。可是他完全不顾自己,以‘一个共产党员能上能下的大无畏勇气和忠于人民、忠于党的赤诚的高尚品质为党和人民‘呐喊。这一年的国庆节,在天安门城楼上,我站在少奇同志身边,我们此时的心情不言而喻。此后不久,我奉中央之命陪他到北京建工学院看大字报,并参加造反派的批判会,回答他们的质问。至此成了我与少奇同志的永别!痛哉!悲哉!”

李老曾经感慨地说:“我们党的主要负责同志,包括各中央局第一书记都曾经是毛主席的紧密追随者。在他的领导下,无论我们执行的路线正确还是错误,对党所犯的错误我们这些负责同志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文革中为什么要把党的领导干部统统打倒?我是1971年被打倒,党的十大被‘永远开除出党。我至今想不通。少奇同志诞辰100周年时,中央文献研究室等单位来访,我向他们谈了一些了解的事情。在怀念少奇同志的同时,我备感拨乱反正的必要,要让我们党和国家这段沉重的历史永远警示后人,永不再现!”

常忆周总理,与刘伯承的友谊经过生死考验

李老还经常充满感情地回忆起周总理,他说:“建国之前我们不在一起工作,那时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建国后,特别是发生了1954年‘高饶事件,第一次大区撤销,我调中央任副秘书长,接触周总理的机会很多了。党的八大我被选为中央书记,书记处几乎天天有会,总理也参加,但他责权分明,主要抓国务院的工作,中央书记处主要是小平同志负总责。1959年11月,由总理作为团长,我为副团长率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前往苏联参加苏共二十一大。‘文革时期总理是我的直接领导,工作来往更加频繁,很多问题要向他请示汇报,有的问题他还要亲自去处理。我的回忆录下卷《文革十年》中记述了不少。周总理的伟大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忠诚地为我们党的解放事业和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为人民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老谈到刘伯承元帅时说:“刘伯承同志在太行山的领导人里是年龄较大的,为人厚道,处事稳重。我们都把他当作师长,大家有问题愿意找他商议,听取他的意见。刘伯承同志负责作战指挥,下达作战命令,作战方案实施与否的最后决心是小平同志下,李达参谋长具体部署。从太行山到大别山我们的关系非常好。记得在转战大别山时,为吸引国民党重兵的战略意图,在大别山这块新区站住脚,刘、邓各带一部实行暂时的战略转移,小平同志带大部分主力部队,刘伯承同志带领司、政、后、中原局机关和一小部分部队与敌人周旋于大别山区。一次我们被敌人包围,刘伯承同志率领我们突围,由于事发紧急,人员杂乱,加上天黑雾大,很容易出问题,给行动造成不小的困难。果然,我们中原局机关在天亮前和刘伯承同志的部队跑散了,当他发现后速令部队寻找。当时敌人就在周围,情况很危险,但他坚决与其他人员冒着极大风险原地不动,直至部队把我们找到会合后他才放下心来。我们见面时都很激动,据说刘伯承同志当时都掉了泪。刘伯承同志说:丢了中原局机关,丢了李雪峰(中原局副书记、组织部部长)、张际春同志(二野政治部主任、中原局常委),我怎么向中央交代!所以说我们的友谊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

最后的嘱托

李老晚年,特别是最后住院的几年里,时常对我说:“我常常睡不着觉,想起很多事。想起故去的老领导、老战友和老同事们,惦念着他们的遗属。”

1998年底的一天,他向我交代:你代表我和翟英同志去看望一下老同志们的遗属,有刘伯承元帅的夫人汪荣华同志、李达将军的夫人张乃一同志、黄镇将军的夫人朱琳同志。李老嘱咐我向她们转达问候,告诉她们他已91岁,年老多病行动困难,翟英同志患癌症住进医院治疗,他们都不能亲往了,只好派秘书带去他的回忆录《太行十年》,以此来表达他们和已故老战友们的亲密友情以及对他们深深的思念。我遵嘱一一看望了她们。她们十分感谢李老和翟英同志的心意,都说很惦记雪峰同志和翟英同志,特别提到雪峰同志在太行山是有很大贡献的,小平同志曾多次讲过他是有功的。她们对雪峰同志晚年的境遇感到有所不公,对他能为党顾全大局的心胸表示敬佩。

李老还特意派我代表他看望已重病住院的老同志刘子厚、杨绍增,他们的神志都不清楚了,只有把李老的心意转达给他们的家属们。我办完这些事后都一一报告给李老,他听后告诉我:这算是了去了一档子心事。同时他再次感叹自己不能亲自去见一见这些老人了!

此外,李老让我与本地、外地的一些老同志联系,向他们要夫妇两人的照片。照片陆陆续续地寄来,我将它们装入小相册供李老随时翻看。李老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他与有些老同志很难再见上一面了。他说:“我们都老了,年轻一点的也有80多岁,我走不动,他们也不那么方便。他们寄来的相片我还可以常常看一看,就如同见面了。”

令人遗憾的是,李老交代的事情不是件件都办成了,因为条件所限有一定困难,所以他从来没有为难过我,这使我很感动。对于那些没有办完的事,李老是这样嘱咐我的:你如有机会联系到彭老总的亲属转达我的问候,告诉她我与彭总共事时关系很好,他尊重地方干部和知识分子,使我很受感动,他死得冤枉。

李老说:杨勇同志去世前可能对我有误解,有机会要转告他夫人。“文革”期间,杨勇同志在石家庄白求恩医院住院治病,他要出院时打电话来要见我,我带着秘书赶到医院,正巧在上楼时遇见了一个熟人,顺便到那里坐了一会儿,待我再到杨勇同志病房时,他已出院了。杨勇同志那时可能有话要对我讲,没有见到我,对我有了意见。“文革”前他是北京军区司令员,我是第一政委,我们搭档了好几年,关系一直是好的,在他生前我没有机会当面向他解释,是个遗憾!

陈老总是李老经常提到的,他说:有机会应该告诉陈老总的子女们,我和陈毅同志有很好的友谊关系,我们在中原时就很熟悉,“文革”时我们接触得更多,我常常想起那时的情景,佩服他的勇敢。我喜欢他的那首《青松》诗,他的性格就是那样。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一些,遗憾的是我没能一一联系到这些已故老同志的亲属,因此也就没能把李老的心愿传达到,实属无奈,只有等机会。

李老是在1999年7月27日老伴去世当天住进北京协和医院的,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年零八个月。除2001年秋请假回过一次家外,他老人家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

李老一生革命经历是很丰富的,他亲身经历了共和国许多重大事件,参与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党很多方针、政策的制定过程。他自参加革命以来一直在我党担任重要的领导职务。翻开共和国厚重的历史篇章,李老作为党的老一辈革命家,他经历了我党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经历了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时期,经历了“文革”动乱时期,经历了改革开放20多年的巨变。李老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有些又不便说,我作为多年在他身边工作的人员也不便多问,就这样直到他不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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