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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馆阁文人宋匪躬新考

2016-02-24成明明

关键词:长编馆阁资治通鉴

成明明

(1.南京大学 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江苏 南京 210023;2.西北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9)

【文学研究】

北宋馆阁文人宋匪躬新考

成明明1,2

(1.南京大学 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江苏 南京 210023;2.西北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9)

北宋馆阁文人宋匪躬,乃仁宗朝参知政事宋绶之孙,神宗朝馆阁学士、著名藏书家宋敏求之子,然生平事迹零落,后世不显。本文在学界研究的基础上,考证得出:宋匪躬字履中,宋氏和毕氏有两代姻亲关系,宋匪躬和彭汝砺乃翁婿关系。元祐期间,匪躬参与校定《资治通鉴》,担任礼部考试点检试卷官、编修官制检讨官,并以馆职身份参与了朝廷郊祀、信安公园雅集等活动。匪躬《馆阁录》对陈骙《南宋馆阁录》稽考制度、编排体例都有相当的影响。通过匪躬行止的考察,揭示了宋代馆阁文人的日常生活情态、社会交往,馆阁文人群体与宋代学术文化之因缘关系。

匪躬之字;姻亲;仕宦行实;文学;《馆阁录》;宋匪躬

宋匪躬,字履中,赵州平棘(今河北赵县)人,宋仁宗朝参知政事宋绶之孙,神宗朝龙图阁直学士、右谏议大夫、修国史宋敏求之子。元祐初入馆阁校订编修,著有《馆阁录》,该书对宋代馆阁制度专书的编纂影响颇大,惜其亡佚不传。匪躬约卒于绍圣元年至元符元年间,生平事迹零落,后世不显。港台研究者何广棪先生从“取名”“著作”“家世”“宦履”四个方面考察了匪躬行实[1](P136-140),本文在此基础上新考了匪躬之字、姻亲关系、其他仕宦行实、文学交友,并对《馆阁录》之传播与接受进行了考述,以期通过更为详实的匪躬行止勾画,揭示宋代馆阁文人的日常生活情态、社会交往,馆阁文人群体与宋代学术文化之因缘关系。

一、匪躬之字、姻亲关系考察

(一)宋匪躬字履中考

何文论述了“匪躬”之名的含义,但并未考察其字乃“履中”。范祖禹《范太史集》卷五五《手记》“宋匪躬”名下自注曰“履中”[2](P569);孔武仲《信安公园亭题名记》,提及元祐五年三月的馆阁学士雅集,其中参与者就有宋匪躬、晁补之等人,“宋匪躬履中、孔武仲彦常、黄裳冕仲、刘唐老寿臣、李昭玘成季、徐铎振甫、晁补之无咎、张耒文潜……”[3](100册P317)张耒字文潜,晁补之字无咎,孔武仲字彦常(一字常父),据此可推知匪躬字履中。又《周易·蹇卦》云:“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王弼注曰:“处难之时,履当其位,居不失中,以应于五。不以五在难中,私身远害,执心不回,志匡王室者也。故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履中行义,以存其上,处蹇以此,未见其尤也。”[4](卷4P166-167)大义乃匡扶王室,忠君不吝其身,宋匪躬之名“匪躬”和其字“履中”之间乃相互解释之关系。宋绶乃宋匪躬之祖父,宋敏求乃其父,何文已考证,兹不赘述。匪躬出身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秉承其祖、父清约之风,性好学问,博闻多识。

(二)宋氏和毕氏有两代姻亲关系

据毕仲游《西台集》卷一六《尚书郎赠金紫光禄大夫毕从古行状》所述,其曾祖父毕士安长子毕世长生有三男,毕从古乃其一;从古之姐或妹嫁宋绶,“公(从古)有娣嫁宋绶”[5](P126);又《西台集》卷一三《判西京国子监宋公墓志铭》道,“某之姑,实宣献公之夫人,所谓常山郡太夫人者也。某之姊,实常山公之夫人,所谓代国太夫人者也”[5](P142),即宋绶之夫人、匪躬之祖母乃毕仲游之姑姑;宋敏求之夫人、匪躬之母乃毕仲游之姐或妹。另据苏颂《龙图阁直学士修国史宋公神道碑》,宋绶娶毕士安之孙女,即毕世长之女,毕从古之姐或妹;敏求又娶其母之侄女,即毕从善之女,“母夫人常山郡太夫人毕氏,故相文简公之孙。公又娶其侄光禄少卿从善之女”,“室则姑子,家则妇姑”[6](卷51P777)。毕仲游乃毕从古之子,毕世长之孙,毕仲游《尚书郎赠金紫光禄大夫毕从古行状》载录:“(从古)男六人,长仲达,青州录事参军;……次仲游,太庙斋郎……”[5](P130)可见毕仲游和宋匪躬之间,是舅(堂舅)甥关系。毕仲游《挽履中学士两首》其一有曰:“孝悌由家法,词章亦世传。婚姻甥舅好,门户弟兄贤。问疾犹樽爼,遗文谩简篇。平生惟一辙,何事不长年。”[7](16册P11920)褒扬了匪躬的孝悌之情,词章影响,贤明门风,慨叹其寿不假年,表达舅甥之间的情谊相契。

(三)宋匪躬和彭汝砺乃翁婿关系

据宋人杨彦龄《杨公笔录》载,匪躬之女嫁侍郎彭汝砺,“彭汝砺作侍郎,年六十,再娶朝士宋匪躬之女,小器资三十余岁。及病笃,取纸自书颂四句以授宋氏而绝,云:‘百年姻眷,五岁夫妇。这回这回,休打这鼓。’”[8](P205)据《宋史》本传,彭汝砺(1042—1095),字器资,饶州鄱阳人,英宗治平二年(1065)乙巳科状元。擢起居舍人,中书舍人,被指为蔡确党,落职知徐州。召回,入权兵部侍郎,徙礼部、吏部侍郎。绍圣元年,出知江州。曾肇《彭待制汝砺墓志铭》云,绍圣二年(1095)正月,召汝砺于江州,为枢密都承旨,未及赴而病卒,年五十四。加之“五岁夫妇”,可知汝砺为侍郎时近五十,非《杨公笔录》所记之六十,娶匪躬之女约为元祐六年左右(1091)。另曾肇所记,匪躬之女被封静乐县君,“今夫人宋氏,静乐县君”[3](110册P134)。宋、彭二人在成为翁婿之前即相识酬唱,此略举其一,彭汝砺《鄱阳集》卷六《匪躬先之桐庐因作诗送之》云:“男子生当自树立,莫令寂默终无名。膏粱孰与文章乐,锦绣不如仁义荣。……竹林交契知安否,议论从容为寄声。”[5](16册P10532)彭以为,富贵的生活哪里比得上读书作文之乐趣,华美的服饰不如行仁施义的荣耀,友人的桐庐之行值得赞许。在他看来,匪躬和自己是竹林之交。

二、仕宦行实新考

何文以为:大抵匪躬于元丰二年前任著作佐郎;元祐二年因文彦博荐举,任秘书省校书或检讨。后又改任左朝散郎、秘书省正字,以迄元祐七年转升秘阁校理,元祐七年后则无可考矣。[1](P140)本文新考如下:

(一)元祐元年,宋匪躬与黄庭坚、张舜民等人参与校对《资治通鉴》

元丰八年九月十七日,准尚书省札子,奉圣旨,重行校定《资治通鉴》。元祐元年(1086)十月十四日,奉圣旨,下杭州镂板。《资治通鉴·附录》之《校勘人姓名》有:

校对宣德郎秘书省正字臣张耒/校对宣德郎秘书省正字臣晁补之/校对朝奉郎行秘书省正字上骑都尉臣宋匪躬/校对朝奉郎行秘书省校书郎充集贤校理武骑尉赐绯鱼袋臣盛次仲/校定奉议郎充秘阁校理武骑尉赐绯鱼袋臣张舜民/校定奉议郎秘书省校书郎充集贤校理武骑尉赐绯鱼袋臣孔武仲/校定修实录院检讨官朝奉郎行秘书省著作佐郎武骑尉赐绯鱼袋臣黄庭坚另有校定官刘安世、司马康、范祖禹、吕大防、李清臣、吕公著[9](20册P9609-9610)。

据以上衔名,宋匪躬为“秘书省正字”,但考《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简称《长编》)卷三八○元祐元年六月壬寅,公卿荐举召试馆职者有张舜民、孙准、刘安世、孔平仲、毕仲游、晁补之、张耒等人,并没有宋匪躬。[10](26册P9222)另据《长编》卷四○七元祐二年十二月庚子载,“朝奉郎宋匪躬为正字。匪躬,敏求子,文彦博荐之也”[10](28册P9911),可知匪躬获此职名乃元祐二年十二月,为《资治通鉴》奉旨镂板之后。

另考张耒、晁补之、盛次仲、张舜民之职名:据《长编》卷三九三元祐元年十二月庚寅条所记,“朝奉郎毕仲游、赵挺之并为集贤校理;承议郎、行军器监丞孙朴,承议郎、行太学博士梅灏,奉议郎张舜民,奉议郎、礼部编修贡籍赵叡并为秘阁校理;宣德郎、详定役法所管勾文字李吁,承议郎盛次仲并为校书郎;试太学录张耒,试太学正晁补之,河南府左军巡判官、礼部编修贡籍刘安世,和州防御推官、知常州晋陵县丞李昭玘,宣德郎陈察并为正字,仍今后除校理已上职并出告”[10](27册P9552),可知张耒、晁补之衔秘书省正字职名,张舜民衔秘阁校理,盛次仲为校书郎,均在元祐元年十二月。

黄庭坚,元祐元年三月宰相司马光荐其校定《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一元祐元年三月辛未,司马光言,“‘校书郎黄庭坚好学有文,即日在本省别无职事,欲望特差与范祖禹及男康同校定《资治通鉴》。’从之”。[10](25册P8994)又《长编》卷三九四元祐二年正月辛未,“校书郎黄庭坚为著作佐郎”[10](27册P9603),可知庭坚获著作佐郎职名在元祐二年正月,因元祐元年三月以来参与《资治通鉴》校定而升职。孔武仲,《长编》元祐三年九月癸亥记述,“承议郎、校书郎孔武仲充集贤校理”[10](28册P10063)。

据上考述,元丰八年九月十七日,《资治通鉴》开始重新校定,范祖禹、司马康属于最早参与校定者,期间又不断吸纳新成员,如黄庭坚、宋匪躬诸人。《资治通鉴》下旨镂板时间为元祐元年十月十四日,但考题刻校对、校定文人所衔职名的时间均在此后,约为二月至二年期间,这批文人很大程度是由于校勘《资治通鉴》而升职系名。同时也佐证了宋匪躬曾在元祐初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张舜民等人共校《资治通鉴》之实,且匪躬是以非正字之名的其他身份参与其事。另入馆文人因相继校书或其他共同活动的职缘牵系,自然而然地成为诗歌赠答应酬的生产、消费群体。

(二)元祐三年三月,试奏名进士,苏轼、孙觉等同知贡举,馆职宋匪躬与晁补之等充点检试卷官

黄庭坚《题太学试院》曰:“元祐三年正月乙丑,锁太学,试礼部进士四千七百三十二人。三月戊申,奏号进士五百人,宗室二人。子瞻、莘老、经父知举,熙叔、元舆、彦衡、鲁直、子明参详,君贶、希古、履中、器之、成季、明略、无咎、尧文、元忠……点检试卷。”[11](上P539)此中“履中”乃宋匪躬,见前文考。

又《长编》卷四○八元祐三年正月乙丑条下小注云:“三月戊申,奏名进士五百人,宗室二人。子瞻、莘老、经父知举,熙叔、元舆、彦衡、鲁直、子明参详,君贶、希古、履中、器之……点检试卷,此黄庭坚为孙敏行书石刻,今在敏行家。凡命官知贡举合书,《旧录》独阙此,今依庭坚石刻修入。”[10](28册P9921-9922)所记主体相同,略有差异。

(三)元祐五年三月,宋匪躬与其他17名馆阁文人参与信安公园雅集

孔武仲《信安公园亭题名记》云:“自祖宗优遇馆阁,岁出后苑御库酒以赐之,于是有池上之集。元祐五年三月乙酉,太原王仲至以秘书少监实领兹会,修故事也。……同舍皆集于琼林苑。既又泛舟池中,环水殿后,循桥而北,骑而适信安公之园。……乃题姓名壁间以志之。在是会者:李周纯之、盛侨晦之、……宋匪躬履中、孔武仲彦常、黄裳冕仲、刘唐老寿臣、李昭玘成季、徐铎振甫、晁补之无咎、张耒文潜,韩治循之。”[3](100册P317)据武仲所记,与会者有宋匪躬、孔武仲、晁补之、张耒等十八人,均为馆阁名士。

(四)元祐八年十二月,宋匪躬与晁补之充编修官制检讨官

王应麟《玉海》卷一一九《元祐修官制》云:“元祐八年十二月二日乙巳,左仆射吕大防言:‘乞仿《唐六典》置局,修官制一书,以为国朝大典。’诏于秘书省置局,令范祖禹、王钦臣编修,宋匪躬、晁补之检讨。”小注:“绍圣元年五月,诏罢之。”[12](P2202)

宋人杨仲良所编《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九三载:(元祐八年)十二月乙巳,“尚书右仆射吕大防言:‘乞仿《唐六典》委官置局,修成官制一书,以为国朝大典。仍乞令修史院官兼领。’从之。甲寅,诏令于秘书省置局,差范祖禹、王钦臣充编修官。内范祖禹兼领回报文字,宋匪躬、晁补之充检讨,仍具画一,申尚书省。”[13](P569)《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八亦引用《纪事本末》此条。

元祐八年十二月以后,匪躬行迹不可考。孔武仲有《宋履中学士挽词二首》,考武仲卒年,《长编》卷五○二元符元年九月甲戌载,“朝散郎、管勾玉隆观孔武仲卒”[10](33册P11967),可知武仲卒于1097年,匪躬当卒于绍圣元年至元符元年(1094—1097)间。

三、文学活动

元祐期间,匪躬以馆职身份参与了朝廷郊祀、从驾迎驾、宴饮聚食等系列活动,并且赋诗记盛,惜其作品亡佚,我们仅从与之赠答酬唱的彭汝砺、孔武仲、秦观等人作品中窥豹一斑。作为次韵匪躬之作,依踪原诗的韵脚和用韵次序来酬和,主要突出仪式的华美盛大,观礼的荣耀欣喜,文人的感恩戴德,我们据此可知匪躬诗作大约若此。

匪躬与诸人酬唱,属彭汝砺最多。汝砺《皇帝郊祀礼毕诣景灵恭谢次履中学士韵》曰:“黎明驾出告熙成,朝野人呼万岁声。日上天门春意近,雪残宫瓦晓寒生。六龙宠护随天仗,三爵恩容醉御觥。德似丘山纤未报,白头知愧不知荣。”[7](16册P10493)六龙拱卫的盛大仪式,朝野呼唤的万岁声声,文士预宴的受宠若惊,一一诉诸笔端。汝砺《次履中学士正月十一日迎驾大庆殿》云:“瑞雾苍茫杳霭间,迟明催立大庭班。禁林草木青春近,秘阁文书白日闲。华盖荧煌天帝座,蓬莱缥缈道家山。金舆玉乘归何晚,乐奏钧天梦未还。”[7](16册P10493)展示了馆阁学士侍从迎驾之场面隆重,聚焦于香烟缭绕中严阵以待的官员,华美闪烁的天子之车盖,缥缈隐约的西昆册府,尽兴晚归的金舆玉乘等。秦观亦有《次韵宋履中近谒大庆退食馆中》云:“翠华初到殿中间,三馆诸儒共一班。迎谒晓廷清跸近,退穿春仗彩旓闲。病来怕饮东西玉,老去惭陪大小山。知续《春明退朝录》,借观当奉一鸱还。”[14](P205)从题目和所次韵来判断,二诗作于同时。《秦观集编年校注》卷九以为作于元祐五年正月,而《淮海集笺注》卷九疑元祐七年春所作,除了《宋史·哲宗纪》所载:“(元祐)五年春正月丁卯朔,御大庆殿视朝”外,《长编》卷四三七元祐五年春正月丁卯朔条亦载此事,故当以五年为是。秦观以匪躬大庆殿观礼、馆中饮食的恩宠优渥来抒发钦羡之情,特别是以汉代儒士淮南小山、淮南大山来比喻享有名望的匪躬兄弟,可见对其赏叹;又以“借观当奉一鸱还”来打趣匪躬,宋代馆阁号称图书之府、育才中心、文化沙龙[15],加之匪躬出自诗书世家,自然能秉承父业,编纂见闻,流播后世。

汝砺《和履中学士上元有作》,“灯火能催万物春,花间蜂蝶已缤纷”“市废商廛野废畊,通宵笑傲乐升平”[7](16册P10617),描写上元佳节灯火璀璨,蜂舞蝶飞,百姓商人的游观之乐通宵达旦,以此揭示北宋帝都的升平景象。汝砺《皇帝郊丘从驾次履中学士》有道:“百年礼乐星辰烂,万国衣冠锦绣中。精意与天相应接,人心如水自流通。圣时好作休成记,今日谁为太史公?”[7](16册P10493)星辰灿烂、衣冠锦绣的郊祀仪式,于庄严中可见虔敬笃诚和殷殷希冀;在感慨中暗含对匪躬秉笔直书、润色鸿业的良好期许。据前文所考,匪躬和汝砺乃翁婿关系,但从二人交往诗歌之称谓来判断,多为此前所作。

宋匪躬与孔武仲亦有唱和酬赠。孔武仲《答宋履中见赠》云:“粉袍如雪会群英,往岁曾当月旦评。梦想十年嗟旧事,翱翔三舍羡新荣。相如素擅为文丽,班固终期作史成。潦倒讵堪君借重,篇诗今见古人情。”[7](15册P10341)据武仲之诗可知,武仲曾在文士沙龙中担当“月旦评”。《后汉书·许邵传》载,东汉末年汝南郡人许邵兄弟俱有高名,好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即每月初一举行,文人一经品评往往身价倍增,以为美谈。“月旦评”最可能的场合当在孔武仲元祐供职馆阁期间,况且元祐时期又是宋代馆阁人才最盛的阶段,只不过文学沙龙中的引领风骚者乃孔武仲,而宋匪躬是参与者和见证者。孔武仲《宋履中学士挽词》其一赏叹其“文雅承三世,渊源见九流”,称许匪躬承袭诗书世家之风,考辨源流,博学多闻。其二“迹忝词场旧,官俱瀛府仙。过从常永日,推予更忘年。素业期三友,幽途隔九泉”[7](15册P10318),说明由于共同地业缘和职缘,二人切磋论艺,如琢如磨,情谊相契。如今友人已经幽泉阻隔,武仲的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由于匪躬作品亡佚不存,加之恪守清介门风,致力于典章制度的考证编纂,又天不佑年,因而声名并不显扬。何况当时再有名望的文人,处于“二苏上连璧”“三孔立分鼎”(黄庭坚《和答子瞻和子由常父忆馆中故事》)[16](卷6P217)“苏门四学士”群星闪耀的元祐文坛,还是会黯然失色,匪躬亦如之。

四、《馆阁录》考述

宋匪躬《馆阁录》、程俱《麟台故事》、陈骙《南宋馆阁录》,号称有宋一代最重要的馆阁制度专书,惜宋氏之书亡佚不传,仅存片断,难窥其目,以下我们对其流传作一考述。

尤袤(1127—1202)《遂初堂书目》著录了《馆阁录》一书,但不言卷数、版本。成书于淳熙五年(1178)六月的《中兴馆阁书目》,著录了《馆阁录》十一卷本,《玉海》卷一六五引《书目》(按:即《中兴馆阁书目》)云:“《馆阁录》十一卷,秘阁校理宋匪躬。载兴国讫元祐中馆阁故事,共八门,元十五卷,今存十一卷。”[12](P3042)可知原书有十五卷之多,分八个门类,到淳熙五年编修馆阁书目时已残缺不全,但尚存十一卷。陈骙编纂《南宋馆阁录》(一称《中兴馆阁录》)时,引用了宋氏《馆阁录》的若干材料(见下文)。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以下简称《直解》)卷六著录了五卷本《馆阁录》,曰:“不著名氏所记,止于元祐(按:上古校点本此处断句有误,当为“不著名氏,所记止于元祐”。)……今本止五卷,不见门类,前三卷又混而为一,意未必全书也。”[17](P177)据武秀成先生《陈振孙评传》,《直解》编修约始于1227年前后,最晚成于1246年前后[18](P301-306),陈氏所见仅是没有门类的五卷本,且前三卷混编不分,可见理宗朝前期十一卷本已不可得。《文献通考》卷二○二亦有著录,只不过录自陈氏《直解》,《宋史·艺文志二》著录十一卷本,或抄自馆阁书目,除此之外,鲜见其他载录。

成书于绍兴元年九月的秘书少监程俱所撰之《麟台故事》,在其书现存的文字以及相关奏状中无一提及《馆阁录》,值得思量。张富祥先生以为,“程氏回翔馆阁既久,当他编书之际,大概都不会看不到这两部书(指匪躬《馆阁录》、罗畸《蓬山志》)”[19](前言P6)。不过他又解释道,南宋王朝初建,典籍损失殆尽,程氏虽身为秘书少监,以当时情形之艰,亦未必能将此书搜罗在手,也可谓合情在理,因为程氏之书仅半年时间就完成了。李焘《南宋馆阁录·序》说:

元祐间,宋宣献之孙匪躬作《馆阁录》;绍兴改元,程俱致道作《麟台故事》。宋氏(《玉海》作宋、程)皆祖韦氏,而程氏《故事》并国初,它则多阙,盖未知其有宋《录》也。惜最后四卷俄空焉。余屡搜采弗获,欲补又弗暇,每每太息。今所编集第断自建炎以来,凡物巨细,靡有脱遗,视程氏诚当且密。官修其方,行古道者,不当如是耶?昏忘倦游,喜见此书,乃援笔为之序。[20](P3)

李焘微言程俱不知有《馆阁录》之书,每每惋惜匪躬之书后四卷亡佚弗获,对陈骙《南宋馆阁录》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和赏识,以为宋氏之书搜采弗获的遗憾因陈氏之书的优详而有所释然,显然也暗含褒扬宋氏《馆阁录》的价值意义,恐较程氏之《麟台故事》更为优胜。

成书于淳熙四年(1177)陈骙之《南宋馆阁录》引用宋氏之书若干条,以故实源流为中心:

其一,《南宋馆阁录》卷三《储藏》(绍兴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诏秘书省复置补写所”,此条下小注引《馆阁录》:“熙宁七年置补写所,抄写求访到书籍,书写讫,送三馆、秘阁。”[20](P22)

其二,《南宋馆阁录》卷六《故实》“贤良进士御试于殿门外祗候唱名日侍立”条:《馆阁录》:“旧制,以每遇进士策贤良,馆阁官并赴殿门祗候,给大官食法酒十瓶,唱名日登殿侍立。熙宁后,只令殿门祗候。元丰中,判馆阁官申请,虽得入殿,然只得立殿下。”[20](P66)

其三,《南宋馆阁录》卷六《故实》“御试应举书籍”条,从略。材料下原注:“见《馆阁录》并《秘书省圣旨簿》”[20](P66),当指第一条熙宁七年事,第二条则非,因匪躬《馆阁录》一书止于元祐事件。

其四,《南宋馆阁录》卷六《故实》“赴宴”引《馆阁录》,从略。

另《南宋馆阁续录》一书不注明材料出处,因而无法判断是否引用匪躬《馆阁录》。前引《玉海》说,匪躬《馆阁录》类为“八门”,查陈骙《南宋馆阁录》十卷分九门,为沿革、省舍、储藏、修纂、撰述、故实、官联、廪禄、职掌,可见除了考述渊流时引用宋氏《馆阁录》,在体例编排上参考该书亦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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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张富祥.麟台故事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0] 陈骙.南宋馆阁录[M].北京:中华书局,1998.

Guange scholar Song Fei-gong was the grandson of Song Shou,Prime Minister in the reign Song Ren Zong, the son of Song Min-qiu,a Bachelor of guange,famous bibliophile in the reign of Song Zhen Zong. His deeds was rarel,so the name was not.In this paper, on the basis of academic research on his name, the marital relationship, other stories, literary activities and so on, the author hopes that through detailed investigation, it can reveal the Song Dynasty Guange scholar ′s daily life modality, social interactions, relationship of Guange literati and academic culture in Song Dynasty.

The name of the explanation;the relationship of marriage;research of the behaviour;literature;GuangeLu;Song Fei-gong

2014-12-18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0XZW012);第55批博士后项目(2014M550277)

成明明,女,甘肃秦安人,西北大学副教授,南京大学博士后,主要从事宋代文学、制度文化研究。

K825.6

A

10.16152/j.cnki.xdxbsk.2016-02-011

赵 琴]

New Research on Guange Scholar Song Fei-gong in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CHENG Ming-ming1,2

(1.SchoolofLiterature,NanjingUniversity,Nanjing210023,China;2.SchoolofLiterature,NorthwestUniversity,Xi′an710069,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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