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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鞍华电影中的女性形象

2016-02-23梁维东

电影文学 2016年3期
关键词:许鞍华女性形象电影

[摘要]作为香港电影史上最杰出的女性导演之一,许鞍华创作了大量的令人耳熟能详的影视作品,她本人更曾五次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奖,三次获得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导演奖。许鞍华以其女性的独特视角去展示女性的生存状态,反映不同女性的心理情感,在不同的影片里塑造了众多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文章以许鞍华几部典型作品作为研究对象,从人物的人格塑造、情感刻画以及命运安排三个方面,来简要分析许鞍华电影中的女性形象。

[关键词]许鞍华;电影;女性形象

不同的人看待事物的方式和切入点各不相同。笼统地讲,女性看待事物的方式和视角与男性有着天然的差别,通常她们更习惯从细节处着眼,关注细腻的情感。如果说男性看待世界的方式如同酿造一坛白酒,甘洌醇厚,求的是一场豪饮,酣畅淋漓;那么从女性眼中倒映出来的世界则似一壶淡茶,苦涩中透着一丝幽香,留给岁月无尽的回甘。对于电影而言,导演的观察视角和对故事的处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影片呈现出来的最终面貌,而女性导演更倾向于用不同于男性主流视角的独特角度去审视电影题材与创作素材,从而打造出风格迥然不同的影视作品——许鞍华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作为香港电影史上最杰出的女性导演之一,许鞍华创作了大量的令人耳熟能详的影视作品,她本人更曾五次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奖,三次获得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导演奖,是获得该奖项最多的导演。2012年,65岁的许鞍华在亚洲电影大奖评选中获得终身成就奖。许鞍华的电影作品题材丰富,涉及政治变迁、女性意识、爱情婚姻等多方面的内容,在类型上也呈现出多元化的艺术风格,武侠片、文艺片、惊悚片她都进行过大胆的尝试。许鞍华的作品最引人关注的特点,就是导演以其女性的独特视角去展示女性的生存状态,反映不同女性的心理情感,在不同的影片里塑造了众多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1]本文即以几部典型代表作为主要研究对象,从人物的人格塑造、情感刻画以及命运安排三个方面,来简要分析许鞍华电影中的女性形象。

一、人格塑造:懦弱的坚强

大多数男性导演更倾向于选取宏伟叙事的题材,或能够反映时代特征、反思人类生存状态的主题,其电影中塑造的女性形象,要么是少数曾经左右历史风云变幻的强势女性,要么是为男性形象做衬托的服务性形象。与此不同,许鞍华对女性角色的关注不涉及其他目的,而是真正地选取特定的女性小人物角色,单纯地去描画她们的生存状态,反映她们的内心感受,塑造她们的独立人格。许鞍华对女性角色的人格塑造显得细腻而到位。[2]在多数情况下,她们的人格中充斥着懦弱与坚强这两种相互矛盾的双重表现。

戏剧大师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有一句经典台词:“脆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女性的脆弱这一最主要特征在许鞍华的电影中表现得极为突出。在千百年来形成的男权社会中,女性的角色定位一直是男性的附庸,她们无力改变现实——无论她是武艺在身,还是思想觉醒,都避免不了女性懦弱的天性。影片《阿金的故事》讲述了在内地习武出身的阿金只身到香港靠做武打替身谋生的故事。作为女性的阿金是习武出身,具备一些男性品质,但影片却突出展现她在感情上的懦弱特质:在已互生情愫的武术指导童哥与事业有成的老板山姆之间,阿金为摆脱底层生活而最终选择了后者,然而这个选择并未成为她的救命稻草,不久山姆就移情别恋,阿金再次开始替身演员的生活。紧接着童哥被黑社会杀害,为了保护童哥的儿子亚朗,阿金带着亚朗开始了逃亡生活。在许鞍华的电影中,思想觉醒的知识女性也无法从懦弱人格中逃脱。影片《半生缘》中的女主角顾曼桢就是这样一位女性,她接受的良好教育促使她向往浪漫爱情、追求独立自由,然而她的教育乃至生活都由姐姐做舞女委身嫁给无良商人祝鸿才来支持,一旦自由梦想碰到这个现实,她就不得不低头,显示出懦弱的一面。而逃出牢狱后顾曼桢为照顾被诱骗生下的祝鸿才的儿子,重新回到落魄的祝鸿才身边。乃至百转千回以后见到恋人沈世均时,顾曼桢说:“世均,我们是回不去了。”一句话使她作为女性的懦弱性格呈现得一览无余。

如果仅仅是展现女性的懦弱一面,那么电影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就显得过于单薄了,许鞍华电影中的女性在天然的懦弱性格中,总是透露出一丝柔韧的坚强。《阿金的故事》中的女主人公阿金,在经历人生的数次波折和变动之后,心底里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一份坚守,明知艰难,依旧选择保护童哥的孩子亚朗,宁愿为此去逃亡流浪。《半生缘》中顾曼桢虽然无助地向命运低头,选择接受和忍耐,但面对无辜的孩子,她依然选择去做一位坚强的母亲;在深爱彼此却无法相依到老的恋人面前,她虽然选择放弃真挚的爱情,却没有放弃惨淡的生活,跟随恋人远去。如此种种不能不说是一种坚强,即使只能算作“懦弱的坚强”。这种坚强使得影片中的女性形象不再是刻板的存在,而是更加真实、丰满,真正成为站在观众面前的有血有肉、内心有矛盾有挣扎的鲜活的人物。

二、情感刻画:哀而不怨

许鞍华的电影题材众多,风格千变万化,呈现出多元化的创作风貌。作为香港电影开创以来杰出的女性导演,许鞍华的导演生涯见证了香港电影发展的风雨历程,同时她所取得的电影成就也是有目共睹的。许鞍华电影因选取女性视角反映女性主题,使其片中的情感刻画也较男性电影更为丰富细腻。女人是多情的动物,她们对男人的情爱,对孩子的疼爱,对老人的敬爱,对朋友的友爱,在许鞍华的影片中都有所渗透。同时,女人的多情及社会给她们的角色定位,导致了她们的情感总是曲折婉转,令人唏嘘。虽然说忧愁哀伤是许鞍华电影作品的主要感情基调,但是在她的作品中从无怨女,在情感表达上也只有哀伤,没有幽怨。

在影片《女人,四十》中,许鞍华成功塑造了阿娥这一处于香港社会普通工薪阶层的女性形象。生活在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家庭中,阿娥在家庭关系中所处的位置,决定了她必须承担多于别人的职责:不仅要操持所有家务、照顾丈夫、养育儿子,还要在婆婆去世之后,照顾患阿尔茨海默病的公公。在家庭之外,阿娥还是一家小公司的业务科主任,工作中也要承担各种各样的压力。在这样的生存困境与压力面前,阿娥表现出了存在于内心极度的痛苦,但她没有沉陷在这种痛苦之中,而是勇敢地站立起来,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影片用不紧不慢的平缓手法来讲述阿娥的生活状态,就如同每个人的日常生活被搬上大银幕一样流畅自然,阿娥的生活其实就是千千万万普通女性生活的写实缩影。影片真实地反映出这种在女性中间普遍存在的生活困境,从而折射出这些普通女性在不同角色中的心理情感,忠实地反映出她们内心的哀伤,但仅限于哀伤,从无抱怨。[3]

类似的,《天水围的日与夜》中的贵姐,在艰苦环境中显示出了难得的达观心态。影片讲述的是发生在香港的一个贫民社区天水围的故事,住在那里的居民大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因为曾经发生过轰动香港的伦常惨案,天水围成了外人眼中的“悲情城市”,影片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描述了这群社会小人物的生活状态。影片女主人公贵姐是一个从容面对生活并且充满爱心的单身母亲,她14岁就出去工作,赚钱供自己的两个弟弟读书,艰难的摸爬滚打之后终于建立起自己的家庭,却骤然失去了丈夫。贵姐一个人收拾残局与悲伤的心情,承担起抚养儿子和操持家务的重担。镜头下的贵姐,没有生活在困境中的愁云惨淡,而是始终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心态和淡然平和的乐观心态。而在《桃姐》中,许鞍华以史诗般的笔法讲述了少爷罗杰与佣人桃姐的主仆深情。作为一个侍奉主人数十年的老佣人,桃姐的角色和身份并不比其他作品中的角色高。与主人的关系再好,佣人的境遇也不会有本质的改变。但是影片中并没有去表现女主人公生活的凄苦,相反的,她竭尽全力地照顾少爷罗杰,使自己的关爱成为习惯。即便是中风后被罗杰送到老人院,面对陌生而恐怖的环境,面对年迈和孤独,桃姐也从未以幽怨示人,每每罗杰来老人院看望桃姐,她总是像母亲见到儿子一样揶揄调侃,闲叙家常。

三、命运安排:悲而不怆

每一部影片都要赋予其中的角色一个独立的结局和命运。“悲伤”侧重于对事物本身或者事件本身,而“悲怆”则可能深化到了一个现象、一个阶级乃至一个时代的标签。许鞍华电影选取的女性角色,绝大部分是特定生活中的小人物形象,通常无意于通过某个故事或某个事件来针砭时弊、反映时代主题,并没有有意去深化主题造就宏大叙事。[4]相反,她只是默默地关注小人物,反映小人物与命运的抗争。她用不同人物的结局安排来突出命运的悲伤,而并非宏观历史的时代悲怆;她对女性的关注,也并不是站在激进的女性主义立场,而只是通过自己的镜头去讲述女性在社会中的生存状态和生活处境,引起人们的关注,以此体现独特的人文关怀。因此,在她的电影中没有对社会不公的批判和指责,也不是以一个启蒙者的姿态去唤醒女性的主体意识,而仅仅是把真实的情境讲给观众听,拿给观众看,让观众自己去体会和判断。

悲剧是许多电影作品的主要基调,许鞍华在谈到《玉观音》这部影片的时候也曾说过:“我把我自己的人生观放到我的电影里,而我的人生观是‘悲。我觉得如果跟命运抗争,个人太渺小了。”[5]这句话道出了许鞍华作品的主题。《玉观音》塑造了一个自立自强,凭胆识和努力打拼事业,实现人生价值的女性形象。女主人公安心是云南边陲小城的一名缉毒女警官,有着深爱她的未婚夫,生活本可以幸福圆满。但男青年毛杰突然出现,闯入她的生活,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他们坠入爱河,从此结下孽缘。先是安心决定与毛杰分手后发现毛杰和他的家人都是毒贩的事实;之后在行动中相遇,毛杰被捕,且他的父母相继丧生,将这笔人命债算在了安心身上;后来毛杰寻仇时铁军为救安心而丧命,安心带着孩子逃走……可以说,剧情发展到每一步都在展现一个新的悲剧,而每一步的宿命感和悲剧色彩都在加重。

而在早期作品《今夜星光灿烂》中,命运对人的捉弄、人在命运面前的无力与渺小也表现得尤为突出。影片开始,女主人公杜彩薇还是一个自主独立的大学生,悲剧从她爱上已婚教授张英全开始埋下了伏笔。二人发生关系,杜彩薇更因此堕胎,但很快香港工运、学运开始,张英全便携家室不辞而别……镜头一转,时间来到了十数年后,杜彩薇遇到了她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问题青年张天安。杜彩薇与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青年相恋了。然而命运再一次捉弄了她,张英全就是张天安的亲生父亲。最终,在错乱的感情关系折磨下,张英全选择了自杀。在这出悲剧中,导演许鞍华把女主角杜彩薇的新旧情人设置成父子关系,看似荒诞不经,实则很巧妙地突出了主题,将女主人公煎熬其中的痛苦感大大地拉长了;在这整个故事发展过程中,没有人受益,也难定对错,它深刻地体现出个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如此的无力和渺小,每个人都如同命运的玩偶,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留给观众的则是慨叹和揪心。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许鞍华的电影就是这样一片一片地逐层把美好的人物和感情撕裂毁灭,但这种毁灭并不会上升到时代主题的悲怆程度上去,这正是许鞍华对于悲剧的尺度的把控。

综上,通过分析许鞍华电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可以管窥许鞍华对电影制作的独特视角和审美风格。许鞍华电影作品中的女性通常是生活中常见的小人物,她们在命运面前显得无力和渺小,她们的故事常常是以悲剧收尾。许鞍华通过对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展现了她们人生无法挣脱的命运和现实困境,但她不会对这种困境做出确切的回答,而是留给观众充分的空间,让他们去思考,去为电影中的角色做抉择。

[参考文献]

[1] 马灵君.许鞍华电影中的女性形象[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2.

[2] 于中莲.香港新浪潮电影重要代表——许鞍华[J].当代电影,1997(03).

[3] 陈可唯.许鞍华的“女人故事”——从《女人四十》到《姨妈的后现代生活》[J].电影文学,2009(05).

[4] 许乐.许鞍华的现实之旅——《天水围的日与夜》及其他[J].电影艺术,2009(05).

[5] 程绮瑾.《玉观音》与别样许鞍华[J].新闻周刊,2004(03).

[作者简介] 梁维东(1979—),男,河南信阳人,硕士,信阳职业技术学院语言与传媒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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