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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佐临

2016-02-23管一明

上海采风月刊 2016年1期
关键词:门徒易卜生萧伯纳

文/王 海 摄/管一明



仰望佐临

文/王海摄/管一明

王海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评论主笔

关于黄佐临先生,只有仰望。

严格来说,在我这文艺中年的私人艺文史上,只赶上了大师黄昏的一抹余辉——1980年,话剧《陈毅市长》被搬上银幕,黄佐临任总导演时,我尚在童年,但已经能够尝试通过成人视角赏析文艺作品。那部戏也是我迄今为止从艺术角度比较能够接受的主旋律电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魏启明版的“陈毅市长”与为大多数上海人熟悉的屹立在外滩的那尊铜像,无论在外形还是气质上,高度吻合毋庸置疑。这些奇妙的背后,隐藏着这名不得不令我仰望的大师:黄佐临。而且,很可能,这抹夕阳在大师的私人艺文史上,并不占有如何重要的位置。但即便如此,已多少令人惊艳。不恰当地臆想下,假如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我被安排在大师同时代时空里,会发生怎样的欣赏者与创造者之间的故事?

佐临先生早年留英,期间曾将自己创作的独幕话剧《东西》的剧本寄给萧伯纳求指点,并表达了对易卜生和萧伯纳的崇拜。萧伯纳慨然回信说:“一个易卜生,他是个门徒,不是大师;一个萧伯纳,他是个门徒,不是大师;易卜生不是易卜生派,他是易卜生;我不是萧伯纳派,我是萧伯纳;如果黄想有所成就,他千万不要做门徒,他必须依赖本人的自我生命,独创一格。” 这段绕口令般的提点,与另一位大师齐白石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无疑暗合。

佐临先生初次留英学的是商科,回国后,曾任天津亚细亚火油公司高级职员,并在天津新书学院、南开大学任教。1935年与夫人金韵之(丹尼)再度赴英,在剑桥大学皇家学院研究莎士比亚,并在伦敦戏剧学馆学习导演。1937年抗战爆发后回国,先在重庆国立剧专任教,后到上海从事演剧事业,并创建“苦干剧团”,导演《夜店》《梁上君子》等话剧。剧团解散后,一度在上海市立实验戏剧学校和南京国立戏剧专科学校任教。1946年参与创建文华影片公司。1947年在文华影业公司任导演,执导讽刺喜剧片《假凤虚凰》,后又导演《夜店》《腐蚀》 等影片。1950年,黄佐临调任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先后担任副院长、院长、名誉院长兼上海电影局顾问,同时从事戏剧、电影导演。黄佐临在近60年的艺术生涯中,共导演了话剧、电影百余部,1988年获中国话剧研究所颁发的振兴话剧导演奖(终身奖)。黄佐临被誉为中国戏剧界最善于变革和创新意识的大师。

本刊今日发表的几幅照片,摄于24年前的5月1日。当年大师已经八五高龄。据摄影师管一明先生回忆:佐临先生当天说了两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最喜欢壁炉上那幅画,是林风眠的作品;健身的手法一是带小狗花园里晒太阳,二是打太极拳。大师随后现身说法,带小狗去了花园,并演示了一套太极。

按照惯例,在那次拍摄结束后,佐临先生挥毫留字:舞台是缩小了世界,世界是放大了大舞台。这句话初读有点别扭。我试着用上海话的“呃”将“了”替换,问题迎刃而解。

24年前,我还在念大学中文系,已经开始尝试采访和写作,如果那时就认识摄影师管一明,我会央求他带我同去采访。如果成行,我会问佐临先生些什么问题?

无疑,我们的谈话重心会是一个双方都颇感兴趣的人:石挥。我会问他,在1958年那个冰冷冬夜,那个跨过“民主三号”海轮消失在茫茫水域的男子,生前遭遇的愤懑和来自朋友的背叛;会问他,多年之后被他盛赞为“稀有表演艺术家”的那个男人,在电影《假凤虚凰》里的种种;更会向他求证一个业界流传许久的八卦——当年黄宗英、黄宗江兄妹和石挥刚来上海暂住他家,在一个夜晚,饥肠辘辘的三人打开他家厨房的冰箱觅食时,是否真的为“无法熄灭”的冰箱电灯而神伤?

1991年距离黄佐临先生去世还有三年。这一年,电视连续剧《围城》在神州走红。电视剧的导演黄蜀芹正是佐临先生爱女。时间再朝前回溯几年,黄蜀芹更是以一部《青春万岁》滋养过我这个年代孩子们的青春。1994年6月,佐临先生去世。5年后,其女黄蜀芹将黄佐临生前珍藏的3000余册英文书籍和140余件手稿、信件、文献、照片、著作等一并捐赠给上海图书馆,包括萧伯纳与黄佐临交往的一些文献。

佐临先生一生的成就,被人们用武侠书里的套路戏仿了一下(我得承认这也是一种戏剧手法):南焦(菊隐)北黄(佐临)。世间已无大师,但关于“大师”还是“门徒”的口水,将永远存在下去。仰望的姿态保持过久,即便做门徒,亦是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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