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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笑雨:我在古根汉姆做策展

2016-02-21余颖

收藏·拍卖 2016年12期
关键词:策展当代艺术美术馆

余颖

翁笑雨,上海人,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专业毕业,后美国求学,目前在古根汉姆美术馆担任策展人。从小她就没有所谓的“故乡”概念,自由精神仿佛血液一样流淌在她的身体里。说起她如何成为顶级美术馆的策展人,她说既发自本能,也把握住了很多机缘巧合。在美国艺术圈发展多年,因为距离和视角,她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观察显得客观和坦诚。她说,在之后的历史中,现在中国市场很有可能会被一句话描述为“在2008年到2018年,十年间,中国艺术市场暴涨”。

《收藏·拍卖》:您是如何走上中国当代艺术策展人这条路呢?

翁笑雨:我很喜欢和在世的艺术家交流,探讨他们对艺术的想法,这和古董有很大的不同,我很喜欢这种当下的即时性。国内当时没有当代艺术策展这个专业,2006年上海双年展时,我给个英国策展人当助手,机缘巧合认识了加州艺术学院策展专业的主任,很聊得来,最后以全奖去了加州艺术学院。当时所在的旧金山不算是很有艺术市场的城市,圈子非常小,不像纽约有很多功利的一面,这让我们都变得很纯粹,交到了很多艺术家及从事艺术工作的朋友。在加州的环境里,虽然我的专业是中国当代艺术,但并不会把我限制在只能与中国艺术家合作上,我有机会和各个国家的艺术工作者和艺术家交流合作。这些对我现在从事的工作都非常重要。

《收藏·拍卖》:能谈谈中国和美国(也就是纽约)艺术景象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翁笑雨:纽约的艺术家来自全世界五湖四海,这点优势中国是没有的。中国的艺术圈里绝大部分还只是中国艺术家。不同国家的艺术家可以带来不同的观念和想法,可以打开人的眼界。艺术对我来说,是一种让人们对生活持续保持热情和好奇心的东西。那些表面光鲜的东西并不是非常吸引我,毕竟我们不是在时尚圈。

《收藏·拍卖》:在纽约排名前三、世界排名前五的古根汉姆博物馆工作,是怎样一种体验?

翁笑雨:我现在的职位是古根汉姆何弘毅基金会中国当代艺术策展人。这个香港捐赠的基金会旨在西方宣传中国文化,所以不仅仅只有艺术这个方面。基金会希望通过捐赠让更多人了解中国当代艺术家当下的面貌。在国外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展览,要不就是把中国艺术圈渲染得非常商业,比如某个艺术家又在拍卖创下新高,或者在某个博览会销售业绩非凡之类,或者就是把中国艺术非常历史性地解读,比如非常带有政治性,这已慢慢变成老生常谈。当大家一谈中國当代艺术,脑子中想到的都是这些内容。我认为这是违背艺术本身让人持续保持好心这么一个本质的。

对于基金会来说,我们很想给大家一个中国当代艺术的新面貌,这就是我的工作。其中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展览和委任新作品。很多作品在展览完之后会进入古根汉姆美术馆的收藏,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很重要的工作就是怎么把这些进入收藏的作品和其他更广大的美术史的写作结合起来。我们现在了解的美术史其实是以西方艺术家为主的,尤其是现当代艺术史,那肯定几乎都是欧美艺术家。这种无法进入主流文化的现象怎么能慢慢发生改变呢,亚洲艺术家也是有非常深刻的见解和作品重要性的,就是要通过这两步,因为博物馆展览才是真正代表艺术和有能力改变美术史的。我希望我们以后的几代可以看到中国艺术家在主流艺术史中。这也是我为什么接受了古根汉姆的这份工作。

《收藏·拍卖》:古根汉姆美术馆虽然空间没有大都会等美术馆大,也没有古董展出,每一次的展览都像是一个大画廊的展览一样,但是它每一次展览都是围绕着一个社会问题出发,可以造成非常大的社会影响,这也是为什么它是最重要的现当代美术馆之一。即将开幕的中国当代艺术大展《故事新编》是由您和您的团队策划的,可以说说这个展览的主题吗?

翁笑雨:这个展览的中文叫做《故事新编》,英文叫做Tales of Our Time,其实这并不是直接翻译的。《故事新编》是鲁迅的一本文集,它的英文直译是Old5toy Retold,但是我们觉得翻译最重要的是文化语境,而非文字本身,这是非常有挑战的一件事情。之所以会翻译成Tales of Our Time,就是要突出这个展览的当代性,因为这次所有的作品都是新委任作品,是没有任何人见过的。这次展览的最初,我们探访了很多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艺术家的工作室,这次展览的选择范围是大中华地区,所以就不会仅仅停留在大陆。那么这又引发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大中华”,这难道是地理上的概念吗?还是一个文化上的概念?还是一个历史上的概念?大中华,或者说“中国”这个概念都是一直在变动的,这其实是人们自己制造出,所以我认为这就变成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包括我们怎么定义中国艺术,也是一个一直在变化的东西。这些变成我们展览的出发点。我们带着这样的问题去跟艺术家进行交流。这些艺术家的思想和感兴趣的东西是有重合的,再经过进一步的筛选之后,这些不同艺术家的作品是可以被放在同一个主题下面的。那么我就给了这些艺术家一些关键词,比如“土地”“边界”“领土”“国家”和“界限”,让他们围绕这些词汇进行反馈。艺术家们把很多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或者并没有关注到的些地方再挖掘出来,重新用艺术作品来讲一个故事。所以这个展览是这样通过策展人和艺术家的互动慢慢积累发展出来的。我个人是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的。

《收藏·拍卖》:古根汉姆博物馆常年专注于展览中国当代艺术,这个展览在这样一个有名的博物馆进行,理所当然会带来各行各界的关注。那么这个展览会对大众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翁笑雨:因为这是博物馆不经常展出的类别,所以会非常吸引人眼球,但是我们并不希望把展览贴上一个标签,也不想去声称我们要做到什么,这是个非常有风险的事情。我们这一代的历史观和对文化的看法,以及我们所谓的作为中国人的这种身份和跟世界的关系是已经和老一辈很不一样的了。我们现在的艺术家,并不是很需要去证明什么,比如我们要证明我们的艺术是好的,或者我们要证明我们要被西方人瞧得起。我更希望的是大家对于作品本身和艺术家本身产生兴趣,以一个非常直观的态度来进入这个展览。只要作品可以给观众带来一些新的知识或者是感动,我就已经很满意了。我希望把观众的视角引入每个艺术家具体的工作,而不是个“中国当代艺术”这个很空的概念。

《收藏·拍卖》:对,展览本身其实是应该被当作一个问题或者一个观点来看待,而并非贴上一个“中国当代艺术”的标签,这样还是把自己和整体的艺术世界画了一条三八线。身为一个策展人,您肯定对中国现在的艺术现象有自己的看法。

翁笑雨:中国现在是大环境的问题,大家的功利心比较强吧。作为艺术家来说,大家都想成为有名、成功的艺术家,所以就会去找一些捷径,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个想法。并不是每一位艺术家都可以在有生之年成为成功艺术家,选择艺术首先是要出于自己的热爱,和热爱这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是对自由最本身的一种追求,并不追寻社会既有的存在方式和运作方式,这是藝术最真诚和重要的地方。对于很多年轻的艺术工作者,需要搞清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追求的内心的东西。中国的教育有时会有“成功学”的灌输,这可能也是造成现在这种浮躁现象的原因之一。

《收藏·拍卖》:过去几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起起伏伏,大家都认为这是一块新天地。您认为,这个市场是在走向成熟的道路吗?在近几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发展呢?

翁笑雨:中国当代艺术现在是处于一个混乱的阶段,这可能是因为资金突然的融入。我相信有很多真心热爱艺术的人的存在,也有些人是以投资和炒作的心态进入了这个行业。这中间造成了很多观点的混杂,也很难说我们是不是在走向成熟,这肯定是个过程,也是肯定要发生的。但是,它是不是在往健康的方向走,现在谈还为时过早。有很多年轻的艺术家现在一出来就有很好的销售业绩,在商业上面获得成功,但是这些艺术家有多少是会留在美术史中,是对艺术有意义的,我们现在说也为时过早。很多艺术家很年轻,自己也许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很多四十岁出头的艺术家在拍卖行里已经有流拍的现象,这是非常危险的。我对于我们现在中国艺术市场这么火爆是持有一点悲观态度的,因为我认为很多人都不会被历史留下来,个人会变成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东西。在之后的历史中,现在中国市场很有可能会被一句话描述为“在2008年到2018年,十年间,中国艺术市场暴涨”。这是我们现在就可以看到的现象,并没有作品或者诸多艺术家被人熟知,反而是这个市场的景象在被人谈论。到底在这段时间内,有多少艺术家是对艺术的发展做出贡献的,可能并不会那么多。但是,有资金的投入,支持艺术家的工作肯定是一件好事,只是说怎么来引导这部分资金的利用。这方面还不是很成熟。

《收藏·拍卖》:对于收藏中国当代艺术的藏家,您有什么建议呢?

翁笑雨:其实很简单,如果你真心喜欢艺术,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并不一定要追随潮流。当然,做投资是另外一种考虑方式,要考虑到艺术家的发展和现在市场的需求。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自己大量地学习,多看展览,多阅读艺术书籍,多与艺术家和策展人沟通。双年展,尤其是一些重要但又不火爆的双年展,比如伊斯坦布尔,就是非常值得学习的地方。我建议大家静下心来认真地了解和研究。

(编辑/董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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