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鹤主任运用六复理论论治肿瘤复发转移经验介绍

谢璐帆，朱星瑜，蔡艳阳，阮善明，沈敏鹤

1.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浙江杭州310053；2.浙江省中医院肿瘤科，浙江杭州310006

沈敏鹤主任运用六复理论论治肿瘤复发转移经验介绍

谢璐帆1，朱星瑜1，蔡艳阳1，阮善明2，沈敏鹤2

1.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浙江杭州310053；2.浙江省中医院肿瘤科，浙江杭州310006

肿瘤；六复理论；复发转移；沈敏鹤

沈敏鹤主任系国家级名老中医吴良村教授的学术继承人，浙江省中医院肿瘤科主任，从事中西医结合临床肿瘤治疗、教学30余载，在实践中逐步形成一套诊治肿瘤的思路和经验，从而得出“六复理论”。笔者有幸师从沈老师，跟随抄方，耳濡目染，渐有心得。沈老师善用经典经方，凭脉论治，根据六经、三焦等成熟的理论辨证论治，细心沟通，准确用药，使肿瘤患者生存期明显延长。今总结整理沈老师的“六复理论”学术经验，希望为预防肿瘤复发转移提供新思路。

1 六复问源

《素问·评热病论》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素问·通评虚实论》曰：“邪气盛则实。”肿瘤复发转移在中医看来，就像“水往低处流，风从缝隙过”，邪找虚处凑。《灵枢·百病始生》云：“是故虚邪之中人也，始于皮肤，皮肤缓则腠理开，开则邪从毛发入，入则抵深，深则毛发立，毛发立则淅然，故皮肤痛……留而不去，传舍于肠胃之外，募原之间，留著于脉，稽留而不去，息而成积。或著孙脉，或著络脉，或著经脉，或著输脉，或著于伏冲之脉，或著于膂筋，或著于肠胃之募原，上连于缓筋，邪气淫溢，不可胜论。”沈老师悟得阴阳失调，阳气不固，则癌毒扩散，“虚”为肿瘤复发转移的根本。

《杂病源流犀烛》谓：“痰之为物，流动不测，故其为害，上致巅顶，下至涌泉，随气升降，周身内外皆到，五脏六腑俱有。”肺脾气虚则湿聚成痰，流注经脉，气血离络则成瘀。沈老师认为正虚则邪客，气滞、痰凝、血瘀则助癌毒扩散。针对“虚”证病机之本，沈老师总结了六大原因：邪气、治疗、七情、劳损、饮食、起居。从“虚”论治，适时补虚，以达“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状态来预防肿瘤复发转移。

2 六复解析

因病、因治、因情、因劳、因食、因起居致“虚”，因“虚”则“复”，又因“虚”则生“痰”“湿”“瘀”，加速了恶性肿瘤复发转移。按照不同的致复因素，沈老师将肿瘤复发的六大因素定义为“六复”：毒复、医复、情复、劳复、食复、时复。

2.1 毒复毒复，是疾病本身导致的复发转移。《素问·刺法论》谓：“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疫毒炽盛，输注经脉，则毒邪扩散。沈老师在门诊中，经常遇到两类病人，一是术后指标良好而体检发现复发转移的病人，另一类是本身诊断肿瘤时就已经转移。西医认为，发生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特定的肿瘤细胞（种子）在适宜其生长的器官环境（土壤）中生长发展的结果，这就是“种子与土壤”学说。近年来，以Peinado为组长的西班牙癌症中心小组就支持Paget的“种子与土壤”学说，研究了复发转移肿瘤来源于确定器官的整合转移，通过临床研究证明胞外因素能预测器官的特异性转移［1］。

临证施治中，沈老师根据患者此种情况，皆因“壮人无积，虚人则有之。脾胃怯弱，气血两衰，四时有感，皆能成积”。沈老师非常推崇张元素“养正积自除”的观点，故肿瘤复发转移的患者，当以扶正为主，适时祛邪，正气足，邪气去，则可自愈。沈老师自拟益元汤（黄芪、太子参、茯苓、枸杞子、女贞子、猪苓）［2］，以健脾益气、扶正祛邪为主，根据患者具体情况加减用药。

2.2 医复医复，是针对疾病的过度治疗而导致复发转移。《内经》曰：“大积大聚，其可犯也，衰其大半而止，过者死。”临证中会发现一些病人，一是肿瘤在放化疗过程中就复发转移，另一是治疗结束短时间内就出现转移。沈老师认为，现代医学发达，针对肿瘤的治疗措施先进、复杂，往往手术、化疗、放疗等方法同时采用，就已经达到了“衰其大半”的目的，如果依旧采取强行的免疫、靶向等治疗，患者的身体承受不住，反而促使肿瘤复发转移。

晚期肿瘤患者，大多都因手术、化疗、放疗或疾病本身的消耗，人体内气血津液损耗严重，故常见口干口渴、五心烦热、舌红少苔、乏力纳差、脉细弱或无力等气阴两虚征象。沈老师根据辨证论治，常用北沙参、麦冬等养三焦之阴，再用玉竹、鲜芦根、石斛等补脾胃之阴，最后采用养阴与解毒相结合的方法，自拟三根汤（虎杖根、藤梨根、水扬梅根），以防闭门留寇。沈老师认为，“因治致虚”关键在“扶正”，平补三元，调畅三焦，才能达“真气实，胃气强，积自消矣”的效果。现代医学研究也表明，补益剂能够改善放化疗的毒性反应，保护脾胃，同时能够抵抗肿瘤，延长生存期［3］。

2.3 情复情复，是指肿瘤患者情志异常，导致内脏阴阳气血失调而致复发转移。《素问·举痛论》曰：“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矣。”情志太过，导致肿瘤复发。而对肿瘤病因的论述，元代朱震亨《格致余论》曰：“忧怒抑郁、朝夕积累，脾气消阻，肝气积滞，遂成隐核”。沈老师分析，忧郁积忿，易引起气机失调，气滞则血瘀，气滞则痰凝，痰瘀互结，日久结块。Andersen等对227名乳腺癌术后患者的跟踪研究表明，进行心理干预患者的生存期较无干预措施的长1.3年［4］。

肿瘤患者常因害怕肿瘤复发转移，焦虑抑郁，反而促使疾病发展。《杂病源流犀烛》曾论述，“由怒气伤肝，渐蚀其脾，脾虚之极，故阴阳不交，清浊相混，隧道不通”，情志失调，阴阳失衡，肝失疏泄，肝气乘脾，肝脾失调，终致癌散。沈老师认为“情复”的治疗，重在疏肝。临证针对肝气郁结患者，喜用小柴胡汤合逍遥散加减，疏肝和胃，利胆健脾，调节情志，加上门诊治疗时的心理诱导（缓解患者情绪、抚慰鼓励患者、倾注更多爱心等），可短期内缓解心理症状，执简驭繁，疗效甚益。

2.4 劳复劳复，是指肿瘤患者由于过度劳累而致复发转移。《医宗必读》云：“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肿瘤患者素体虚弱，气血生化不足，气虚腠理疏松，则邪气可入。沈老师认为，劳复常因房事不节、过度脑力和体力劳动，过劳则伤肾，肾为先天之本，一身元阴元阳之根本，肾气不足，则寒湿、痰瘀之邪内蕴，促使肿瘤复发转移。《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亦云：“能知七损八益，则二者可调，不知用此，则早衰之节也。”房事不当，肾气内耗，则身心俱损，癌毒扩散。

肾精不足，后天化生无源，营卫之气不充，则正气不足以御邪。沈老师辨证分析，肾属下焦，司开阖，主二阴，肾阴可助增液行舟，肾阳可助膀胱固涩，若肾气受损，阳气不足，气化失常，易于形成瘀血、寒湿。沈老师对于劳复患者，常予温阳补肾、健脾益肾、平补肝肾，同时佐以化瘀祛湿。临证中常遇到肿瘤术后恢复良好的患者，在复查中发现其肿瘤指标突增，究其原因，大多患者自认为身体健康，做一些如装修新房、金融分析等工作，过度劳累导致复发。因此，沈老师常嘱患者注意休息，适量运动。

2.5 食复食复，是指肿瘤患者饮食不节而致复发转移。《素问·腹中论》中提及食复：“帝曰：其时有复发者，何也？岐伯曰：此饮食不节，故时有病也。虽然其病且已，时故当病，气聚于腹也。”当时医家已经注意到，疾病末期饮食失调会导致疾病迁延反复。现今大部分患者往往抱有“大病初愈，应立即进补”的观点，于是，患者家属或者本人常常购买大鱼大肉，黄鳝、泥鳅、甲鱼之类；或是名贵中草药，野山参、冬虫夏草、铁皮石斛等。殊不知，这些举措对病人来说只会加重脾胃负担。患者在手术、放疗、化疗等治疗之后，脾胃功能虚弱，运化功能失常，气血生化无源，营卫之气失调，则全身脏腑经络失其濡养，导致疾病反复。正如《素问·痹论》所谓“饮食自倍，脾胃乃伤”。

因人、因时、因地，照料每一个病人，指导饮食。沈老师常说：“平心食素”，肿瘤患者，应避免过多摄入高蛋白，膳食平衡有助病情的稳定。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对6300名50岁以上人群进行跟踪研究发现，高蛋白饮食人群较低蛋白饮食死于癌症的几率高出4倍［5］。中医学亦认为，脾胃为受纳腐熟之所，饮食失调则脾胃受损，中土失运，百病生焉。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杲认为“内伤脾胃，百病由生”。因此，临证中，沈老师常嘱咐肿瘤患者要做到三忌：一是无鳞之鱼类（黄鳝、泥鳅、甲鱼、鳗鱼等）及黄鱼、带鱼；二是发物之类如鸡肉、鹅肉、狗肉、羊肉等；三是激素含量高之类如蜂皇浆、豆浆、蜂胶、蛋白粉、燕窝等。同时在此忌口之上，平时舌苔较厚的患者，嘱其少食淀粉含量较高之物如土豆、番薯、面食等，因患者平素脾虚，健运失常，易于食滞。患者常存营养不足的疑问，沈老师常答道：“净心素食，适时补充优质低蛋白，顺应自然，才能长寿。”

2.6 时复时复，是指肿瘤患者未按四时气候特点用药，而导致复发转移。《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谓：“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道也。”说明了四季阴阳变化是万物盛衰之根本，人之阴阳平衡须与自然万物变化规律相符，阴阳不调则导致各种肿瘤复发转移。沈老师提出，在长期临床实践中，肿瘤患者往往平时情况控制良好，但在清明（春生）和冬至（冬藏）这两个时节，常常会有病起，尤其肿瘤标志物在这两个节气会明显升高，应注意调理。

沈老师认为，“通于四时，和于五脏，阴平阳秘”是肿瘤治疗之关键，而不是过用活血化瘀、清热解毒、补益气血之法，补益太过则闭门留寇，而攻伐太过则正气耗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沈老师顺应四时，采用适当的疏泄、补益、解毒、通络之药，避免药性与四季寒热特性叠加，调和阴阳，防止肿瘤复发转移。沈老师总结，春为发陈，当疏肝升阳；夏为蕃秀，当消暑养阳；秋为容平，当顾护阳气；冬为闭藏，当补益肝肾。

3 临证思考

沈老师临证中，喜从脉论治，脉象往往能客观地反映患者的真正征象。脉象亦顺应四时之象，春季阳气升发，脉来柔和通利而非刚紧如弦，而肿瘤患者升发之气较常人弱，易郁、易折；夏季阳气昌盛，脉来洪大而盛，来盛去衰，而肿瘤患者脉常偏弱，易湿困、气阴两虚；秋季收敛阳气，脉轻按可得，重按稍浮，而肿瘤患者常见脉涩、结，易燥热内结，腑气不通；冬季阳气闭藏，故重按始得，脉沉而弱，而肿瘤患者脉常虚浮，沉而无力，易湿浊内蕴、虚阳浮越。从脉象掌握患者病情，分析患者“六复”之因，开导患者内心之郁，中药调整机体之阴阳，助患者恢复健康。

肿瘤复发转移与诸多因素相关，其治疗离不开手术、放化疗、生物免疫、靶向、物理和中医中药等。肿瘤患者的康复与疾病程度和肿瘤性质以及治疗的得当与否有着密切的关系。但从肿瘤治疗近百年的历史来看，还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早期发现早期治疗仍然是关键，而中医中药的治疗应贯穿始终。

［1］Hoshino A，Costa-Silva B，Shen TL，et al.Tumour exosome integrins determine organotropic metastasis［J］. Nature，2015，527（7528）：329-335.

［2］陶方方，沈敏鹤，孔丽娅，等.基于关联规则和相关系数的沈敏鹤主任医师卵巢癌用药规律研究［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5，30（1）：235-237.

［3］张波，沈敏鹤，阮善明，等.扶正为主，益气温阳为先——沈敏鹤诊治肿瘤的经验探究［J］.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12，36（10）：1086-1088.

［4］Andersen BL，Yang HC，Farrar WB，et al.Psychologic intervention improves survival for breast cancer patients：a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J］.Cancer，2008，113（12）：3450-3458.

［5］Levine ME，Suarez JA，Brandhorst S，et al.Low protein intake is associated with a major reduction in IGF-1，cancer，and overall mortality in the 65 and youngerbutnotolderpopulation［J］.Cell Metab，2014，19（3）：407-417.

（责任编辑：冯天保，郑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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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6-7415（2016）08-0230-03

10.13457/j.cnki.jncm.2016.08.101

2016-03-12

浙江省重中之重学科项目-中西医结合临床

谢璐帆（1991-），男，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医药防治肿瘤。

沈敏鹤，E-mail：shenminhe@aliyu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