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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南非白人民族主义兴起的历史考察

2016-02-21

关键词:殖民主义白人南非

李 昕

(西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重庆市 400715)

现代南非白人民族主义兴起的历史考察

李昕

(西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重庆市 400715)

摘要:现代南非白人民族主义的兴起,主要指以荷兰人为主的欧洲白人殖民者后裔为了维护和扩大自身特权,和英国争夺殖民利益而展开的一系列政治活动。从19世纪20年代开始,南非白人经过和英国之间一个多世纪的争夺,终于将英国排除在外,独占了南非的统治权。南非白人的民族主义带有非常强烈的殖民主义色彩。占南非总人口极少数的白人,为了确保自身在南非的政治、经济生活中的统治地位,建立了复杂而系统的统治结构,从而将不平等的民族和种族关系格局固定下来。这种殖民主义的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

关键词:南非;白人;英帝国民族主义;殖民主义;荷兰

南非地处南半球,位于非洲大陆最南端,北邻纳米比亚、津巴布韦和莫桑比克等国,东、西、南三面濒临印度洋和大西洋。南非占据了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间的航运要冲,其西南端的好望角航线历来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海上通道之一,有“西方海上生命线”之称。荷兰殖民者最早开始了在南非的殖民活动。在此后的三百多年时间里,欧洲白人以开普敦为起点不断扩张,将土著黑人从他们的土地中驱赶出去,建立起对这片土地的殖民统治。以荷兰后裔为主体的欧洲白人慢慢定居下来,开始繁衍生息。在这个过程中,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欧洲白人的语言、文化和生活习惯逐渐融合,一个新的民族正在形成[1]1-48。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非洲当地出生的白人在其总人口所占比例越来越高,他们开始将自身视为本地人而不是外来的殖民者。正因为如此,他们自称为阿非利卡人(Afrikaner,意为非洲人*即阿非利卡人(Afrikaner)。1652年,荷兰人占领好望角,建立开普殖民地,之后大量荷兰人以及少量受迫害的法国胡格诺教徒和德国新教徒来到这里,他们的后裔在共同生活中逐渐形成了统一的种族,被称为布尔人(Boer,意为农民),但他们自称为阿非利卡人(Afrikaner,阿非利卡语意为非洲本地人)。)。本文将尝试梳理从大迁徙(Great Trek)到1948年南非国民党当选执政的南非白人民族主义发展的历程。正是在这一历史时期,南非白人民族主义从萌发到日益高涨,南非白人也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宰者。以荷兰后裔为主体的欧洲白人移民通过和英国之间一个多世纪的争斗独占了南非的统治权。这既是英帝国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体现了殖民主义给非洲大陆带来的深重灾难。考察这一历史进程有助于加深我们对殖民主义以及英帝国的了解。

一、南非白人民族意识的觉醒(1830年代-1880年代)

19世纪初,英国取代荷兰成为开普殖民地的统治者[2]40-41。后来的英国政府以及英国殖民者与原有的南非白人之间在观念和现实利益方面产生了诸多的矛盾[3]。和英国当局之间的冲突,使得南非白人开始建构和强化自身的身份认同,民族意识开始觉醒。

英国人和南非白人的冲突始于对南非地区统治权的争夺。英国在占领开普之后,便要抹去荷兰殖民者对这里的影响。英属开普当局先是宣布英语为官方语言,接着又向南非白人征收高额捐税,同时停用荷兰盾改用英镑,在南非白人用荷兰盾兑换英镑时还故意低估荷兰盾的币值。这一方面帮助英国政府建立了对开普地区的统治权,另一方面也使得两者之间的矛盾变得尖锐起来[4]3-4。

英国当局与南非白人的矛盾还体现在如何对待土著人的问题上。此时英国想要在南非地区推行资本主义的雇佣劳动制度,因而反对奴隶贸易和奴隶制度,这直接影响到了它与南非白人的关系[5]。英国殖民当局确立了对开普地区的统治后,英国国教的传教士来到这里,并在开普地区建立传教农场,把土地分给脱离部落的土著。他们在取得经验后又将这一类农场进一步推广开来。接着英国殖民当局又借鉴在印度的统治经历,招募大批土著充当警察。黑人在开普地区还获得了到新设置的巡回法庭状告欧洲主人的权利。到了1815年,一向被南非白人认作奴仆的科伊桑人“甚至”得以以警察的身份来逮捕这些自认为是主人的“白人老爷们”[6]。英国政府的政策引起了南非白人的极大不满,他们认为这“把我们的奴隶置于与基督徒平等的地位上,这完全背离了上帝的律法和种族、肤色存在天然区别的规律。对于任何正经的基督徒而言,这都是不可忍受的枷锁,我们因而宁愿撤离以保护我们律法的纯洁”[7]。1833年,英国国会通过了释放奴隶的法令,开普地区四万名奴隶在法律上成为自由民,给予了南非白人奴隶主最为沉重的打击[8]3-6。

另一项引起南非白人愤怒的是英国政府推行的土地政策,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想要强取豪夺土著黑人的土地,英国政府的政策却压制了他们的野心。英国政府在殖民地内部推行的教育政策深受英国国教的影响,这又与南非白人自身的加尔文宗信仰形成了冲突[9]。双方矛盾愈演愈烈,南非白人在1795年、1799年和1815年连续发起暴动,但由于双方力量差距过大,全都被英国殖民政府镇压。

南非白人的不满情绪日渐强烈,但又清楚地认识到不可能对抗英国殖民政府。为了摆脱英国的束缚,大批南非白人决定向东部和北部边境地区迁徙,开始了南非白人历史上的“大迁徙”(the Great Trek)时代。在1830-1840年间,大约有15 000南非白人拓荒者离开开普地区。1834年英国在整个帝国范围内废除奴隶制之后,南非白人建立在奴隶制之上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秩序被彻底动摇,于是更多南非白人加入到向北迁徙的行列中[2]49-54。在一路向北的过程中,南非白人先后建立了纳塔尔共和国、奥兰治自由邦和德兰士瓦共和国三个国家[2]77-79。

从大迁徙到建立国家,南非白人由于拓荒过程中所面临的种种困难变得更加团结,相互之间的认同也不断加强,民族意识开始萌生。这种民族意识的觉醒首先表现为语言的统一,由于南非地区的人口来源复杂,仅白人就包括荷兰人、德国人和法国人。荷兰语、德语和法语也长期并存。这几种语言相互影响,最终在19世纪中期形成了一种新的语言——阿非利卡语(Afrikaans)。19世纪70年代,一场“语言运动”(Language Movement)于开普地区发端,进而扩展到整个南非地区。这场语言运动一直延续到英布战争,运动的鼓吹者们通过利用阿非利卡语写作、翻译《圣经》、办报纸等方式来尽可能的扩大阿非利卡语的影响。杜托伊特(S. J. du Toit)还在1876年拟定了最早的阿非利卡语语法规范和阿非利卡语教材[10]。1878年,这场运动又扩展到政治领域,在扬·霍夫梅尔(Jan Hofmeyr)的领导下,多个南非白人团体向议会请愿,要求在官方活动中有权自由使用阿非利卡语。1882年德兰士瓦议会通过立法,允许在议会两院活动中选择阿非利卡语进行发言[11]。

南非白人民族意识觉醒的另一个表现则是其有意识地将宗教和其民族发展历程相结合,神圣化自身的经历从而人为建构起关于本民族的神话。按照南非国民党领袖马兰的说法,“南非白人的历史是长久以来最伟大的杰作。我们之所以在这个国家占据统治地位应归结于造物主(Architect of the universe)的意志”[8]1。基于这种理念,整个南非白人民族的历史被建构成一种基督教-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Christianity-Nationalistic ideology)。南非白人民族形成过程中的某些历史事件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例如里贝克于1652年到达开普,胡格诺教徒由于在母国受到宗教迫害来到这里等被认为是上帝的意旨,开普殖民地草创时期的艰苦岁月则是孕育了南非白人的团结与独立精神。在这种叙事中,南非白人被定义为由源自西欧的加尔文教徒所构成的民族,受到主的感召,才来到了这里。因此,他们在这里理所应当地享有种种特权。大迁徙被拿来和摩西带领人民出走埃及(Exodus)进行类比。南非白人把自身比做受暴政迫害的犹太人,反映了其受害者的心态以及对于英国的敌视;同时也给自身加上了追求自由的光环,试图证明其在大迁徙过程中占据土著土地和建国的合法性[12]。就这样,依靠着语言和宗教,南非白人初步建立起对自身的身份认同。

二、现代南非白人民族的形成(1880年代-1910年)

十九世纪末,英国和南非白人之间的矛盾加剧,这直接导致了英布战争的爆发,战争的失败使三个南非白人共和国丧失了独立地位,但也使原本分裂了的南非白人重新联合了起来,促进了现代南非白人民族的形成。十九世纪后期,奥兰治自由邦的奥兰治河两岸地区发现了储量巨大的钻石矿。1884年德兰士瓦又发现了巨大的金矿。1886年,在瓦尔河和林波波河河源之间的威特沃特斯兰德地区,又发现了世界上蕴藏量最为丰富的金矿——兰德金矿。兰德金矿是世界上最大的金矿,含金砾岩矿脉东西绵延80公里,南北宽达30公里。它于1887年投产,8年时间里产量从1.2吨增占到62.7吨,而此时全世界的黄金年产量也不过400吨左右。1885年,德兰士瓦的黄金产量仅占世界黄金总产量的百分之零点三,到1898年时,已超过了世界总产量的四分之一,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黄金出产国[1]174。这一地区不再是往日荒芜的不毛之地,于是英国殖民者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扩大在这一地区的殖民扩张,和南非白人冲突也随之而来。

英国的垄断资本力量试图凭借着资本的优势大肆收购金矿,想要尽可能地占据金矿所带来的利益。而资金有限的南非白人则想要依靠政治的力量,通过实行垄断经营和强化对采矿相关产业的审批权等办法来予以回击。双方围绕着矿区所有权、铁路建设、矿业征税和关税政策等问题,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斗争[4]8-11。

黄金开采业的飞速发展,有力地带动了相关的铁路建设、运输、食品以及炸药制造等产业的迅速发展,使得德兰士瓦地区的经济开始了工业化进程。这改变了南部非洲地区的经济形势,使这一地区的经济中心由南部的开普地区向北方转移。随着黄金产量的激增和经济的繁荣,德兰士瓦不仅一举摆脱了财政困难,还野心勃勃地开始向外扩张。德兰士瓦当政的白人企图建立起从林波波河到开普地区整个南部非洲地区的霸权。他们从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进行了全面的准备。他们向由英国资本控制的矿业公司征收重税,阻止英国移民入境,并严格限制已入境的新移民的政治权利。德兰士瓦政府还暗中购买大批军火:向德国克虏伯公司订购大炮,又向柏林列维公司订购步枪。1895-1898年,进口步枪达到四万枝之多。1897年,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共和国签订军事同盟条约,1898年又成立联邦会议。这些行动威胁了英国在这一地区的地位,严重影响了英国的利益。为了争夺这一地区丰富的矿产和遏制南非白人的扩张,英国不断进行挑衅,最终导致英布战争于1899年爆发。经过为期三年的战争,德兰士瓦和奥兰治战败,最终向英国投降。

英布战争是南非历史上的转折点。战争使得南非白人想要独霸南部非洲地区的想法落空了。战争之后,原本独立的德兰士瓦和奥兰治丧失了独立的地位。1906年英国自由党上台后,实行了与南非白人和解的政策,先后准许德兰士瓦和奥兰治成立自治政府。为了建立统一的市场,加强彼此在交通、关税和贸易方面的合作,以及加强政治上对土著黑人的统治和压迫。四个英属殖民地于1910年联合起来,在得到英国议会批准后成立了南非联邦[13]。

英布战争使南非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不断高涨。在南非白人看来英国通过战争剥夺了他们的民族独立和自由,战败后原四个殖民地联合成立的南非联邦也受到英国政府的束缚和压制,因此南非白人对于英国政府和英国人充满了敌视。这种敌视的直接反应就是其民族意识的高涨。在为期三年的英布战争中,不仅是德兰士瓦和奥兰治的南非白人,连开普殖民地的南非白人都联合成一体对抗英国人,有1.3万来自开普的南非白人参加了南非白人军队。战争结束后,原本为“边界”隔开的四个殖民地在政治上成为一体。此时居住在南非的南非白人已经超过60万,远远超过了英裔白人的数量,他们信仰同样的宗教——新教加尔文宗(Calvin Reformed Church)。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更愿意讲阿非利卡语,从1914年起,阿非利卡语成为学校教学用语,1919年成为教堂用语,1925年后同英语一样,成为南非两种官方语言之一。大量用阿非利卡语创作的反映英布战争和战后生活的小说和诗歌也受到热烈地欢迎。而在开普,那些战时为英国人当差的南非白人则遭到当地居民的鄙夷[1]206-207。

就这样,有着相近的语言、宗教信仰和文化习俗的南非白人,借着英布战争这一契机,依靠对于英国政府和英国人的仇视形成了统一的民族认同,迅速地向现代南非白人民族迈进。

三、南非白人统治权的最终确立(1910-1948)

英布战争的失败使南非白人丧失了政治上的独立地位,南非白人的民族主义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但这反过来也给了南非白人民族主义发展的契机。正如南非学者丹·奥米拉所指出的:“南非白人民族主义有一种受害者心态,他需要给自己造一个妖魔化的外部敌人”。[14]这种受害者的心态在政治上有着巨大的影响。英布战争后,各个南非白人政党都不同程度地将英国人妖魔化以动员大众来提高自身的影响力。即使是相对温和的史末资也表示:“一个联合起来的南非将(给南非白人)带来最大程度的自由,但前提是来自唐宁街的影响能够最终被消除,……我们必须能够自主安排我们的政治生活、我们的行政和立法活动,这样我们才能将殖民地人民身上最优秀的部分结合以更好地建设国家,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终走向政治上的独立”。[15]南非白人精英利用民众对英国的敌视,成功地加强了民族凝聚力,推动了民族主义的高涨,最终确立了自身对南非的独占统治。

南非联邦成立后,南非白人精英虽然都主张要摆脱英国的束缚,垄断南非的统治权,但在具体的政治实践中也有分歧。以博塔和史末资为代表的温和派一方面强调要保护南非白人的利益;另一方面,他们对南非和英国之间的实力差距有着清醒的认识,同时还想借助英国的资本和技术来推动南非的发展。而以詹姆斯·赫尔佐格(James Hertzog)为代表的强硬派则迫切地渴望排除英国对于南非的影响,让南非白人单独控制南非。[16]虽然两派在维护南非白人民族利益这一根本点上是一致的,但在如何处理和英国关系的分歧上仍旧造成了严重的纷争。温和派最初占有优势,随着时间推移,强硬派慢慢占据了上风,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南非建国没多久,南非白人内部矛盾就由于一战的参战问题激化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英国政府要求南非进军德属西南非洲,消除德国在南部非洲的影响力。南非白人的领袖们的意见完全对立,博塔和史末资支持英国对抗德国,德拉雷(J. H. de la Rey)和贝叶斯(C. F. Beyers)以及德怀特(C. R. de Wet)反对。德拉雷和贝叶斯指出英国一直是南非白人的敌人,而德国则是唯一在英布战争时支持南非的国家,他们质疑南非政府为何要支持英国而反对德国。他们的观点很有代表性,相当一部分南非白人反对向德国宣战,甚至在南非内阁和政府中也有许多人反对。强硬派代表德怀特和贝叶斯领导了一场叛乱,结果被博塔和史末资毫不犹豫地镇压[2]283-285。这导致了南非白人中温和派和强硬派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2]19。与此同时,虽然叛乱很快被镇压,激进派的影响力却不降反升。虽然德怀特在叛乱中死去,其他叛乱领导者在之后也被判处徒刑,但他们却成了普通南非白人眼中的英雄,甚至是殉道者。这种影响力的上升直接体现之后的几次选举中激进派的选票不断增长,直至1924年赫尔佐格赢得大选。

赫尔佐格登台后,作为一个老练的政客,他清楚地认识到此时南非完全不具备与英国相抗衡的实力,因而并未尝试使南非获得政治上的独立,更多的是努力扩大南非白人语言和文化的影响力,以及采取其它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措施来满足南非白人民族主义者的需要。他所采取的政策主要包括:1.象征性措施。为了满足南非白人的心理需求,从1924年起,南非邮票上不再印有英王乔治五世的头像,1925年建议英王不再向南非籍公民加封贵族称号,1927年通过《国旗法》,以南非国旗与英国国旗并挂。2.语言。1925年南非议会正式决定以阿非利卡语取代荷兰语为第二官方语言(英语仍为第一官方语言)。3.外交关系。在1926年伦敦帝国会议上各自治领均希望不受其与伦敦政府关系的影响,控制自己的对外政策并确定自治领的确切性质,赫尔佐格政府表现得尤为积极。当英国和各自治领还没有就自治领的外交决策权问题达成一致时,南非政府引人注目地于1927年设立外交部,1929年开始派驻外交机构。在英国和各自治领共同签订《威斯敏斯特条例》(Statute of Westminster)后南非政府又立即宣布加入国联。总之,赫尔佐格努力在英国政府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加强南非的独立性。虽然这种独立性更多是形式上的,但对于提高南非白人民族的民族主义热情,建立南非白人个体对于本民族身份认同仍旧有着积极的作用。尤其是国旗,对于民族国家构建的作用是不可小视的。国旗做为主权的组成部分,意味着南非虽然在法律上仍旧从属于英国,政治和经济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英国的控制,但在形式上它和英国是分离的。正如后来的南非总理马兰(D·F·Malan)所指出的:“国旗不仅仅是一块布,它象征着国家的存在,它是有生命的,蕴含了民族的情感。国旗将与国家同在。为了国旗,一个民族可以英勇抗战,甚至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17]

到了三十年代初,经济危机蔓延到南非,并导致了严重的社会动荡。为了应对经济危机,强硬派和温和派不得已进行合作,先是两派的代表政党国民党和南非党组建了联合政府,赫尔佐格和史末资分别担任总理和副总理,接着两党又进行了合并,组成了“南非民族主义者联合党”(United South African Nationalist Party,通常简称为United Party,即统一党)。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南非再度面对一战时曾出现过的困境:英国于1939年9月3日向德国宣战,而南非白人内部也由于参战问题再一次陷入分裂。赫尔佐格认为南非应当选择中立,但史末资却主张南非向德国宣战。在9月4日的投票中,南非议会以80票赞成67票反对的情况下通过了史末资的提案,赫尔佐格随即宣布辞职,史末资接任总理,温和派看起来再一次占据了上风[18]162-163。

二战结束后,温和派很快再次丧失了优势地位。马兰带领国民党在1948年大选中击败史末资的统一党,得以组阁执政。在此次大选中国民党的优势很小,甚至都没达到上台所需的半数(总共153席,过半应为77票),仅仅是在得到了南非白人党(9票)的支持后才得以上台。[2]710当时和后来都有许多人认为国民党的胜利有一定偶然性,不仅是国民党的议席优势很小,而且统一党的总得票数其实比国民党还要多12.5万张。*南非当时的议席分配中,人口较少的乡村地区获得的议席比例高于其人口占总人口比例。此前史末资作为南非最高领导人和英帝国战时内阁成员之一带领南非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他本人还是《联合国宪章》的起草人之一,在南非的威望高。然而国民党的上台自有其社会根源。二战使得南非白人内部发生严重分裂。部分南非白人大资产阶级和英裔白人支持史末资加入盟国一方作战。在战争中,他们通过向盟国输出军火等工业产品和及煤、木材等原材料以及食品发了大财。但与此同时,南非白人中的小农场主和工人阶级却陷入了困顿,他们成为民族主义极端派的支持者,扩大了强硬派的社会基础。[19]这种变化反映在政治上就是马兰以及他率领的国民党在大选中赢得了超过80%的南非白人选民的选票,成为整个南非白人民族的代表。[20]

马兰非常清楚国民党为何能够赢得大选,他因此组建了南非历史上首个完全由南非白人组成的内阁[2]377-379。这标志南非白人从此开始独掌南非政权,并且继续努力缩小英国的影响争取独立。在英布战争之后,南非白人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努力,终于再度控制了这片土地。正如马兰在赢得选举后所说的:“在过去,我们就好像是自己国家中的陌生人。但今天,我们再一次成了南非的主人。南非是我们的了,这在联邦历史上还是第一次”[18]186。

综上所述,现代南非白人民族主义的兴起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首先英国控制开普地区之后,其推行的许多政策与南非白人的利益相冲突,南非白人开始了大迁徙时代,并建立三个独立国家;其次是十九世纪中后期随着黄金的发现引起了南非白人和英国的矛盾渐趋尖锐直至英布战争爆发;最后是英布战争之后,南非白人开始尝试在英国控制的政治框架下进行各种政治活动,具体表现为通过广泛进行政治团体的抗争和联合,一步步地巩固和扩大手中的权力,直至最后独掌政权。通过对这段历史的考察可以发现,南非白人民族的形成,实际上是以荷兰裔为主的欧洲白人移民通过多种形式的政治活动来为自身追求特权的过程。南非白人的民族主义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民族主义有着很大的不同,它所追求的并不仅仅是本民族的独立自主。无论是早期的大迁徙和建立共和国,还是南非联邦建立后的强硬派和温和派之间的争夺,其最终目标都是建立自身对南非的独占统治。他们从来都是将自身看作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而不是诸多民族中平等的一员。这种民族主义的实现是建立在对其他民族的奴役基础之上的,因而有着非常强烈的殖民主义色彩。从数百年的殖民过程中,南非白人掠夺土著人的土地,将他们变成奴隶,直至后来建立起一整套成熟的种族隔离制度,这些都是殖民主义给非洲大陆带来的深重灾难。

在南非白人民族主义的发展过程中,一直面临着英国殖民者的竞争,如何处理和英国之间的关系成为南非白人民族主义需要面对的核心问题。由于受到英国殖民势力的压制和束缚,南非白人的利益受到了很大影响,英布战争后南非更是直接成了英国的殖民地,因此多数南非白人对英国都极为不满甚至是仇视。这种情绪反映在政治上就是在南非白人政治势力内部的历次分化和整合当中,无论强硬派的力量遭受了怎样的打击,总能够靠着民众的支持迅速地恢复和壮大起来,而南非白人民族主义整体上也变得越来越激进。最终在1948年的大选中,国民党在其领袖马兰的领导下,以反英和种族主义为竞选主张,成功地击败温和派领导人史末资领导的统一党,从而成为南非的执政党。从此,南非白人中最激进的右翼势力牢牢把持了南非的政权,殖民主义的毒害也继续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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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颖超

网址:http://xbbjb.swu.edu.cn

DOI:10.13718/j.cnki.xdsk.2016.03.022

收稿日期:2015-10-18

作者简介:李昕,历史学博士,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研究人员。

中图分类号:K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841(2016)03-017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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