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刀之下女儿至上，“中国式”妈妈再婚之路

扬石+尚德

2014年7月3日下午，江苏省扬州市一高档小区内，王海洋和妻子张万娜正各持一把尖刀进行着激烈的“格斗”。37岁的张万娜终不敌丈夫，被捅数刀后冲出门便倒地不起，而王海洋也身负重伤躺在了血泊中。闻讯赶来的亲友将夫妻俩送到医院抢救，王海洋得以保住了性命，而张万娜却因失血过多身亡。一个月后，伤愈的王海洋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警方刑拘。

王海洋和张万娜这对半路夫妻结婚不足半年，究竟是什么样深仇大恨，引得两人以死相拼？

“同病相怜”生缘分，落寞男人渴望家不再空荡

2013年9月，王海洋去扬州一家旅行社办理去厦门旅游的手续，接待她的女子就是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张万娜。当时，张万娜关心地问了他一句：“王先生，只有你一个人出行，不带家人吗？”王海洋只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张万娜给他倒了一杯水，请他到一边的接待室小坐，给他办完了手续。 当天王海洋回家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先生，我是张万娜，你今天走时忘拿身份证了，我晚点下班等你过来拿。”王海洋随即打车过去，拿到身份证后，他向张万娜再三道谢。

四天的旅行，让王海洋变得轻松了不少。年逾不惑的他在扬州市质检部门工作，几个月前与妻子协议离婚，一套老房留给了妻女，另一套按揭贷款购置的商品房归他所有。

从厦门回到扬州后，王海洋去开旅游发票时，再次见到了张万娜。他对张万娜说，这次旅行让他心情好了许多。张万娜笑着问了一句：“出门之前，你心情不好吗？”王海洋叹了口气说：“前两个月，我离婚了。”张万娜急忙向他表示歉意。临走时，她给王海洋留了QQ号。几次聊天后，王海洋才知道张万娜的境况比他还要糟糕。

原来，张万娜的丈夫3年前患癌做了手术，不久前病情复发，丢下她和上初中的女儿走了。说完自己的经历，张万娜发来一个“流泪”的表情。随后，她在QQ上说：“幸运的是，我女儿悠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天下父母心都是相通的，王海洋对母女俩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牵挂。

此后，王海洋和张万娜聊天的时间越来越久，两人还常互发短信问候，有时直接打电话。王海洋小心翼翼地试探张万娜有无重新组合家庭的打算，张万娜说：“有合适的就行。”王海洋鼓足勇气说：“你看我合适吗？”张万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示爱，只回复说：“有空我去你那看看，顺便帮你打扫一下卫生。”“谢谢你，就盼着你早点儿来！”王海洋欣喜不已。

一个周末的下午，王海洋专程把张万娜接到了自己家。张万娜参观了房子后，便开始手脚麻利地帮他收拾，还随口询问他家周围有什么学校。晚上，王海洋留她在家吃过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王海洋又提起重组家庭的话，张万娜笑着说：“海洋，你家属于学区房，要是我们结婚了，我想把女儿的户口转过来，我女儿明年就可以在这里考高中了。”王海洋答应说：“没有问题，我也有女儿，我能理解你。”张万娜又补充说：“你别误会，我也不是全为了孩子，我首先是看上了你这个人。”王海洋握住她的手说：“那就说好了，我这边一点阻碍都没有，完全可以早一点结婚。”

2013年11月，张万娜领着女儿，带着一些行李住进了王海洋家。王海洋每天上班回来，总是抢着做家务；不管他有多困，晚上都变换着花样，给学习到很晚的悠悠下面条。还有半年多时间，悠悠就要参加中考，她的目标是一所全市知名的重点高中，王海洋的家所对口的初中，可以考入这所高中就读。若是悠悠户口落到王海洋家，她明年就可以直接报考心仪的高中。张万娜再三感慨“总算有个家了”。王海洋听到这样的话很是感动，他同样需要一个完整和有爱的家，没有女人和孩子，房子再大也不会有生气和温暖。

半路情缘重不过一套房，受冷落的男人夜半悲凉

在张万娜住进来之前，王海洋就告诉过她，他的房子还剩下近30万贷款没还，每个月还要供房贷，经济上有些紧张，但他要张万娜和悠悠不要担心，生活上不用太节俭。一天，张万娜对王海洋说她存了一笔积蓄，有近30万元，能帮他还掉全部贷款。

王海洋万万没有想到张万娜如此为他着想，他语无伦次地说：“万娜，我怎么敢要你这个钱啊？”张万娜说：“眼下，我一下子帮你还掉这么多钱，我家人知道后肯定会反对。要不，等还掉房贷，你把这个房子过户到我名下，这样悠悠凭户口上学也方便了，家人看我们母女俩安妥了，到时就没话说了。”张万娜考虑周全，话也说得入情入理，王海洋稍稍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行，就照你说的办，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房产证写谁名字都无所谓。”很快，张万娜帮王海洋还掉剩下约26万元房贷，又拿出5万元给他，支援他买辆私家车，她嫁过来也有面子。王海洋东拼西凑了几万元，买了一辆10多万的轿车。

2014年春节期间，王海洋把房子过户到张万娜的名下。之后，两人正式办理了结婚登记，成为了一家人。有了新家后，悠悠性格活泼了不少，有时会主动跟王海洋说起在学校的情况，让王海洋感到十分欣慰。几天后，张万娜和王海洋商量，考虑到悠悠就要考高中了，高一、高二时，想让他开车接送悠悠，到高三最关键的时候，就不用他接送了，他们直接到悠悠所就读的高中附近租房，不让悠悠把宝贵的时间折腾在路上。王海洋还没有好好享受新婚生活，妻子提到的总是孩子，他不无失落地笑道：“到时候再说，现在悠悠高中还没考呢。”

张万娜有点生气地埋怨：“还说对悠悠有多好，一点点牺牲都不肯。”王海洋憋屈不已，他觉得自己顶着压力，把房子都过户给了她，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这事都不好意思再来看他。为什么张万娜还总是埋怨他呢？

悠悠上学放学，张万娜与王海洋轮流接送。她每天按照食谱烧好吃的，给女儿加强营养，王海洋有时难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觉得对她很是愧疚。一天晚上，悠悠学习到11点，张万娜也在客厅里坐到11点，她不时起身去给女儿倒开水，不停地去问这问那，悠悠不满地说：“妈，你这样一直进进出出，叫我如何复习啊？”被女儿一顿数落，张万娜照样笑盈盈的。而王海洋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妻子，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午夜12点后，张万娜才披着头发上床休息，王海洋手向她揽过去，却被她一把推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我都快累死了，明天还要喊悠悠起床！”王海洋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你刚才不是被你女儿骂出来了吗？你一晚上一趟趟给她送水，能送出一个‘状元来吗？”他话音刚落，张万娜便回击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讽刺我们吗？”王海洋浑身发冷：“我是说，你不要整天只顾着悠悠。”

两人背对背各怀心事。王海洋心想，不管自己怎么真心对她们母女俩，在她们母女俩心里未必真有他的位置。他突然清醒地想到张万娜之所以要求把房子过户给她，证明她心里对他其实并不信赖。

中国式妈妈之死：被忽略的自己和未竟的爱

这之后，王海洋对张万娜的不满越来越多。张万娜承诺他，等悠悠考上高中，她会好好修复夫妻关系。6月下旬，张万娜回家告诉王海洋，悠悠考进了心仪的重点高中，不愁考不上好大学了。那天晚上，王海洋终于感受到了妻子久违的温存。

两天后，王海洋和张万娜实地考察了悠悠即将进入的高中，对学校非常满意。但张万娜回到家后，不无担心地对王海洋说，悠悠所就读的高中距家不算近，路上还特别堵车。她提出想到学校附近租房陪读，督促悠悠顺利读完三年的高中。王海洋说，学校距离自己上班的地方南辕北辙，他不愿搬出去。他承诺自己可以早晚接送悠悠，等高三时再考虑租房。张万娜说如果不盯紧悠悠，高一高二让她没打好基础，高三再陪读毫无意义。

2014年6月30日，张万娜铁了心对王海洋说：“既然你不同意租房陪读，那你赶紧把我的钱还给我，我们各不相欠！”王海洋蒙了，他上哪里去弄30多万还债呢？他斩钉截铁地说，钱目前不可能还上。

7月1日，王海洋和张万娜再次发生争吵，张万娜要求王海洋立即还钱，如果还不上，她就去卖房。

7月3日上午，王海洋和张万娜的亲属都前来参与调解和处理他们的婚姻家庭矛盾，双方初步达成协议：张万娜借给王海洋的钱，他理应全部偿还，当天，他向其姐姐借了4万元给张万娜；剩下的二十多万，王海洋承诺会想办法去借了偿还。王海洋还当着亲友的面表示，说自己不想离婚，办完这些事情后，王海洋因有事到单位去了一趟。

案发后，据王海洋交代：7月3日下午两点，他从单位回来后，在小区碰到了张万娜的几名亲戚。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说张万娜让他们过来帮忙搬家。

王海洋见妻子竟瞒着自己，执意要出去租房子，不由大吃一惊。他进门一看，发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便对她说：“钱我都答应还你了，你把东西都搬走是什么意思？”张万娜说：“我要跟你离婚！”王海洋恼怒不已：“你休想！”他大喊要与张万娜“同归于尽”的话，张万娜也回应道：“行，就同归于尽！”王海洋愤恨中，把张万娜拖到厨房中，拿了一大一小两把刀，他将大一点的水果刀交给张万娜，对她说：“今天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夫妻俩举刀从厨房对峙到了书房。

激动中，王海洋右手拿着小水果刀晃动，张万娜认为他拿刀要刺，便先向他的腹部刺了一刀，王海洋在抵挡中左、右手都受了伤，他感到愤怒和绝望，不计后果地捡起刀，狠狠地捅刺张万娜的头后部，他也记不清捅了多少刀。后来，他感觉身体很疼，喘息一会后走到了主卧室，看到张万娜倒地，手边放着刀，他再次指责她心太毒，又捅了她几刀。张万娜忍痛拼力爬到客厅，并打开了门，谁知刚爬到楼梯间便无法动弹了。

正在这时，王海洋的姐姐闻讯上楼敲门后，看见张万娜倒在血泊中，大声呼喊“救命”。王海洋让姐姐报警、打120。之后，他到厨房准备自杀，因手受伤没能拿起菜刀，昏倒在客厅里。

120赶到后，医生对张万娜和王海洋实施救护后，送到附近医院抢救，张万娜因身中二十多刀经抢救无效死亡。王海洋保住了性命，后经鉴定属重伤二级。一个月后，公安局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将王海洋刑拘。

2015年5月，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王海洋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其案发后自首，依法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本案系婚姻家庭矛盾引发，被害人对本案的发生负有一定责任，判处王海洋有期徒刑14年。王海洋不服判决，上诉到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2015年8月，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准许上诉人王海洋撤回上诉，一审判决发生法律效力。

纵观此案令人警醒：太多像张万娜那样的中国式母亲，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忽略了自己真实的情感和爱，由此冷落忽略了另一半，埋下了隐患，悲情之死令人唏嘘感叹。

（本文受害人为化名） 编辑/罗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