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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流行小说中四川作家笔下的两种题材

2016-02-19谭光辉

谭光辉

(四川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8)



新世纪流行小说中四川作家笔下的两种题材

谭光辉

(四川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8)

[摘要]新世纪流行小说以浓烈的青春气息为其显著特色,四川作家郭敬明、饶雪漫、七堇年等人是青春文学中的重要作家,不但参与当下流行文化建构,而且引领了时代文化潮流。以阿来、何马为代表的藏地作家创作的藏地题材小说是新世纪流行小说中的另一个重要支柱。这些事实都充分说明,四川文化从古至今都没有处于中国文化的边缘地带,而是一个重要中心,并常常成为引领一个时代精神文化的先锋。

[关键词]四川作家;流行小说;青春小说;藏地小说;盆地意识

四川作家在中国现当代流行小说史上留下了沉重的脚印。从郭沫若、巴金,到《红岩》的作者罗广斌、杨益言,再到20世纪80年代的刘心武、周克芹,90年代的阿来,四川作家在每一个时代都有重量级作家作品问世,他们广泛参与小说与大众文化之间的对话。到了新世纪,四川作家参与流行文化建设的激情不但没有衰减,而且以更强的文化影响力,左右着新世纪的流行文化潮流。四川作家参与新世纪流行小说与流行文化潮流有两个重要题材,一是青春题材,二是藏地题材,这两个题材在新世纪流行小说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四川青春小说三大家

新世纪影响最大的3位四川籍青春小说作家是郭敬明、饶雪漫和七堇年。

郭敬明出生于四川自贡,是新世纪初最炙手可热的青春文学作家。其成名作《幻城》出版于2003年,体裁是玄幻小说,而非青春小说。郭敬明因此作而红,后来他的青春小说之所以走俏,也与《幻城》给他带来的巨大声誉不无关系。《幻城》给新世纪流行小说界带来一次强烈的震动,出版之后,短短几个月便发行50万册,2008年推出纪念销量200万册修订版。直到2010年,《幻城》仍然时常排在文学类畅销书排行榜前15名之内。《幻城》的巨大成功,既与新世纪玄幻小说的流行风潮有关系,更与郭敬明丰富的想象力、忧郁的气质、美妙的文字、干净利落的叙述和略带叛逆的人生态度有关。在一个绝对虚构的世界之中,青春的梦想、激情、忧郁、爱恨情仇、永恒的青春得以充分地舒展,写出了在童话世界、游戏世界、爱的世界中长大的一代人心中的梦幻景象,它让这个梦幻世界得以定型。

《幻城》之后,郭敬明又于2003年出版了现实世界的青春爱情小说《梦里花落知多少》,同样引起轰动。真正属于郭敬明完全独创的小说,是《1995—2005:夏至未至》,该小说再没有受到抄袭阴影的笼罩或模仿的指责。这部小说出版于2005年,在开卷畅销书榜上排名第三,是一部纯粹意义上的青春校园小说。这个故事的最大特点,是充满着青春的感伤,也充溢着青春的激情和甜蜜,温馨浪漫又伤感,这种气质弥漫在21世纪初的诸多电视连续剧和小说之中。

《悲伤逆流成河》出版于2007年,并成为当年流行小说榜上排名第一的小说。2006年10月开始,郭敬明为《最小说》创刊量身打造,使《最小说》创造了每期最高60万册的销量。2009年,该小说销售突破百万,发行“百万黄金纪念版”,排名第十五,到2010年,该小说仍然在畅销榜上排名第二十三。小说以悲情、误会、纯情的青春、忧伤的基调、温柔的伤感见长,感动了一大批生活在纯情幻象中的青少年。

之后,郭敬明又开始打造他的另一部小说《小时代》。《小时代1.0折纸时代》2008年出版,当年即在畅销书榜上排名第一,2009年排名第三,2010年排名第十三。《小时代2.0虚铜时代》2010年出版,当年又在畅销书榜上排名第一。《小时代3.0刺金时代》2011年出版排名第七,2012年排名第一。2013年,开卷畅销书榜前3名全部被《小时代》三部占据。《临界·爵迹》第一部和第二部在2011年分别排名第三和第一。也就是说,从2007年到2013年6年间,除了2009年前两名被《小团圆》和《杜拉拉升职记》占据之外,其余6年的榜首全被揽入郭敬明手中。事实上,2003年、2004年两年的榜首位置也属郭敬明[1]。这不得不说是近百年来流行小说中的一个奇迹,一个作家被读者追捧了10年,热度还未见减退,而且发生在热点更迭极快的快餐文化环境中,就更是奇迹。

郭敬明现象说明了一个时代文化的成功转型,新世纪文化中有一股女性化、孩童化、幻象化、唯美化、忧郁化的文化趋势,而这种大众文化力量,很可能在未来10余年内主宰中国大众文化的走向,潜移默化地煽动起中华民族文化性格中的阴郁的一维。

饶雪漫是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青春文学作家,出道很早,14岁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始终致力于创作青春文学,被视为青春文学界的领军人物。饶雪漫是四川自贡人,与郭敬明同乡,她的作品多次登上全国畅销书榜。饶雪漫还在2007年、2008年、2009年、2013年成为“中国作家富豪榜”的上榜人物,2008年排名第四。她的小说作品很多,其中以《沙漏》最为有名。《沙漏》在2007年排行榜上位居第七,《沙漏Ⅲ》在2008年排行榜上排名第六。《沙漏》是饶雪漫“青春疼痛系列”之一,被视为是青春小说的经典之作。小说具有较强的情感冲击力,表现出一种比较成熟的叙述技巧和心智。饶雪漫的小说读者群,应该不是小男生小女生,而是心智发展较为成熟的大龄青少年,当然也得到不少初中学生的喜爱。

七堇年是郭敬明团队的大将,1986年出生于四川泸州,原名赵勤。七堇年是天才少年作家,2003年获新概念作文一等奖,后成为《岛》和《最小说》的主要写手之一,人气仅次于郭敬明和落落。2007年出版长篇小说《大地之灯》和小说散文合集《被窝是青春的坟墓》,销量均超过30万册,人气颇高。《澜本嫁衣》是她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出版于2008年,由郭敬明亲自把关,团队打造,在2009年开卷畅销小说排行榜上排名第十八。如今,七堇年已经有很强的市场号召力。《澜本嫁衣》笔调又异常冷静,风格老练成熟,将青春与成长写得非常残酷,格调阴冷而惨烈,导致有学者发出“青春小说何必如此残酷”的感慨[2]。

二、郭敬明的影响与新世纪青春题材小说的流行原因

中国新世纪流行小说的最显著的特征是青春小说的大爆发式的流行。这种爆发有3个方面的显著特征。第一是作家年轻化。流行小说排行榜上出现频率最高的作家,大都是年轻作家:韩寒、郭敬明、安妮宝贝、蔡智恒、曾炜等,还有一些是来自日本和韩国的年轻作家,例如可爱陶。第二是小说题材青春化。北京开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分析人员称:“2004年青春文学图书市场的码洋比重突破了1%,在品种繁多的图书零售市场中,以不足2 000个品种创造出1.01%的码洋,足以体现青春文学作品在市场上被读者认可的程度。2004年以后,青春文学在图书零售市场的码洋比重基本保持在1%左右。……除了2005年和2006年的《达·芬奇密码》以外,其余年份的榜首书全部为青春文学类作品。”[3]第三是读者群体年轻化。在21世纪的小说阅读人群中,年轻读者占主流,一方面可以从流行小说的主流类型观察出来,二是可以从读者调查研究的结论中得到印证。例如哈尔滨市图书馆的一份读者调查报告显示,读者群中,大中专的学生占读者总数的62%,教师占15%,这两个群体成为纸质图书读者的主力[4],湖北日报的一份调查称其省图书馆的读者群体以中青年读者为主[5]。贵州省图书馆的资料显示1994年至1996年期间青年读者(16岁~29岁)占比为62.2%[6]。2007年的调查显示中青年在职人员读者占比为67.52%,学生占比为17.48%[7]。高玉认为“学生(包括大学生)则成为文学阅读的主体……占了文学阅读的80%人口”[8]。有时间进图书馆阅读的读者更多地集中在学生、刚入职场的青年人群之中。而这一变化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悄然发生[9],而且变化极为迅速。

郭敬明的小说动辄销售上百万册,这是新时期以来很少出现的出版业盛况。在被网络新媒体冲击的传播环境中,纸本图书能够达到如此大的印数和销售业绩,郭敬明等青春小说作家创造了奇迹,也创造了历史,这都与作者群和读者群的变化有极大的关系。

青春小说的读者,大多是20世纪80年代之后出生的人,张颐武称“21世纪初的青少年文化已经进入了‘尿不湿一代’主宰的时代……这些青少年成了中国现代以来最敢于消费的一代。他们的趣味和爱好现在主导了文化消费的走向。他们买书,韩寒和郭敬明就变成图书市场的主导力量;他们玩游戏,陈天桥就成了IT首富;他们崇拜偶像,周杰伦、F4就成了超级明星”[10]。正是因为80后、90后成为图书消费的主力,才造成了图书市场的新世纪景观。成长环境决定了人的兴趣爱好。与20世纪80年代之前的人相比,这一代人没有过饥饿与生存的问题,也没有切身感受到政治力量对人生的左右,他们受的苦难最少,也更少领略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的大动荡,因此他们对人生存的意义的认识也与之前的人非常不相同。他们对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复杂政治关系不再感兴趣,对我们向来认为重要的意识形态、性别权力、生存境况、人性解放、思想自由、国家民族、战争爱情、阶级斗争、历史文化等问题的重要性不再认可,他们关心更多的是个人的情绪状态、两性关系和谐、精神寄托、偶像崇拜、消费欲望、虚拟空间拓展、想象力解放等更加具体的人生问题。之前需要解放的东西,被视为严肃的问题不再是问题,那么如何让生活更快乐、如何让生命有一个寄放的空间便成为主要问题了。正如《小时代》的标题所示那样,曾经的文学作品讲述的是“大时代”的故事,是有关宏大的主题,用的是严肃的话语。即使是痞子文学,也是在用一种独特的话语方式在向一个“大时代”表达不满,是在与时代、文化对抗。生在小时代的人,对这些已经没有兴趣了,他们不想再去思考这些力所不能及的大时代问题,他们不想长大,不想成为哲人,也不想成为知识分子去批判、反思。这种心态正如郭敬明对自己的心态的定位性表述——“仰望天空的小孩”。黄平认为“这一矫情到近乎滑稽的姿态——郭敬明还特别指出应以‘45度角’来仰望——确立了郭敬明的写作策略、对象与美学风格”[11]。

小时代是一个消费的时代,而最无聊的消费又多属于在消费时代成长起来的小女生们,他们崇尚奢侈品,崇拜偶像,不想思考,只想永远成为孩子受人关照,喜欢莫名地忧伤,喜欢华丽、戏剧性、情感饱和的电影,喜欢韩剧、卡通、CD、名牌、幻想、游戏。他们的世界,是自我中心的世界,一切奢华的物质世界,都围绕自己旋转,喜欢受到呵护,而呵护的形式就是被物质包围,被宠爱到极致。黄平认为:“郭敬明很喜欢用‘宇宙’‘星球’‘世界’‘世纪’这类大词,以极大的比喻,写极小的情感,凭借这种巨大的张力,不断强化‘我’的重要性,其作品的核心是一个高度自恋的‘自我’,无限膨胀,世界不过是围绕‘自我’旋转的幻象——这正是郭敬明文体的‘魅力’与‘秘密’。”[12]这个分析非常到位,“小时代”就是属于小女生与小女人的时代,但是在他们的世界,“自我”才是真正的中心。难怪网友调侃地戏称郭敬明为“女作家”“四姑娘”“郭四娘”。郭敬明的读者群定位,正是这一群小女生们。有学者用几个关键词来解读80后读者的心理:小资、孩子(永远不想长大,爱忧伤,这是懦弱的表现,是对责任和义务的逃避)、王小波(敏锐的眼光与反思能力,敢于做大胆顽强的斗争,且有斗争方法)、杂交性文字(中英混杂)[13]。90后读者群的变化更大,“比10年之前的‘80后’读者更加自我,他们丧失了那些‘80后’读者通过阅读感受青春和生活的能力,游戏、学习、交际、电影、网络更加多元的生活娱乐方式占据了他们的生活”[14]。80后作家们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同代人的心灵脉动,也能更好地解释属于这代人的青春的内涵。

以郭敬明为代表的80后作家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是“天赋的才情、天然自在的真率、敏感的心灵成长轨迹”[15],这些元素也是80后读者群最欣赏的东西,对天赋才情的欣赏是一种变相的自恋,天然自在的率真是一种不愿长大的孩子气的表现,敏感的心灵成长轨迹的外在表现就是一种忧伤的情绪。许多年轻读者欣赏喜欢郭敬明是因为他特有的忧郁气质和文学才华。在主题情绪方面,他们“躲避崇高、放弃远大理想,追求轻松、享受的生活方式……他们更多的是把自己的生活现状呈现在文本之中,他们的小说呈现的故事有旷课、逃学、谈恋爱、放纵自我等等率性而为的内容”[16]。具体到更广阔的文化语境方面,杨剑龙认为至少有3个方面的因素影响了80后的心态,“经济发展和大众文化兴盛后现代哲学思潮带来观念的变化、出版事业的改革”[17]。这几个因素的确是新世纪文学所在的文化语境。青春文学之所以流行,根本原因就是这一代读者的成长环境造成的他们对待世界、人生的态度的变化。90年代的欲望化叙事在新世纪也有延续,但是人们紧接着需要面对的问题却是:欲望解放之后,我们用什么来享受欲望解放之后的快感?答案就是“青春”,青春文学因而就有了更有说服力的存在理由。

以郭敬明为代表的四川作家群体,准确地把握了时代脉搏,积极参与流行小说创作,并成为新世纪青春小说的领军型人物,充分说明了四川虽然处于中国的地理边缘地带,却始终在向文化中心地带靠扰。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以四川作家为代表的大西南作家,积极地参与建构了一个新的文化中心。

三、四川作家笔下的藏地题材

20世纪90年代,藏族作家阿来就以藏地题材小说《尘埃落定》赢得了巨大的声誉,在2000年~2004小说排行榜中,《尘埃落定》仍然排名第二十四,《阿来作品文集》排名第七十七。邵燕君批露了《尘埃落定》的出版情况,当时,纯文学作品能够首印1万册,已经算是优待,但后来经过一系列的策划变化,出版社决定把它做成一流的作品,并“第一次尝试了全方位策划、营销一部纯文学作品的运作:将原定的起印数从1万增加到8万”[18]。

《尘埃落定》畅销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它描写了神秘的藏区生活与藏区文化。邵燕君认为,《尘埃落定》的畅销证明在“我国当代文学的消费市场中确实存在着一个一定规模的纯文学市场……规模数量要小得多,但足于养活一定数量的纯文学创作”[19],听来乐观中带有悲观。在市场化条件下,不论哪一种文学作品,都需要尊从市场化的规律,都需要运作、策划、包装。“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似乎已经成为历史。《尘埃落定》吸引人的地方,总体来说包括边缘地区、藏地神秘风情、重看历史、王者的情欲、特殊的叙述视角(傻子)等。但是,《尘埃落定》还是缺少90年代更典型的流行元素,无法成为大卖的作品。如果诚如邵燕君所说,《尘埃落定》的读者,属于区别于流行文化市场的纯文学市场,那么在这个市场中就必然存在一种欣赏这种风格作品的心理基础。虽然《尘埃落定》没有“大卖”,但是却开启了一个新世纪流行小说的重要题材模式——藏地题材模式,继之而起的重要流行小说至少有《藏獒》和《藏地秘码》。

《藏地密码》是一个通俗的藏文化的资料库。出生于四川藏区的作者何马声称为写该书读了600余本相关书籍,其中具有丰富的知识含量。小说介于纪实小说与悬疑小说之间,既能让读者从中了解“西藏千年隐秘历史”[20],又能在阅读过程中体验到阅读悬疑、传奇小说的经历。小说畅销的主要原因,按照编辑闫超的说法,“它不仅有着完美的悬念设计,还有着深厚的文化依托”[21],它写的是“西藏千年隐秘历史,一个可能超过20亿人都感兴趣的主题”[22],营销方式也做得非常到位,“让所有对西藏感兴趣的人,都知道有《藏地密码》”[23],“我们一直致力于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所有出现‘西藏’这个字眼的地方,都将出现《藏地密码》”[24]。即是说,西藏题材、悬疑概念、全方位的营销策略,是《藏地密码》畅销的原因。《藏地密码》2008年1月15日开始在新浪网上发表,5天后点击超过百万。《藏地密码1》在2008年开卷畅销小说排行榜上排名第十八,2009年排名第二十六,《藏地密码5》在2009年排名第二十二。另有许多说法认为该小说是2008年第一畅销小说,可能是因为该小说是一个系列小说,各本的总印数之和比较高:“《藏地密码》还是在年终盘点的时候成为最大赢家,无可争议地以总量接近300万册坐上了2008年第一畅销小说的头把交椅”[25]。

《藏地密码》从第一部开始就设置悬念和谜团,让读者在期待中一直等了3年,直到2011年第十部才解开谜团,可谓悬念叠出。小说涉及藏地经文、天文、地理、生物、医药、军事情报等多学科知识,洋溢着浓郁的西藏文化色彩,又有电子游戏式的闯关结构和《达·芬奇密码》式的故事悬念,有户外探险故事的情节,再加上铺天盖地的营销宣传,还有无数人对西藏文化的无比好奇,各种因素凑在一起,就轻松地创造了一个流行小说的神话。

以四川作家为主体的大西南作家群体创作的藏地题材流行小说,与以姜戎创作的蒙古题材的《狼图腾》,并驾齐驱,共同构成新世纪部落传奇类流行小说的主体。部落传奇类小说可以看作是幻想型小说的变种或延展。这类小说具有传奇性、异闻性、神秘性,不过它更强调文化精神的历史源头,从少数民族远古文化元素中汲取现实生活缺少的精神资源,弘扬阳刚、忠诚、信用、野性、粗犷、团队、竞争、自由、勇敢、凶悍等民族文化品格。

四、四川作家与中国流行文化的不解之缘

朱寿桐在研究李劼人的时候援引李劼人的观点,认为成都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第三个中心。如果把四川作家在现代文学史上取得的成就与之结合起来看的话,此说并不为过。新中国建立以来,成都乃至四川的第三文化中心地位逐渐淡出,中国新时期文学史上已经鲜见“成都”这一地域词汇。但是,新世纪文学中,重要的文学流派中又重新显露了“四川”的身影。网络时代的非中心化传播方式,更适合让有实力的文学作品在超越政治、经济、地缘的环境中崭露头角。例如,2003年左右,几部以“成都”命名的网络小说大火了一把,《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成都粉子》《我在成都火车站捡了个彝族美女》《成都,爱情只有八个月》等小说如集束炸弹的方式在网上流行,显示了成都在文化方面不甘寂寞的天生性格。如朱寿桐所言,“文化传播的盆地效应也会强化新文化宣传的力度和深度”[26],因为新思潮与信息状态进入川中以后,“就如同一种声响投入盆体以后必然在盆壁撞出回音使之产生共鸣效应一样”[27]。网络时代,盆地效应已不再有,但从盆底发出的声音,至少也会因共鸣效应而显得格外嘹亮。

在新世纪流行小说中,传播渠道的地域局限已经不再是问题,小说的文化特质、品味、与时代文化心理的吻合程度才是影响小说流行的绝对原因。通过本文的考察,我们至少可以消除外界对“盆地意识”的片面化认知,盆地意识本就是一个被强加在川人头上的文化想象,而且长期被错误解读。人们一般把盆地意识解读成“封闭狭隘、因循守旧、自我满足的落后思想和社会心态”[28],不恰当地把地理特征或原始经济特征当作文化特征的引申或比喻,无视文化发展的自身规律。事实上,从古至今,四川文化都没有因为地理原因沦为边缘,而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主要组成部分。汉代有司马相如、杨雄,三国时期四川在中国政治文化史上与其他地域三分天下,唐代有李白、杜甫、陈子昂、李商隐,乃至武则天,宋代三苏,现代的郭沫若、巴金、李劼人、艾芜、沙汀,无一不是代表了中国的主流文化或其中之重要一维。

换句话说,历朝历代,四川人都没有因为身处“盆地”而真的陷于保守落后,而是恰恰相反,他们开拓进取,放眼天下,不但是中国文化的重要推动力量,而且常常成为引领一个时代精神文化的先锋。四川地处盆地之中,但是在文化领域,从来就没有一个“盆地文化”成为阻止四川文化在中国整体文化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时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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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晓丽责任校对李晓丽)

Two Subjects in Creation by Sichuan Writers in Popular Novels in New Millennium

Tan Guanghui

(School of Literature,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0068)

[Abstract]The prominent feature of popular novels in new millennium is the strong flavor of youth. The important writers include Guo Jingming, Rao Xueman, Qijinnian, et al. they not only participat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current popular culture, but also lead the cultural trend of the time. Another key pillar is the novels with subjects of Tibetan-inhabited area by writers from this very area, such as Alai, and He Ma, et al. All these facts show clearly that Sichua culture has always not been the marginal area of Chinese culture, but a key center, and is often a pioneer of spiritual culture of the time.

[Key words]Sichuan writers; popular novel; youth novel; novels of Tibetan-inhabited area; basin awareness

[作者简介]谭光辉(1974—),男,四川南充人,教授,博士,大西南文学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符号学、叙述学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百年流行小说与大众文化变迁(1900~2010)”(项目编号:11CZW070)

[收稿日期]2015-11-18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140(2016)01-0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