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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曼莎和她的拥抱公司

2016-02-17奥尔加·奥克斯曼/文董俐/编译

海外文摘 2016年2期
关键词:克里斯蒂有偿陪伴

奥尔加·奥克斯曼/文+董俐/编译

萨曼莎·赫斯是一位职业“拥抱师”。入行前,她常常想:为什么美国没有一家星巴克提供拥抱服务呢?

萨曼莎·赫斯和贝基·罗德里格斯都是职业“拥抱师”,人们花钱请她们拥抱自己。她们会紧紧地将客户抱在怀中——当然是柏拉图式的拥抱,每小时收费60-80美元。如果您对和陌生人拥抱不感兴趣,还可以租用“纯粹的朋友关系”的朋友,他们会非常欣然地与您共进晚餐,陪您逛街购物,或者仅仅一起散个步——当然,这一切也是收费的。在英国“租个朋友”网站,有大约526873人可以作为备选朋友,能为您提供这些服务,平均收费每小时23美元。

在过去的几年中,陪伴服务在美国各地风生水起,虽然这一行业为主流大众所接受尚需时日,但其中一些企业在寻找孤单的客户和赢利方面并无困难。“抱抱伙伴”这家位于新泽西、专门提供拥抱服务的机构,登记在册的自由“拥抱师”就有125位,公司每月收益约1.6万美元,它的创始人名叫埃文·卡普。

有偿拥抱,乍听上去有些可笑,让人感到绝望,甚至毛骨悚然。但这一服务满足了许多美国人的需求,这些客户寻求拥抱服务的初衷也不尽相同。一些客户想获得朋友般的陪伴,近来的两次调查发现:约40%的成年被调查者自称他们很孤单,与1980年的调查结果——20%相比,有了显著的上升。还有一些客户曾受过虐待,或存在心理创伤,拥抱服务对他们具有治疗作用。

“依偎在怀”公司的创始人萨曼莎·赫斯(右),与她的3位“拥抱师”。

有偿拥抱服务可以追溯至许多年前,曾经十分普遍,伊迪丝·华顿1905年的小说《欢乐之家》中就曾出现过。书中的主人公有一位富有而慷慨的朋友,她充当着朋友的知己和伴游的角色,以此换来免费的旅行、漂亮衣服和廉价的小饰品。

然而,专业拥抱和朋友租赁服务似乎却在满足一种截然不同的现代需求。我所遇到的拥抱行业中的每一位从业者的看法都如出一辙,他们认为,数字技术虽然增加了人们之间相互联系的机会,但其中缺乏肢体上的接触,且网络情谊是无法替代真正的友谊的。职业“拥抱师”萨曼莎·赫斯推断,客户们之所以被吸引而来,还有一个原因是,“拥抱师”是不会对他们擅加评断的。萨曼莎说:“人们与朋友和亲人的交往,都以情感互惠为原则,都存在着一定的情感负担,而人们与‘拥抱师之间不存在这种情感纠葛:因为我是个陌生人,所以他们不必担心我会对他们妄加评判。”

萨曼莎已经提出并收录了65种拥抱姿势,并撰写了一本有关拥抱的书籍,她还教授伴侣们如何相互拥抱。2013年,萨曼莎创建了“依偎在怀”公司,聘请了3名女性“拥抱师”,不过,萨曼莎后来也培养了一名男性“拥抱师”,不出意外的话,他已在去年末上岗。“依偎在怀”公司的拥抱服务每分钟收费1美元,可选服务时长从15分钟至5小时不等。

“依偎在怀”刚开业时,萨曼莎觉得她的客户可能主要是寡居老妪,她们因失去了相伴一生的爱侣而备感孤独。然而,萨曼莎的客户来自不同的社会背景:年龄从20几岁到70几岁的都有,有女也有男。由于知道“拥抱师”不会对他们评头论足,许多客户会向“拥抱师”们表达他们内心深深的不安全感,而且这种倾诉持续拥抱服务始终。

据“租个朋友”网站的创始人斯科特·罗森鲍姆介绍,该网站的许多客户经常出差,他们厌倦了每个月在陌生城市独自用餐的孤寂,所以想找个人同他们在酒吧里消磨一段寂寞的夜晚时光,或者在他们远离家人的时候,陪他们吃上一餐饭。网站的另一大客户群是初到新城市或新地区的人们,他们人生地不熟,所以有这方面的需求。

有时,拥抱服务的意义已经超越了陪伴这一目的。萨曼莎和我遇到的另一位“拥抱师”都希望,拥抱服务有朝一日可以衍生成某种形式上的心理疗法。研究表明,肢体上的相互触碰可以为人类带来诸多益处,譬如可以放松心情,增加荷尔蒙催产素的释放,并使血压降低。连半裸状态下的有偿按摩都能被社会广为接受,为何衣装齐整地拥抱就不能被人们所接纳呢?

拥抱服务的治愈效用绝不只是一种宣传噱头。萨曼莎的客户里有一些曾遭遇身体虐待、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一些处于自闭的边缘,或罹患大脑麻痹或肌萎缩侧索硬化,或被截肢或被毁容,或深受失眠的困扰,或嗜瘾成性,或无家可归。还有的客户正在接受癌症治疗,或正在经历离婚后的艰难时期。有一些客户背井离乡工作,或工作环境与世隔绝,比如在墓地值夜班。萨曼莎甚至遇到过一些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来寻求拥抱服务,只是因为孩子厌倦了保姆的怀抱,想找一些新鲜感。

贝基·罗德里格斯在“依偎在怀”公司的客户有单身男性,也有四五十岁的已婚男性。她还遇到过一些更年轻的男客户,他们20来岁,都有宗教背景,一般的身体接触会让他们有羞愧感。罗德里格斯的女性客户很少,她将之归因于女性更可能抱有“花钱买到的不是真感情”的认识,而且女性更容易通过与朋友的交往来满足这部分需要,因为女性之间的搂搂抱抱较男性更为社会所接受。

同专业治疗师职业选择的初衷是为了更好地应对自己的心理问题一样,许多“拥抱师”入行也是因为深感寂寞,想获得与外界更多接触的机会。萨曼莎本人曾与高中恋人结婚,但在28岁时离了婚。卡普2013年创建“抱抱伙伴”之前,曾深受抑郁和慢性疼痛的折磨多年,他感觉被人们所疏远,于是整日对着电脑,形单影只。那时,他与外界的主要接触就是去医院看病。萨曼莎与卡普都渴望温暖的怀抱,萨曼莎记得她那时常常想:为什么没有一家星巴克提供拥抱服务呢?

罗森鲍姆开办“租个朋友”网站的想法,是日本的相关服务带给他灵感的。他发现日本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隔绝比美国更严重,而在日本有一些特色咖啡馆,在那里,感到寂寞的顾客可以在毛绒玩具的陪伴下喝咖啡。罗森鲍姆觉得,许多美国人也感到寂寞,所以陪伴服务在美国也会有市场。而交友网站的激增,使在线浏览个人资料择友这种形式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目前,“租个朋友”网站的年收入可以达到7位数,事实证明,罗森鲍姆的想法没有错。

如果说被“租用”成为“有偿伴侣”是一件相对轻松的差事,“拥抱师”的工作就比较劳心劳力了。有很多个夜晚,萨曼莎都是哭着回家的,工作一天下来,客户对她的所有倾诉时常令她不堪重负。每次工作,她都会随身带几件T恤,以防客户哭湿了她的衣服。萨曼莎将每天的工作时间限定在5小时内,而一回到家,她便会依偎在男友的怀抱里,寻找白天工作时她给予客户们的情感慰藉。

不难想象的是,一些人会对萨曼莎和她所从事的工作感到厌恶,甚至忧虑万分。萨曼莎说她经常会收到仇恨邮件甚至死亡威胁:她估算,平均每周她可以收到30封左右的邮件咒骂她是“一个不堪的人”。发这些邮件的人通常是虔诚的教徒,对她提供婚外的亲密接触感到愤怒,甚至认为那是一种罪恶。还有人指控她,以拥抱服务为“幌子”,暗地却干着卖淫的勾当。也有人称,她是在给情感明码标价,售卖无价的情谊,是不道德的,而她的公司正在毁掉这个社会。

对于保障自身的人身安全,“拥抱师”们也有自己的对策。罗德里格斯说,当她把客户抱在怀中时,客户可能会有“其他想法”,但她很善于察觉客户的想法。深知可能存在的各种危险,卡普让罗德里格斯在内的所有“拥抱师”在提供拥抱服务前和服务后,都将客户的地址在数据库中进行登记。“租个朋友”网站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为了避免客户有“其他想法”,她事先就在自己的资料档案中明确了自己的“非单身状态”,如果她发现她的客户可能产生了某些误解,她便不会再为那个客户提供服务。

许多职业“拥抱师”从事这个行业的初衷是为了促进心理健康。但是自愿将自己出租的“有偿伴侣”们干这行的原因就各不相同了。有些人是为了钱,租朋友是按小时计费的。还有的人是想免费获得一张入场券。这些“有偿伴侣”不收现金,如果他们孤独的客户想去看棒球赛或听音乐会却无人陪伴,他们也乐于陪同,只要有人为入场券买单即可。

纽约人洛林·克里斯蒂2011年在克雷格网站看到广告后,就加入了“租个朋友”网站。那时,她正在从事青年辅导员的工作,所以与陌生人打交道或听人们倾诉自己的心事是她的长项。如今,她已经形成了一套客户接待流程:初见面时,她会先讲个笑话让客户放松下来,并期待在开始会面的10分钟内,就让客户忘了自己是在花钱“租朋友”。克里斯蒂估算,她90%的客户是纽约本地人,这些客户有男有女,有来自市中心的,也有来自远近郊区的。客户的需求也各不相同,有的只是一次性的工作日午餐陪伴,也有持续多次的购物陪同。大多数客户的要求纷繁多样,包括听音乐会、工作日晚餐、看电影和在城市中慢跑和散步。

克里斯蒂把她的工作视为某种形式的“约会快速疗法”:鉴于她并不属于他们的社交圈,且可能不再与她见面这个前提,这些陌生的客户在她面前都会卸下防备和心理负担。克里斯蒂还有一个就住在市中心的客户提出了要她做笔友的要求。这个客户希望在一天即将结束之时,可以给某个人写点东西。克里斯蒂从未见过这个客户本人。

另一位“有偿伴侣”艾斯美·赛莱菲尔也同我聊了一些她对于现在的人们热衷于花钱租朋友这件事的看法。她认为,数字时代,人们之间的网络互动,比如挖空心思哗众取宠的聪明回复和只上传迎合大众喜好的照片,使现实交际显得不再舒适和令人期待。在这种情况下,无风险且有求必应的朋友概念就显得非常吸引人了。克里斯蒂说她的客户中没有一个希望与她在服务之外,即在现实中,也建立朋友关系;事实上,这些客户只是希望寻求一种在所有情形下,他们都具有绝对支配权的朋友关系,比如完全由他们决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以及是否有必要继续交往。

相比克里斯蒂温柔的态度和柔和的声音,赛莱菲尔就强势多了。她认为她的时间很宝贵,她有很多事要做,她是不会感到孤单的,“所以,如果你需要我的陪伴就要为此买单。这听起来或许有些冷酷无情,但是如果他们想找个人聊天,却满足不了我的需要,这种交换对我来说就是不公平的。”她解释说。赛莱菲尔会事先告知所有潜在的客户,她每小时收费50美元,即使客户只是想在电话里同她聊聊。

可能出于某种误解,对赛莱菲尔的采访结束时,她提出我是否会为同她的交谈而付费,我感到很吃惊。作为记者,我从未为任何采访支付过费用。在我看来,我和她之间的对话是基于共同的兴趣、完全出于自愿的行为,而在她的心中,这也是一桩交易。对于她的反应,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告诉赛莱菲尔,她可以找“租个朋友”网站安排这次采访的负责人了解采访费用的有关事宜。虽然我最终也没有给她钱,但在我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我仍然产生了一种不洁之感。

[编译自美国《大西洋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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