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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汇考》作者考辨

2016-02-16

关键词:总目传奇

石 芳

(上海戏剧学院 研究生部,上海 200040)



《传奇汇考》作者考辨

石芳

(上海戏剧学院 研究生部,上海 200040)

《传奇汇考》是清代重要的曲学著作,其作者与成书年代自问世起即不详。邓长风曾推测作者可能为浙江来集之,但因缺乏直接证据,未为学界认同。经考,《传奇汇考》引据必明出处,却有四个与《倘湖樵书》类同条目;而进一步分析其体例、内容和作者治学方法与思想倾向,有更多表明此书成于康熙前期、为江浙一带学者文人所撰的证据;并考来集之其人与《倘湖樵书》,其为《传奇汇考》初撰者之一的事实大致可以认定,这就为《传奇汇考》的研究提供了更多的线索。

《传奇汇考》;《乐府考略》;《倘湖樵书》;来集之

《传奇汇考》为清前期曲学代表作之一,内容为元代至清前期之戏曲本事考述。它的出现表明,清初学术思潮变革自发端起便鲜明地呈现于曲学领域,因此于探索清初考据学兴起时期曲论著述的体例、方法、内容及思想新的变化趋势颇具典型意义。但是,《传奇汇考》自成书后,大约未经刊刻印行而一直以抄本形式传世流转,加之卷帙浩繁,因此学界所获均为题名为《传奇汇考》或《乐府考略》之不著作者与成书年代的抄本残帙,迄今为止,关于其作者与成书年代的论断仍存有争议。然据诸种文献考证,可初步确定此书初撰于清代顺康年间,系清初浙江萧山遗民来集之与其友人所撰。

一、《传奇汇考》整理研究概述

清代同治年间,文村逸叟王振声获《传奇汇考》残本三册,与友人季菘耘所藏八册对照,知均非全本,因疑与黄文旸《曲海》有关而细考之,觉多有不符,遂附己见于《传奇汇考》卷五之跋语。此八册残本后为古今书室石印出版而引起学人关注,1994年又经书目文献出版社影印,为学界广泛使用。

民国期间,董康获见两种《乐府考略》,与两种《传奇汇考》抄本对照后判定为同一书之不同传抄本,复邀王国维、吴梅、陈乃乾、孟森共同校订,据两种《乐府考略》辑得六百八十余种剧目的文献考述,编成《曲海总目提要》一书,1928年由上海大东书局刊行。董康舍《乐府考略》而取《曲海总目提要》之名,乃因其认为《传奇汇考》与《乐府考略》为黄文旸《曲海总目》之蓝本。这一论断得到胡适、吴梅的认同。

又,由于《传奇汇考》有数种精良抄本流入日本,董康旅日期间曾据日藏《传奇汇考》抄本复得七十余种剧目之文献考述,却未能编入《曲海总目提要》。其后,杜颖陶据国内不同《传奇汇考》抄本,于《曲海总目提要》外又得六十余种,成《曲海总目提要拾遗》一文;建国后,杜颖陶陆续访求,增补至七十二种,终成《曲海总目提要补编》一书。

据杜颖陶《〈曲海总目提要补编〉序》考证,《曲海总目提要》所载剧目,一半以上为黄文旸《曲海总目》所未载,且二者对作家与作品的考证颇多分歧,各有对错,因此,《乐府考略》与《传奇汇考》当非黄文旸《曲海总目》之蓝本。杜颖陶进一步考证《传奇汇考》与《乐府考略》个别出入之处,发现后者对作者与作品内容的考述较前者更为清楚明确,因此判断《乐府考略》系《传奇汇考》修订稿,或者以之为底本改编。关于两书成书年代,杜颖陶依据《传奇汇考》引用了康熙四十九年(1710)《渊鉴类函》①的事实,认为成书上限应为1710年;又依据两书无雍正、乾隆后作品,并避讳“玄烨”之“玄”字而未避讳“允祯”之“祯”字,判断两书当出于雍正元年(1723)之前;复据《状元堂》一条中商丘宋氏的记载,断定此条当成于1715-1725年间,最终判定《传奇汇考》成书年代范围应在1710-1723年之间。杜颖陶引据明确,推论缜密,影响最大,江巨荣《〈传奇汇考〉及其相关戏曲考释书目——从〈传奇汇考〉到〈曲海总目提要〉及〈曲海总目提要补编〉》、俞为民《历代曲话汇编:曲海总目提要》、王瑜瑜《中国古代戏曲目录研究》均认同其对《传奇汇考》作者与成书年代的判断。

邓长风则在杜颖陶推论的基础上又跨前一步。他发现《传奇汇考》中元人杂剧部分所据实为《元曲选》加几种散见杂剧,推断此书初撰当仅取传奇,故名为《传奇汇考》;后因增改、补充乃被后人更名为《乐府考略》。邓长风复据《传奇汇考》中“近时”一词反映的时间跨度约五六十年之久和书中同目异文的现象,判断此书非出于一人之手,且非成于一时,其初撰应在1673-1679年间;又进一步据书中线索大胆推断作者身份:第一,依据此书明确指出明清之际苏州派戏曲家作品归属者寥寥无几,却大量著录浙江籍曲家、广引浙江地方史乘判断作者并非生活于苏州区的作家,但极可能为浙江人;第二,注意到作者并未以国朝、国初、大清、本朝等名义冠于清代曲家姓氏之前,而仅于《铁冠图》《表忠记》考述中出现本朝、天兵等词,认为作者当为清初遗民;第三,注意到浙江萧山遗民来集之《倘湖樵书》与《传奇汇考》关联——因为《倘湖樵书》也广采诸说,征引繁富,颇有考证之处,在来氏生前并未刊行,终康熙一朝除《传奇汇考》数次征引外未见他书征引;而《传奇汇考》之征引概括却精炼准确。因此,邓长风最终推断,此书可能为来集之与其遗民友人所著,他们借助著录考证明清之际传奇作品本事之渊源流变,宣泄民族意识,寄托兴亡之恨。

由于邓长风并未发现来集之与《传奇汇考》的直接关系,而是综合各种迹象进行推断,因此其结论一直没有获得学界认同,其文发表十余年后江巨荣、俞为民仍然认同杜颖陶之结论,而李庆与王瑜瑜的研究又进一步否定了邓长风之论。2010年,李庆《两种日本现存〈传奇汇考〉抄本考》一文,重提董康旧论,认为杜颖陶的推论不够精确,并依据扬州词曲局的相关史料记载,推测《传奇汇考》仍可能主要出于黄文旸之手,并送呈内府,后传抄散落民间。其后,王瑜瑜《中国古代戏曲目录研究》综合各家学说后否定了邓长风、李庆的推论,认为邓长风的推断有武断之处和臆想之嫌,而杜颖陶之论有切实的文献依据,较有说服力,并补充了《曲海总目提要》中《千钟禄》一剧之考述所引《明史》内容为万斯同(1638-1702)之《明史稿》,而非乾隆四年张廷玉定稿之《明史》,认为在无确切文献证据的情况下,将《传奇汇考》与《乐府考略》初撰时间定位于康熙年间比较妥当。

二、来集之与《传奇汇考》

通读石印本《传奇汇考》《曲海总目提要》《曲海总目提要补编》(以下统称为“三书”)可以发现,邓长风之论已经接近事实真相,来集之为《传奇汇考》作者之一的事实,大体可以确定。

邓长风发现,作者不愿以“国朝”“本朝”等表示时代的称谓冠于清代曲家之前,而更倾向于使用表意模糊的“近时”一词,这为判断作者身份与成书时代指明了方向,应当引起足够重视。通观三书,除行文不得已处偶用“本朝”“本朝大兵”“天兵”外,凡必须表述“国初”这一概念处,作者均以“近时”代指,这表明作者身为遗民的可能性极大。并且,《传奇汇考》在考证戏曲本事之际,许多地方并不征引史料记载,而是以明末清初之时事见闻作为补充考证,比如数种涉及明末农民起义之事的剧作。通观《传奇汇考》之内容与行文习惯,可知李庆的推论有误,《传奇汇考》不可能成于乾隆时期的黄文旸之手。乾隆时期,清廷统治已然稳固,汉族文人业已接受清朝统治,且乾隆朝文网较康熙朝更为严密。乾隆下令彻查古今词曲,本意即为核查戏曲剧本中关涉清朝的违碍字句,无论此书是否为进呈御览而作,以“近时”指代清初时间上不大恰当,也不符合乾隆时学者、士人的著书习惯;更兼书中也并未对乾隆关注之敏感内容加以回避或判读,而一以澄清史实真相为要,不仅仅是概述剧情、考述本事,更往往由此及它,考述名物地理、异闻奇谈等,在客观考证史实之际,往往就相关历史人物与事件发表情感浓烈的品议之语,若以此本进呈御览,全然文不对题。

邓长风推断《传奇汇考》作者为来集之的主要原因在于发现《曲海总目提要》中《精忠记》《五福记》《断机记》《眉山秀》四条直接引用了来集之《倘湖樵书》。查三书,邓长风尚遗漏了《同甲会》《状元香》两条,《同甲会》所引为《倘湖樵书》初编卷二《甲申十同年图》,《状元香》所引为《倘湖樵书》初编卷五《洛阳桥再修定数》。且邓长风发现石印本《传奇汇考》之《眉山秀》条并未引用《倘湖樵书》,《五福记》所引内容较《曲海总目提要》对应条目则简略得多。考《眉山秀》《五福记》《同甲会》三条,见于石印本《传奇汇考》及日本京都大学文学部所藏《传奇汇考抄本》目录,②但《精忠记》《断机记》《状元香》三条则未见于上述两种版本,而《五福记》《同甲会》系直引《倘湖樵书》而略作删减,文中称“集之云”与“来集之云”;巧合的是,见于《曲海总目提要》的《精忠记》《断机记》《状元香》《眉山秀》相关引文均称《倘湖樵书》,而非直指来集之姓名。这已至少表明,此五种剧目的考述或出于两人之手。进一步核查三书,与《倘湖樵书》条目雷同者尚有四处:

(一)《琵琶记》条与《牛思黯之女》条对比

《琵琶记》:

按牛丞相女,乃托牛僧孺女事。唐邓敞孤寒不第,牛平章僧孺之子蔚,谓敞曰:“吾有女弟,子能昏,当为展力。”时敞已为李评事之壻矣,利其言,许之。既登第,就牛氏亲,不日挈归家,敞绐牛氏,先回家洒扫,及至家,又不敢泄其事。明日,牛氏仆驱其辎橐,直入内铺设,云夫人将到。李氏知别娶,抚膺大恸。牛至,知敞卖己,请见李氏曰:“吾父为宰相,兄弟皆仕郞省,岂无一嫁处耶?其不幸岂惟夫人哉?今愿一与夫人同之。”自是相欢如姊妹焉。此事出《玉泉子》,见《太平广记》。又按《艺苑卮言》引《诚斋杂记》云:“牛相国僧孺之子蘩,与同人蔡生邂逅文字交,寻同举进士,才蔡生,欲以女弟适之,蔡已有妻赵矣,力辞不得。后牛氏与赵处,能卑顺自将,蔡仕至节度副使。”据此二事,乃高明所本。而后一事则蔡与牛、赵,姓氏皆同,惟改蔡生为蔡邕耳。[1] 207-208

《牛思黯之女》:

胡元瑞云《琵琶记》蔡为牛壻,绝无谓。《太平广记》引《玉泉子》云:“邓敞初比随计,以孤寒不中第。牛尉兄弟为僧孺子,有气力,且富于财,谓敞曰:‘吾有女弟,子能婚,当相为展力,宁一第耶?’……敞后官至秘书。”高则诚所谓牛相,当即僧孺,而邓生登第再婚,悉皆符合姓氏,稍异耳。《艺苑卮言》引《诚斋杂记》云:“‘牛相国僧孺之子蘩,与同人蔡生邂逅文字交,寻同举进士,才蔡生,欲以女弟适之,蔡已有妻赵矣,力辞不得,后牛氏与赵处,能卑顺自将,蔡仕至节度副使。’其姓其氏相同,一至于此。”高氏或据此,与第僧孺之女,则未知其几人耳。考僧孺二子,曰蔚,曰藂,俱节度至尚书。蔚子徽,藂子峤亦显,而绝无所谓蘩者,恐《诚斋杂记》所载未必如《玉泉子》之实也。据二说所记思黯之女,俱可谓贤矣!《琵琶记》牛氏夫人,足以当之。[2] 42-43

查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相关段落引用《太平广记》,《倘湖樵书》节选部分稍长于胡应麟,故应为据《太平广记》直引而略有删改;两条记载均云《艺苑卮言》所引为《诚斋杂记》,而王世贞所引实为《说郛》,二者并误。据此,二者显然存在因袭关系。

(二)《梁状元》条与《梁颢诗》条对比

《梁状元》:

洪迈《容斋四笔》云:“陈正敏《遯斋闲览》:‘梁颢八十二岁,雍熙二年状元及第,其谢启云:“皓首穷经,少伏生之八岁;青云得路,多太公之二年。”后终秘书监,卒年九十余。’此语既著,士大夫率以为口实。予以国史考之,梁公子(字)太素,雍熙二年廷试甲科,景德元年,以翰林学士知开封府,暴疾卒,年四十二,子固亦进士甲科,至直史馆卒,年三十二。史臣谓:‘梁方当委,遇中途夭折。’又云:‘梁之秀颖,中道而摧。’明白如此,遯斋之妄,不待攻也。”又《朝野杂记》,少年状元,则梁内翰颢、张舍人孝祥、王尚书佐,皆年二十三,是颢非晚年登第者矣;然今《宋史》所载,则云景德元年卒,年九十二,是又与八十二岁中甲科之说相符也。宋人《事文类聚》并采《遯斋闲览》《朝野杂记》,无所折衷,元人《翰墨全书》亦载其老年登第之作,究之未审孰是也。[1]323-324

《梁颢诗》:

予按宋永亨《搜采异闻录》云:“陈正敏《遯斋闲览》:‘梁颢八十二岁,雍熙二年状元及第,其谢启云:“皓首穷经,少伏生之八岁;靑云得路,多太公之二年。”后终秘书监,卒年九十余。’此语既著,士大夫率以为口实。予以国史考之,梁公字太素,雍熙二年廷试甲科,景德元年,以翰林学士知开封府,暴疾卒,年四十二,子固亦进士甲科,至直史馆卒,年三十二。史臣谓:‘梁方当委,遇中塗夭折。’又云:‘梁之秀,中道而摧。’明白如此,遯斋之妄,不待攻也。”又按《朝野杂记》,考少年状元,则梁内翰颢、张舍人孝祥、王尚书佐,皆年二十三。雍熙二年乙酉至景德元年甲辰,却年二十,则四十二而卒,与《异闻录》符合,其所谓国史,乃宋时之史也,若元时所定之《宋史》,则云景德元年,权知开封府,暴卒,年九十二,则又据其八十二岁中甲科之说而推衍之也。然雍熙乙酉至景德甲辰已阅二十年,若八十二岁登第至卒时,又该年一百零二岁矣!不若二十三岁中甲科、四十二岁而卒之为确。何文肃亦深于考古者,四十登科五十亡,又从何证据乎?[2]317

《搜采异闻录》系伪书,“皆剽取洪迈《容斋随笔》而颠倒其次序”;[3]657《梁状元》条引《容斋四笔》较《梁颢诗》条所引为确,且文末较《梁颢诗》又多数种书目。卷七《梁颢诗》属于《倘湖樵书》二编首卷,并表明尚存疑惑,有待进一步考证;《梁状元》条则恰依循其考证路向而有所深入。

(三)《梦磊记》条与《雷击元祐党人碑》条对比

《梦磊记》:

按《闽书》:“陈葵,福州人,中南省第三人,擢甲科。蔡京籍元符中上书王定等十八人,奏乞编置,葵其一也,谪居衡州。崇宁三年,雷震元祐党人碑,得释还,诏有司许依元考定甲分注官。”雷震党人碑事,不见于《通鉴》,但前数年持党人甚急,崇宁四年五月,忽除党人父兄子弟之禁,八月又诏徙元祐党人于近地。据《通鉴》所记,何三年以前,处禁党人及党人之子弟,其法不一而足,三年以后,忽开解网之恩耶?五年彗出竟天,刘逵请碎碑宽禁,帝从之,乃夜半遣黄门至朝堂毁石。翌日蔡京见之,厉声曰:“石可毁,名不可灭也!”此则因天变人言而毁。四年之时,既无天变,又无言者,雷击党碑之事,信当有之。

又按《步里客谭》云:“宣和殿立元祐奸党碑,一日大风雨,为震雷击碎。”盖证《闽书》之不谬也。

又按林灵素侍宴太清楼,见元佑奸党一碑,对之稽首。上怪问之,对曰:“碑上姓名,皆天上星宿,臣敢不稽首!”因为诗曰:“苏黄不作文章伯,童蔡翻为社稷臣。四十年来无定论,不知奸党是何人。”上以诗示蔡京,京惶愧乞出。然则此碑之毁,灵素殆有助焉。剧言徽宗得梦,似不如用雷震及灵素二事。[1]420-422

《雷击元佑党人碑》:

予读《闽书》:“陈葵,福州人,试上舍优等,中南省第三人,擢甲科,蔡京籍元符中上书王定等十八人,奏乞编置,葵其一也,谪居衡州。崇宁三年,雷震元祐党人碑,诏有司许依元考定甲分注官。”按雷震元祐党人碑,不见于《通鉴》,岂以其事涉怪诞,不录之正史耶?但崇宁九年五月诏,籍元祐元符党人,其执政侍从以下,如苏辙等五十余人,并令三省籍记……五年正月,彗出西方长竟天,诏求直言,刘逵等请碎元祐党人碑,宽上书邪等之禁,帝从之,夜半遣黄门至朝堂毁石刻。翌日,蔡京见之,厉声曰:“石可毁,名不可灭也!”寻以太白昼见,赦除党人一切之禁,诏崇宁以来左降者,无问存没,稍复其官,尽还诸徙者。据《通鉴》所记,何三年以前处禁党人及党人之子弟,其法不一而足,三年以后忽开解网之恩,亦不一而足?盖五年之后,一以彗星竟天,一以太白昼见,而独四年之时,其间并未闻有台谏之争执,侍从之调和,则所为雷击元祐党人碑之事,信有之矣!……按《步里客谈》:“宣和殿立元祐奸党碑,一日大风雨,为震雷击碎。”孙氏《谈圃》云……唐义士珏又有《感雷震白塔诗》……韩维,字持,国忠献公,尝梦巨碑中……

林灵素侍徽宗宴太清楼,见元祐奸党碑,灵素对之稽首。上怪问之,对曰:“碑上姓名,皆天上星宿,臣敢不稽首!”因为诗曰:“苏黄不作文章客,童蔡翻为社稷臣。四十年来无定论,不知奸党是何人。”上以诗示蔡京,京惶愧乞出。然则此碑之毁,虽羽士亦有其助耶![2]115-117

《梦磊记》条更为精简,然分析与论断均与《雷击元祐党人碑》条一致。

(四)《双忠孝》条与《汉寿亭侯考证》条对比

《双忠孝》:

按剧中以关羽为寿亭侯,此历来相传之误。汉寿乃地名也。程敏政曰:“关将军羽仕汉,封汉寿亭侯。考之史,汉寿本县名,在犍为,史称费袆见害于汉寿。唐人诗亦曰:‘汉寿城边野草春。’是已。汉寿者封邑,亭侯者爵也。东汉之制,有县侯、乡侯、亭侯,皆以寓食入之多寡,今去汉而以寿亭为封邑,误矣。昭烈《劝进表》,其首列衔曰:‘前将军汉寿亭侯关羽。’若以汉为国名,则不当错置于职名之下。”陈继儒亦云:“汉寿本蜀郡县名,后人不读书,遂谓汉之寿亭侯,不知寿义何据,可叹殊甚。”然考羽本传,曹操表封羽为汉寿亭侯,在刺颜良之后,此建安五年与袁绍相拒于官渡时也。蜀之汉寿县,本广汉郡之葭萌县,刘先主始为汉寿县。先主称帝在建安二十五年后,敏政执此县名以证汉寿,亦误也。汉寿凡有三处:其一即葭萌县,其一湖广武陵县,实汉义郡之索县,后汉之临沅县,顺帝改为汉寿,后汉《地理志》与晋《地理志》皆名“汉寿”,晋《潘京传》云“武陵汉寿人”,三国吴《潘浚传》亦云“武陵汉寿人”。其一《名胜志》云:“荆州有汉寿城。”又云:“古荆州刺史治有汉寿亭,即曹操表封关羽处。”盖羽所封,非蜀之汉寿也。又按羽本亭侯,如先主封宜城亭侯,张飞封新亭侯之类,是取亭名,不必邑名也,《名胜志》为的。

又考宋许观《东斋记事》:“绍兴中洞庭渔人获一印,方二寸,制甚古,纽有连环,四面相贯,上总一大镮,所以佩也。渔者谓金印而白于官,辩(辨)其文,乃‘寿亭侯印’四字,疑必关侯所佩也,遂留长沙官库。守库吏见印上有光焰而白于官,乃遣人送荆门关公祠,光怪遂绝。”据此乃寿亭侯印,而非汉寿亭侯印也。洪迈谓寿亭侯印,乃后人铸于庙中,所见非止一处,想当然耳。

王世贞《观剧诗》云:“心心托汉寿,语语厌温侯。”亦汉寿相联之证。[1]1595-1596

《汉寿亭侯考证》:

程篁墩云:“关将军羽仕汉,封汉寿亭侯。考之史,汉寿本县名,在犍为,史称费祎遇害于汉寿。唐人诗亦曰:‘汉寿城边野草春。’是已。夫汉寿者封邑,而亭侯者爵也。东汉之制,有县侯、有乡侯、有亭侯,皆以寓食入之多寡,今去汉而以寿亭为封邑,误矣。昭烈《劝进表》,其首列衘曰:‘前将军汉寿亭侯关某。’若以汉为国名,则不当错置于职名之下。”陈眉公《书蕉》云:“汉寿本蜀郡县名,云长初为汉寿亭侯,即亭长也,后人不读书,遂为汉之寿亭侯,不知寿义何据,可笑殊甚。”然予考之本传,曹操表封云长为汉寿亭侯,在刺颜良之后,此建安五年与袁绍相拒于官渡时也。蜀之汉寿县,本广汉郡之葭萌县,汉先主始改为汉寿县。照烈之称帝在建安二十五年之后,则云长所封之汉寿,岂即费祎大会诸将之汉寿耶?篁墩执此之县名以证汉寿,则非矣!意当时别有所为汉寿亭者,遂举以封,而今不可考矣。如先主封宜城亭侯,张翼德封新亭侯,必当时之寔有其亭所在也。又宋许观《东斋记事》云:“绍兴中,洞庭渔人获一印,方二寸,制甚古,纽有连环,四面相贯,上总一大环,所以佩也。渔者谓金印而讼于官,辨其文,乃‘寿亭侯印’四字,疑必关侯所佩也,遂留长沙官库。守库吏见印上有光焰,回白于官,乃遣人送荆门关神祠,光怪遂绝。淳熙四年玉泉寺僧真慈将献之东宫,印函而未发,或光焰四起,众皆惊愕,遂不复献。”据此则乃寿亭侯印,而非汉寿亭侯印也。何以神之呵护而百世不忘耶?容斋谓寿亭侯印乃后人铸于庙中,所见非止一处,想当然矣!……考汉寿凡有三处,四川葭萌县,先主改为汉寿,此在建安二十五年后,其非关所封必矣;湖广武陵县,实汉义郡之索县,后汉之临沅县,顺帝改为汉寿,至晋仍之,后汉《地理志》与晋《地理志》皆名“汉寿”,而晋《良吏传》:“潘京,字世长,武陵汉寿人也。”“三国吴潘浚,武陵汉寿人。”此则顺帝所改。建安五年,去之未远,或即此乎?《名胜志》载:“荆州有汉寿城。”又云:“古荆州刺史治有汉寿亭,即曹操表封关羽处。”此为近之。[2]439-440

二者引文顺序与论述顺序不同,《双忠孝》逻辑行文更为清晰简练。据此可知,《倘湖樵书》之考证更加详尽,而四种剧目中的考证文字则更为精炼扼要。《倘湖樵书》出现的细节错误,剧目考证文字或延续,或予以更正;《倘湖樵书》未考证确切的问题,在剧目考证文字中有进一步的推论。四剧目之考证文字,显然系以《倘湖樵书》为基础改写而成,改写者对《倘湖樵书》条目的逻辑条理十分清楚,娴于剪裁。

前文所云三书引用《倘湖樵书》处,均注明“来集之云”或“《樵书》云”,然而这四条考证文字却独未指出,这当然存在《传奇汇考》因袭《倘湖樵书》之可能性;但是,三书问世已久,尚未发现有类似的雷同他书现象。而考其征引文献之例,必指明语出何人、文出何书,即使系层层转引,亦必追溯源流,一一指明,以考得真相为目的,全不攘人之美。更重要的是,学术考据并不同于文献征引、转引。清初之际,一则考据学初兴,考证类著作尚少,且学界又多着意于经史正学,《倘湖樵书》一类的杂考之作更少;一则《传奇汇考》为清初戏曲本事考据首倡者,也并未借鉴、抄袭明末曲论家——如擅长戏曲考据的胡应麟——之成果。上述两点决定了《传奇汇考》所能借鉴的相关考证类文献极为有限,无论剿袭。因此,我们可以依循《传奇汇考》考据之例大胆判断,四条考证文字出自来集之本人之手的可能性最大——正由于他撰写《倘湖樵书》时对这些问题已进行过考证,所以才能在撰写《传奇汇考》相关条目时有针对性地进行概括与修正,二者在分析论断、所持观点上全然一致也就并不奇怪了。

来集之为浙江萧山人,博学多才,工词曲,研易学,为明崇祯末进士,曾任职于崇祯朝与南明小朝廷,入清不仕,隐居倘湖之滨耕读著述。按《倘湖樵书》初编成于康熙十七年(1678),二编成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卷首均有来集之自序,来集之的同乡好友毛奇龄《〈倘湖樵书〉序》云:

尝诣元成先生,听先生谭议,每举一事,必批根导源,穷诘流末,然后以渐互引,依模拟见,合古事与今事而串穿之,为之指其异同,而折其是否然,且宛转触发左右,旁及条条……舍之游而不能尽闻其语者且二十年也!今年夏从海上还里,私读先生所为文,窃疑先生以如是之学,何难举所闻所识而编之志之,乃未几而果以所著名《樵书》贻予论叙。[4]

作为清代考据学先驱之一,毛奇龄尚且服膺来集之的考据功力,他对来集之论学习惯的描述,完全与《传奇汇考》的考据特点一致。且若如毛奇龄所云,则来集之数十年来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治学习惯。博学、谙曲事而喜考据,可以说在清初江浙遗民群体中,来集之最具备撰述《传奇汇考》的学识与条件,他在撰述《倘湖樵书》之余,当也在陆陆续续撰述《传奇汇考》,考证戏曲本事。

邓长风认为《传奇汇考》与《倘湖樵书》治学风格十分相似,二者确实具有一些共同特征。《倘湖樵书》蕴含了来集之的遗民情结,来廷楫重刻已进行过删改,黄裳先生《榆下说书》提到,曾经买到过《倘湖樵书》原刻后的印本和残本,改削得面目全非。在遗民情结主导下,是书虽为考证著作,广考名物地理、奇闻轶事,然为忠义观念所束,也不乏以怪力乱神之语为真者,其笔下的天地山川、草木虫兽均晓忠义、明报应,如上述《雷击元祐党人碑》与《汉寿亭侯考证》两条;在朝代指称上,除确切指明年月之处用“康熙某某年”指代之外,《倘湖樵书》也并不使用“本朝”“国朝”等类词语指称清朝,一以“近时”称之——这一做法与《传奇汇考》一致。通读两种著作,也都可以感知其中的遗民情愫。《倘湖樵书》与《传奇汇考》相类条目不多,原因在于二者治学之侧重点全不一致:前者记录当代轶闻和考证历史奇闻,重点经常落于名物与地理考证;后者着重考证戏曲本事流变,重点在考辨正史、稗史文献记载之异同。但即使如此,二者所引用的经史著作与笔记小说等书籍——虽然大部分均属常见之作,粗略统计,约有140余种相同——重合率极高。分析二者之考据,作者也多将笔记轶闻、杂书野史均视为可信的史料文献,并引为论据,由此可知二书作者的阅读范围、兴趣与学术功底趋于一致。就二者考据特点而言,不独以上四条相似者,《传奇汇考》中诸多条目之体例,都与《倘湖樵书》相类。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倘湖樵书》的毛病是:“细大不捐,芜杂特甚,亦多有迂僻可笑者。”[3]681《传奇汇考》也同样存在这一问题。《倘湖樵书》考证名物地理的癖好,与戏曲本事的考证几无关涉;而《传奇汇考》也同样表现出这样的考证兴趣,往往由考证戏曲本事,“宛转触发左右,旁及条条”,涉及名物山川考证——如《赤壁记》考赤壁地名,《十大快》考猩猩出处——不一而足。种种相似迹象综合起来,则非巧合所能解释。

三、《传奇汇考》初撰时间与其他作者

关于《传奇汇考》的成书年代,邓长风曾判断始撰于1673-1679年间。考《传奇汇考》与《曲海总目提要》对作家时代的著录,凡作家姓名明确者,其通例为在籍贯、姓氏之前注明“元”“明季”“明时”,标以“近时”者较少。且诚如邓长风所云,“近时”一词指代时间跨约五六十年,冠以“近时”一词的作者,生卒年时间跨度也较大。③大多数清初之籍贯、姓名明确的作家,作者均未冠以朝代,计有毕魏、张心其、邱园、朱良卿、李玉、査继佐、周如璧、来集之、褚廷棻、吴伟业、梁孟昭、万树、石庞、陆云士、沈名荪、吴伟业、嵇永仁、王抃、薛旦、马佶人、路术淳、李应桂、丁钰、胡介祉、顾彩、王维新、周起、洪昇、周穉廉(周稚廉)、郎玉甫、张子贤、刘普充等。这些作家大部分系由明入清之人,少数生于清初,整体上大多活跃于顺康之际,其间有确切生卒年可考者,卒年多在1670-1700年前后④——这与来集之的生卒年(1604-1682)完全对应。结合王瑜瑜据《明史》而得之判断,杜颖陶认为上限在1710年并不准确,目前还是定为顺康年间较为妥当。

《传奇汇考》之初撰,或即为合著,而非仅来集之一人,且在来集之去世后,《传奇汇考》的撰述工作仍在继续——这一点邓长风已经怀疑了。除邓长风所言同目异文现象外,三书诸条目的行文格式、体例也有数种区别,风格并非一致,而且各有一定的数量比例。浅近的例子,如对同一作者的标注,往往有细节出入。仅以石印本《传奇汇考》为例,《四婵娟》《回文锦》条称“钱塘洪昇”,《闹高唐》《回龙记》条则称“杭州洪昇”;《黑白卫》条称“苏州尤侗”,《读离骚》《清平调》条则称“长洲尤侗”。即如上述引用《倘湖樵书》之方式,已有三种,且《曲海总目提要补编》中之《龙凤衫》条,文末间接引用了《倘湖樵书》:“按《峒溪纤志》:‘《樵书》载:广南有韦土官者,韩信之后也。’”[5]68

《峒溪纤志》为清初杭州名士陆次云所作,《倘湖樵书》中此条为卷一《功业忠节有后》。引陆次云此段者,当未阅《倘湖樵书》,为后来作者增入的可能性较大。那么,单论征引《倘湖樵书》之方式,已可知撰述者就有三或四人。此数人中,或有与来集之合力撰书者,《传奇汇考》中直称“集之云”者可能即为其一。进一步考三书关于曲家的介绍,多数仅就所知列举时代、籍贯、姓名,偶及字号,介绍略多者,稍及生平、才学,计有明代长洲陆采、苏州王穉登、平湖施凤来、山阴徐渭,清代宜兴万树、大兴胡介祉、钱塘陆云士,松江周穉廉、太仓王抃、苏州张心其、吴郡袁于令、李渔等;较详者有明代吴江沈璟、余姚叶宪祖、屠隆、怀宁阮大铖等。除阮大铖外,上述曲家均系江浙人士,考其活跃时期,大多与来集之同时。三书中沈名荪、来集之、陈轼三人的介绍最为详细:

钱塘人沈名荪撰。名荪善诗文,才名籍籍,自少驰名江浙,中康熙二十九年庚午北榜举人,与同榜严虞惇、陶尔穟、姜遴、张昺等皆以文学出众,声誉翕然。虞惇等并成进士,而名荪困于公车,颇多惋惜之者。诗词之暇,兼工乐府。此剧演华登娶楼月迎、王弱靑二美女为妻妾,故名《凤鸾俦》。其事非实,借以抒写才情耳。[1]1066-1067

萧山人来集之撰。集之父宗道,明天启崇祯间内阁大学士。集之学问渊博。才名早著,而未得一第。崇祯之末,仅由明经起家,故颇多牢骚不平,借此剧以抒愤。才思横溢,动心悦目。[1]431

陈轼撰。轼字静机,福建人,明崇祯十三年进士。官部曹,入本朝未仕。晚年流寓江浙甚久。诗酒词翰,跌宕风雅,人颇称之。所著传奇数种,此其一也……大率皆戏笔也。[5]37

此三人均活跃于顺康之交,为同时代生活于江浙的文士,来集之与陈轼为遗民,沈名荪驰名江浙,学高不售。作者爱屋及乌,批评其相关戏曲作品的用语也更为委婉,对他们的介绍也流露出明显的欣赏之意。因此,《传奇汇考》的撰述者(包括来集之)或熟知沈名荪、陈轼,或与其有所交游,故而文字委婉。而撰写《女红纱》等条者应非来集之本人,但十分仰慕来集之之才,并与之友善。综合来看,有与来集之志同道合的江浙一带学人,共襄其事。

邓长风论断《传奇汇考》的作者非生活于苏州地区人士。然苏州去杭非远,三书亦间引苏州地方史料,且极为熟悉苏州、杭州、扬州等地大小地名和当时之风物人情。前文所指作家籍贯,均在江浙一带,包括江苏下辖之松江府。因此,在缺乏进一步证据的情况下,将《传奇汇考》作者定为来集之及其江浙学界友人更为合适,其后之增补者,也当为江浙一带仰慕来集之其人者。

清初学界不满明学之空疏,起而力矫,《传奇汇考》也是清初学术反思潮流下的产物。明末戏曲繁盛对史学的一个困扰就是,诸多普通百姓与学人混淆了曲事与史实,《传奇汇考》撰述动因之一即在于通过戏曲本事的考证与概述,研究戏曲与历史之关联,包含有匡正史学的意图。与来集之同时之学坛领袖、钱塘人毛先舒的《又贻陆冰修书》也曾细致考证过“寿亭侯”之误。他在与友人陆嘉淑讨论的信末云:

史学之疏缪如此,并有据戏剧中事为典故者,不根不经,近人学问多类此,而于壮缪尤多,总由耳熟稗剧之故……此非小失,偶因来书更及之,乃诸公所当力救正者,非徒发一笑也。[6]

陆冰修与毛先舒均为浙江遗民,关注这一现象的还有来集之友人毛奇龄,他们都曾进行过戏曲本事的考据。可见,作为文化中心的江浙,将史学疏缪与戏曲流行相联系者非仅来集之与其友人,而是一种普遍共识。就此而言,撰写《传奇汇考》这样的书籍对清初儒者尤其是遗民而言,实乃总结学术教训,挽救正学、匡正戏曲的必要之举。因此,在江浙浓郁的学术氛围下,产生《传奇汇考》这样的书籍也就不足为怪了。

虽然不知何故,在戏曲广为流行、文化与经济均十分发达的江浙地区,《传奇汇考》始终未能得以刊刻传播,而仅以抄本形式小范围流传,直至清末民国方才陆续现世,故而并未能对清代曲学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王国维《曲录》取材于此,已远在清末民初之交;但是,这部蒙尘多年的戏曲本事的考证著作却成了清代首部全面使用考据之法研究戏曲的专著,其用力之勤,较李调元、焦循、姚燮等毫不逊色,甚而有过之。因此,考证其作者与成书年代对清代曲学的研究颇为有利。而在缺乏文献旁证的情况下,《传奇汇考》本身的内容即为考辨作者与成书时代提供了诸多线索。这些线索表明,《传奇汇考》为清初江浙一带的文人学士所撰,来集之为《传奇汇考》著者之一;同时,这些线索也表明了此前杜颖陶、邓长风两位前辈所辟之研究理路不仅正确,而且仍然存在着继续发掘的价值。

注释:

①杜颖陶所云《传奇汇考》引《渊鉴类函》处,仅见于《曲海总目提要补编》之《双福寿》一条。此剧分上下两剧,各引《渊鉴类函》一次,石印本《传奇汇考》与《曲海总目提要》均未见有引。

②参见蒋寅《东瀛读书记》,载《文献》1999年1月第1期。

③姓名明确却标为“近时”者,确切的生卒年多不详,其间吴德修、邓志谟约为晚明时人,李渔、袁声、李逢时、朱寄林由明入清,程端、蔡东、姚子懿约在康熙间,张中和不详。

④以上姓名标注之例,石印本《传奇汇考》与《曲海总目提要》完全一致,但杜颖陶《曲海总目提要补编》搜罗之轶文则出现三个特例,其中“吴江沈璟”“海盐人祝长生”为明人,周杲为乾隆时人;剩余的作家惟陈轼(1617-1694)有确切生卒年可参照,盛际时、石子斐、王无功(一说王元功)约由明入清,顾元标、王元模、毛钟绅(毛维绅)稍后,王圣征、沈休不详,大体与《传奇汇考》《曲海总目提要》体例一致。杜颖陶系从多个残本陆续辑得佚文,出现后撰者补充的概率更大。

[1]董康.曲海总目提要[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2]来集之.倘湖樵书[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第146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

[3]永瑢,纪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9.

[4]毛奇龄.倘湖樵书序[M]//西河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20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313.

[5]北婴.曲海总目提要补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6]毛先舒.又贻陆冰修书[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10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716.

(责任编辑吴波)

An Examination of the Author ofTheTextualResearchofChuanqiOpera

SHI Fang

(GraduateResearchSchool,ShanghaiTheatreAcademy,Shanghai200040,China)

WhileTheTextualResearchofChuanqiOperawas a masterpiece of drama studies in the Qing Dynasty, the author and the exact written time of the book is still under debate. Deng Changfeng speculated that its author was Lai Jizhi from Zhejiang, but this argument lacked sufficient evidence, hence was not accepted by the academia. The author, however, finds that the book always provides sources when it quotes, and there are four citations inTheTextualResearchofChuanqiOperawhich are the same as those fromTanghu’sFirewoodBook. With further analysis on their styles, contents, methods and mindsets, it is proved thatTheTextualResearchofChuanqiOperawas written by an author living in Jiangsu or Zhejiang in the early stages of Kangxi emperor. In the meantime, by examining Lai Jizhi andTanghu’sFirewoodBook, Lai Jizhi can be recognized as one of the authors ofTheTextualResearchofChuanqiOpera. This research may provide more clues to further the studies ofTheTextualResearchofChuanqiOpera.

TheTextualResearchofChuanqiOpera;TheTextualResearchofYuefu;Tanghu’sFirewoodBook; Lai Jizhi

2015-12-02

石芳(1980-),女,湖北赤壁人,上海戏剧学院研究生部博士研究生。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明清江南望族和昆曲艺术”(11YJA760085)

I207.37

A

1001-5035(2016)03-002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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