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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傅山的书法艺术解析

2016-02-15李芳芳烟台市博物馆山东烟台264001

淄博师专论丛 2016年2期
关键词:傅山书风书法艺术

李芳芳(烟台市博物馆,山东 烟台 264001)



关于傅山的书法艺术解析

李芳芳(烟台市博物馆,山东 烟台 264001)

傅山自幼颖悟,一生著述颇丰。其书法有“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之精神,以“豪迈不羁、脱略蹊径、志在千里”之气势,追求着人性的觉醒,散发着悲剧般的崇高之美。纵观傅山的艺术人生,以继承—批判—开拓为主线,尤以批判为主要手段,以人性的觉醒为旨归。作为遗民,其心胸主要体现在他的书法艺术上,在他所标榜的“四宁、四毋”的美学观点上。

傅山;书法艺术;美学思想

在中国封建史的长河中,改朝换代虽然是以皇家为代表的统治者角色之易,但给世人心理影响的阵痛是巨大的,其中尤以明清交替为最。究其原因,明朝自建国始就以理学为宗,建立了以“天、地、君、亲、师”为国家、社会、家族的权力结构,形成了“三纲五常”为纽带的宗法体系。而清朝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建立的政权,与汉人传统的意识相违背,对汉人的思想意识打击很大,产生了普遍的敌对情绪。从士人的角度来说,明朝规定了“八股”为士人进入官僚集团的科举阶梯。因而,“八股取士”制度培养下的士人正统意识尤为强烈,只是有些表现得平缓,有些表现得激烈,但终究无法阻止历史的车轮。于是,士人退而求其次,以遗民的身份保住自己的气节,进而导致清初遗民阶层超乎以往。他们沉溺于儒家经典的声音、训话、校勘、考据等的研究,想在文化上重振汉学,承继儒家正统,变相地重构汉家政权。反映在艺术上则有“创新”和“墓古”的区别,其实质是站在汉正统的意识上,重新确立汉人的统治(最少在思想文化艺术上),恢复清朝镇压下的汉文化的主流地位。生活在此种特定时代的傅山,可谓当时士人思想的代表。

一、书法人生

傅山,字青主,号公之它,别号石道人、洒道人、朱衣道人、松侨老人等等,山西阳曲(今太原市)人,生于明万历35年(1607),卒于清康熙23年(1684)。他通晓经史、诸子、释老之学,一生著作颇丰,可惜所著宏论大都散失,只存书名和篇名,留存于世的仅《霜红龛集》和《汉人名韵》两部。

在书法方面,傅山善学妙用,造诣颇深。其知识领域之广、成就之大,在清初诸儒中,无出其右者。傅的书法被时人尊为“清初第一写家”,在书法理论及创作实践上独树一帜,在中国书法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从人生历程来看,傅山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七岁就学,十五岁便中秀才。[1](P9)可见,其初衷是想走科举之路,进而致仕并报效国家。因此,工书是其致仕之途的基础。八九岁时,傅山即从钟繇入手,继而学王羲之、颜真卿。傅山在科举之路上秉承“作字先做人”的精神,但此时明王朝已处在内乱外困的形势下,其愿望已很难实现了。明朝末年士人多感世事无为而退隐山林参禅论道,也就是说士人心态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这与此时的政治局势、社会风尚、思想意识等方面的改变有关。就政治局势而言,朝政的败坏、宦官的干政,以及“厂卫”“廷杖”“诏狱”等,“答罚廷臣,动至数百”,死相枕籍,[2](P6-9)对士人心态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此间,社会时尚也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违禁、逾制、奢侈之风非常盛行。此作为普遍的社会风气和社会心理,同样改变着书风、影响着士人的心态。

带着悲哀以至悲凉的情绪,带着对理想和现实之间差距的思索和苦闷,带着对世俗生活的热望和渴求,不知不觉中文人的精神风貌、价值取向、人生理想都发生了变化。“学而优则仕”,以天下为己任、维护大一统政权,不再是全体士子的基本的人生理想和立身之本,他们忠君爱国的观念逐渐淡薄,开始走向自我体认。在学术和学术思想上,傅山以“举子业不足习”,开始涉足诸子之学等“外书”。特别是进入三立书院学习后,冲破宋明以来重理的羁绊,追踪当时的进步思潮与实学风气,赞扬具有革命新精神而被明朝统治者视作洪水猛兽的李贽学术思想和刘辰翁、杨慎、钟星等节高和寡之士的文风。学说观念的变化,同样也影响着他的书风变化。既然治学不再以科举为目的,那么在书法风格流派上就少了许多藩篱,可以不拘成法。“野书以行”是他这一时期师法书风的写照。

后来,满清入关而挥旗南下的国难当头,明地民众纷纷奋起抗争,士大夫大多参与其中并起着中坚的作用。傅山积极奔走于抗清活动之中,为表示对清廷剃发的反抗,他拜寿阳五峰山道士郭静中为师,出家为道,道号“真山”。又因身着红色道袍,遂自号“朱衣道人”,别号“石道人”。朱衣者,朱姓之衣,暗含对亡明的怀念;石道者,如石之坚,意示决不向清朝屈服。可见,傅山出家并非出自本心,而是藉此作为自己忠君爱国、抗清复明的寄托和掩护。不过,经过兵荒马乱的动荡岁月后,他的心态变得越发冷静沉寂了。因为他看到的南明小政权并不励精图治收复失地,只是一味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他们根本无力抵御清兵的进攻而纷纷幻灭,满清统治渐趋稳固,反清复明的希望已破灭。于是返回太原,隐居于城郊僻壤,自谓侨公,那些“松乔”“侨黄”的别号就取之于此后,寓意明亡之后,自己已无国无家,只是到处做客罢了。他的“太原人作太原侨”的诗句,正是这种痛苦心情的表达。

傅山的遗民心胸,集中体现在他的书法艺术上,在他所标榜的“四宁、四毋”的美学观点下。我们可以说,他的书法是他心态的真实反映。他出家之后,完全摆脱了世间功利的缠萦,潜心静气地致力于著述和书法创作活动,满腔激情寄于诗、书、画、印的艺术王国。我们欣赏他晚年的许多佳作,虽是连绵大草,唯其下笔却有静气。他的书法有那种超虚静动的高旷心境,是由他的精神境界决定了的,断非一般书家学所能及。为此,他的书风有了急剧的变化,自身特色也最终形成。

二、书风追求

书法者,抒发感情也只有在这种无功利的纯真心态下,内心之情才能通过书法——笔墨纸笺这个载体,自然地不受阻障地外化。历代书法大家们,在此点上可谓不谋而合。傅山前期“举子业不足习”的失意、后期亡国之恨的悲哀、壮志难伸的抑郁,皆莫不关意于书。究其书法表现所形成的书风,我们认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刚健自如

《易经》六十四卦,以乾卦为开篇,“乾,健也”,乾卦强调刚健之力,而刚健之力蕴含着创造性、变化性。以表现刚健有力、变化莫测为象征,傅山用简洁深刻的乾卦析理、诗化的语言来告诫后人,要遵循自然法则,要有自强不息的奋发精神。另外,也不能为清规戒律所羁绊,要以变化的自然法则顺势利导,刚健出之。因此傅山书法在技法层次上求拙,不拘泥细部雕饰刻画,无所谓构图均衡和谐,更不在乎技巧法则戒律。在傅山的心里只有大自然天则,以及天地人合。读傅山的书法作品,其神采与气韵弥漫于字里行间,气势与力量扑面而来。再加上傅山用丑怪、古拙、支离等原始且纯真的元素与这种气势结合,从而给人以刚键古拙之美和内在的心灵震撼力。

(二)追根溯源

傅山书法与其哲学思想一脉相承,主张追根寻源,在源头寻找自由的因子和想象的灵感。傅山主张书法必须根植篆隶,并从中领会其怪厉、支离、破碎等视觉构成,他将篆隶中的许多因素诸如古拙、质朴、率真等抽取出来,并有意识地运用到其他书风当中。傅山所推崇的书法家如张芝、王羲之、颜真卿等无不具有篆籀之气。因此我们可从《定磁碗》《西村漫吟》等作品中看到,傅山的行草多圆转、少顿挫,时有支离之象却又行云流水、古朴盎然。

(三)行草抒怀

草书字法是高度提炼而简洁符号化的书体,其直抒胸臆,最容易表现性情、表达思想。草书以狂热奔放之线条抒发浪漫情怀,得人性追求和纵情澎湃之一统,乃中国书法的最高境界。历史上但凡追求个性解放的书法家无不选择草书,因为草书的实质相对于其他书体来讲,就是追求变化、追求个性解放。但傅山一反其道,以繁代简,选择字法上宽松自由的行草,运用复杂披纷的字形,再加上极度反复穿插盘绕,信手写去,一片生机、气势磅礴,把繁乱而怪厉的世界和复杂而矛盾的心境表达得淋漓尽致。其线条柔中带刚,就像麻绳一样拉不断、扯不开,极富韧性拉力,这时傅山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对故国的无限眷恋,以及百折不挠、以柔克刚的精神跃然纸上。并且,傅山高堂巨轴、涨墨面块等表现手法又大大增强了作品的整体视觉冲击力。这种行草大写意的表现主义风格,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四)自然天成

傅山之所以提出“四宁、四毋”,其实质就是反对雕饰做作,提倡卓然纯真,突破任何束缚,重在发挥人性。后期傅山之所以推崇晋韵风范,就是因为晋韵风范的核心在于否定权威而重新发现人的本真。大巧若拙、真气弥漫、返璞归真,正是傅山书法的最高追求。纵观傅山大轴行草书法,整体奔放不羁、酣畅淋漓,仿佛万马奔腾,章法信手拈来,一片天机,好像大鹏翱翔。另外,其用墨浓淡干湿,一任自然,宛若氮氛弥漫,线条圆劲沉着、回转自如,恰似苍松盘辽,结体正极拙生、妙趣天成,犹如野鹜拙步。细观《双寿诗》《临工伏想清和帖》《樵径诗》等傅山代表作,骨强血浓、筋健肉莹、气韵畅达、神采飞扬,此时表面的艺术形式无不与深层的人性生命和外在的宇宙自然交织在一起而构成了一个气韵生动、真气弥漫的生命节奏和自然境界,傅山的人性世界也由此重新获得了自由。

三、美学思想

书法艺术的一个优势,是高度集中、概括地体现民族审美观念和艺术个性,体现作者的思想、学识、修养、天赋等诸多特征。作为明清之际的书法大家,傅山的书法艺术同样体现了他心中的美学情怀。然而,傅山的著作大多散佚,如今我们只能在其题画诗与《霜红龛集》中一寻究竟。傅山书法的美学思想,可用“四宁、四毋”来概括,也就是他在《霜红龛集》中提出的“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言率毋安排”的美学理念。这既是他的艺术主张,也是其经验之谈。

“书法艺术的美,包括用笔、结构和气韵的美,是现实生活中各种事物的美的曲折、间接的反映,又表现出书法家的一定的思想感情。”[3](P345)傅山“四宁”的美学思想,归纳起来应释为真纯不羁、虚静通明、大巧若拙、大朴不雕、朴实厚重、率性而牛、自然天成、质朴无华。其中拙的理论,为后世的碑学大兴奠定了基础。“拙”是通常指的笨拙之拙,没有精糙、蠢笨的含义,“拙”的内在是“正”,是他堂堂正正的高尚人格。以正拙为其艺术特色的书作,是他刚正秉性的必然产物,是既敢于患肆,又敢于放任而不死板的正极之后出现的神奇。傅山所处的时代,到处充溢着赵子昂之丰腴、董其昌之文静的书风。显然,他“四宁、四毋”之论事出有因,极有针对性。正是这种天然去雕饰,崇尚自然美的宣言,更多地体现了先秦道家的美学思想。这里的“拙”是指正统单一审美意趣之外“真”的范畴,是当时盛行的平正、妍丽而外的朴实之美。傅山书法的质朴,绝不是表面上对奴性思想的反叛,而是一种朴实无华的审美心性。只不过与当时一味追求表面鲜丽的风格有别罢了。

傅山的“丑”“拙”书法美学观念,实质上是老、庄道学思想的发展。他反对浓艳浮靡的奴态,推崇率真自然、淡泊恬静、荒疏粗野。他鄙弃贱态的低俗,追求质朴的高雅。傅山满腔的悲愤情绪决定了他只能在丑和媚之间选择前者。“丑”,并非丑陋、丑恶之丑,亦非与“真美”“大美”相对立的东西。它表现在书法上,是一种朴实无华的风格。其相对哗众取宠来说,是一种孤傲的人格。这里的“媚”,是谄媚,取悦于人的贱态。它不是妩媚的媚,而是奴颜媚骨的媚,与高贵相对立。与“媚”相对的“丑”,则是一种傲岸不驯、刚毅不屈的象征。

傅山主张在书法创作上的“宁直率毋安排”,其中直率可解为顺应自然、自然大成之意。因势利导,不事雕琢,不刻意安排,而达到艺术的天人合一境界。书法艺术作为艺术的代表形式,其创作历来就有神秘色彩,并注入了“天人合一”思想。傅山通过文字试图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人活着是有符号的,在人类改造自然问题的诸因素中,阴与阳、柔与刚、动与静之间的相互变化规律及动态把握,无疑是自然而然。傅山认为,法则的学习固然很重要,但又不可以囿于法则为能事,应追求一种不落斧凿痕、“得天趣识自然”之美,来达到与自然的交流,最终迈向和谐的最高境界。

基于此,我们就更能深刻地理解“四宁、四毋”美学思想的深刻含义,以及傅山坚质浩气、尤嫉俗媚的崇高人格。

结语

十七世纪,是中国书法艺术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时期。在此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傅山的书法艺术审美体验打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这种感情既是深沉的,也是真诚的;既是悲壮的,也是神圣的。

[1]魏宗禹.傅山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

[2]赵园.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侯文正(等).傅山评传[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

(责任编辑:李志红)

Fu Shan was very smart as a child and created tremendous works during his life. With the spirit of self-improvement and the heroic and ambitious vigor, his calligraphy pursues the awakening of humanity, and emits the sublime beauty like the tragedy. Throughout the artistic life of Fu Shan, the main line is inheritance, criticism, and exploration, the main means is criticism, and the fundamental aim is the awakening of humanity. As an adherent of a former dynasty, his aspiration is mainly reflected in his art of calligraphy, in his aesthetic views of “four preferences, four nos”.

Fu Shan; the art of calligraphy; aesthetic ideology

2016-02-09

李芳芳(1987-),女,山东滨州人,学士,烟台市博物馆助理馆员,主要从事文物博物研究。

艺术研究

J292.26

A

(2016)02-007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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