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女性的自由建构者
——美学视野中的波伏瓦
2016-02-13高帆
高 帆
(太原师范学院 文学院, 山西 晋中 030619)
【文学】
现代女性的自由建构者
——美学视野中的波伏瓦
高 帆
(太原师范学院 文学院, 山西 晋中 030619)
西蒙娜·德·波伏瓦,法国20世纪传奇女性之一,其最为人称道的著作是《第二性》,除此之外,波伏瓦还创作了四卷本回忆录,再加上其终身伴侣让-保罗·萨特离世之后创作的带有回忆录性质的《永别的仪式》,其笔墨从出生到暮年,几乎囊括了整个人生。其全部生命体验几乎都致力于展现女性独立性在多大程度上是可能的,其思想、作品与人生实践堪称三位一体。作为历史长河中诗化的生命体的代表,同时也引发我们思考在高度技术化的时代,人的诗意生存如何可能的问题。
波伏瓦;现代女性;女性独立性;自由超越;诗意生存
西蒙娜·德·波伏瓦是法国20世纪传奇女性之一,以《第二性》驰名于世,而其著作并不限于此。其与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的“终身情侣”关系也甚为引人注目,而其一生的体验亦不限于此。其四卷本回忆录基本上展现了其一生,她写道:“我写小说和回忆录比写论文更加费时费力,不过写小说和回忆录却给我带来了更大的快乐。”[1]纵观波伏瓦一生,其生命体验堪称达到了极致:“必然爱情”与“偶然爱情”的交织,人才济济的朋友圈,兴趣广泛活动丰富,甚至于公开对抗政府……将波伏瓦放在审美视野中进行考察,其生命中的种种体验均为力图实现与超越个体自由的勇敢尝试,她获得了很多不同寻常的经验,也付出了超常的代价,正如李美皆所论波伏瓦“不可没有,不可多有”,而这些勇于尝试“勇敢者的游戏”的人也确实让我们感佩不已。我们如何守住诗意与神性的心灵阵地,需要从这些精神的殉道者身上汲取经验。
一、“人到五岁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
1908年1月9日,西蒙娜·德·波伏瓦出生于巴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当她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就已表现出不同于一般儿童之处,“只要人家把我当孩子对待,我就觉得是对自己的伤害;我知识狭隘、能力有限,但认为自己并不失为堂堂正正的人。”“不论有理没理,只要感到大人利用我的天真来耍弄我,我就会奋起反抗。”[2]最初的时候她还未曾明确地感受到作为女性身份的种种不利,而是感到了作为孩子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大人们总是把孩子视为什么都不懂的人。波伏瓦对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一切反感强烈,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懂得捍卫其独立人格。童年经历对于一个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已为多方研究所证实,对波伏瓦而言,对其童年产生很大影响的,首先是其父母。
“爸爸的个人主义和他世俗的伦理,与妈妈教导我的传统主义的严肃道德形成对照。这种平衡的失调,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我成为一个知识分子的原因。”[2]波伏瓦的父亲年轻时欲做演员而不成,最终成为律师,但他依然保留了对表演、对文学的浓厚兴趣,并深深影响了求知欲强、好奇心盛的小波伏瓦。相比之下,母亲的角色显得封闭、屈从、缺乏自主性,完全把自己交给了丈夫和家庭,母亲身上强烈的传统女性气质,也在潜意识里引起了波伏瓦日后对女性身份的思考。
除此之外,还有伊丽莎白·马比耶——波伏瓦十岁时结识的好朋友,她亲切地称其为“莎莎”,“没有莎莎,我的青年和少女时代将会多么灰暗,多么惨淡,多么孤寂!她是我同书籍世界以外的生活之间唯一的愉快联系”[3]。是这个跟波伏瓦同龄的小姑娘向其打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世界。然而,她们的友谊仅仅维持了短短十年,莎莎在1929年便离开了人世,表面上是死于疾病,更深层的原因则在于心灵上的创伤。波伏瓦认为她们同样想要从自身的处境中突围出去,而莎莎却未能如愿。好友的离世同样引起了波伏瓦的思考,在其最初创作的若干著作中,均有以莎莎为原型的人物形象。
不间断地阅读与思考,不断地用自身力量去发现真相,终于在波伏瓦十四岁的时候,她不再相信上帝了。宗教构建出的世界被爱思考的人儿颠覆,经历了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波伏瓦开始明白比信仰上帝更重要的是信仰自己。“我的头十八年把我塑造成一个不可能背叛这十八年的人。不可能设想我会抛弃自己的雄心、希望以及一切使我的生活变得有意义的本质的东西。”[3]以后的岁月中,她始终坚定地做自己。后来,她与萨特相遇了。
二、“我们一块出发去发现世界”
1929年,对于波伏瓦来说是尤为关键的一年。这一年她遇见了萨特,二人日渐亲密相知甚深。有趣的是,波伏瓦对萨特的最初印象并不是很好:“只有萨特、尼赞和艾尔博组成的圈子,对我始终是封闭的。”“萨特相貌不难看,但据说是三个人之中最可怕的,甚至有人指责他酗酒。”[2]而当1980年萨特先波伏瓦而去后,她却满含深情地写道:“他的去世把我们分开了。我死后也不会再和他聚合在一起。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在这一生当中,能有这么长时间和睦地在一起,已经够美好了。”[4]他们二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未结成合法的婚姻关系,却拥有超出一般夫妻的相知相惜,不能不说是另一种幸运。波伏瓦与萨特二人作为各自独立的个体,双方均是杰出的人才,而当他们互相影响如同合体之时,又处处显得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他征服了她,她也征服了他。
另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是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偶然爱情”,无论是波伏瓦还是萨特,都曾对除对方以外的其他人动情,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彼此对这种“外遇”并不是拼命隐瞒极尽遮掩之能事,反而是向对方和盘托出,追求“完全透明”和“没有秘密”,甚至形成常人反感的“三重奏”关系,波伏瓦的小说之一《女宾》即以此为蓝本创作而成。然而,女性与男性毕竟还是不同的,两性差异是必然存在的,在数次风流韵事之中,萨特极尽潇洒,纵情恣意,波伏瓦却并非总是欢喜甜蜜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感情上会有的痛苦与无奈,纵然是理智如波伏瓦也不例外。美国作家艾格林和小波伏瓦17岁的《现代》杂志编辑朗兹曼,是除萨特之外在波伏瓦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两个男人,然而她没有嫁给其中任何一个。这个在思想界相当著名的女子,一生没有婚姻,没有建立传统意义上的家庭,没有后代,这使其少了很多日常琐事与养育小孩的牵绊,让其得以更专注于写作的事业。无论如何,人生在相当程度上是由自己的选择决定的,无所谓对错,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活得幸福快乐。
波伏瓦和萨特在多数情况下都是彼此新作的第一读者,巴黎的花神咖啡馆、圆顶咖啡馆等等是他们常常光顾的地方。“如果我对他(萨特)的批评之尖刻不习以为常的话——其实,我对他挑剔起来也同样是尖刻辛辣的——我肯定会泄气。”[1]拥有一个能平等对话的伴侣是幸运的,一个与自身旗鼓相当又关系亲密的人给出的建议必是中肯而令人惊喜的。波伏瓦以女性身份与萨特平起平坐,他们共同走向思想的顶峰。
三、“政治已经变成一种家庭事务”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波伏瓦与萨特对政治几乎是漠不关心,冷眼旁观,年轻的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听音乐,观绘画,欣赏戏剧与电影,徒步旅行,登山滑雪,频繁出入酒吧与咖啡馆,虽然也会时时讨论一些敏感话题,却从未身体力行地参与到政治事件中去。“我只是远远地旁观事态的发展,相信它与我无关。风暴过后必然是平静。我觉得自己担心也没有用,不管怎样,我都无能为力。法西斯势力在整个欧洲日益壮大,战争酝酿成熟。我依然沉浸在永久和平之中。”[5]而当他们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之后,当萨特应征入伍并经历了短期被俘之后,当某些残酷而确凿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他们决定采取行动了。
二战结束后,以波伏瓦与萨特为主轴的一批知识分子创办了《现代》杂志,他们被贴上“存在主义”、“介入文学”的标签,口诛笔伐的论战层出不穷,他们真正处在了风口浪尖。与此同时,他们彼此最负盛名的著作也几乎都出现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如波伏瓦的《女宾》(1943)、《第二性》(1949)、《名士风流》(1954)等,萨特的《存在与虚无》(1943)、《禁闭》(1944)、《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1945)、《辨证理性批判》(1960)等。可见参与政治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益于一个人思想的成熟与深刻。历史已经数次证明,真正有力量的文学艺术不会产生于纯粹的象牙塔之中,在特权拥有者和平民百姓之间,波伏瓦与萨特及其朋友们力图建立一个相对独立的公共领域,发出自己的声音,宣扬民主、自由、平等,追求真正的幸福——内心的丰盈与适意。
与二战相比,发生于1954—1962年间的阿尔及利亚战争,对波伏瓦与萨特的影响更大。在这场阿尔及利亚人民争取独立的斗争中,他们的祖国变成了非正义的一方,坚持对阿尔及利亚的殖民,横施暴虐,殃及无辜,一些心怀良知的知识分子奔走疾呼,积极反战,波伏瓦与萨特也位居其列,他们拒绝做沉默的帮凶,拒绝不问情由地盲目服从,选择公开对抗自己认为不合理的一切,萨特的寓所甚而因此先后两次遭炸。战争结束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身为知识分子的责任与参与意识,直到离世。
四、“人永远都不可能真正认识自己”
通过品读波伏瓦的回忆录,一个真诚的讲述者的形象在我们面前敞开了。提到波伏瓦,人们最易想到的除了其与萨特非同寻常的关系,便是其最负盛名的《第二性》一书了,此书奠定了其“女性主义代表人物”之地位,然而波伏瓦对我们的价值却不仅在此。人生需要不断地塑造,不断地朝向可能性,一个人是由自身的筹划与行动造就的,在整个生命过程中都是未完成的、不确定的、非现成的状态,也即“存在先于本质”,“自为存在”比“自在存在”更重要,自由选择,自发行动,自己负责,才有可能成就自身传奇。反观当下,我们为技术化的汹涌浪潮所裹挟,心灵无处安放,身体与灵魂天平的两端已经严重失衡,如无根的浮萍在世间游荡,“在空前便利的电子传媒时代,我们比任何时候都聪明,也比任何时候都轻飘”。在这种处境下,向美而在,向美而生,是在平庸生活里也能拥有诗意和神性的一种方式,我们作为常人也许无法做到如波伏瓦那样极致的体验,但对诗意生存的追求却是应为且能为的。
[1] 西蒙娜·德·波伏瓦.波伏瓦回忆录第三卷:事物的力量(一)[M].陈筱卿,译.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 西蒙娜·德·波伏瓦.波伏瓦回忆录第一卷:端方淑女[M].罗国林,译.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
[3] 西蒙·波娃.西蒙·波娃回忆录第四卷:清算已毕[M].陈际阳,等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2.
[4] 西蒙·德·波娃.波娃的告别:再见,沙特![M].赖建诚,译.台北:左岸文化出版社,2006.
[5] 西蒙娜·德·波伏瓦.波伏瓦回忆录第二卷:岁月的力量(一)[M].黄荭,等译.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 冯自变】
Individuality of Modern Women——A Study of Simone de Beauvoir from Aesthetic Perspective
GAO Fan
(LiteratureInstitute,TaiyuanNormalUniversity,Jinzhong030619,China)
Simone de Beauvoir is a legendary figure in 20thcentury. Her most well-known work is “The second Sex”. Besides that, she wrote memoirs of four volumes and “Adieu: A Farewell to Sartre” after her soulmate Jean- Paul Sartre passed away. So her publications went through her life. And her publications integrated with her life experience and her thought over women’s individuality. As a representative of poetic life, she aroused our thinking on how to live a poetic life in a technological era.
Simone de Beauvoir; modern women; individuality of women; freedom transcendence; poetic life
2016-06-09
高 帆(1991-),女,山西临汾人,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在读研究生。
1672-2035(2016)06-0079-03
I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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