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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时代的邻避冲突及政府应对

2016-02-13董红兵

关键词:行动者冲突政府

董红兵



【社会学】

新媒体时代的邻避冲突及政府应对

董红兵

(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山西晋中030619)

社会转型期的中国面临着多种风险,邻避冲突事件不断发生。新媒体时代的邻避冲突具备了快速的传播、动员和建构共同体的新特点,这给政府工作带来了诸多挑战。新媒体时代下,政府在面对邻避冲突时应采取多种措施,及时回应公众关切,建立科学透明的信息处理机制,缓和社会矛盾。

新媒体;风险;邻避冲突;政府应对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我国经济建设不断发展,居民生活水平得到了不断提高,但与此同时,一些地区居民的生活环境却在一定程度上呈现恶化状态。据《新京报》报道,当前我国因环境问题而引发的群体性事件以年均29%的速度递增,仅2011年我国重大环境事件就比2010年同期增长120%,尤其是重金属和危险化学品突发事件呈高发态势。当前,我国居民因担忧周边环境遭遇污染而发生的抗争行为越来越多,仅在2012年,我国江苏启东、宁波镇海和四川什邡等地都发生了邻避性冲突事件。

1980年,英国记者Emile Travellivezey在《基督教科学箴言报》首次提出了“邻避”一词。所谓邻避,是指Not in My Back Yard,直译为“别在我家后院”,意在描述当时美国居民对建在自家周围的化学工厂及垃圾站的抗议与反对,此后,“邻避”一词逐渐被媒体和学术界广泛使用。按照邱昌泰等人的界定,所谓邻避冲突是指“当国家推动某些对社会整体而言是必要的政策时,政策的目标地区却强烈反对把当地作为政策目标的草根运动”。[1]13

二、新媒体时代邻避冲突的特点

(一)传播速度和影响力快速提升

麦克卢汉认为,媒介即讯息,即一个时代中的最重要的可能不是某个信息,而是该时代所依托的媒介。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新媒体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并迅速应用到社会各个领域。与传统媒体相比,新媒体的信息传播获得了指数级的增长并能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扩散至全社会,信息传播的速度、范围与影响力都得到了显著提升。与此同时,新媒体网络化传播的特点还对传统的“把关人”构成了挑战,过去对信息的简单管控、删除变得不再轻易可行。在厦门因PX而起的邻避冲突中,手机短信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在宁波PX事件中,微博则进一步发挥了网络化时代信息传播的优势,当微博上发生冲突的信息被删除时,来自贴吧、论坛、人人等社交网络上的信息迅疾倒灌入微博,增强了邻避冲突下的信息传播速度和影响力。

(二)发展出两种共同体意识

邻避冲突事件中,最重要的是行动者的参与,而在行动前如何让行动者明确认识到行动关涉自身利益就成为邻避冲突中必须解决的问题。“在一个社会运动的议题之中,建构议题的重要意义,使得议题与民众产生关联,并且塑造出民意表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2]49基于社会稳定等原因的考虑,在过去我国许多邻避冲突事件很少被传统媒体披露,外界对此知之甚少,参与冲突的行动者仅仅限定在当地民众。在新媒体时代,为了使行动者认识到抗争行为关乎自身权益,吸引更多成员参与,邻避冲突中逐渐发展出两种共同体意识。

1.风险共同体意识。风险共同体的建构表现在新媒体激起了“局内人”的风险恐惧意识。每一起邻避冲突的背后都必定涉及当地居民对安全的担忧。随着网络等新媒体的不断发展,本地民众积极利用新媒体表达自我诉求,不断传播风险,以此建构“局内人”的风险共同体意识。在广东番禹抗议修建垃圾焚烧站的百度贴吧中充满了对癌症的恐惧,厦门和宁波抗议PX事件的微博信息传播中则满是白血病、畸形儿的惊恐,什邡、启东等事件中也大致如此。可以说,每一起邻避事件中,新媒体和传统媒体上充满着当地居民对美好家园的眷恋和即将倾覆的担心,对自身健康安全的忧虑,对子孙福祉受损、祸患来临的恐慌,在这些“恐惧”中,行动者形成了患难与共的共同体意识,极大地增强了抗争的行动能力。

2.公民共同体意识。在邻避冲突发生时,除了构筑“局内人”的风险共同体外,行动者在抗争时还积极吸纳新的成员,以壮大行动的力量和效果。为吸引局外人的参与,消减旁观者对邻避冲突的成见,几乎每一起邻避冲突事件都采取多种措施扩展抗争的主体,冲突的原因也从抗议污染源的修建拓展到呼吁对公民权利的尊重和保护,建构出“公民”这一集体身份,因此,在厦门PX事件中,“厦门人”被建构出来并成为行动者的共同标签[3]140-148,宁波PX事件中“宁波人”、“宁波加油”等也成功建构并被广大网民转发讨论,意在说明对表达权、知情权等权利的忽视将使所有公民都成为受害者,极大地增强了冲突发生的规模和力量,这也是宁波事件为何能从一个村庄的抗议转化为整个城市的抗争,最终演变为整个互联网上的声援的重要原因。[4]32

(三)具备强大的组织和动员能力

新媒体时代,邻避冲突中的组织动员能力更为强大。过去,我国的邻避冲突主要表现为线下的组织动员,但此时的组织动员却不得不面临着政治上的行动困境,“拔钉子”施压是行动组织者首先面对的困境。网络时代来临后,虚拟社区开始大量出现,QQ群、论坛、微博等新媒体不断涌现。一方面,新媒体的横向传播与远程登录使大众随时随地参与讨论议程成为可能,大大节省了动员讨论的时间。另一方面,网络的匿名性与共同的建言献策呈现出“类组织”的特性,这种特性模糊了“组织者—行动者”的边界,为行动者带来了心理上的安全感。这种“不在场”的线上组织讨论与“在场”的现实生活中的线下行动动员在诸多邻避冲突中均得到体现,越来越多的邻避冲突呈现出“线上+线下”的组织动员模式,如宁波事件中的“天一论坛”,厦门事件中的QQ群等。

三、新媒体时代邻避冲突的新挑战

(一)冲突发生的速度和规模增强

卡斯特认为,网络正在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形塑着人类的生活方式。新媒体的成熟使过去的“传—受”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改变,邻避冲突发生时受众不再只是单纯地、被动地等待传统媒体的曝光,而是积极利用新媒体将抗争的信息迅速、及时地传递给他人。从厦门事件的短信传递到宁波事件的微博转发,邻避冲突发生的时间越来越短,局地性的冲突在短时间内就发展成了“全城散布”。

与此同时,邻避冲突发生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传统媒体时代我国的邻避事件主要体现在对工厂机器的破坏,冲突的规模有限。新媒体时代,邻避冲突则表现出“线上+线下”的行动模式,邻避冲突的框架还进一步扩散至其他冲突中。曾繁旭通过研究发现,中国环境邻避事件中存在着扩散效应,邻避冲突在行动框架与组织形式上被借用和效仿。[5]110-115因而,新媒体时代的邻避冲突规模已然从风险发生地拓展到整个城市,并能在虚拟空间内引发舆论海啸。

(二)非理性情绪和暴力行动增加

新媒体的技术赋权在给社会大众的共同讨论、公共协商带来便利时,也造成了非理性情绪的进一步蔓延。网络社区的“部落化”特征使受众在特定的网络空间内参与群体讨论时变得更加极化,并且这种极化情绪还进一步聚合,增强了极端性,而新媒体弱把关的特性则加速了非理性声音的传播,加大了暴力冲突发生的可能。

依托于互联网快速传播、迅速扩展的特性,谣言也越来越多地被应用在邻避冲突的情感动员中,且对冲突事件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从启东事件中的“居民被打伤”到宁波事件中的“大学生被打死”,谣言正成为邻避冲突中常见的“武器”。“在谣言的传播中,为了更好地突出事件的残忍性与戏剧性,传播者往往会通过修辞,把‘弱势’的一方描述得更加悲惨,‘强势’的一方更加嚣张,以此来强化公众对弱者的同情与对强者的谴责。”[6]63在谣言的刺激下,“弱者”这一共同的群体身份使社会大众在愤怒的情绪下参与到邻避冲突中,使得官民对立,暴力行为不断发生,给政府带来执政危机,极大地扰乱了社会正常秩序。

(三)风险知识普及传播碎片化

风险社会中的新闻媒体处在社会的十字交叉口,它将大众、政府和社会团体组织起来的同时,还发挥着风险知识普及的重要作用。作为传统媒体的重要补充,新媒体在扩展社会舆论场的同时,其碎片化的传播方式却难以形成系统化、专门化的风险知识普及,甚至还会干扰风险知识的传播,造成大众认知的混乱。例如,关于PX安全性、风险性等争论在新媒体上就不断左右变动,宁波事件中,百度词条“PX”更是接连被持不同立场的人员反复修改,严重影响了受众的判断,使其对“PX”谈之色变。

邻避冲突中的社会舆论也非常值得关注。“舆论作为社会群体意识流,受到多种社会变量的约束,往往会存在多种不确定性。舆论场是一个群体交往场域,交往的场域越大、越开放,存在的不确定性也就越大。”[7]40当下的中国社会正面临着转型期的社会压力,媒介化和风险化的现状又给政府工作带来进一步的挑战,当这些来自不同社会背景、不同利益群体的行动者参与到邻避冲突事件时,舆论的变动和风向就更需要政府部门时刻关注。

四、政府应对邻避冲突的策略

(一)建立快速的信息发布机制

社会心理学认为,受众在面对多方消息时更愿意相信最先收到的信息,这就是心理学上的首因效应。厦门PX事件发生时,地方政府并未建立起及时的信息发布制度,当地民众无法从其他渠道获知消息,坊间流言能够在第一时间满足受众的信息需求,在首因效应下,地方政府工作陷入被动和尴尬。2012年10月22日,宁波镇海地区刚刚出现人员聚集,24日镇海政府就及时给予了回应,可见地方政府在邻避冲突中的信息发布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进步。但无论是厦门,还是宁波、启东等地,地方传统媒体只是在民众走上街头,冲突愈演愈烈时才开始对邻避事件进行报道,丧失了信息发布的主动权。转型期的中国将会遭遇更多邻避冲突事件,这就要求政府建立快速的信息发布机制,填补受众在信息需求上的空白,利用首因心理,第一时间通过新媒体及时回应社会关切,满足受众的需求。同时,政府还要恰当运用传统媒体发布信息,抢占舆论高地,引导社会舆论,安定社会秩序。

(二)拓宽表达渠道分散决策风险

贝克认为,风险社会下政府在面对风险时无法做到闭门磋商,而是应该将媒体、民众等纳入商讨议程。[8]132当下中国正处于高风险社会,除了面对转型期贫富差距拉大等风险外,还要遭遇后工业社会的风险,在这种“压缩的现代化”的条件下,特别是在邻避冲突越来越多的当前,政府在决策议程中应该更多听取社会、团体等意见,增强政府和公众之间的互动,加大公众对政府工作的理解和支持,分散决策的压力和风险。此外,还应进一步拓宽表达渠道,减少舆论压力。除了继续加强制度性渠道的建设外,政府还要更积极利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做好信息发布和引导机制。从厦门事件到宁波事件,尽管地方政府在回应社会关切上取得了一定进步,但是地方媒体在冲突发生时最初只能噤声,随着冲突达到极端时才开始发声,且只是单一扮演政府“传声筒”的角色,民众意见并未得到呈现。因此,在邻避冲突时应进一步激活媒体功能,尊重受众表达权利,释放官民矛盾,以起到社会安全阀的作用,而不是动辄删帖、噤声。

(三)提高大众与政府的媒介素养

作为一门教导大众理性看待媒体、利用媒体的媒介素养教育已经在西方普及多年,但在我国媒介素养教育尚处于起步阶段。面对新媒体快速便捷的传播特性,一方面,政府在教导公众使用新媒体工作学习的同时,还应该加强公众的媒介素养,教导公众利用好新媒体获取知识、理性发声,认真辨别网络谣言,认识网络造谣的危害。另一方面,面对高风险社会,政府应加强自身的媒介素养,学会利用媒体开展工作,增进与民众的相互理解支持,认真听取不同意见,与民众形成良好互动局面,达成全社会的共识。此外,还应继续做好科普工作,结合不同媒体的特性,做好风险防范知识的普及和传播,教导公众学会认识风险、规避风险,消除公众在化工等风险产品上的偏见,以期达成社会共识。

五、结语

冲突在一方面扰乱社会政策秩序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可以释放社会压力,缓和社会对立矛盾。全球化的现代化处境已然使当下中国面对的风险不断增多,媒介化、网络化的社会现状又使当前我国邻避冲突呈现出新特点和新挑战。在邻避冲突高发的今天,政府部门需要总结经验教训,认真应对和研究冲突,而不应一味封堵。面对社会大众文化知识的不断提高,政府部门还需要适应媒介化、风险化的社会现状,建立科学、及时的信息处理机制,积极回应公众合理诉求,重建政府公信力,而培养公众科学理性的意识,则将会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1]邱昌泰,黄锦堂,汤京平,等.解析邻避情结与政治[M].台北:翰芦图书出版有限公司,2006.

[2]曾繁旭.国家控制下的NGO议题建构:以中国议题为例[J].传播与社会学刊,2009(8).

[3]孙玮.“我们是谁”:大众媒介对于新社会运动的集体认同感建构——厦门PX项目事件大众媒介报道的个案研究[J].新闻大学,2007(3).

[4]董红兵.媒体在都市环境维权中的动员与协商研究——以宁波PX事件为例[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14.

[5]曾繁旭.环境抗争的扩散效应:以邻避运动为例[J].西北师大学报,2015(5).

[6]郭小安.网络抗争中谣言的情感动员:策略与剧目[J].国际新闻界,2013(12).

[7]张涛甫.再论媒介化社会语境下的舆论风险[J].新闻大学,2011(3).

[8]乌尔里希·贝克.世界风险社会[M].吴英姿,孙淑敏,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冯自变】

DONG Hong-bing

(LiteratureInstitute,TaiyuanNormalUniversity,Jinzhong030619,China)

NIMBY Conflicts of The New Media Age and Approaches of Government

China is faced with various risks in social transformation such as frequent NIMBY conflicts. NIMBY conflicts have some new features in the new media era: rapid communication, quick mobilization and fast community construction, which bring many challenges to government. Under the new media era, when confronting with NIMBY conflicts, governments should adopt various measures and timely respond to public concerns. Meanwhile, they also need to establish a scientific and transparent information processing mechanism and ease social contradiction.

new media; risks; NIMBY conflicts; government response

2016-05-09

董红兵(1987-),男,河北涉县人,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助教,硕士。

1672-2035(2016)05-0057-04

C91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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