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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们江鸭绿江流域开发简史

2016-02-13李乐营孙炜冉梁启政通化师范学院高句丽研究院吉林通化134000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图们江高句丽鸭绿江

李乐营,孙炜冉,梁启政(通化师范学院 高句丽研究院,吉林 通化 134000)

图们江鸭绿江流域开发简史

李乐营,孙炜冉,梁启政
(通化师范学院高句丽研究院,吉林通化134000)

通过回顾从古至今图们江、鸭绿江流域的经济开发、民族移动、行政建置以及交通建设等问题,对于现今边疆稳定和对外开放提供决策咨询和历史借鉴,进而对当前吉林省东、南部开发的战略大计不无裨益。

图们江;鸭绿江;长白山;开发

图们江、鸭绿江是当今中朝边界的界河,这里也是吉林省东部和南部的重要经济区域,自古便是各民族活动和繁衍的重要区域。同样,也是东北亚地区的核心所在。历史上,这里承担了中华文明向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输出的中转通道,是东北亚地区经济发展、文化交流的枢纽,秽貊人、沃沮人、肃慎人、汉人、高句丽人、渤海人以及女真人等,都在这里生活和定居,对以长白山为核心的图们江和鸭绿江流域进行着开发和建设,这些人类活动创造了辽东东部游牧农耕交错带的独特生产方式和文明形态。可以说,对这一地区自古以来开发建设的研究,不仅可以使我们了解该区域的历史活动,更有利于我们在当前环境下对吉林东部和南部地区的开发建设提供理论依据和指明发展方向。

所谓“开发”,系指通过研究或努力,开拓、发现、利用新的资源或新的领域 (develop;open up;exloit);或指对新资源、新领域的开拓和利用(develpment),是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涵盖政治、文化等诸多情况的人的活动。简而言之,即为启封、发掘,如汉书·王莽传》中所言:“吏民上封事书,宦官左右开发,尚书不得知”;[1]4140宋人费衮在《梁溪漫志·温公论碑志》中言:“志乃藏于圹中,自非开发,莫之睹也”;[2]62《汉书·孙宝传》言:“时帝舅红阳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垦草田数百顷,颇有民所假少府陂泽,略皆开发,上书愿以入县官”;[1]3258《金史·张开传》载:“论淇门、安阳、黎阳皆作堰塞水,河运不通,乞开发水道,不报。”[3]2589尽言“开发”之诸义。

一、原始社会的两江流域文明萌芽

追溯历史,图们江与鸭绿江流域,遍布着古人类原始群体的足迹,是东北亚腹地人类最早的栖息地之一。大约在距今三十万年前左右,鸭绿江口附近便出现了古人类的活动,由此拉开了两江流域地区历史文明的序幕。那么,这些古人类是通过什么途径来到鸭绿江入海口地区的呢?据现代地质学资料,现今的辽东半岛与隔海相望的山东半岛,早在5亿年前左右是连在一起的。从渤海湾内发现的已灭绝的第四纪的猛犸象、披毛犀、河套大角鹿等非海洋古生物化石和山东庙岛群岛周围海域中发现的古生物遗骸,证明了远古时期的今渤海湾和渤海、黄海之间的海峡一带曾是陆地相连,我们称其为“胶辽古陆”。[4]1-2远古人类正是通过这条古陆踏上了北迁东移之路。从考古学发现来看,金牛山遗址(位于辽宁营口,距今大约28万年)、后庙山遗址(位于辽宁本溪,距今大约24—14万年)、安图人(位于吉林安图,距今约2.6万年左右)、榆树人(位于吉林长春,距今2—4万年)、哈尔滨人(位于黑龙江,距今约2.2万年左右)的分布与年限大体证实了这一论断。通过这条古陆线,原始人类首先来到了鸭绿江流域,前阳洞穴遗址是鸭绿江流域最早也是最具代表性的旧石器时代遗存,位于辽宁丹东,鸭绿江入海口地区,距今大概有1.8万年左右。及至新石器时代,辽东地区(即东北南部,古代泛指东北)与中原各原始部族间有着较为密切的交往,这种早期与中原海上水路交通联系的中枢地带,主要是通过辽东半岛南部的狭长海脊陆路和山东半岛北部庙岛群岛作为桥梁来进行的,并且得到了现代考古发现的证实。如辽东南部发现的长海县广鹿岛小珠山、吴家村,旅顺郭家村,大长岛上马石等遗址,其考古断限基本在距今4—7千年左右。[5]而在山东半岛则发现了蓬莱紫荆山、烟台市白石村、长岛县大黑山岛北庄遗址等。[6]这些遗址在考古文化的内涵表现上显示出明显的一致性。而考古学上通常用文化的交流和影响来解释远古时期相邻或相近地区文化内涵的一致性。辽东与山东两半岛之间所发现的具有共同特点的文化类型,从古代两地人类直接交流的途径来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通过“胶辽古陆”的海脊陆路,另一种即由海路相通。而据地质学考证,此时的“胶辽古陆”已经发生海陆变迁,地质沉陷和被海侵蚀,所以,此时两地间的交通来往必定是海路。这一论断也同样得到了考古学的证实。在鸭绿江入海口即黄海之滨的丹东后洼遗址中,不仅考古发现了大量的巨型石网坠,而且发现了“舟”形陶器,这说明辽东半岛五六千年前已有了舟船,实现辽东与山东之间的舟楫往来。两江流域的文明之路,就是经由此路为肇端发展而来。随着人类的逐步向北迁徙,图们江流域亦迎来了文明的曙光,安图人的出现便证实了东北亚的人类发展足迹。

二、古朝鲜对两江流域的初步开发

由于远离中原地区,该区域的发展相对迟缓,直至箕子朝鲜势力的到来,两江流域才进入到了青铜时代。《尚书大传》中载,武王克商之后,箕子不愿仕周,而“走之朝鲜”,“武王闻之,因以朝鲜封之”。在《隋书·裴矩传》中载:“高丽之地,本孤竹国也,周代以之封于箕子”,[7]1581尔后箕子逐步向东发展,将势力迁至辽东,后越过鸭绿江流域,东迁到了朝鲜半岛北部。朝鲜之地,史载汉乐浪郡在王俭城,《地括志》言“即古朝鲜也”,《汉书·地理志下》载“乐浪郡……县二十五”,以朝鲜居首。[1]1627由此可知,箕子朝鲜逐步东走,最后以王俭城为中心,与当地良夷融合,控制了大致包括今朝鲜半岛北部,其国力强盛之时,斥地广阔,西面疆界当在鸭绿江以西两千里外,因为据《三国志·东夷列传·韩》夹注中载:“燕乃遣将秦开攻其(朝鲜)西方,取地二千余里,至满番汗为界。”[8]850满番汗即今鸭绿江附近区域,这与“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家之玄菟郡耳”[9]5321的记载相符,证明箕子朝鲜在鸭绿江流域两岸统治了相当辽阔的地域。从现今的考古遗迹来看,在今天的辽东地区留有很多巨石建筑,即“石棚文化”。[10]这些青铜文化的产物明显是受红山文化牛河梁积石冢的影响,而这种积石冢方式随着箕子朝鲜的东迁,空间上一直影响到了朝鲜半岛,时间上一直影响到了后来这一区域高句丽早期的墓葬形式,证明了中原文化东移对这些区域的影响。鸭绿江流域作为水陆两线都必经的交通枢纽,在此时已经成为主要的人流集散地,随着箕子朝鲜带来的文明,其生产也发生了重大变革,在通化三岔林业局便发现了A型铜斧石范,青铜器的发展水平,标志着生产力的高低,其发现从南到北呈现一种递减趋势,可见下游文明程度在逐步地向上游递减,此时的文明中心还是在河流入海口的下游地区。

在古朝鲜时期,鸭绿江流域与图们江流域两岸地区还发生了纷繁的民族流动,其中最大的两支活跃在该区域的民族当属秽(濊)貊。秽(濊)族在夏商时本居于山东半岛,属东夷民族,周灭商时被周所迫,大部分向东北迁徙,并以松嫩平原为中心定居下来,其活动范围比较广阔,最南端在长城以北,与燕国为邻;东北部与肃慎族相接。秽(濊)族早在西周时代,就是周王朝的朝贡国。《史记·五帝本记》载:“北山戎、发、息慎”[11]中的族称应该是按其地理位置或分布区域的自然排列。“发”位居中部。《大戴礼记·少闲篇》称作“北发”。《逸周书·王会篇》将发解作发人。有些学者认为发是貊更早期的族称,《左传·昭公·传九年》:“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肃慎,燕,亳,吾北土也”[12]中的亳即是貊。[13]《山海经·大荒东经》及《海外西经》所载“白民之国”或“肃慎之国,在白民北”中的白民也是貊。西周时期,秽和貊已载于文献,或并列或单字出现。《淮南子·缪尔训》说:“匈奴出秽裘。”秽、貊曾献貔皮、赤豹、黄罴于周室,或即秽裘。秽人,最初以渔猎为主,可能是傍水而居的渔猎居民。貊则以游猎或游牧为主要经济。《孟子·告子下》曰:其居地“五谷不生、惟黍生之”,虽然有了农业,但不发达。春秋初,出现了秽貊连词,秽貊或称秽貉。两大族群融合后统称为秽,发展成为以农业为主,与畜牧、渔猎相结合的族群。秽貊人长期过着迁徙不定的生活。活动范围涉及东北的中南部和朝鲜半岛,大致东至松花江、鸭绿江、图们江流域。北至嫩江流域,西抵松辽分水岭。北部秽貊族的活动中心是在嫩江和松花江汇合的地带。而南部秽貊族则以鸭绿江和大同江为活动中心。春秋时期,齐桓公曾经发动过对秽的战争。秽族有很多分支,其中高夷在浑江流域,良夷在今大同江中下游(即古朝鲜人,乐浪夷),东秽是分布在今朝鲜江原道。但是秽貊始终是两民族的联盟,不是一个单一民族。貊有大水貊、小水貊、梁貊。梁貊分布在集安与新宾之间。小水貊分布在叆河,大水貊分布在鸭绿江。貊人又叫貉,有九貉、蛮貊、胡貊的说法,秽貊势力最大。后来秽族的貊人在东北地区和朝鲜半岛建立政权的夫余、沃沮、高句丽和百济,就是在秽貊族的基础上形成、发展起来的。貊人最早是在松嫩平原生活,后受匈奴压力入鸭绿江,“玁狁所逼,稍稍东迁”,最远到朝鲜清川江,至江原道建立貊国,而秽貊支流的沃沮人则居住于今天朝鲜半岛东岸、日本海西岸的区域,其中生活在图们江流域的是秽人支流的北沃沮人。

三、燕秦在两江流域的行政建置

战国时期,燕国在东进过程中逐朝鲜新拓地区,于燕昭王十二年(前300)[14]60设郡置守,设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由此开始了中原政权在东北的行政管理。其中辽东郡辖境在辽河流域至朝鲜半岛北部,郡治设在襄平(今辽宁省辽阳市附近)。由此,襄平成为东北极具规模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由此为中转线,中原文化经济一直传播至两江流域地区。今鸭绿江右岸,浑河以东出土了大量战国的刀币、布币,[15]同样在朝鲜慈江道、平安北道和平安南道都出土了大量燕国明刀币,黄海南道则发现了战国时期无血槽中原式铜剑,集安还发现了战国晚期的赵国有铭文铜剑。[16]证明此时的两江流域一带,战国时已是户籍聚众的邑落。大量古燕人和箕人以及秽貊人以鸭绿江流域为中心,定居和沿江进行相互交流,形成了如沸流国、卒本扶余这样的部落联盟;而图们江流域依旧是北沃沮人活动的主要区域。

秦对辽东的管理,不是对燕的简单承袭,而是有所建树。主要是建立郡县,延伸长城,统一法令等。燕郡下是否有县,并无从查证,但秦郡之下已确设有县,秦时辽东、辽西属县共计二十九个。[11]2090秦王朝强化地方统治机构,统一法令的措施同样实施于辽东和辽西两郡。史载:“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字。地东至海暨朝鲜。”[11]239秦的法令统一,从东北区域考古发掘出的货币和权衡器上得到证明。为了北拒游牧民族的骚扰,秦统一后开始大肆修筑长城。《魏略》载:“秦并天下,使蒙括筑长城,到辽东。”至于秦长城东段终端止于何处,《水经注》载:“始皇令太子扶苏与蒙括筑长城,起自临洮,至于碣石”。碣石位于何地?说法不一。世存三种说法,其一认为是今河北昌黎县的碣石山;[17]其二认为在辽西的兴城或绥中;[18]其三认为在朝鲜半岛北部的遂城。①笔者认为,以碣石为地名的地方在渤海沿岸有很多处,但我们要确认之碣石乃史料中所述的长城起始处,当是在朝鲜境内。从现今的考古发现可以知道,秦长城东端当是在朝鲜半岛西北部。《晋书》说:汉乐浪郡境内之遂城为“秦筑长城之所起”。[19]《通典·州郡典》载:“碣石山在汉乐浪郡遂城县,长城起于此山,今验长城,东截辽水而入高丽,遗址犹存。”文献载明碣石山在朝鲜半岛北部的遂城境内。那么遂城又在哪里呢?史家考定在今大同江与清川江之间的海边。[20]《汉书·贾山传》中载:秦“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1]2328秦代“驰道”的开辟,开拓了历史上行“官道”之先河。辽东郡长城之内必然建有驰道,通过鸭绿江下游地区贯穿襄平与朝鲜半岛之西北地区。鸭绿江东岸“番汗县”成为通往“王俭城”(平壤)的重要中转站,而两江流域通过这些交通线形成了沿途的州县城堡。

四、汉四郡的设置及汉魏时代的两江流域交通开发

经秦末之乱,汉初废燕国,重置辽东郡,设十八县,其中位于鸭绿江流域的有武次 (辽宁凤城大堡镇)、西安平(辽宁丹东九连城)和番汗(朝鲜平安北道博川城)三县。[1]1626东汉时,撤武次县,仍留西安平和番汗两县于辽东郡。元封三年(前108),汉武帝征服卫满朝鲜后在朝鲜半岛北部和中部设立的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四个郡。“武帝灭(卫氏)朝鲜,以沃沮地为玄菟郡。”昭帝始元五年(前82年)罢真番、临屯以并乐浪、玄菟,玄菟郡郡治由最初的沃沮城迁到高句骊城,②谭其骧认为该城位于今辽宁沈阳城东上柏官屯,另有说法认为位于东辽河赫尔苏驿附近。领有三县,即高句丽县(辽宁新宾兴京老城)、上殷台县(吉林省通化市)、西盖马县(朝鲜鸭绿江左畔楚山附近)。由此,鸭绿江流域下游地区为辽东郡所辖,上游地区为玄菟郡所辖。魏晋亦大体沿袭两郡,直至被高句丽吞并。汉魏时期,由辽东郡襄平东行陆路,连接“乐浪”等四郡,为东北地区边郡要途之一。[22]27-28交通道路的开辟,为两江流域地区的经济发展和人口定居创造了条件,正是这些重要交通线路,串起了两江流域沿岸各城镇的诞生与发展。

汉魏时期的两江流域的开发和发展最为迅速,受自然地理条件影响,汉魏时期东北与中原的交流主要是通过海上交通,以东北南部的辽东郡为主,并且主要是由环辽东半岛濒海的县镇出发,南渡今渤海海峡或沿黄海沿岸,通往山东半岛汉代“齐郡”和“东莱郡”之地。当时,由山东“齐郡”和“东莱郡”入海,东北海行,沿黄海海岸,入自鸭绿江口的“安平道”;再转渡朝鲜西海岸,由大同江口(古称“列口”)或清川江口(古称“浿水”)登陆“列口”和“朝鲜道”。[4]72这是汉魏时期由中原海道通往高句丽、古朝鲜和乐浪郡的重要水路交通线。安平口充当了这个时期连接中原与半岛的中转站,是鸭绿江流域的重要城镇。安平口,指鸭绿江下游的汉代辽东郡西安平县海口,而汉代西安平县,已确知在今辽宁省丹东市九连城。当时高句丽曾多次从海路与东吴联系,《三国志·吴书·孙权传》记载:嘉禾三年(234),孙权遣谢宏、中书陈恂封高句丽王东川王为单于。谢宏等乘船渡海到达“安平口”,经此去国内城。从孙吴之地,渡海至辽东“安平口”,当是从东海西海岸,渡东海和黄海,方可入鸭绿江口,这条南北航线可达数千里,可见当时两江流域与中原诸地交流和贸易之盛。

五、高句丽时期的开发

在高句丽时期,两江流域得到了空前开发,尤其是两晋南北朝时期,中原战乱纷争不断,而高句丽所辖的两江流域基本保持着和平稳定的局面,这便为该地区的发展创造了优越的环境。高句丽都城无疑成为此时东北亚地区政治、经济的中心,而高句丽前期两个都城均位于鸭绿江流域,即便最后的都城平壤位于朝鲜半岛大同江流域,这一地区仍是通过两江流域作为其西进中原王朝、北联其他民族的重要通道和纽带。以高句丽都城为中心,形成了赴诸地交流的“南北两道”。事实上,高句丽建国前,高句丽同北方夫余族,同南方辽东、中原各民族之间的南北交通道路已经打通。高句丽建国后,由于都城迁移,加之政治、经济、军事力量的发展变化,高句丽南北交通道路不断变化和拓展。道路的开通,对于各民族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是十分方便的。对于促进民族融合、社会进步的作用是巨大的,对于两江流域的经济、文化开发更是意义重大。高句丽人建国不久,“求属玄菟”,派使臣去中原,祝贺皇帝加元服,接受中原封号和赏赐。中原的铁器、鎏金生产工艺,先进的生产技术不断传入高句丽,促进高句丽经济的发展和社会进步。高句丽国家也将两江流域、长白山区特产的人参、木材以及高句丽的舞乐传入中原。隋唐时,宫廷中有“高丽乐”“高丽伎”,唐初一些贵族也擅长高丽乐舞。思想文化的交流,宗教经典的传播,使人们的社会思想和意识发生重大的变化。这些都是两江流域迅猛发展的佐证。

六、渤海国的“朝贡道”

唐代两江流域依旧承担了东北与中原地区重要的联系纽带的作用,“海东盛国”渤海国就诞生在图们江流域的东牟山地区,而鸭绿江流域则有一条最主要的水陆交通线,当是渤海与大唐沟通最为密切的鸭绿“朝贡道”。鸭绿朝贡道就是贾耽所著《四夷道里记》中所说的“登州海行入渤海道”。这条交通线在渤海成为“海东盛国”的历史进程中发挥过巨大的作用,全程分为水路和陆路两部分,其中陆路全程在渤海境内,之所以称作“鸭绿朝贡道”是因为鸭绿江在这条路线中处于核心地位。在营州道数次陷落和被阻隔之际,这条道路成为中原沟通东北地区的稳定生命线。据《新唐书·地理志》引贾耽所著《四夷道里记》载,渤海朝贡道从唐境至渤海都城的路线是:“登州东北海行,过大谢岛、龟歆岛、末岛、乌湖岛三百里。北渡乌湖海,至马石山东之都里镇二百里。东傍海壖,过青泥浦、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汪、橐驼湾、乌骨江八百里……至鸭渌江唐恩浦口。乃东南陆行,七百里至新罗王城。自鸭渌江口舟行百余里,乃小舫泝流东北三十里至泊汋口,得渤海之境。又泝流五百里,至丸都县城,故高丽王都 。又东北泝流二百里,至神州。又陆行四百里,至显州,天宝中王所都。又正北如东六百里,至渤海王城。”[23]1147登州是我国古代北方重要海港,始建于隋唐,登州城内还设有“渤海馆”,专司与渤海间的贸易,此处“货市渤海名马,岁岁不绝”。[9]3535由此航海向东北至辽东半岛南端,这是一条自古以来的航道。从贾耽的《道里记》中我们可以清晰地了解“朝贡道”的路线情况。自登州(蓬莱)渡海向东北,先后经过山东沿岸的大谢岛(南长山岛)、龟歆岛(砣矶岛)、末岛(庙岛)、乌湖岛(隍城岛),北渡乌湖海(渤海海峡)进入辽东半岛,经马石山(老铁山)东侧的都里镇(旅顺口),沿途过青泥浦(大连)、桃花浦(庄河县花园口)、杏花浦(金县杏树屯)、石人汪(长海县石城岛)、橐驼湾(鹿岛以北洋面)、乌骨江(叆河),达鸭绿江口。再溯鸭绿江向上至泊汋口(丹东尖古城),由泊汋城又溯鸭绿江而上,行五百里至丸都城(集安),再东北溯流二百里到达神州(临江),自此改行陆路,向东北进入图们江流域,经显州 (和龙西古城子)到达上京龙泉府 (宁安西南)。陆路沿线发现众多渤海古城遗址,如宝马山城安图二道乡)、仰脸山城(安图小营子)、獐项古城和龙西城镇)等,这些渤海古城都在今河流或公路、铁路附近,可知古今交通线路基本相同。这条交通线在东北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它不仅是一条朝贡线路,还是一条经济线和政治线,尤其在渤海建国初、营州陷落,陆路断塞之际,唐使崔訢即是通过该条路线开启了唐册封渤海的政治联系。

七、辽金时期的开发建设

契丹兴起后,在我国北方的经济开发、行政建置和交通地理的发展上,占有重要地位。随着辽代在北方草原地带普遍建立府、州、县和头下军州,①头下军州是由契丹贵族以俘掠或受赐的人口和自己原有的奴隶、部曲,在自己割占或分赐的土地上建立,州县城堡等组织,称为头下,又称为“私城”。使它的北部疆域空前广阔。由此奠定了近千年来东北地区建置与交通地理的基础。契丹灭渤海后,在原址建东丹国,基本保留了渤海行政建置。此时,契丹与高丽国基本以清川江为界,鸭绿江流域、长白山区和图们江流域成为定安国和女真诸部活动区域,形成了鸭绿江女真、长白山女真及蒲卢毛朵部女真等,他们是黑水靺鞨的一支南下,与当地渤海人融合而成的新的民族共同体。这里的女真诸部盘踞在长白山、鸭绿江、图们江两岸,南到大同江北岸,成为辽与高丽之间非常活跃的政治力量。为了控制和争取对鸭绿江流域和图们江流域的控制,辽与高丽展开了长年的军事冲突和政治斗争。因为鸭绿江女真的存在,在辽圣宗以前,辽仍然无法有效控制鸭绿江两岸地区,而鸭绿江流域尚有渤海遗民建立的“定安国”割据,这些都成为辽国与宋朝对峙时后方的隐患。尤其让辽国不能容忍的是,公元961年至991年,鸭绿江女真频繁地到宋朝贡,定安国也借道女真从鸭绿江出海口通过海路与宋联系,图谋合击辽国。为此,辽多次出兵鸭绿江女真和定安国。为了彻底断绝鸭绿江女真和定安国与宋的联系,切断对宋朝贡的路线,辽统和九年(991)二月,在鸭绿江口建威寇、振化、来远三城,屯戍卒。[24]141开泰年间,又在原来三城的基础上增设保州、宣义、定远等州城、堡垒,使得对鸭绿江口的控制成为一个防御整体。[24]1521构建了一条以保州为桥头堡,一直延伸到东京辽阳的戍防体系。这条戍卫体系同时就构成了一条军事交通线,沿线州城有大量军屯,大量从内地征集而来的“汉兵”以及掌握农业生产技术的农户前来耕种,即所谓分批轮流屯戍”。除辽阳保州线以外,还有一条黄龙来远线,据《辽史·兵卫志下》边境戍兵条引高丽《大辽事迹》记述:“东京沿女直界至鸭渌江”一带,即置有黄龙府、咸州、来远城和神虎军城,另有七十堡、八营,记正兵二万二千人。两条军屯线使鸭绿江流域与西辽阳和黄龙府的区域连为一体,沿线形成了今天的城市线群。同样,为了争夺图们江流域南部的地区,高丽曾与这一地区的女真爆发了曷懒甸之战。随着农业生产的发展,人口的增加,东京道地区的商业贸易也出现了新的发展局面。东京道地区榷场互市非常活跃,鸭绿江、图们江流域均有榷场互市的开设。金朝灭辽后,采用路府统辖州县的制度,两江流域地区隶属东京路,设辽阳府。

八、元明清时期的交通和城市建设

辽金时代发展起来的城镇、交通,经过蒙金战争,遭到严重破坏。《元一统志》云:“城皆渤海、辽、金所建,元废,城址犹存”。[25]可见辽金古城多在元初废弃,两江流域地区亦不能幸免。元朝建立后,建置州城,移民屯田,奖励农耕,开辟驿道,东北经济又逐步恢复发展起来。尤其是东北驿站的设立,对东北边疆的建设和经济的发展都有重要意义,并为明清两代东北地区政治、经济开发以及交通、建置地理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历史基础。[4]251

自窝阔台以来,逐渐在广阔的领域内,建立起“站”的制度。《元史·兵志·站赤》说:“元制站赤者,驿传之译名也。盖以通达边情,布宣号令。”[26]2583驿站的设立,起初只是基于政治的、军事的需要,特别是边远各民族地区往来的需要。但驿站的广泛建立,却增进了各地的水陆交通联系。而鸭绿江与图们江流域恰好是蒙元政权进入半岛高丽的必经之路,因为征东行省的建制,讨伐日本和统治高丽的需要,这条交通线上布满了驿站,成为元朝使者和高丽觐见皇帝的重要途径,所以沿途废弛的城镇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

明代以九连城为基点,即以今天丹东地区为连接中朝联系的枢纽,是双方贸易、使节、交流的核心所在。鸭绿江的建州女真部落时常沿古路而下,对这一地区进行劫掠,可见这一地区不仅交通十分便利,而且人口稠密、经济富庶。作为两江流域的最西端,鸭绿江口无疑承担了此时中朝交流,尤其是经济贸易的重要所在,图们江流域的女真人亦因为朝鲜的北进而大量迁往鸭绿江流域生活,为建州女真最终崛起奠定了基础。迤至清代,尽管清王朝封禁东北,设置了柳条边,但依旧未能阻碍以明代建立起来的丹东九连城、东八站各路驿站为道路的从朝鲜义州至辽阳的朝贡线路。其鸭绿江口依旧是上游人民顺江而下与朝鲜边贸或者与中原交流的重要节点。其经济地位和对东北南边地区的发展所起到的作用直到民国和伪满时期仍未停滞,其重要的地缘作用直至今日仍发挥着巨大影响。

清朝光绪三年(1877),政府着手在东边外设县时,就添设了奉天东边兵备道,简称“东边道”。首任道台为陈本植,驻凤凰城。规定该道夏初驻东沟一带,“稽查木税,慎重海防”,秋后赴头道江(今通化市)以上,“弹压督促征收一切”,“冬末再回凤凰城处理公件。”[27]清朝奉天省的东边道存在了30多年,它在长白山西南坡的各属县,不断增加。这种行政建制的恢复,昭示着鸭绿江以及图们江流域重新焕发生机,一场新的大发展、大开发时代的到来。

九、近代两江流域的开发状况

中华民国的东北,其行政建置沿袭了清朝,但地方行政建置有不同程度的变化。这个时期是两江流域民族资本发展最为迅速的时期,大量民族资本投入到两江流域矿山、林业等工商业开发建设,加快了该地区的近代化进程。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九·一八”事变,武装占领东北三省,东北沦为日本殖民地,东北行政区划和实行的政治制度,按照日本帝国主义的需要,进行了频繁的变动,在两江流域中的图们江流域地区设置了间岛省,这里自清末时起,日本人便大作文章,是制造中朝边境摩擦的重要地区,成为至今仍影响中韩朝之间关系的毒瘤。两江流域在日伪期间大量自然资源和农副产品被疯狂掠夺,成为支撑日本发动战争的重要后勤基地,所以对于日本在两江流域的建设和开发,我们要清醒地予以认识。两江流域于晚清开禁之后,作为经济发展大动脉的交通运输业也很快发展起来,水路、公路、铁路运输事业日益发展,反过来又加速了该地区经济的发展。“九·一八”事变后,该地区沦为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尽管铁路运输在此时有较大地发展,然而,它却打上了深深的殖民地印记,成为日本帝国主义掠夺东北资源的吸血管道。随着抗战的胜利,尤其是新中国的成立,整个东北成为新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而两江流域又充当了该时间内重要的历史角色和使命,成为见证中朝两国友谊的重要通道和枢纽。迨至改革开放后,这里日趋成为连接东亚四国的中心区域,为吉林经济,乃至整个东北经济贡献着卓越的力量。

以长白山为中心的图们江、鸭绿江两江流域,其历史影响辐辏整个东北亚,两江流域作为大陆与朝鲜半岛沟通的枢纽和最为重要的中转站,在历史上承担了重要的角色和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对该地区的深入探讨,对于今天我们系统研究中朝之间疆界和关系的历史演变规律,总结吉林南部边疆开发经验,探求民族消长源流,明晰边界变迁始末,揭示两江流域地区的文化特征。贯穿古今,融合中外,在东北亚经济圈大范围内重新认识两江流域的战略位置和经济地位,为边疆稳定和对外开放提供决策咨询和历史借鉴,而于当前吉林省东南部开发的战略大计不无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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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星华)

K293.04

A

1008—7974(2016)03—0090—06

10.13877/j.cnki.cn22-1284.2016.05.017

2015-11-11

2014年度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重大委托项目《吉林历史与文化研究丛书》子项目《图们江鸭绿江流域开发史》

李乐营,吉林通化人,通化师范学院高句丽研究院院长、历史与地理学院院长,历史学博士,教授;孙炜冉,吉林集安人,实习研究员,历史学博士;梁启政,吉林通化人,副教授,历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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