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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产阶层是社会发展的“稳定器”吗?

2016-02-12吕庆春伍爱华

探索 2016年4期
关键词:稳定器中产阶层现代化

吕庆春,伍爱华

(1.重庆科技学院法政与经贸学院,重庆401331;2.重庆科技学院人文艺术学院,重庆401331)

中产阶层是社会的中坚阶层,它的兴起、成长与社会的稳定密切相关。在一个以中产阶层为主流的社会中,这个阶层无疑是维系政治与社会稳定的力量。然而,在向现代化转型的社会中,阶层分化剧烈,中产阶层迅速成长,阶层的重新整合激荡着现有的经济、政治利益分配机制,改变着人们的政治意识与政治诉求,冲击着现有的政治与社会体制。如果社会分配与调节机制失灵,制度供给滞后,政治系统的吸纳能力有限或者政治参与急剧扩大,都有可能激发政治与利益诉求,激化社会矛盾,甚至引起社会动荡。其中,中产阶层是引起社会不稳定的重要因素。“中产阶级与稳定的关系,颇似富裕与稳定的关系一样,一支庞大的中间阶级队伍犹如普遍富裕一样,是政治上的一支节制力量。然而,中间阶级的形成却也像经济发展一样,常常是极不稳定的因素。”[1]239

1 成为社会主流的中产阶层是社会的“稳定器”

当中产阶层成为社会主流阶层的时候,它是维系社会稳定的主要力量。“最早出现在舞台上的中产阶级集团就是最激进的集团,后来出现的那些中产阶级成员则带有更多的官僚性和技术性,更注重商业,因此也就比较保守。”[1]248由于中产阶层人士的技术性与官僚性等职业特性,使得他们对社会的态度温和,对事物进行较冷静的分析和处理,对社会的认同感较强,思想政治意识倾向保守。他们不赞成社会动荡,主张维持现有的社会秩序,反对用暴力或剧烈的方式解决社会矛盾和冲突,主张用改革或改良的方式化解社会矛盾、促进社会发展。因此,中产阶层为社会稳定奠定了牢固的基础,成为社会的“稳定器”。

1.1 体制吸纳与认同使中产阶层成为稳定的社会阶层

中产阶层成为稳定的社会阶层,是由它与社会体制的内在关系所决定的。中产阶层的大多数从业人员,无论是以政府官员、各种专业技术人员的身份工作,还是在企业、公益组织等行业和部门从事管理或技术工作,都具有以下特性。一是中产阶层的人数众多。瑞士信贷银行发布的《2014年全球财富报告》表明,全世界中产阶层群体的全部净资产为31万美元,并估算出全球有10亿人属于中产阶层,其中中国的中产阶层人数增加较快,2014年比2000年翻了一番,占到了全球的30%,即3.3亿人左右[2]。二是中产阶层与现有的社会体制密切相关,被称为是体制内的人或者与体制相关的人。构成中产阶层的几个主要群体——政府官员、事业单位和社会组织的专业人员、专业技术人员、国有企业经理人员等,这些群体有的本身就是体制内的人,有的与体制联系紧密,都受益于社会政策与体制。他们“对现存的政治和社会体制不会有变革的欲望”,“或者说,在他们和国家之间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不大”[3]。三是中产阶层的经济与政治双重体制属性都体现得很充分。中产阶层的属性不仅表现在经济层面,而且在政治层面的属性也在充分显现,因为政治体制在吸纳他们,他们不会游离于政治体制之外。体制的属性决定了中产阶层人士受惠于体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认同体制,自觉维系体制的稳定。

1.2 中产阶层的稳定收入与恒产增进了社会稳定

中产阶层所从事的职业社会声望较高,对工作还有一定的支配能力,工作时间、地点和工作任务等方面都有一定的自由度,有的有很大的自由度。无论中产阶层人士在政府部门从事社会管理、在企业中从事经营管理,还是在社会的各个行业和领域中从事专业技术工作,他们的职业都较为稳定。他们的收入大部分来自薪金,部分人还有学位、职称、岗位等方面的津贴,有的有知识产权、技术、资本投资等方面的额外收入,有的有资本、资格、声望等方面的入股收入,有的运用资产进行股票等金融产品方面的投资,有的还有其他方面的兼职收入。收入来源的多样化决定了中产阶层收入颇丰,他们是社会的较高收入群体,也是引领社会消费的主要群体。较高的收入使得这个阶层的人们有条件聚集财富,部分中产阶层家庭积累了可观的财富。孟子说:“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也就是说,有一定的产业、财产和收入的人才会有一定的道德观念、价值取向和行为准则。如果人们没有这些,不仅难以形成良好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还可能去干一些违背道德和法纪的事。

1.3 中产阶层对其他阶层的黏合有效避免社会剧烈冲突

在贫富两极分化的社会里,富人与穷人充满敌视和冲突,社会出现断裂。在金字塔型的社会结构中,社会分裂成精英阶层和大众阶层,少数人占有大部分的社会财富,阶层之间明显对立,社会充满矛盾与冲突。在以中产阶层为主流群体的社会中,社会财富为多数人占有,人民富裕,社会和谐稳定。在社会阶层结构中,中产阶层处于社会的中间位置,温和甚至显得保守的政治心态使之能有效地避免社会剧烈冲突。不像贫富两极分化那样,社会阶层之间对比鲜明,充满嫉妒、矛盾甚至敌视。因此,卢梭认为:“要想使国家稳定,就应该使两极尽可能地接近;既不许有富豪,也不许有赤贫。这两个天然分不开的等级,对于公众幸福同样是致命的……他们之间永远是在进行着一场公共自由的交易:一个是购买自由,另一个是出卖自由。”[4]66

中产阶层与其他社会阶层在各个方面相差都不那么悬殊,他们的经济利益关切和政治诉求与其他阶层没有异质性的差异,能有效地黏合其他社会阶层。而在一个贫富两极分化的社会中,经济与政治地位差异明显,富人因财富、地位等各方面的优势而具有很强的社会优越感,穷人由于财富、地位等方面的劣势而具有很强的社会失落感。这样,富人对穷人不屑一顾,穷人对富人内心仇视。这种对立情绪会危及社会稳定,一有事端,容易引发社会矛盾和冲突,甚至引起社会动荡。亚里士多德很早就深刻地认识到中产阶层在维护社会稳定方面的积极作用,指出:“惟有以中产阶级为基础才能组成最好的政体。中产阶级(小康之家)比任何其它阶级都较为稳定。他们既不像穷人那样希图他人的财物,他们的资产也不像富人那么多得足以引起穷人的觊觎。既不对别人抱有阴谋,也不会自相残害,他们过着无所忧惧的平安生活。”[5]206

1.4 中产阶层人士的理性使之有效维护社会稳定

中产阶层人士的自我修养、经济地位和价值取向决定了他们是维护社会稳定的主要力量。第一,教育可以增进人的独立思考和理性思维能力。中产阶层中的大多数人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教育“极大地减轻了不同阶层之间的摩擦与纠葛,社会流动率的提高和社会筛选制度的建立,是形成‘中间阶层’的有益机制,也是削减社会张力、实现有效的社会控制的‘安全阀’制度”[6]16。高等教育的熏陶使之对问题的看法有自己的思想,使他们更偏重理性思维,更富于科学的求实和创新精神。他们这种相对独立的意识大大地减少了盲从行为,使之能冷静地分析和处理问题,依照法定的程序理智地反映所关心的事情,表达自己的政治愿望。正是他们的自我修养促进了其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社会心态等多方面的改变。“一般说来,中产阶级人士往往更认同于社会的主导价值。”[7]178第二,中产阶层人士较好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增进他们对社会的认同,较好的职业与社会声望、稳定的收入促进他们理性地思考和行动。第三,中产阶层具有理性的精神特质。社会中的穷人会因为统治者的暴政和自身的无奈而显得桀骜不驯,富人则由于自身在财富的占有和政治资源拥有等多方面的优势地位而显得难以约束,社会的这两极都难理性地对待社会。当社会的中产阶层占主体时,他们运用所掌握和控制的政治资源,能有效地对社会施加政治影响,用其理性的方式在现有的政治框架内寻求问题的妥善解决,避免了社会的震荡。同时,这种理性地表达利益诉求的方式也为其他阶层起到示范和表率作用,有利于社会稳定。

2 转型社会中不断壮大的中产阶层是社会的“动荡器”

当社会的经济与政治制度稳定、社会体制健全而有效,并且中产阶层是社会主流阶层的时候,中产阶层的固有特性决定了它是社会稳定的维护者。在社会转型期,社会现代化处在进行时,不断壮大的中产阶层极力突破现有的社会与政治体制,主张社会变革,力图快速实现政治与社会现代化。这就意味着中产阶层是新的社会构架的设想与设计者、政治民主化进程的有力推动者、反体制的主要力量。转型社会中的中产阶层是社会最活跃且不稳定的阶层,其中,中产阶层知识分子是天生的反对派,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政治运动的发起者、组织者、动员者与推进者,对社会施加了很大的变革压力。

2.1 中产阶层的社会责任与多元取向动摇社会稳定

在社会转型期,中产阶层的社会担当成为推进社会变迁的主要力量。在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中,社会在快速发展和演化,中产阶层人士以其所从事的职业、其政治意识和社会道义,往往站在变革社会的前列,自觉肩负着推进社会体制创新、促进制度变迁、增加社会制度供给、增强社会政策的适应性等多方面的社会责任,这些都会动摇稳定的社会基础。中产阶层的政治与价值取向、引领社会变革的激进行为也决定了它是社会的“动荡器”。

在社会中产阶层的形成时期和成长阶段,其价值取向倾向多元化。有的倾向于对财富的追求与集聚,有的对社会荣誉和社会声望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有的突出地表现出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倾向;有的受过西方教育,习惯用西方价值观念、生活方式来评判社会。这些都影响着社会的发展取向,也影响着政治制度化与民主化。中产阶层的多元取向给占支配地位的政治主体提出了新的挑战,这就要求政治与社会的领导人适应不断变革的社会发展的需要,不断推进经济与社会体制创新,增加新的制度供给,增强政策的协调性与适应性;同时,不断开放政治体系,变革政治组织形式,增强政治体系的吸纳能力,扩大有序的政治参与。还有,不断增强社会组织的创新与协调能力,使社会组织中具有广泛的阶层代表性。帕森斯指出:“分析任何一个社会系统的主要基点是组织的价值模式。价值模式决定系统(在这里指组织)对其所在的情境采取的基本取向,因而指导个人的参与活动。”[8]18

2.2 中产阶层的民主意识和思想动摇稳定的政治社会基础

现代社会中的中产阶层具有较强的民主意识。民主思想、意识和政治行动在政治现代化进程中是必要的,对于推动政治制度化与政治民主化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中产阶层的主流政治价值取向是把政治制度化和政治民主化作为现代政治发展的根本目标,但是,对于正在经历着现代化转型的国家来说,要实现这一目标较为困难。因为经济现代化还没有完成,国内的政治思潮泛滥,民主浪潮和运动到处出现,并且持续不断,这很可能使社会陷入现代化的陷阱。

公民良好的民主政治意识有助于推进政治民主化与政治现代化,其前提是社会发展状况和经济发展水平都进入到了现代化阶段。中产阶层的壮大必然增强社会成员的民主意识和政治参与能力,这些都会给现有的政治运行模式和政治系统带来很大的压力,也给政治稳定带来挑战。中产阶层具有政治传播能力。通过政治传播,培育政治意识,传播政治思想;通过政治宣传与动员,把社会的其他阶层和群体发动起来,进而组织起来,参与到各种政治活动中去。这些动员者与被动员者作为政治参与的主体卷入政治生活,表达自己的政治意愿与利益诉求,并在必要时采取政治参与行动。这些有组织、有目的的宣传和行动,在一些情况下体现了中产阶层理性地表达政治利益诉求,但是在很多时候包含着许多非理性成分,尤其是在激愤的状态下,很可能出现过激的行为,甚至采取激进的政治行动,这就给政府和社会带来很大的压力。政府和政治体系只有在适应经济与社会发展方面不断变革,才能增强其适应性。如果不能适应社会的变革,社会与政治冲突就可能随时爆发,冲击政治与社会稳定。

亚里士多德早就意识到中产阶层是民主思想和制度的天然盟友。这种民主思想的形成植根于中产阶层良好的教育背景和学识水平,由此所具备的个人素质。“经济增长同时提供给个人、团体和政府更多的剩余资源以支持教育,这样可以培养一个有修养的、有知识的市民阶层。”[9]176教育不仅使人获取相应的专业知识,而且也是人的政治社会化过程,通过不同形式的政治教育,使人具备一定的政治认知、政治情感和政治心理,从而具备较强的现代公民意识。这种意识使人们摆脱了传统的臣民思想的束缚,对民主、自由、平等、人权深深地向往,对集权制度的深刻揭示与批判,对民主与法制社会的向往,往往导致民主政治运动的爆发。

2.3 中产阶层是政治生活的积极参与者和民主进程的主要推进者

中产阶层积极参与政治,推进政治民主化,这是由中产阶层所拥有的资源状况决定的,包括政治知识、政治能力、政治价值取向、个人与家庭的经济状况等。第一,中产阶层的经济地位决定其政治参与的态度与热情程度。这个阶层的人的职业和收入都较为稳定,收入也较高并且可靠,经济地位决定了其参与热情。罗伯特·达尔认为,社会经济地位高的人,其政治活力也高,“一位富有和空闲的人尽可能以每周六十个小时来从事没有报酬的政治活动,而其机会成本要远远低于一位不得不每天长时间工作以维持生计的人……权力和权力谋求上的差异与客观境况的差异有联系”[10]152-153。第二,中产阶层具备政治参与的自身素质。由于他们中的很多人接受了系统的政治教育,在政治社会化的过程中受到良好的政治熏陶,他们懂得怎样获得民主权利、怎样设计政治制度、怎样改造政治体系、怎样构建民主政治体系、怎样促使民主机制正常运行。第三,中产阶层有着对社会的深刻批判精神和对政治的积极参与态度。中产阶层通过积极的政治参与促进政治体制运行民主化、制度化;通过选举与被选举获得参与政治的机会,可以有效地促进民主政治机制的运行,也可能通过对权力的监督,有效制止权力滥用,防止权力异化。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社会、中产阶层参政程度高的社会具有明显的动乱趋势。正是在中产阶层参政高涨和扩张阶段,社会上最可能出现各种势力都在干预政治的局面,诚如麦考利所言,政治成了一艘“帆众而锚缺”之舟[1]67。

中产阶层人士所接受的良好教育不仅使他们具备较为浓厚的民主政治意识,对现实社会表现出深刻的批判精神,而且其中一部分人为促进政治民主化积极参与并进行社会动员,在必要时具有献身精神。在中产阶层壮大的过程中,伴随着现代化的不断推进,一些人成为政治民主化进程的积极推进者。他们对民主化表现出强烈追求,要求按照先发展国家的民主模式构建民主政治体系。亨廷顿在对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进行分析之后指出:“在大多数处于现代化之中的社会里,真正的革命阶级当然是中产阶级。此乃城市中反政府的主要力量源泉。”[1]239霍尔珀林认为,在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里,中产阶层的革命特点突出表现在白领和蓝领工会政治观念的区别上,前者较后者总是更为极端和激进[1]239。

韩国等国家和地区的经济与政治发展历程就能足以证明中产阶层在转型社会中的革命性。20世纪80年代,韩国的经济经过30多年的高速发展,经济现代化已经基本成型,但政治现代化还举步维艰。在中产阶层等政治力量的推动下,在社会上掀起了大规模的、时间较长的政治民主化浪潮,政权不断更迭,整个国家处于反复的政治浪潮冲击之中,社会全面政治化,政治运动成为那个时代国家的主旋律。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民主政治制度才在韩国最终建立。其中,中产阶层在推进民主化进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处于现代化进程的社会里,不仅中产阶层政治派别掀起了大规模的示威运动与民主化浪潮,就是处于中产阶层的军人也不甘寂寞,通过发动政变而掌权。“中产阶级军人改革者必将在适当时机通过一次成功的政变而掌权。”[1]172-173美国在20世纪初期,中产阶层曾是美国改革和进步的主要推动者与倡导者。这个阶段正是美国现代化的快速演进时期,社会处于剧烈的变革和躁动之中。

2.4 中产阶层知识分子是社会变革中天生的反对派

在现代化和民主化的进程中,中产阶层知识分子是反体制的主要力量,他们成为动摇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在知识分子影响、教育和动员下的青年学生,汇同其他反社会力量,对社会稳定构成极大的威胁。“学生参与政治与军人参与政治,很像一对孪生兄弟。”[1]174这两者都是激进的社会势力干预政治的显著特征。在这样的社会里,动乱随处可见。“暴乱和示威是学生和有关中产阶级集团采取政治行动的普通形式。”[1]176在这样的社会形势之下,暴乱和示威活动得到中产阶层军官的响应,这些中产阶层军官带领军队起来反对政府,要么促使政府垮台,要么政府中的强势者买通军队中的中上层军官,从而促使军队转向,把枪口对准暴乱和示威的中产阶层知识分子及其青年学生。

在变革的社会中,知识分子与现存秩序不相容,并且是反对现存秩序的。在亨廷顿看来,首批出现的中产阶层分子是最革命的,但随着中产阶层队伍的壮大,它也就变得较为保守。在中国的台湾地区,“政治变迁的主要行动者”是“新出现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在经济迅速成长的年代中长大成人”[11]77-78。作为中产阶层的重要组成部分的知识分子,是这个阶层中最倾向于反抗、暴力和革命的。由此可以断定,“知识分子是天生的反对派,他们在社会舞台上出现,本身就意味着潜在的革命作用”[1]239。

2.5 政治参与广泛地扩大到中产阶层预示着社会进入动荡时期

社会与政治现代化的进程必然出现社会不稳定,甚至社会动荡。一个国家进行快速的现代化时期,同时也是中产阶层的快速成长和发展之时。现代化促进经济高速增长与社会繁荣,现代化也滋生政治与社会动乱。“事实上,现代化孕育着稳定,而现代化过程却滋生着动乱。”[1]31一个国家通过快速的工业化和现代化建构一个新的社会,同时也在解构或者改造现有的社会,其中,中产阶层在解构与建构社会中起着重要作用。“正如经常表明的那样,将憎恨的和反抗的人组织成一个革命群体的不是最受压迫的阶层,而是典型的新崛起(中产)阶级的成员。”[12]296

经济增长所建立起来的市场制度为政治制度化的形成奠定了基础,物质生活的提高与满足以及政治知识的普及和政治意识的增强,这些都为人们提出新的政治与社会要求创造了条件。经济现代化必然促进政治现代化,而政治参与的扩大是政治现代化的重要标志,无序扩大的政治参与必然引起社会冲突和不稳定。现代化的历史经验表明,当一个社会变化与发展到一定阶段,政治参与广泛地扩大到中产阶层时,预示着激进的普力夺社会①在亨廷顿、珀尔玛等学者看来,普力夺是一种社会形态,从狭义上说就是军人对政治的干预。在研究中,他们借用“普力夺”一词来形容一种政治化的社会,这是一种宽泛意义上普力夺社会的概念。在这样的社会里,不仅军人干预政治,而且各种社会势力都在参与和干预政治,即社会上各种势力显著政治化。已经到来。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社会,“在激进的中产阶级普力夺社会里,冲突越来越激烈,而在群众的普力夺社会里,冲突就更加激烈”[1]164。在这样的社会中,各种政治与社会势力粉墨登场,追求着自己的经济与政治利益。“不仅政治活动家是各路好汉,用以分配官职和决定政策的方法也同样是五花八门。各个团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富人行贿,学生造反,工人罢工,暴民示威,军人就搞政变。”[1]163这注定是一个不安定的社会,要么这个社会在动荡中走向现代化,要么社会在动荡中陷入现代化的陷阱。

在经济快速增长所引起的社会转型中,多种因素对社会稳定构成挑战。奥尔森认为,快速的经济增长在九个方面对社会稳定产生影响,其中主要包括经济快速增长产生暴发户并要求其政治权力和社会地位与之匹配、城乡社会结构的变化和个人境况的变迁容易产生社会离异和政治极端主义、经济与政治发展促进了集团组织力量的增强等,这些都对社会稳定构成挑战[13]。因此,经济增长破坏了传统的社会结构,同时也在构建着一种新的社会结构与秩序,这个过程必然是无序的、动荡的过程。从现代化的进程考察,“到了20世纪中叶,所有传统社会都变成了过渡性社会或处于现代化之中的社会。正是这种遍及世界的现代化进程,促使暴力在全球范围内蔓延”[1]32。在很多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政治动荡局面就出现了。哈彭认为,新中产阶层对革命有着巨大的热情。这一阶层本身就是社会转型革命的产物,在他们享受稳定的、新的生活状况之前,着力改变或者推翻现状,不受控制地去完成转型革命的使命[14]75。

世界上很多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和地区都经历过民主化的动荡时期,其中,中产阶层人士是反体制、反权威的主要力量。几乎在每一个国家,民主化最积极的支持者均来自城市中产阶层人士。在菲律宾,中产阶层的专业人士成为1984年反马科斯示威游行的主力军。在韩国,只是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城市中产阶层”之后,才在20世纪80年代掀起大规模的民主化运动,也才对威权政权构成严重的威胁。在巴西,中产阶层绝对地支持1964年的政变。但到了70年代,正是这些从“经济奇迹”的年代中受益最多的中产阶层人士在要求实现民主政治方面喊得最响,他们都是大而发达城市中的居民和中产阶层人士[11]76-78。

3 结语

社会转型时期的中产阶层是社会“动荡器”。当社会处于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中产阶层成长到一定规模,这个时期社会不稳定或者社会动荡就可能出现。一是中产阶层,尤其是中产阶层知识分子,他们不是现存社会秩序的产物,而是与现存社会秩序不相容的,是反体制的主要力量。二是中产阶层的高政治参与热情与较低的政治制度化不匹配。转型社会中的中产阶层通过制度化、非制度化等多种政治参与形式广泛地参与政治,然而,这时的政治制度化程度很低,社会的很多层面和领域的制度建设滞后,与此同时,政治体系的开放程度不高,吸纳能力有限,政治参与的渠道较为狭窄,人们的诉求渠道不通畅,并且难以表达,因此社会往往处于无序甚至混乱状态之中。这时,中产阶层与其他社会势力汇合一起,往往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民主化浪潮,对现存的社会体制和制度产生很大的冲击。三是中产阶层中的民粹主义分子利用社会矛盾引发社会冲突。在社会转型期,社会的分化较为突出,贫富差距、地区差距和部门差距都较大,社会矛盾和问题较为突出,这时,民粹主义分子很活跃。民粹主义者很容易利用社会问题和矛盾挑起事端,引发社会冲突。转型的社会处于充满矛盾和动乱的时期,其中,“城市是国内反对派的中心;中产阶级是城市反对派的集中点;知识分子是中产阶级反对派内部最活跃的集团;而学生则是知识分子内部最有内聚力也最有战斗力的革命者”[1]240。

在变革的社会中,中产阶层人士站在时代的前列,凝聚着反体制的力量。他们以现代社会理念和设计来要求并改造社会,很多人变得很不理性,并动员其他社会势力一起来反对社会体制。一些人可能出现不负责任的政治煽动,出现盲动的社会呼吁,引起很多人盲目地跟从,这就极可能出现大规模的政治与社会浪潮,或者民主化运动,游行、示威、罢工、冲击政府等政治运动在各地上演。这样,政治参与就处于全民高涨和无序状态,社会也没有什么制度和规则约束,很多人失去理性,社会处于不稳定甚至动荡状态。

总之,中产阶层究竟是维护社会稳定的力量,即政治社会的“稳定器”,还是社会不稳定的重要推动者,即政治社会的“动荡器”,不能一概而论,一要看一个国家中产阶层的发育与成长程度,二要考察一个国家的社会与政治现代化的发展程度。当中产阶层成为社会的主流阶层、政治社会发展较为成熟、工业化和现代化已经实现的时候,政治和社会的制度化程度较高,社会各项制度比较健全,社会的富裕程度较高,有序的、广泛的政治参与已经形成,这样,中产阶层就具有理性的精神,不会掀起社会与政治浪潮,是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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