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础理论问题及其相关研究检视
2016-02-12李武装
□ 李武装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础理论问题及其相关研究检视
□李武装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经典马克思主义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过程中,通过一系列创造性转换与创新性发展而来的“中国样本”,其学科性质兼具理论和应用二重性;研究对象是围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理论与实践而展开的诸多论域与相关高地;研究框架包括主体形态和其它必要范畴;研究方法则集中于多学科、多视野的不断借鉴、融合与注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二大理论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应该集中于三大理论框架的探索:社会主义新质论,主要思考和回答什么是社会主义以及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新的伟大工程理论,其理论宗旨是澄明建设什么样的党以及怎样建设党的问题;新的社会发展规律理论则主要涵括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其理论攀升在于解决新时期实现什么样的发展以及怎样发展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学科性质;研究对象;研究框架;研究方法
一、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科性质
学科性质属于学科研究的前提性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不例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科性质究竟是理论学科还是应用学科,学术界尚无定论。其中最大的缘由在于人们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本身的不同理解和界定。众所周知,1938年毛泽东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之后的历次党代会文件中,首次提到这一范式是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报告认为十六大以来五年的努力和实践“开拓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境界”。官方文件如此晚开始使用这一表述,可能与人们对这一概念的不同理解直接相关。
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的界说,目前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有四:(1)“二化观”: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首先是用马克思主义“化”中国,也就是用马克思主义改变中国,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其次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即用中国的实践经验和产生于实践的新理论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按照顾海良教授的说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化中国”和“中国化”的结合。前者主要是理论运用于实践的过程,后者主要是实践上升为理论的过程;前者主要是理论指导和运用的过程,后者主要是理论概括和升华的过程。*顾海良:《让世界分享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人民日报》,2015年11月18日第1版。这种观点本没有漏洞,问题在于大而化之,仅仅停留于“文字游戏”层面,并没有提供概念的更多细节和内容,更不能提供概念得以确证的资源及运作的动力。(2)“三化观”: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时代化、具体化和民族化。展开说来,“时代化”是把马克思主义同具体时代特征结合起来;*薛俊超:《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内涵》,《山东社会科学》,2006年第5期。“具体化”是指把马克思主义一般原理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变成指导中国具体实践的理论、路线、方针和策略;“民族化”则是将马克思主义转化为一种具有民族形式的理论体系,这里所谓民族形式主要指其所体现的文化传统和语言习惯。*常绍舜:《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四重含义》,《中国青年报》,2006年7月16日第2版。很明显,“三化观”突出的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特殊性”,没有内在地反映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所秉承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普遍性”,从而在方法论意义上割裂普遍与特殊的辩证关系,这在本质上有违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3)“两重说”:即两个必须或两大原则,认为解决中国面临的历史性课题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原则。当然,“两重说”并不限于此,持此观点的学者还指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着明确的价值追求和科学追求,简称“两种追求”。其价值追求的内核就是振兴中华的爱国主义,其科学追求的内核就是从中国实际出发,实事求是。*李君如:《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文汇报》,2008年9月9日第1版。这种用“原则”(两个必须)和“理论品质”(两种追求)代替“内涵”本身的做法,其逻辑自洽性值得商榷。(4)“四维说”: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内容上,是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与一定时代历史条件下的中国实践的结合;在形式上,是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与中国民族文化精华的结合;在过程上,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具体化和中国经验马克思主义化的双向互动过程;在目的上,是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指导中国实践。*毕京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历程》,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4页。这种综合界定概念的方式,似乎道出了各个层面的内涵且无明显硬伤,但其弊端也显而易见,那就是,漠视概念质的规定性。因此,整体看来,上述四种观点虽然有一定合理性,但都有所不逮,亟待进一步深入研究与推敲。
插叙一点,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还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争论,即哪一个更具有学科命名的合理性,也属于人们关于此学科性质争论的面相之一。有学者指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过程。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过程所产生的理论成果。*肖贵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关系》,《安徽行政学院学报》,2010年第1期。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除了内涵不同,两者的状态和范畴也不相同。从二者的状态来看,前者指马克思主义“正在变化和发展为”中国式理论,后者指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已经变化为和发展为”中国式理论;从二者的范畴来看,前者是一个注重认识论和方法论并以民族化为终极旨归的哲学命题,而后者是一个偏重发展结果并不断彰显其“新”成果的政治学范畴。不仅如此,二者的区别还表现在量与质的不同,前者是一个总的量变过程,而后者则是部分质变的结果。*张军、吴阳松:《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二者之间的关系》,《理论月刊》,2008年第9期。
不可否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名实之争,有利于我们深刻把握这一学科深蕴的两个方面,即毛泽东早年讲过的“解决中国问题”与“创造些新的东西”。事实上,这两个方面或目标并不是截然分开的,更不允许相互挤兑,而是互相牵制,彼此制约的。我们认为,只有把两个方面作为一个整体或者说作为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看待,才更加合理,也更有利于该学科的进一步建设与完善。
一般认为,要恰当定位学科性质,关键是对学科属性的内在把握。对此,有学者认为,理论和实践发展的需要,决定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属性应该包括现实性和超越性双重维度。这两种属性既与马克思主义自身生成的历史境遇相关联,也与其在中国传播的历史条件相牵连。不仅如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双重属性还体现在其内涵的价值维度和道德意蕴等方面。*赵笑蕾:《现实性与超越性——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双重属性》,《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5年第2期。
必须承认,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科性质,陈答才教授的论述可谓一语中的。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有“学科特殊性”。这种“特殊性”,是由“马克思主义作为无产阶级的社会意识形式所具有的一般思想规定性与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发展的特殊历史规定性的矛盾”决定的,这里的矛盾具体是指“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中国共产党自从建党以来所面对的并且仍然在面对着的最主要的特殊矛盾。”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无论是作为一个理论命题的确立,还是作为一门具体学科的设置,都立足于这一思想规定性与历史规定性之间的特殊矛盾的基础之上。”*陈答才、任晓伟:《学科建设视野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思想理论教育》,2007年第9期。
综上,我们认为,作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样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科性质兼具理论学科与应用学科的二重性。理论学科主要强调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自身的超越性、神圣性,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有的理论完备性、逻辑自洽性、方法论意义及其开放性理论品质;而应用学科主要强调其“资政育人”的实际指导作用,尤其是对当代中国现实社会发展方方面面的实际引领和服务功效。可见,作为一门学科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其性质应该定位于理论学科与应用学科兼容的交叉性学科。因为在根本上,它无法在现实性与超越性、世俗性与神圣性、问题意识与整体建构、史料整理与方法完善、国内视野与全球视野、理论与实践、整体与部分、基础理论与重大现实问题、学术规范性与实用价值性等等之间做出明确的倚重判别,偏重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会据理力争,也失却其成为一门完备性学科的真正合理性基础与正当性根据。
二、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主题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主题,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主要内容或研究对象,笼统讲来,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的理论与实践。但这样的论述并不能完全消除萦绕于人们心头的疑虑,也无助于研究的持续推进与深入拓展。因此,我们认为,只要不脱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的理论与实践这一大视野,只要是有助于该学科建设的可持续研究与深入推进,一切有益的论域与高地,都应该“拿来”作为研究对象。学术研究不是一刀切,研究论域的确立与研究者自身的知识背景、知识存量和方法习惯等相关联。综观近十年来的研究成果,我们列举如下几个有代表性的观点并展开评述:
立足于概念辨析与纯粹历史背景,有学者认为要把握其真实的背景、解读当时的文本并深入研究这五个方面的内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出的思想基础和完整意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革命丰富的实际马克思主义化”提法的关系;“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提法的异同及其内涵;毛泽东1951年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法的精心修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以研究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为中心”的关系等。*胡为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五题》,《中共杭州市委党校学报》,2012年第3期。可见,基于这一立足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经典文本”的研究是重点研究对象。问题在于,哪些文本可以称得上“经典”以及我们习以为常的那些“经典”是否可以“一网打尽”所有真正的经典,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立足于问题意识,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应关注以下问题:关于研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前提;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科学内涵的界定和把握;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弘扬祖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关系;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根本问题和根本经验;关于继承和发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优良传统;关于新中国成立后“两个30年”的关系;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毛泽东思想历史地位评价的科学性和有效性;关于解放思想和理论创新;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高校思想政治理论教育。*杨瑞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中的十个理论问题》,《教学与研究》,2012年第7期。显然,这种“问题意识”支配下的具体研究对象的确立,可能更能使人们明晰该学科的研究对象,但其缺点则在于“整体建构”不足。
立足于整体学科建设,有学者从整体宏观视野出发,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问题主要包括历史地把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的研究主题;系统地掌握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成果以及从理论上深刻揭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规律。*梅荣政:《着力建设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学科》,《高校理论战线》,2006年第6期。还有学者则从具体微观视野出发,认为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进程、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形态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重大历史人物思想的研究,都可以统率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学科特殊性之下。*陈答才、任晓伟:《学科建设视野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思想理论教育》,2007年第9期。这些思想可能全面或整体造就并形成研究对象,但这些思想不是诸多观点的拼接与随机组合,其逻辑自洽性需要花费大气力来梳理。
立足于社会发展理论,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主题应定位于其形成过程、理论形态和发展规律三个层面;在具体研究过程中,突出时代问题、国情问题和战略问题。*李增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基本问题述要》,《淮海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期。问题在于,这种基于现代性或现代化研究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基础理论的展开,可能并不能真正确立自明性十足的研究对象。
立足于思想史视野,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不仅包括理论层面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研究,还包括历史层面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研究和现实层面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践研究。历史层面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特别是思想史视野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有待进一步开拓与加强。*欧阳军喜:《史料与方法:思想史视野下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年第3期。很显然,历史文本从思想史角度展开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为我们开启了一个新的领地,但它并不是全部,更不能以偏概全。
平心而论,上述观点都很合理,但都有值得进一步完善与推敲之处。作为一门学科基础理论问题的研究,我们的任务应当是,在继续前辈努力的基础上整理出更加明确化、逻辑化和系统化的诸多论域,并不断随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行进开拓出新的研究高地。
三、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框架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经典马克思主义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过程中的诸多创造性转换与创新性发展经略而形成的开放型理论体系。其研究框架包括主体形态和其它必要范畴。所谓主体形态,就是作为主体框架的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在“马工程”重点教材《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中已有充分体现。目前该教材(2015年修订版)共十二大章,其中第一章是总论,第二到第四章属于毛泽东思想,第五至第十二章基本属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如此安排,基本架构并彰显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形态。所谓其它必要范畴,不仅包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一些不可或缺的有影响力的人物(譬如李大钊、陈独秀、陈云等)、报刊、杂志(譬如《新青年》)、运动(譬如五四运动)、事件等的重新梳理与阐发,还包括与同时代别的“主义”(譬如民粹主义、保守主义、激进主义等)与“思潮”(譬如各种非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比照透析,还应当包含“中国模式”、“中国梦”这样内生的新的理论范式与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深层互动关系等等。
有学者对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划归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框架持批判态度,认为“在探讨当前条件下的‘中国化’问题时不宜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原本没有的、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创新和随这种理论创新而来的新的政治路线、方针、政策的提出简单地说成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结果,哪些理论是中国共产党人自己的创新都要具体明确地说明。”*胡为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五题》,《中共杭州市委党校学报》,2012年第3期。这显然属于一种机械决定论,过分强调“源与流”的关系(即认为“马克思主义”是源,“中国化”是流),从而一味停留于理论来“源”层面,完全忽视了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实践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活的源泉这一重要因素,因而无法让人完全信服。限于篇幅,本文在此仅讨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形态方面。
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大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我们认为,应该集中于三大理论的框架建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1919-1949);社会主义革命(改造)理论(1949-1956);社会主义初步建设理论(1956-1966)。其他关于第一代领导人的国防和军队建设思想、党的建设思想等完全可以纳入到这三大理论之中。如果作为教材,甚至可以每一理论分别由理论形成发展史、理论主要内容、理论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三个板块来构成。当然,在具体框架建构过程中,一个基本的原则不能偏离,即理论性与实效性、学术性与规范性、理论凝练与原著选读以及史与论的有机统一和相得益彰。
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二大理论成果——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我们认为也应该致力于三大理论框架的探索:社会主义新质论;新的伟大工程理论;新的社会发展规律理论。具体讲来,社会主义新质论主要由三大理论板块构成:社会主义本质理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社会主义改革开放理论。社会主义新质论是借用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理论的说法,进一步把它与邓小平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和改革开放理论统摄在一起的一个新提法与表述,其意义在于从整体上把握邓小平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继承与发展,进一步从理论视角思考和回答什么是社会主义以及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新的伟大工程理论是指改革开放以来关于党的建设的诸多理论,它借用毛泽东关于党的建设是一项“伟大工程”的表述以及后继者关于“新的伟大工程”的表述,着力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领导核心——中国共产党在新时期的建设思想和理论进行综合梳理,其理论宗旨就是澄明建设什么样的党以及怎样建设党的问题。而新的社会发展规律理论则主要涵括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其理论攀升在于解决新时期实现什么样的发展以及怎样发展的问题。概言之,这三大理论框架从整体上进一步深化和丰富了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共产党执政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开拓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境界。
为什么要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划归为新的社会发展规律理论呢?因为习总书记系列讲话精神,无论是“五位一体”总体布局,还是“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也无论是“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还是“一带一路”顶层设计战略,抑或“五大发展理念”从容领航,其立足点和出发点,都是强调要从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高度来审视当今世界与中国的变化及趋势。事实上,以“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为核心的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就是立足全球视野和中国立场对当代中国社会“发展”中的新世情、新国情和新党情问题所进行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式答复——破解发展难题、增强发展动力、厚植发展优势。具体来说,习总书记系列讲话就是在探寻社会“发展”新“规律”中,巧妙回答了当代中国社会遭遇的“四大陷阱”问题——经济层面的“中等收入陷阱”问题;政治层面的“党大还是法大”之政治陷阱问题;社会层面的“福利陷阱”问题;国际或外交层面的“修昔底德陷阱”问题。
需要强调一点,尽管在具体内容上,习总书记的重要讲话涉及改革发展稳定、治党治国治军、内政外交国防等各个领域,但其核心与终极价值旨归,是在深刻总结国内外发展经验教训和深刻分析国内外发展大趋势的基础上,立足我国当代发展中的一系列突出矛盾和问题而凝练的治国理政方略,它集中反映了我们党对经济社会发展规律认识的深化,整体上属于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理论的又一次重大创新。立足更宏观视野,习近平总书记的系列讲话最大的“红利”就在于厘定了当代中国社会发展必须遵循的如下规律:中国的发展必须是遵循自然规律的可持续发展;中国的发展必须是遵循社会规律的包容性发展;中国的发展必须是满足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公平性发展。而可持续发展、包容性发展和公平性发展之三位一体发展格局与样态,已经渐次积淀并凝结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理论品质和根本特征。
四、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方法
方法论是世界观的反转或再世界化过程,是运用已有世界观来观察评析世界,进而“去研究世界上的问题,去指导革命,去做工作,去从事生产,去指挥作战,去议论人家长短。”*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30页。马克思主义一直以来都被全世界无产阶级视作自己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武器。然而,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也就是说,武器还只是一个潜在的方法,只有当潜在变成现实,方法才能真正成为有用、有效的方法。事实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身就是方法论的创生过程,它关涉我们对待马克思主义及其与中国实际结合程度的一个基本视角与方法论选择问题。因此,无论是对待马克思主义,还是对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及理论成果,必须从方法论角度出发对其进行深入研究。
在目前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方法的探寻中,依然存在着“比较研究方法的缺失,宏观整体研究多、微观个案研究少”等方法论研究短板问题。这就要求我们综合运用哲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传播学和史学等学科的研究方法,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方法继续深入探讨下去。对此,胡国盛的论述颇值得推荐。他说,就比较研究而言,其它国家的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研究、各个历史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比较研究、不同历史事件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比较研究、近现代的社会论战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近代各种社会思潮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全球化比较研究,都可以纳入此一方法论视域;就个案研究而言,他认为,中共最近的一系列纪念活动、近现代的各次论战、近现代的各类报刊等等都可作为进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个案研究的新的突破口;就文献资料法而言,他提醒大家,“对于历史文献资料的运用应是合理的且是有学术价值的,而不是简单的罗列。文献法要求我们发现并找出有价值的资料,归纳总结出有创新意义的学术观点和学术思想,用历史文献资料来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文献资料并不等于真正的文献法运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献研究法不是对于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文献以及重要领导人的文章和讲话大面积地反复引用。*胡国盛:《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中的若干问题与反思》,《毛泽东思想研究》,2009年第2期。
回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方法的正面建构上,唐立平和田克勤分析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论主要在三个基本向度上得以体现:时间向度——始终追求“向前”发展的趋势;空间向度——始终致力于“向上”提升的趋势;本体向度——始终坚持“向内”探寻的趋势。而“向前”发展的基本形态又集中表现为三个方面:在实践形态上不断推进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的向前发展;在理论形态上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的向前发展;在制度形态上不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向前发展。“向上”提升的基本形态集中表现为三个追求:追求社会形态的向上;追求主体精神状态的向上;追求理论品质的向上。“向内”探寻的基本形态则集中为四个坚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基础;坚持以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为实践基础;坚持以人民群众为力量源泉;坚持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文化底蕴。当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论之“向前、向上和向内”三向度是紧密联系、有机统一的整体。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法论自觉,就是正确处理好“向前”与“向后”、“向上”与“向下”、“向内”与“向外”的辩证统一关系。*唐立平、田克勤:《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基本向度探析》,《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15年第7期。
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方法,上述学人的论述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很好的思路,这些方法扩展开来,主要包括以下八个方面:侧重理论分析,辅以实证研究;逻辑与历史相衔接;纵向的历时态研究和横向的共时态研究相结合;多学科研究方法的借鉴;共性研究和个性考察相结合;史料研究与现实问题相结合;问题意识与整体性研究相结合;学术思想原创性与现实决策针对性相结合等等。不仅如此,我们认为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方法之基本原则应当是,既要坚持唯物史观的主体指导原则,又要吸纳其他学科特别是现代西方学者阐发的众多新的研究方法,譬如我们熟知的洛夫乔伊的“观念史”方法、福柯的知识考古学方法和斯金纳的“语境分析法”等等。而在具体运用这些新方法的时候,特别要注意把文本的分析法、语境的分析法和历史的研究方法运用贯穿进去。
最后,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方法而言,笔者重点强调指出,应特别注重多学科、多视野方法的不断融合。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方法的借鉴、启示较具代表性。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通过各自的独立思考,对当代资本主义令人耳目一新的剖析,足以表明这个学术群体正当性之所在:独立思考、自由思维和批判精神。更重要的启示在于,他们身体力行、直面社会现实矛盾的担当精神,对于当下我们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的深入推进,很有方法论指导作用。具体有二:
一是如果说西方马克思主义运用马克思主义来分析现代西方社会发展的矛盾可以称为马克思主义的一次真正“西方化”,那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毫无疑问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来分析求解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诸多现实矛盾和问题。换言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最终要阐明的是如何使马克思主义重新反映“时代精神”,以及如何使马克思主义研究再次“回归”我国的现代化建设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融会贯通于当代中国现代化社会实践日渐突出的如下子问题当中:发展问题、人的问题、生存问题、交往问题、利益分配问题、生态问题、公共性问题、文化问题、现代科技问题等等。
二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多向度反思、批判与建构(修复),不是为了纯粹的“知识效果”,也不是为了纯粹的“社会效果”,而是基于一定思想、理论的历史性规制与社会现实的限度和边界。简单说来,就是一定理论和特定现实(社会)有机结合的问题。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遭遇的现实困境在于:一方面,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解释力已经远远不能容纳当代发展了和发展中的“中国国情”;另一方面,当代中国现实(社会)又一时半会很难逃脱马克思主义固有理论的纠缠,从而形成理论和现实的双向“不纯粹”,导致我们在面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时,总是摇摆在“理论需要关注现实”还是“现实需要符合理论”之间。而逻辑的混乱必然导致问题的无解与方法论的无定。西方马克思主义对当代资本主义的多元重释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新境遇和新方法,那就是,超越意识形态并直面问题本身的理路。
五、结 语
任何一门学科的产生与成形,必须奠定其坚实的理论基础,即必须澄明其“基础理论问题”,同时,必须保有解决“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的应用能力与未来发展潜力。当然,不是说一定先有这些问题的厘定,才有一门学科的出场与坐实,二者事实上常常处于交互制约、彼此促进的理论建制与实践创构之中。作为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我们一般称之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其“基础理论问题”自当涵括学科性质、研究对象、基本范畴、研究框架、研究方法等方面。本文试着就这些“基础理论问题”进行了一番学术检讨,即在对十年研究情况宏观评述基础上,提出了一些具体的建设性意见和建议;在响应中央“实施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领航计划”新号召的同时,旨在进一步推进该“学科”的合宜建设与可持续发展。
需要最后强调的是,本文的学理检视,并不是基于也无意严格区分“政治层面”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学术层面”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因为这样做,只能加深、加固人们对二者不可和谐统一的理解。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是本末倒置,为各种肆意歪曲、企图颠覆马克思主义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潮学说留下批判空间,一如西化马克思主义、儒化马克思主义等等。□
(责任编辑:熊觉)
2016-04-02
李武装,西安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化哲学、政治哲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等。
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全球化进程中大学生主流意识形态教育体系建设研究”(编号:13JDSZ2025);西安工程大学“青年学术骨干支持计划”(编号:15QG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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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92(2016)04-0053-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