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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毛泽东关于民族问题的有关论述?——与巢峰先生商榷

2016-02-12王保贤

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辞书阶级斗争

王保贤

(陕西师范大学政治经济学院,陕西西安710119)

如何评价毛泽东关于民族问题的有关论述?——与巢峰先生商榷

王保贤

(陕西师范大学政治经济学院,陕西西安710119)

毛泽东曾经说:“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这一命题究竟能不能成立,当然是可以讨论的。但巢峰先生对这一命题的批评却违反了普通逻辑的基本原则,主要表现是概念不清、逻辑混乱;在引述毛泽东有关民族问题的另一论述时,巢先生还有意无意地采取了断章取义的做法;巢先生对《共产党宣言》在民族问题上的有关观点,也缺乏深刻理解,等等。巢先生批评文章中存在的语文和逻辑方面的问题,不利于甚至会干扰对有关问题的正常讨论。

《辞书记失》;民族问题;逻辑错误

巢峰先生是《辞海》1989年版、1999年版的副主编和2009年版的常务副主编,是著名的辞书专家和出版家。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巢先生陆续在《辞书研究》《政治教育》《文汇读书周报》等报刊上发表了多篇后来总称为“辞书记失”的文章,对某些辞书中存在的错误或不当,分析了各自产生的原因,并给予了纠正;2013年9月,上海辞书出版社将这些文章集为《辞书记失——一百四十三个是与非》一书(以下简称“《记失》”)出版。应该说,《记失》中的大多数篇章,比如对当年苏联罗森塔尔主编的《简明哲学辞典》和“批林批孔”时期上海出版的《哲学小辞典》等书中的部分辞条的释文的批评,还有对历版《辞海》中某些释文的变迁的介绍和分析,都较为准确和深刻地切中了问题的要害,这对提高国内辞书编纂和出版的质量,是大有益处的。但《记失》一书中也另有若干篇章,对某些辞书中的某些词条(辞条)的释文的批评,还有值得商榷和辨析的必要。①在笔者看来,巢先生《记失》一书中还存在其他问题,比如对有关词(辞)典中“宗教道德”条、“原始公社文明”条、“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条、“评苏共中央公开信的九篇文章”条、“党龄”条等词(辞)条的释文的批评,也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都是值得商榷的,也应该引起有关学科领域包括辞书界的专家学者高度重视。本文仅对《记失》中批评毛泽东在民族问题上有关论述的一篇文章予以辨析。

“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这一命题究竟能不能成立,当然是可以讨论的。但巢峰先生在《“民族斗争说到底都是阶级斗争”吗?》一文(以下简称“巢文”)②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3年5月24日第5版;《辞书记失——一百四十三个是与非》,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年9月第1版,第240~241页。中对这一命题的批评,却是难以服人的。因为作者的批评方法,首先违反了普通逻辑的基本原则,主要表现是概念不清、逻辑混乱;巢先生在引述毛泽东有关民族问题的另一论述时,还有意无意地采取了断章取义的做法;他对《共产党宣言》在民族问题上的有关观点,也缺乏深刻理解,等等。

巢文一开始说:“1975年出版的《哲学小辞典》[民族主义]条中,有一句名言: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此言虽有来头,但却大谬不然。”这里首先需要说明的是,巢文始终都没有告诉读者这一“名言”是谁提出的,其实毋庸讳言,它的提出者是毛泽东;它的确也是“有来头”的:出自毛泽东1963年8月8日的《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斗争的声明》。《声明》的第一段话是:“现在在古巴避难的一位美国黑人领袖、美国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北卡罗来纳州门罗分会前任主席罗伯特·威廉先生,今年曾经两次要求我发表声明,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我愿借这个机会,代表中国人民,对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争取自由和平等权利的斗争,表示坚决的支持。”1963年8月 9日的《人民日报》全文发表了毛泽东的这一《声明》。③后来出版的《毛泽东外交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和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12月)、《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0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8月)和《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等书,都先后收入了该《声明》。“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这一命题(或如巢文所说的“名言”),就出现在该《声明》的最后一段。

笔者挑明这一命题的提出者是毛泽东,当然并不是认为,凡是毛泽东说的话,就都是正确的,是不能批评的——笔者挑明这一点,只是为了讨论问题的方便。笔者认为,在讨论这一问题时,当然首先就得认真研读毛泽东的《声明》全文;而论者只要认真研读了毛泽东的《声明》全文,特别是对其中这一命题(名言)的前后文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考察和研究后,就自会有一个比较公正和科学的结论。另有必要指出的是,在巢文中,引用毛泽东论述的,事实上并不只是这一处,而在引用另一处(见下文)时,文章还是把作者和出处都告诉给了读者的——既然后一条引文的作者和出处可以告诉读者,那么,前一条引文的作者和出处,愚以为还是说明为好,是无须藏着掖着的。④《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0册还收有毛泽东《关于发表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斗争的声明的批语》,编者对《声明》的注释中有“由毛泽东署名,在1963年8月9日《人民日报》发表”的表述;对毛泽东第一条批语(批语共两条)的注释中说,该批语“写在外交部部长助理乔冠华、周恩来办公室秘书浦寿昌1963年8月6日为送审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斗争的声明修改稿给毛泽东的报告上。”(见《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0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333~334页)由此可以看出,该声明原稿并不是由毛泽东撰写的。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毛泽东外交文选》《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和《毛泽东文集》都将该声明收入其中,因此,说“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是毛泽东的名言(命题),完全可以讲通。其实,就在《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斗争的声明》发表的同一天,毛泽东在《接见非洲朋友时的谈话》中,还说过一句同“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同样意思的话,即“种族问题实质上是阶级问题”。(见《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0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339页)既然是谈话,显然就是出自毛泽东之口的。还需要说明的是,虽然“种族”与“民族”概念不同,前者是生物学、人类学术语,后者是民族学、政治学术语,但在这里,毛泽东显然说的都是阶级社会的民族问题(民族斗争)和种族问题(种族斗争),都是就阶级社会的政治问题而言的。

言归正传。巢文篇幅不长,只有四段话,下面予以逐段分析。

一、巢文的前两段话,是在故意混淆概念;巢先生对“民族”的认识,与历版《辞海》的定义也存在冲突。

巢文的前两段话,也就是巢先生断定毛泽东这一命题“大谬不然”的第一点理由,是说在阶级社会出现之前,早已存在“各种人群共同体”,“如原始民族、古代民族甚至已有上万年的历史了”,因此,巢先生反问:“那时还没有阶级,氏族或民族之间却经常发生战争,怎么能说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个阶级斗争问题呢?”为此,他还引用了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的有关论述。

巢文撇开毛泽东《声明》全文的主题不谈,一开始就讲社会发展史,似乎毛泽东不知道在阶级社会出现之前,是存在原始民族、古代民族的,或者说,毛泽东并不知道(或并不认为)原始社会形态中的人群共同体,也是可以称作“民族”的。事实当然不是这样,1939年12月,毛泽东就说过:“中华民族的发展(这里说的主要地是汉族的发展),和世界上别的许多民族同样,曾经经过了若干万年的无阶级的原始公社的生活。”[1](P622)1954年6月,毛泽东还说过:“……实际上我们少数民族地区现在还有别种的所有制。现在是不是还有原始公社所有制呢?在有些少数民族中恐怕是有的。”[2](P327)而无阶级的社会当然不存在阶级斗争,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毛泽东,更是不可能连这一基本常识都不知道的——问题是毛泽东的《声明》,明明是对20世纪60年代“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争取自由和平等权利的斗争,表示坚决的支持”的,其中所说的“民族”,所指显然是阶级社会中的民族;其中的“民族斗争”,所指显然只是阶级社会出现后的民族斗争,是并不包括阶级社会出现之前的原始民族、古代民族以及他们之间的冲突的。①至于能不能把原始民族、古代民族之间的冲突称作战争,在概念上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也就是说,“战争”这一概念也有狭义与广义之分。一般说来,马克思主义通常是从狭义上使用“战争”这一概念的,认为战争是人类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社会现象,是社会集团之间、国与国之间为了一定的政治、经济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斗争。新中国建立后,《辞海》虽经多次修订,但对“战争”的解释,至今仍是这样。见《辞海》2009年版(音序本缩印本),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版,第2389页。巢文一开始便离开毛泽东《声明》的语境,大讲原始民族和古代民族,不能不说是在故意混淆概念。

这里还有必要说明一个事实。在构建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方面,斯大林是做了不少工作的,尤其是他对有关民族问题的某些重要概念及其涵义的确立和界定,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在我国,像毛泽东这一代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在民族理论问题上接受和认可的,基本上就是斯大林的理论框架。众所周知,关于民族起源问题,斯大林认为:“民族不是普通的历史范畴,而是一定时代即资本主义上升时代的历史范畴。封建制度消灭和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同时就是人们形成民族的过程。”[3](P69)当然,斯大林也不是不承认存在广义上的民族概念的,但他一般把资本主义时代以前的民族称作“原始民族”或“古代民族”。受斯大林这一观点的影响,我国的有关教科书以及权威辞书,长期以来也是这样论述民族起源问题的。

就拿巢先生先后担任副主编和常务副主编的历版《辞海》来说,同样持这种观点。多年来,《辞海》“民族”条的释文都分为两层意思,第一层说民族“泛指历史上形成的、处于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各种人们共同体,如原始民族、古代民族、现代民族等。……”这是就广义上的民族概念而言的。第二层,说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共同体。是社会发展到资本主义时代的必然产物,其要素则在资本主义以前的时期已逐渐形成。……”②参见《辞海》1989年版(部首本缩印本),上海辞书出版社1990年12月,第2032页;《辞海》1999年版(部首本缩印本),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1月,第2177页。这是就狭义上的民族概念而言的,而且完全就是根据斯大林的有关论述撰写的;③参见斯大林:《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1912年~1913年),《斯大林选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12月第1版,第64页、第69页。甚至在1979年版、1989年版的《辞海》中,还收进了“资本主义(资产阶级)民族”和“社会主义民族”这样明显属于斯大林民族理论体系的辞条。在目前最新版即2009年第六版的《辞海》中,虽然“民族”条的释文有所修改,但仍然认为民族是“伴随国家权力结构的出现而形成,是人类社会进入阶级社会的产物”。[4](P1311)2012年12月,由巢峰先生和陈昕先生任常务副主编的《大辞海·民族卷》出版,该卷“民族”条的释文中还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认为现代民族是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产物”。[5](P1)

总之,毛泽东的《声明》,是就当时“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争取自由和平等权利的斗争”而发表的;其中所使用的“民族”概念,显然是狭义上的,指的就是阶级社会中的民族,或者说是近现代意义上的民族。而巢先生的批评,一开始却大讲原始民族和古代民族,这在逻辑学上叫“偷换概念”,说白了,就是在抬杠。

二、巢文的第三段话,先是歪曲了毛泽东的命题;为了否定日本侵华战争的阶级性质,巢先生还对毛泽东的另一论述采取了断章取义的错误做法

巢文的第三段话,也就是巢先生断定毛泽东这一命题“大谬不然”的第二点理由,先是说“即使在阶级社会里,民族斗争也不等于都是阶级斗争。”——这一说法当然是正确的,但问题是,毛泽东这一命题中并没有“都”字,在毛泽东那里,揭示或强调的是阶级社会中民族斗争的实质,他表达或提出的命题,在逻辑学上叫“性质判断”;而巢先生的“在阶级社会里,民族斗争不等于都是阶级斗争”,是在强调不能把阶级社会中的所有民族斗争或民族问题都等同于阶级斗争,这个命题,在逻辑学上叫“关系判断”。很显然,两个命题并不冲突;而巢先生将毛泽东这一命题中的性质判断置换为关系判断,并试图用后者否定前者,就是歪曲了毛泽东的命题。

这仍然属于逻辑错误,但它还只是巢文第三段话中存在的第一个问题。

巢先生把毛泽东命题中的性质判断置换为关系判断后,紧接着说:“而且少数民族也与汉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最典型的事例,就是抗日战争。国共双方,停止十年内战,工人阶级、农民阶级、资产阶级、大资产阶级,甚至地主阶级结成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种斗争是日本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民族斗争,而不是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的阶级斗争。”①从语境上说,毛泽东提出“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这一论断时,是就世界各国以及国际上的民族斗争而言的,当然也包括了中国。但是巢文在紧接着“即使在阶级社会里,民族斗争也不等于都是阶级斗争”这一正确说法后的是:“而且少数民族也与汉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最典型的事例,就是抗日战争。……”在语文上,这两个句子之间明显少了类似“例如在中国”这样的文字,因为在世界上,并不是每个国家都存在少数民族或都用“少数民族”这一术语的。这种语文问题,也是广义上的逻辑问题。——这里暂且不论在中国历史上,是不是在所有问题上,少数民族都会与汉族“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也不论在某些时候少数民族与汉族的“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有无是非问题,仅就巢文关于中国抗日战争“是日本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民族斗争,而不是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的阶级斗争”的说法予以分析。笔者以为,巢文这一说法的前半句虽然可以成立,但并没有论及问题的实质,而后半句则是大错特错了——因为它明确否定了日本侵华战争的阶级性质。

我们知道,在近代中日关系史上,日本无疑是压迫民族,中国无疑是被压迫民族;但是发动侵略中国的不义战争的,并不是日本的全体国民,而是在国内剥削和压迫日本人民,在国外剥削和压迫中国、朝鲜以及东南亚诸国人民的日本反动统治阶级,这才是问题的实质——正因为是这样,中国人民在抗日战争中的口号才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而不是打倒日本的一切国民——事实是,并不是日本的一切国民都是主张侵略中国的,一些日本的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不是还亲自参加到了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战争中了吗?——这一事实所包含或体现出的道理,正如前引的毛泽东同一《声明》在紧接着“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之后所说的:“在美国压迫黑人的,只是白色人种中的反动统治集团。他们绝不能代表白色人种中占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革命的知识分子和其他开明人士。目前,压迫、侵略和威胁全世界绝大多数民族和人民的,是以美国为首的一小撮帝国主义者和支持他们的各国反动派。”[6](P337)

以上是巢文第三段话中出现的第二个问题,对历史事实不去作全面、深刻的考察和分析,对当年日本的侵华战争的认识,只是停留在表面的“民族斗争”上,到头来就得出了混淆是非的结论;从理论上说,就是违背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基本观点和基本方法。

为了进一步证明其观点是正确的,巢文又引用了毛泽东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有关论述,即“在抗日战争中,一切必须服从抗日的利益,这是确定的原则。因此,阶级斗争的利益必须服从于抗日战争的利益”。[1](P525)巢先生这是在断章取义。它给读者造成的印象是,为了抗日民族战争的胜利,毛泽东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问题上,是不讲阶级斗争的——但事实恰恰相反,正是紧接着上面的论述,毛泽东说:“但是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存在是一个事实;有些人否认这种事实,否认阶级斗争的存在,这是错误的。企图否认阶级斗争存在的理论是完全错误的理论。我们不是否认它,而是调节它。”[1](P525)众所周知,在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中,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从始至终都不是铁板一块的,这期间一直存在着大大小小的摩擦,最典型的就是1941年的皖南事变。皖南事变的实质,当然是阶级斗争,是在民族战争中遭受侵略一方的中华民族内部的阶级斗争。在抗日战争中,正是由于中国共产党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积极争取对统一战线和民族解放战争的领导权,实行发展抗日进步力量,争取中间力量,孤立反共顽固势力的方针,对国民党实行了又联合又斗争的政策,才保证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所以,毛泽东所说的在抗日战争中“阶级斗争的利益必须服从于抗日战争的利益”,这只是说,由于面临民族存亡,在抗日战争中,民族利益暂时超过了阶级的利益,成了第一位的事情,而并不是说,抗日战争使得各阶级之间的利益分歧和阶级斗争就不存在了,就消失了。

以上是巢文第三段话中出现的第三个问题,对毛泽东同一著作中一段完整的论述,人为地进行肢解,是严重的断章取义的错误做法。

总之,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是国际上的阶级斗争;在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中,国内的阶级斗争也是一直存在的。历史事实是,抗日战争胜利后,国内的阶级斗争很快就上升成为主要矛盾,中国现代史上的第三次内战爆发了,这是客观的历史事实,是必然要发生的。是的,人们自然可以从世界历史中找出一些本质上并不是阶级斗争的民族间的战争,但是,巢文试图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历史来证明其“从中可见:民族战争的本质并不一定都表现为阶级斗争;更不能说:民族斗争说到底都是阶级斗争”的结论,却恰恰是把例子找错了——要用这个例子来自圆其说,大概也就只能仅仅把它看成是一场民族战争了,而且还得对毛泽东的有关论述下一番断章取义的“功夫”。

不错,压迫民族的统治阶级在发动对被压迫民族的战争时,总是假借着全民族的名义的——今天的世界舞台上,仍然时不时地上演着这种丑剧——但这只是问题的表面现象或形式罢了。而马克思主义者在民族问题上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面对全世界人民,揭穿这一骗局,揭示问题的实质所在。

三、巢文的最后一段话说明,巢先生对《共产党宣言》在民族问题上的有关观点,是缺乏深刻理解的;而新中国建立后我国民族关系的变化,只能证明《共产党宣言》的有关观点和毛泽东有关论述的正确

巢文的最后一段话,也就是巢先生断定毛泽东这一命题“大谬不然”的第三点理由,是他对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民族内部的阶级对立一消失,民族之间的敌对关系就会随之消失”这一论断的理解。巢先生告诉读者:“这句话说明民族的寿命一般长于阶级斗争甚至阶级的寿命”,并说“这可以从新中国成立,特别三大改造后的情况,看到端倪。此时,作为统治中国的三座大山即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被推翻了,封建地主阶级、官僚资产阶级被打倒了。因此,民族之间的对立关系就消失了,但作为在一定地区、有共同语言、文字、风俗习惯、性格、生活方式等的民族并不随之消亡。即使在剥削阶级全部消亡之后,各民族之间,还要有一个相当长的融合时间,才能慢慢消亡。足见,‘民族斗争说到底都是阶级斗争’是不能成立的。”

怎么理解《共产党宣言》中关于民族问题的论述呢?实际上,标志着科学社会主义创始人关于阶级社会民族问题的基本观点的,在《共产党宣言》中有两句话:“人对人的剥削一消灭,民族对民族的剥削就会随之消灭。民族内部的阶级对立一消失,民族之间的敌对关系就会随之消失。”[7](P419)这两句话意思相同,其基本思想是:在阶级社会,民族剥削和民族压迫的根源是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因此,民族问题的解决,要以阶级问题的解决为前提,阶级问题的解决可以为民族问题的根本解决创造有利的条件,开辟广阔的道路;而毛泽东所说的“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和《共产党宣言》中的这一原理,正是一脉相承的。

巢先生从上述《共产党宣言》的论断中,得出了“民族的寿命一般长于阶级斗争甚至阶级的寿命”的结论,这一结论虽然本身并不错,但它根本不是《宣言》要表达的基本思想,毛泽东也从来没有说过民族的消亡是与阶级的消亡同步的话——不能不说,巢先生这里显然是在王顾左右而言他了,不过是在自说自话而已。

至于巢文用新中国建立后,特别是三大改造后我国民族关系的变化来说明其“足见,‘民族斗争说到底都是阶级斗争’是不能成立的”的结论,则简直是“文不对题”了。其一,新中国建立后,特别是三大改造后,我国各民族之间存在的差异或者说继续存在的各种民族问题,其实质已经不是阶级斗争——所以严格地讲,也不能把这些民族问题称作“民族斗争”(主要受境外分裂势力和国际斗争影响而出现的民族冲突,则另当别论),这些民族问题产生的根源,虽然比较复杂,但概括地说,就是各民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事实上的不平等。其二,我国各民族之间的对立关系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能够得以消失,正是由于“作为统治中国的三座大山即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被推翻了”,也就是说,正是由于阶级问题的根本解决才得以出现的,这一事实恰好证明了《共产党宣言》思想和毛泽东论述的正确。

最后,不能不提请读者注意的是,巢文的标题是“‘民族斗争说到底都是阶级斗争’吗?”——把“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简化成“民族斗争说到底都是阶级斗争”,这或许是出于标题要简明、醒目的考虑,但如上所述,如果仔细斟酌就会发现,这实际上就是在有意无意间偷换了概念——大有要把一个模棱两可的命题强加在毛泽东头上之嫌:毛泽东《声明》中对这个命题的表达方式,尤其是其中使用的“一个”和“问题”两个词语,都可以明显提醒读者,这是在强调阶级社会中民族斗争的实质,而巢先生改变毛泽东原来的表达方式,在省去“一个”和“问题”这两个词语的同时,再加上一个“都”字,就非常容易使读者误以为,毛泽东是把“民族斗争”与“阶级斗争”这两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问题,完全等同起来了。当然了,在毛泽东的原话中,可以提醒读者这是在强调阶级社会中民族斗争的实质的,还有“说到底”三个字——谢天谢地,巢先生总算把这三个字保留下来了。

巢峰先生的《辞书记失》一书出版后,媒体给予了及时报道,辞书界不少专家也多有肯定。①比如辞书专家徐庆凯先生在给该书所作的《序》中说:该书“条分缕析,议论风生;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内容扎实,文字精炼。”还说:“一段时间以来,辞书的编纂质量出现了严重问题……可以预期,这本书的出版,将对保持辞书质量、开展辞书研究发挥建设性的作用,不仅对辞书编纂者、研究者有益,而且对一般读者使用辞书、鉴别辞书也有益。”2014年1月8日的上海《文汇报》有《85岁巢峰出新著〈辞书记失〉》的报道,报道称“全书资料翔实、有理有据,言简意赅却切中要害,真正体现了老一辈知识分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好学风。”等等。这些肯定,当然自有其道理。但事实是,如上所述,该书中存在的问题并不限于本文所讨论的这一个。由于巢先生在很多问题上的观点,因辞书批评而起,文章中存在的问题,又多表现在语文和逻辑方面,在笔者看来,巢先生这种比较独特的批评角度和方法,是不利于对有关问题的正常讨论的,甚至会给理论界和学术界的进一步讨论,造成一定的干扰。从这个意义上说,笔者作此文的目的,也只是在抛砖引玉罢了。

[1]毛泽东选集:第2卷[M].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毛泽东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3]斯大林选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辞海(2009年版,音序本缩印本)[K].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

[5]大辞海·民族卷[K].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

[6]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0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3版.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 闫明]

How to Comment on Mao Zedong’s Argument about Ethnic Issues——A Discussion with Mr.Chao Feng

WANG Bao-xia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Shaanxi 710119,China)

In Mao Zedong’s elaboration on ethnic issues,he argued that in China,the national struggle in essence was a class struggle.The proposition still needs further discussion and the criticism made by Chao Feng did not comply with basic logical principles.The limitations in his comment include the lack of proper interpretation of major concept and logical consistency in Mao’s proposition.Chao deliberately or unconsciously made a misinterpretation out of the context when referring Mao’s argument about ethnic issues.Chao Feng’s interpretation of national issues in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also lacks theoretical depth.The literal mistakes and logical error in Chao’s criticism will hinder the proper comprehension of ethnic issues.

A Revision of Chinese Encyclopedia;ethnic issues;logic error

A84

A

1674-0955(2016)06-0077-06

2016-09-18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一般项目):“《共产党宣言》在中国百年传播史研究”(批准号:16BKS004)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王保贤(1965-),男,陕西澄城人,陕西师范大学政治经济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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