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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娇红记》的继承与发展
——与小说版之比较

2016-02-11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继承戏曲小说

李 欣 鑫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戏曲《娇红记》的继承与发展
——与小说版之比较

李 欣 鑫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摘要:孟称舜在创造戏曲《娇红记》时,对小说版既有继承又有发展。戏曲版相较于小说版在情节设置方面通过删改和扩充,使得剧情更紧凑,矛盾更丰富;在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的塑造方面,同样进行了扬长避短的继承与修改,令戏曲版在保持原故事的整体脉络下,进一步彰显“情”的主体地位。

关键词:娇红记;小说;戏曲;继承;发展

《娇红记》取材于北宋真实事件,后经过宋梅洞改写为小说,之后又经多方改写。改编者以孟称舜版最为超群拔俗,被赞为“情史中第一佳案”。目前,学界对于《娇红记》已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但由于研究者常常忽略了小说与戏曲之间的联系,即把小说和戏曲割裂开来分别进行赏析评定,以至于出现“此消彼长”的现象,存在着片面性。实际上,孟称舜的戏曲《娇红记》和宋梅洞的小说《娇红记》存在密不可分的关联性,本文主要对孟称舜的戏曲《娇红记》与小说《娇红记》进行勘比,力求通过比较二者异同,全面审视两种不同文体《娇红记》的成就与不足,使读者能对二记获得更为清晰和全面的认识。

由于年代久远,小说原本在流传中有遗失,但“若欲一窥《娇红记》原貌,据林本《燕居笔记》所录,校以《艳异编》,庶几尽之。”[1]88故,为保持文章前后一致,本文所引小说均参考明代王世贞的《艳异编》第十九卷幽期部第三。

一、情节设置

(一)小说情节设置

“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2]44唐传奇小说已走上成熟阶段,但由于时代氛围追求神韵之美,对充分发展传奇叙事写人的特征并不有利,所以大部分的唐传奇对于感情发展、心理描绘流于浮光掠影。例如在描写青年男女婚恋时,其情节大多是:男女主人公一见钟情——诗赋传情——私下结合——遭遇挫折——团圆或者分离,每部分偶有波折,绝少反复,这样的故事设置不免单调平庸。小说《娇红记》的框架大体符合这种套路,但叙事过程却别具一格,表现出一种舒缓漫长的特征,即情节的“延宕”。

故事从主人公一见倾心开始,经过相互试探(言语试探、诗赋唱和、赏月互试、赠送灯煤、弃花试探)——围炉誓心——约会未果——剪发设盟——分离(战乱,申纯归家)——重逢(申托病)——结合——分离 (申被双亲召回)——求婚被拒——交妓——重逢(申托避鬼)——误会——盟誓——飞红报复——分离(私情被查,申被遣回)——重逢(申托病)——分离(申科举)——申纯及第——重逢(娇红和好)——分离(娇母亡,申回家)——重逢(申助舅理家)——订婚——悔婚——分离(申父疾,申归家)——重逢(泣舟话别)——诀别等情节,最终走向殉情悲剧。小说版《娇红记》毫不吝啬笔墨,写了近1.8万字,超长的篇幅令宋梅洞拥有充分的空间描摹申娇恋爱的过程,将其间种种离合、桩桩波折一一道来。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申娇两人的相恋结合,打破了以往唐传奇中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即私下结合的窠臼,真实而细腻地反映了青年男女如何一步步发展真挚情感。[3]例如,在初次相见互存好感后,申纯多次言语试探,娇娘欢喜又谨慎,这令申纯困扰:“看他似真似假,如迎如拒,去之则迩,即之复远”。而多番诗词往来,互通情愫后,两人情感升温,申纯以谢诗为名约见娇娘,意在再探娇娘的心意,他将灯花与自己做比,表白倾慕之心,还要“愿以一半丐我书家信”,此时娇娘以为申生纯心,终身有托,欢喜地分他灯花。可申纯一时得意又流露出本来的轻狂姿态“敢不留以为贽!”,此轻薄才子的言辞令娇娘马上羞恼,“妾无他意,君何戏我?”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初尝爱情的两人磕磕绊绊,彼此试探又互相扶持。于此,爱情不再像《莺莺传》那样充满少女的浪漫和天真,也不再是“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的干脆利落,而是“寻寻觅觅”的求索,是“山一程,水一程”的翻越,他们时而亲昵,时而疏离,他们矛盾又亲近,猜疑又坚定,在欢喜恼怒,重逢分离的反复推拉里,娇娘终于不再犹疑彷徨,痛下决心为爱生死,而申纯也终于成长为与娇娘“生不同辰,死当同夕”的同心子。

(二)戏曲情节设置

戏曲版《娇红记》[4]的基本情节与冲突虽都取自小说版,但是临川派代表之一的孟称舜,凭借着其对戏曲艺术的独特见解,对小说的部分情节做了删改和调整。

如,小说中存有《他甥》这一枝节,是叙述娇娘何时对申纯产生暧昧情愫的,是发生在娇娘的另一位表兄拜访时。在戏曲中孟称舜则将该过程删去而整体合并在戏剧第三出的《会娇》中,即爱情发生在两人第一次相会的饮宴。又如小说中有一段娇娘因屈好飞红却引起侍女小慧不满,进而责问娇娘的一截插曲,孟称舜也将其删减淡化。这类情节的删减一方面减少了不必要的细枝末节,令故事更加紧凑完整,另一方面也避免了戏曲台上演出时,观众会被过于复杂的人物关系而分散注意力的情况。

另外,小说中娇娘父亲期满改调时曾路过申纯家,是在申家住了数日方走,而戏曲则将其改为过门却不入,这就更加凸出了王父的人情淡漠。此外,戏曲中还大量增添了帅府帅子的情节,小说中帅子的形象较为模糊笼统,只是一个家有权势酷好美人的公子哥,但他不以门第高低为择偶标准,也不计较女子贞洁的观念却并不使人憎恶,完全没有起到衬托申纯的作用。而戏曲中孟却将帅子定位为丑角,并为之增加了两个帮手,在《访丽》《归图》《玩图》《客请》《演喜》等出,此三人插科打诨,极尽了滑稽之能事,这样既使帅子这一条线索更加完整和清晰,消除了后来帅子忽来逼亲的突兀之感,而且明确了帅子“贪赌贪酒又贪花,花花太岁称第一”的轻浮油滑形象,这种反面丑角的设置也加深了读者及观者对申娇爱情悲剧的理解和同情。

除此之外,在原故事的情节上,孟还增加了《番衅》《防番》《城守》等情节,主要描述如何抵御外敌的情景,这些戏份一方面暗含了他对国事兵防的感慨,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戏曲表演时只演绎爱情文戏带来的审美疲劳,故穿插一些激烈热闹的武戏以吸引注意力,调节情绪。不过,这些抗敌类的情节增加有时也会打断故事的正常叙述节奏,冲淡读者及观众前期已经酝酿的情绪,反而会阻碍情感发挥。总体而言,孟称舜对部分情节的创造性发展,在保留了原小说曲折动人的基础上,更加符合故事的发展,并有利于戏曲艺术表演。

二、人物塑造

(一)娇娘形象

(1)小说中的娇娘

宋版王娇娘才貌双全,既痴情慎重,又积极大胆。虽然在宴席上与表兄申纯一见钟情,娇娘却并没有像莺莺或小玉一样立刻剖白心意继而水到渠成地私定终身,而是经过了漫长曲折的试探考验(如诗赋唱和、赏月互试、赠送灯煤等情节)才确定彼此真心,这一过程不可不见其慎重。而娇娘在确定申纯对自己的心意后,则毫不扭捏地表明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果不济,当以死谢君!”,并在两人爱情破灭婚姻无望时主动殉情,这种行为不可不谓其痴情。申娇情定后,娇娘主动要求幽会,并且出谋划策“向日熙春堂之约,妾尝思之,夜深院静,非安寝之地,自前日之路观之,足以达妾寝所……君至夜分时来,妾开窗以待。”申纯犹豫,娇娘还“变色曰:‘事至若此,君何畏?人生如白驹过隙,复有钟情如吾二人乎?事败当以死继之。’”娇娘在这里很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之感,而她对待私合的态度也是颇为开放前卫,这样强烈而直露的欲望表现不可不谓大胆。可以说,小说中的王娇娘是爱情和欲望的双重化身,既有大家闺秀的沉稳慎重,又有热恋少女的奔放大胆。

(2)戏曲中的娇娘

戏曲中孟称舜承接了娇娘痴情的一面,而且将其充分发展,在痴情之外更添几分坚贞与智慧。如在《晚绣》等出,他多次强调娇娘的爱情观,“宁为卓文君之自求良偶,无学李易安之终托匪材”“至或两情既惬……身葬荒丘,情种来世,亦所不恨。”加深其婚姻独立爱情自主,并不惜为爱献身的信念与决心。又如在《愧别》一出,申娇分离时,娇娘嘱托申纯:“郎此去转眼是秋榜之期,只愿一举高登,重遣求婚,或俺爹爹见许,也未可知?”这将宋版“思欲娶娇为妇”继而求亲的申纯之行为,转移发展到娇娘身上,勾画出在交往过程中心思谨慎、为将来之长久而打算谋划的女性形象。再如两人生有间隙之后,娇娘误以为申生变心,内心大恸,直指申纯“休道是青霄白日梦魂也,便一灵儿死向黄泉,也再世与你、与你的不愿重相见!我便把思情断却、断却终无怨。”这样铿锵有力的言语比起宋版哀婉无力的“妾不敢怨君,幸爱新人,无以妾为念也”更添了十分情意十分坚贞。娇娘形象不但有继承和发展,亦有改变和创新之处。在小说中,娇娘大胆奔放,有爱有欲,如前一段谋划幽会相欢之事,孟称舜便在戏曲中将之剔除,另有一段描绘娇母过世后父亲外调,只留申娇两人在家“玉枕相挨,鸾凤并翼,或时朱兰共倚,举盏飞殇,嬉笑呕吟,曲尽人间之乐”的叙述,此虽可见两人相处之欢愉,但无情深贞淑之感,对发展娇娘痴情形象毫无益处,故戏曲中亦将其删除。又如在申娇相会时,孟称舜将宋版娇娘之主动“夜漏过半,幸会难逢,可就枕矣”稍加修改,发展成申纯相邀,娇娘推辞“年华,如今弱小刚二八,晓什么风流调法”这般含羞带怯的委婉,更符合申娇为情而结合的传统道德标准。

可见,小说中的娇娘形象既有传统女性的痴情谨慎,也超出了礼教爱欲奔放,她略有矛盾但颇为真实的形象塑造深刻影响了后来小说的书写风气,使其呈现两类不同主题的风格*一类是情感叙述为主,如诸多的才子佳人小说;另一类是以艳情描写为主,如《金瓶梅》。。[5]99而戏曲《娇红记》在塑造娇娘时则有选择性地继承其情深意重,发展其坚贞慎重,删除其奔放贪欢,将她描绘为符合传统观念的婉约至情女子。

(二)飞红形象

(1)小说中的飞红

唐传奇故事基本皆围绕男女主角展开情节,或描写一条主线索,或先分述两者经历再合二为一,并常用男女主角之名(通常是女主角名)命名戏剧,如:《李娃传》、《霍小玉传》、《柳毅传》、《莺莺传》等皆如此。而小说《娇红记》则不同,它在题目设计上取小姐王娇娘、侍女飞红之名各一字,组成“娇红”记非“娇娘”记,精心构架出“双姝”的人物模式。

在小说中,宋梅洞本意是将飞红和娇娘放在相对等的位置上,作为另一主要角色来构思的,故说“舅(王父)之侍妾飞红者,颜色虽美,而远出娇下。唯双弯与娇无大小之别,其染诗词,与娇相埒,娇不在侧,亦佳丽也。以妗唯妒,未尝获宠于舅。常出入左右,生间与之语。娇则清丽瘦怯,持重少言,伫视动辄移目。每相遇,生不问娇,娇亦不答。戏狎一笑,则使人魂魄俱丧。飞红尤喜谑浪,善应对,快谈论,生虽不与语,亦必求事与生言。”这一段安排能看到飞红的角色设定,姿色文才,个性活泼,相较于矜持的娇娘,她更积极更热烈地追求喜爱之人。飞红并不是传统爱情戏剧里依附于小姐的“红娘”角色,而是独立自由的,甚至具有平等抗争意识,不再满足于位居人下的状况。飞红不但在小说设定上与娇娘互分秋色,而且随着故事演进,其自身的发展也不断完善。起初,在剧情发展上娇娘占主导,与申纯诗词相和,暗通情愫,飞红在这一段故事中几乎不着任何色彩。但不久,对申纯亦有倾慕的飞红不再满足于旁观,主动设计破坏两人相会,迫使申娇别离。此时,飞红占据主导有利地位。在她多番阻挠下,娇娘不得不向她屈好,以求得帮助。主仆两人因情感的介入,竟发展成主反屈仆的局面,虽是为申娇的感情之路铺设,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加飞红的戏份,提升她的重要性。之后,娇母过逝,飞红独宠,曾经的仆逐渐上升成为现在的主,这种身份的极大上升,令飞红感情上有了转变,她不再处处阻碍申娇两人,反而同情和帮助他们,这时的飞红才起到一定的“红娘”的作用*但飞红的形象始终与“红娘”似的人物不同,飞红站在一个类似于长辈的身份上协助申娇,与红娘出谋划策为主本质不同,红娘仍带有“陪嫁”的性质,而飞红当时是绝不可能再与申纯发展爱情的。。直到最后,申娇在她的帮助下泣舟诀别,完成生死之约,而她俨然已是家中主事之人,成为末篇的主心骨式的人物,甚至于,最后娇娘托梦的结局也是借由飞红来完成的。

小说对于飞红的形象塑造一改前人忠心不二的侍女旧貌,也没有令其走上两女共争一夫的相对局面,而是创造性的塑造了一个似仆似主、有爱有恨的新人物。不过,宋梅洞虽然在构建上有意这样创设,实际飞红在小说中的分量并不重,整体着笔偏少,该人物形象与娇娘相比可以说是相对模糊的,虽然有“双姝”的题目和整体的走向支撑,却难免有雷声大雨点小的空泛之嫌。而这一点,孟称舜在戏曲中则加以完善。

(2)戏曲中的飞红

孟称舜继承宋版的“双姝”观念,在保证申娇两人戏份的同时,大力发展了飞红的形象。如在小说中飞红露面偏晚,台词较少,并没有真正落实书名中“娇红”并存的位置,而戏曲则从开始就安排飞红与娇娘如影随形,实践了双方共存的原设定。并且,宋版的飞红本性善妒,阻挠申娇目的大部分出自私心,而到戏曲中,飞红更多的是为了平等和尊严。她感慨自己“不幸落身侍女队中”,无法自由自在地享受短暂青春,寂寞春闺里“也知一种伤情思,秋波暗里去撩人”,所以当遇到年轻风流的申纯时,不禁要心生涟漪了,但是,她一开始并未欲与娇娘相争,她认为娇娘“才色两全,兼以情致幽婉,矜怯自持,一语一笑,亦不妄发,古来名姝淑媛,真乃少有其丽”,并欲效仿红娘,热心促成申娇情缘,“你虽独种深情,我亦颇知佳趣,果然你要做崔莺莺,难道我做不得红娘不成?”故开始在申娇约会时,她虽都知晓,但并不声张。不过,在娇娘多次否认与申纯相爱并误会申红两人背下私情而对其苛责时,飞红终于奋起反抗。《诟红》一出,面对娇娘指责她不作女红,只顾游春时说“那游春是男子汉的事,你女人家怎学他。”飞红毫不犹豫地反驳“难道女人家不是人那?”与主人针锋相对,据理力争。并在申娇幽会时,主动向娇母告密,破坏两人爱情发展。但是当娇娘认错后,飞红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为其爱情出谋划策。在孟称舜的笔下,飞红更加丰富鲜活,作为年轻貌美的怀春少女,她渴望作为人的自由和平等,虽对婢女的身份心有不甘,但是更多的是有情有义,她帮助申娇相会,协助娇父理家,照顾娇娘幼弟,并完成娇娘的托梦,可以说,在戏曲中飞红才真正担起来“双姝”的另一条重担。难怪后人评叹“只有到了孟称舜手中,飞红这个人物形象才真正站立起来,和娇娘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很好地配合完成了作品的主题的表达。”

(三)申纯和其他次要角色

(1)申纯形象

小说《娇红记》不但塑造了性情迥异的“双姝”,还创造出不断成长起来的申纯形象。有文采有相貌的申纯,遇见娇娘之前同一般的风流文人相似,有科考高中之美梦,有丁怜怜之类红颜知己,还常常“向柳陌花蹊,闲停车骑”,而当他遇见娇娘后,“功名之心顿失,日夕惟思慕娇娘而已”,不过此时的申纯虽淡泊了名利之心,对娇娘却还只是慕色之情,直到两人经过多番试探盟约,经过无数分离重逢,尝过爱情的艰涩与甜蜜时,他才渐渐成长为娇娘所求的“同心子”,才会在娇娘身亡后,不顾兄长劝阻,毅然抛却功名利禄,殉情而死。

孟称舜在继承小说所塑造的申纯形象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地强调了申纯对功名的淡漠。戏曲中多次出现申纯重爱情轻名利的描述,如在《愧别》出中,他表明自己“我不怕功名两字无,只怕姻缘一世虚”,对于娇娘的殷殷期望,他回应“功名成否在天,但姐姐深情,小生断不敢忘也”,在《泣舟》中,他再次强调自己“泼功名,视作春昼雪”,实际上,对“轻功名”的进一步发展加深是为了突出申纯性格中“重爱情”的成分,使戏曲更好地走上为情结合、为情赴死的“至情”之路。

(2)次要角色形象

孟称舜不但将申纯形象往“情”的一面拓深,原本小说中无关紧要的角色在戏曲中也充分地发展了“情”。如小说中的小慧、湘娥等侍女,本是陪衬娇娘、飞红而存在的小角,面目模糊。戏曲中孟称舜却安排她们和诗唱白,直抒心胸,充分表现下层少女们也有着青春爱情的憧憬和蓬勃旺盛的热情,藉此说明“情”字不单单存在公子小姐间,更存在每个鲜活的生命中。[6]不单是人,甚至女鬼的形象也比小说中的要多情。戏曲中的女鬼唱词总是离不了情,“一片幽情千古在,为谁憔悴为谁怜”“一点幽情不散,每夜魂游月下”,“地老天荒际,一点情难化”,她变成娇娘模样引诱申纯,也是“难以忘情”而为,这一形象充分表明情可超越生死的巨大魅力,不止人“至情”,鬼亦“至情”。

总之,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小说创造性地设置了“双姝”模式,并且影响了后世小说的书写风气,具有独到之处,而戏曲则在继承小说整体性格的基础上,更深入地发展了人物“情”的一面,突出“情”在故事中的重要性,也更丰富了不同人物的性情,使之更有风韵。

三、结语

小说《娇红记》叙事详尽,委婉波澜,将申娇之恋写得真挚动人,申娇红各人形象栩栩如生,对后世的小说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但是由于过于追求情节的回环曲折,其中人为造作的痕迹时时可见,而过长的篇幅又令故事头绪繁多,人物丛杂,特别是申娇两人数年间多次离合,反反复复,令人无暇详记,有头晕眼花之感。相比之下戏曲更为清爽晓畅一些,不必要的枝蔓删减,重要戏份的增加和补充,令故事主次更分明,人物更饱满,“成为中国戏剧史上较早的定名定性的悲剧”[7]49。不过,我们必须注意的是,戏曲本《娇红记》并不是完全超越了小说版本,而是在原有基础上有选择地继承和发展了,可以说宋梅洞的整个故事为孟称舜的创作提供了主要灵魂,孟称舜则是对此优化和完善了一些。

我们虽要称赞小说的独特和戏曲的完善,但仍要注意小说本和戏曲本的不足之处。如小说本结尾宋梅洞令殉情两人双双化为鸳鸯鸟,成为神仙眷侣,这令原本悲痛沉重的爱情勉强画上一个善意的句号,很大程度上冲淡了故事的悲剧性;而孟称舜则在比翼鸳鸯之上又进了一步,申娇情伤是因过下界受罚,两人历劫结束后重归仙班,这种仙人历劫的说法虽然更加安慰了为之悲伤的读者,但也令故事的悲剧性大大降低,原本波澜艰苦的爱情之路都是命运之手推动旋转,大大削弱了申娇为情死的“至情”本性。这种为悲剧增加“光明的尾巴”的俗套行为,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故事的悲剧魅力。[8]

总之,通过对比宋、孟两人文本,我们可以看到不同文体的《娇红记》各有其成就与不足,其成就对后世影响深远,其不足瑕不掩瑜,通过对二记的比较我们能获得一个更为清晰和全面的认识,从而体味戏曲与小说的不同魅力。

参考文献:

[1]陈益源.从娇红记到红楼梦[M].沈阳:辽宁古籍出版社,1996.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3]武影.娇红记:小说与戏曲辨[J].宜宾学院学报,2004(4):63.

[4]王季思.中国十大古典悲剧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343-500.

[5]陈益源.从娇红记到红楼梦[M].沈阳:辽宁古籍出版社,1996.

[6]周锡山.论孟称舜的娇红记[J].戏曲艺术,1987(4):34.

[7]谢柏梁.中国悲剧史纲[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3.

[8]李梦生.对孟称舜娇红记的重新剖析[J].广播电视大学学报,1998(2):12.

[责任编辑:岳林海]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Drama Jiao Hong Ji——Compared with the Novel Version

LI Xin-xi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0,China)

Abstract:When Meng Cheng-shun created his drama “Jiao Hong ji”, he made both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from its novel version. In the plot settings, by making excision and expansion, the drama version is more compact and fuller of conflicts than the novel version: in the creation of main and secondary characters, based on the origin whole story, the drama version furthermore shows the main position of “affection” by inheritance and modification.

Key words:Jiao Hong Ji;novel;drama;inheritance;development

中图分类号:I23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1901(2016)02-0050-05

作者简介:李欣鑫(1991-),女,安徽合肥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文学批评史。

收稿日期:2016-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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