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西北高干会整顿陕甘宁边区驻军研究

2016-02-11魏德平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任弼时陕甘宁边区

魏德平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海淀100872)



西北高干会整顿陕甘宁边区驻军研究

魏德平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海淀100872)

【摘要】西北高干会期间,陕甘宁边区驻军与西北局、边区政府之间的矛盾成为会议要解决的重要问题之一。针对上述矛盾,会议主要对驻军所谓“闹独立性”和存在“军阀主义倾向”等问题进行了严厉批判,肯定和重申了西北局对边区所辖范围军事力量的一元化领导,强调边区驻军必须与边区政府和群众搞好关系。西北高干会对边区军事力量调整产生了重要影响:政治上强化了中共对军队的领导,进一步明确了中共的一元化领导原则;组织上明确了西北局与陕甘宁辖区军事力量之间的关系,强调了前者对后者的绝对领导权。

【关键词】西北高干会; 陕甘宁边区;任弼时; 高岗

西北高干会是西北党史,乃至中共党史上都非常重要且影响深远的一次会议。西北局高干会是中共西北中央局①高级干部会议的简称,1942年10月19日开始,1943年1月14日结束,历时88天。西北中央局所属的地方县级以上、部队团级以上干部266人出席会议。中央高级学习组成员和中央党校的209名领导干部到会旁听。“会议是在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直接领导下进行的。毛泽东出席了开幕式和闭幕式,并在会议上作了重要报告。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兼中共中央秘书长任弼时代表中共中央驻会指导。朱德、刘少奇、陈云、彭真、叶剑英、贺龙、吴玉章、徐特立等中央领导人在会议上发表了讲话。”“一个区域性的会议,规格之高和时间之长,在中共的历史上是空前的。”[1]396-397“这次会议时间较长,内容丰富,所解决的问题也很重要。因此,西北局高干会成为全党整风中整顿党风阶段的最主要事件。”[2]119

在这次会议上,中共高层对陕甘宁边区驻军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批判和集中解决。“会议的议题,一是通过整党、整政、整军、整财经、整党政军民关系,建立党的一元化领导。二是澄清陕甘宁根据地历史上的路线问题。三是明确当前工作方针,转变领导作风和领导方法,树立新风。”[3]596会议期间就边区驻军与西北局的关系问题、驻军与边区政府及群众关系问题进行了裁定和处理。参会的中共高层毛泽东、任弼时、贺龙等就驻军存在的问题作了专门或有明确针对性的演讲和发言。西北高干会对边区驻军存在问题的主要观点和结论,对后来陕甘宁边区军事力量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本文将边区军事力量称为“驻军”是基于这些军队曾先后归不同的部门领导,隶属关系发生过多次变化,以地域范围来界定比较适宜。

西北高干会对边区军事力量整顿的研究,现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肖劲光②回忆录》、《莫文骅回忆录》、《徐向前回忆录》等当时边区驻军负责人的回忆录,从军方角度较为详细地介绍了边区驻军与西北局和边区政府之间产生矛盾及不断演进的历程。《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3册、第14册等一批已公开档案文件,对当时中共政策的调整以及边区相关政策的演进都有一定的介绍。《陕甘宁边区革命史》、《陕甘宁边区史纲》等专门介绍边区历史的专著,对西北高干会及会上对军事问题的处理也有简要的概述。《毛泽东的翻译——师哲眼中的高层人物》、《高岗传》、《任弼时传》等专著、回忆录从研究的角度揭示了西北高干会一些细节内容。《任弼时选集》、《贺龙文选》等则比较详细地介绍了西北高干会上,中共高层对边区党政军民关系问题的态度和结论。以上这些回忆录、专著、档案材料等的出版问世,都为进一步研究西北高干会对陕甘宁边区军事力量的整顿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但是,更应该强调的是,对西北高干会的研究现在还需要进一步拓展和深化。首先,西北高干会期间的史料来源主要集中在一些当事人的回忆性文章和著述之中,历史档案资料现在面世尚少。其二,这次会议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颇受争议,其结论在政治上比较敏感,学术研究以及研究成果的发表都受到一定的限制。“虽然西北局高干会是在党中央毛主席领导下召开的,但由于西北局的书记是高岗,会议的主要内容之一又是研究如何评价与高岗关系密切的西北局历史。因此,对于这次会议的研究就成了中共党史研究领域鲜有涉足的问题之一。”[2]119其三,主要当事人虽然大多已经去世,但其亲属及其他相关人员尚在,出于感情及其他原因,对研究人员开展客观和价值中立的研究也有一定的影响。因此,现在加强和深化对西北高干会的研究,不管是对学术研究,还是总结中共历史经验教训都有重要的意义。整顿边区驻军存在的问题是西北高干会的重要议题,故而加强这方面问题的研究也就自然成为其题中应有之义。

有鉴于此,笔者不揣冒昧,对西北高干会整顿边区军事力量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点梳理和研究,抛砖引玉,求教于方家。笔者认为,西北高干会以加强中共党的一元化领导为出发点,肯定和重申了西北局对陕甘宁边区所辖范围军事力量的领导,对军队存在所谓“闹独立性”和“军阀主义倾向”进行了严厉批判。西北高干会对边区军事力量调整产生了重要影响:政治上强化了党对军队的领导,进一步明确了党的一元化领导原则;组织上明确了西北局与陕甘宁辖区军事力量之间的关系,强调了前者对后者的绝对领导权。

一、西北高干会整顿边区军事力量的原因

陕甘宁边区是整个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中央指挥中枢所在地,在中共的发展壮大过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中共中央高度重视边区的建设和发展。但是,由于边区驻军与西北局、边区政府和群众存在矛盾且日趋激化,影响了中共内部团结和边区的发展,逐渐引起党内高层的关注。

中共高层高度重视边区在中共发展全局中的重要战略地位。1937年8月,在中共中央召开的洛川会议上,毛泽东就“认为陕甘宁边区有这样一块根据地对我们来说是十分宝贵的,它的存在意义重大。后边有‘家’,开出去的部队就有回旋余地。”[4]2051942年4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学习组讲话指出:“陕甘宁边区是所有边区中政治意义最大的,这里的很多干部是作全国性的工作的。延安的干部教育好了,学习好了,现在可以对付黑暗,将来可以迎接光明,创造新世界,这个意义非常之大,这是全国性的。”[5]4121942年9月,毛泽东对即将到边区政府参加领导工作的李维汉的谈话再次肯定边区的地位。毛泽东说:“延安好比英国的伦敦。”[6]499“毛泽东是要求陕甘宁边区在执行党的政策中带个头,自觉承担实验、推广、完善政策的任务。”[6]499其他中共高层领导重视和关心边区建设和发展的言行、事例还有很多,本文仅引毛泽东的几个例子,其他不再赘述。正因为中共中央高层对边区高度重视,加之要开展全党整风的需要,边区党政军民关系中出现的问题就日渐受到重视,召开西北高干会解决驻军存在问题的条件在酝酿和逐渐成熟。

军事力量是陕甘宁边区存在的重要保障,也受到中共领导层的高度重视。“全面抗战爆发后,陕甘宁边区虽然不是直接抗日的区域,但革命武装力量对于边区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当时边区面临着两大敌人:一是日军已兵临黄河东岸,对边区虎视眈眈。二是边区南、北、西三面的国民党顽军经常挑起‘摩擦’,甚至发动军事进攻,摩擦和反摩擦事件时有发生。因此,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决定是,从八路军整编的各师中抽出一部分兵力组成八路军后方总留守处,由中央军委直接领导,以保卫中共中央和边区的安全。”[7]1181937年洛川会议上,毛泽东对留一支部队在陕甘宁边区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作了强调。肖劲光回忆:“毛泽东同志在会上提出,主力部队开赴前线后,要留下一支部队巩固陕甘宁根据地,使陕甘宁成为全国抗日的大本营。”[4]205-206

随后,在中共中央军委的直接领导下,一支留守部队迅速组建起来。留守部队负责人肖劲光对组建留守部队的经过有详细回忆:“我被南京政府任命为八路军后方留守处主任。回到延安后,我即按照洛川会议的决定着手整顿留守的部队。”“当时,陕甘宁边区已有十七八个县(后来,按照国民党333次会议划定,陕甘宁边区为23个县)。我们将这些县划分为东地区和西地区两个留守处。神木、府谷、靖边、安定、志丹、肤施、甘泉、鄜县、洛川等县划为东地区留守处,陈伯钧为主任,陈先瑞为副主任。定边、盐池、环县、庆阳、合水、正宁、栒邑、淳化划为西地区留守处,王宏坤为主任,王维舟为副主任。八路军后方留守处设在延安,整个部队约九千余人。”[4]2071937年10月,“为了加强领导和指挥,军委决定将八路军后方总留守处对内改称留守兵团,并决定由我担任留守兵团的司令员。”[4]208

中共中央对组建这支留守部队非常重视,给予了各方面的支持。曾任八路军留守兵团政治部主任的莫文骅回忆:“后方留守部队是由八路军3个主力师直属营和原陕甘宁边区地方部队,以及第129师第385旅旅直大部和第770团,第120师第718团等部队编成,共9000余人。留守部队均是来自各个根据地的老部队,部队军政素质较好,战斗力较强。干部也是老干部,绝大多数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锻炼,一部分是陕北红军,都有较丰富的斗争经验。为加强后方留守部队的领导和指挥,中央军委决定,成立了八路军后方留守处,以肖劲光为主任,统一指挥各留守部队。各留守部队的政治工作由八路军后方政治部领导。这两个机关都设在延安北门外山腰土窑洞里,同隶属于中央军委领导。”[8]354-355

在中共中央的重视和支持下,边区驻军的力量不断壮大。肖劲光回忆:1937年12月,在留守兵团实际成立大会上,“党中央、中央军委、边区政府都十分重视,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张闻天、林伯渠等同志都参加了这次会议。毛主席在会上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4]210“1938年3月,中央军委为统一指挥陕甘宁边区的武装部队,加强河防,将边区保安司令部及所属地方部队统归八路军留守兵团指挥。1939年10月,中央军委决定将八路军第一二〇师三五九旅调回陕甘宁边区,归留守兵团指挥。至1940年,留守兵团共有3.1万余人。为了适应边区武装斗争的需要,1941年5月至8月,留守兵团先后对所属部队进行整编。5月,将边区保安司令部的10个保安大队改编为5个保安团。至1941年底,留守兵团共有31777人。”[7]119-120

但是,在驻军力量壮大与发展的同时,驻军与西北局、边区政府和群众的矛盾也在集聚和蔓延。留守兵团负责人肖劲光与西北局书记高岗的分歧与矛盾就是比较显著的例子。肖劲光对自己和高岗之间矛盾形成和发展的过程有简要回忆:“当时的军政关系,主要是留守兵团与西北局的关系,而高岗是西北局的主要领导人,这个问题说起来是有历史渊源的。”“在我当军委参谋长的时候,高岗从三边剿匪回来,中央决定让他暂留在军委一局代理局长,高岗得知后大为不满,认为这个安排太低。后来,他当了边区保安司令部的司令。成立留守兵团时,保安司令部隶属于留守兵团。因而,在一个时期里,我把对高岗的关系仅处理成一般的隶属关系。有一次飞机场正在修理,有飞机要降落,我让高岗去督促快些把机场修好,结果任务没完成,我还对他发了火。以后,高岗成了西北局的领导。我当时认为,留守兵团属于中央军委直接的领导,与西北局没有直接隶属关系,所以也没有经常向西北局报告工作。”[4]316-317

这段历史的重要见证人莫文骅的回忆也可以从旁佐证肖劲光等留守兵团负责人与高岗和西北局的矛盾与冲突。莫文骅回忆:“延安时期,高岗成为陕北红军中的最高领导人……掌握了边区党政大权,只差军权尚未到手。他虽然兼延安保安司令,但这只是千八百人的地方部队。当时边区部队主要是八路军留守兵团。高岗一心想当留守兵团政委,但1939年秋中央军委任命肖劲光为留守兵团司令员,我为政治部主任,政委空缺。……我并没有和别人商量,以个人名义写了一个报告给毛主席和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同志,建议肖劲光兼政委,不到三天,毛主席下手令让肖劲光兼政委。这样,高岗的希望落空了,对留守兵团很是不满。”[8]400-401

驻军领导人肖劲光等与高岗和西北局矛盾的激化,造成边区党政与驻军关系日趋紧张,影响到边区内部的稳定和发展。莫文骅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对此作了回顾和简要评论:“1939年9月,国民党顽固派发动反共高潮,突然停发八路军的军饷。寒冬在即,留守兵团部队措手不及,衣食无着。朱总司令说,我没钱了,发不了饷。边区的领导者高岗又不给部队任何补助,军队的供给更加困难。平心而论,陕甘宁边区经济落后,人烟稀少,却供养那么多部队、机关、学校,群众负担确实很重。加上国民党的军事围困和经济封锁,使边区的财政更加艰难。但是,在部队衣食无着的情况下,边区一点也不管,一颗粮食也不发,也确是不正常。”[8]401时任任弼时政治秘书的师哲回忆:“由于长期的游击环境,虽然都在努力贯彻党的一元化领导,但仍有许多实际问题要一一解决。有些单位隶属关系不明确,就成了问题,例如萧劲光负责的留守兵团的归属问题,高岗说:留守兵团如果归中央管,那后勤保障他就不管了,否则,就要归西北局管。”[9]267到1941年秋,西北局所属单位工作人员和留守兵团战士因工作发生冲突,导致西北局组织部长与留守兵团政治部主任莫文骅发生激烈争执,惊动中共中央高层,朱德和毛泽东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问题。[8]399

边区党政与驻军的矛盾逐渐引起中共高层的密切关注。肖劲光与高岗的矛盾引起了毛泽东的注意,肖劲光回忆:“毛泽东同志多次教育我,批评我,要我尊重高岗,尊重地方政府,搞好军政关系。毛主席说,军队和地方出了问题,军队首先要做检讨。”[4]317-318留守兵团主要负责人与西北局以及高岗的矛盾也引起中共其他负责人的关注。“任弼时和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一起找留守兵团司令员萧劲光谈话,说明中央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归西北局管;指出西北局是党中央的代表机关,要尊重西北局的领导,搞好团结等等。”[9]267

陕甘宁边区驻军,主要是留守兵团同西北局矛盾的激化已经严重影响了边区的团结和稳定,如不及时化解矛盾,将严重影响边区的稳定,因此中共中央必须对这种分歧和矛盾予以裁定,只有这样才能保障边区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并为其他根据地解决党政军民关系存在问题提供范例。

二、西北高干会对边区驻军存在问题的处理

西北高干会批判了留守兵团在所谓的“闹独立性”和“军阀主义倾向”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对这些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定性,并提出了具体的整改要求。

西北高干会围绕驻军与边区党政关系存在的问题对边区驻军主要负责人、干部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莫文骅回忆:在西北高干会上,边区驻军“有几十位团以上干部各自检查过去工作中存在的‘三风’问题。会上作的关于留守兵团的工作情况报告,说到留守兵团存在军阀主义、军党论等问题,引起到会的留守兵团干部的反感。肖劲光同志作了自我批评,同时受到了批评。主要是批评他不尊重西北局,在输送干部方面有本位主义等问题。高岗、康生等人把火力集中在他身上。他一时受不了,中途退出会场,情绪很不好。我怕他出意外,告诉李富春同志,李富春即到他的宿舍找他谈心,他才继续参加会议。”[8]406会上,莫文骅也“对兵团过去在军政、军民关系上存在的问题作自我批评”[8]407。

在西北高干会上,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主要领导人严厉批评了驻军“闹独立性”问题。时任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的贺龙在高干会上多次发言,对军队“闹独立性”问题作了批评。在11月2日的发言中,贺龙对西北局在党内的地位作了强调:“陕甘宁边区是党中央直接领导的,西北局是党中央在西北的代表机关,轻视西北局,就是轻视党中央。对西北局的决议、指示随便不执行,闹独立性,这样,陕甘宁边区的工作就没办法做好。军权高于一切,什么都闹独立性,工作就没有办法做好。”[10]217

时隔两天11月4日,贺龙在西北高干会上讲话对边区驻军曾存在的“闹独立性”问题再次提出了批评。贺龙指出:“这种‘军权高于一切’或者‘三权鼎立’的思想,也就是闹独立性的思想,都是反统一、反一元化的思想,必须加以克服,才能使军队干部加强党性,像一个共产党员的样子,达到党的领导统一,实现一元化。”[10]222贺龙还对驻军如何落实党的一元化领导问题,提出了方针政策和具体要求。贺龙强调:“执行党中央‘九一’决定(即1942年9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的《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引者注),为部队重行(似为‘新’——引者注)划分防区。各旅担负一定防区,与党政配合,组成分区司令部,分区政委由地委书记兼任。军队中,军政委员会及政治部成为同级党委的一个部,但仍保持其上下级直接领导和隶属关系。军事政策(如扩兵及建军原则、政治工作)与军事行动、大政方针(如军队工作计划及总结等),须交党委会讨论,但具体军事行动,由司令员、政委决定。这样统一在地委领导下,参加根据地建设,及担负军事防务,执行上级决定。”[10]225

11月下旬,贺龙在西北高干会上再次强调了中共党的一元化领导问题与边区驻军尊重西北局领导的问题。贺龙讲:“我今天强调要克服闹独立性的问题,首先要克服军队对党、对政府闹独立性。……我们军队的同志是背枪杆子的,要无条件地绝对服从党。”[10]241贺龙还对陕甘宁边区驻军如何贯彻执行党的一元化领导,提出了具体要求:“要认真贯彻一元化制度,部队要在同级党和政府领导下,执行指示和政策。分散的团、营、连,要在县委、区委和党支部领导下执行任务。过去保安部队同党、政的团结做得比较好,应向他们学习。……我们军队是共产党领导的,因此,对党必须无条件地服从。”[10]245

在贺龙这次讲话前后,毛泽东亲临西北高干会会场发表演讲,其中对“闹独立性”进行了批评,对中共党的一元化领导的重要性进行了阐述。11月21、23日,毛泽东分两天在西北高干会上讲斯大林《论布尔什维克化十二条》。他在报告中分析指出:“现在有这样一种观念,实实在在也存在着这一观念,你这个党部就管你们的党务工作,我的政府你少管点,我的军队你少管点,我的民众团体你少管点。这种情形还是想象中呢?还是事实上就有呢?少管到不管,不管到反对。反对的是什么人呢?是张国焘,他就是反对我们,他不要我们管。他自己搞一个中央,‘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闹独立性,自己有军队,反对中央管他,而他要推翻这个中央。”[11]229毛泽东进而要求:“边区已经开始实行了以西北局为领导核心,所有党、政、军、民、学的领导同志都要参加西北局,但是要集中在西北局,不能各人搞一样,在一个床上睡觉,作的梦各不相同。……要统一才好进行斗争,才便于和敌人进行斗争。”[11]250

作为代表中共中央指导会议的负责人,任弼时在西北高干会上也对边区驻军“闹独立性问题”作了批评。1943年1月7日,在会议即将结束之际,任弼时作了总结演讲。任弼时在会上的演讲首先对“闹独立性”问题作了概括性介绍,对其危害作了说明。接着,他对边区存在的“闹独立性”问题作了批评:“陕甘宁边区的情形怎样呢?应当指出,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是相当严重的,特别在边区一级的党政军民学中,都曾经发生过或者还存在着对边区党的领导中心——西北局不尊重,和闹独立性的现象。比如,在军队方面,对于党的尊重是不够的,自以为与党是平列的,甚至觉得比党还要高一些、大一些,认为自己是中央的军队,就不把自己的工作时常提到西北局去讨论,对边区党的决议也没有认真去执行。”任弼时强调:“没有思想和意志上的一致性,就不会有政治上、组织上和行动上的一致。因此,我们今后要建立起一元化的领导,就必须揭发那些不正确的思想和倾向,克服那些不正确的思想和倾向。”[12]256-258

任弼时还强调了西北局的地位和重要性。他说:“《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和中央‘九一决定’都指出了党是无产阶级之阶级组织的最高形式;党,尤其是党的领导机关,是由无产阶级里面最先进和富有革命斗争经验的,并且以先进的马列主义理论所武装起来的最优秀的分子所组成的。因此,它有责任并具有一切可能来领导阶级的和其他一切革命的组织。在我们边区说来,边区的党,边区的党的领导机关——西北局,有责任并具有一切可能来领导政府、军队、各种群众团体、合作社和学校等。”[12]258

任弼时最后强调了西北局对边区党政军民一元化领导的重要性以及落实一元化领导的方针政策和具体要求。他总结指出:“这次会议以后,以西北局为核心的一元化领导,在边区应该是能够很巩固地建立起来的。”[12]273“西北局以下的各级党政军民关系,也要建立健全以党为中心的一元化领导。今后各级党委的任务是更加重大了。边区党各级的干部,必须忠诚地服从西北局的领导,为坚决执行西北局的每一个决定而奋斗。对于某些仍然继续闹独立性的同志,须严申党的纪律。”[12]274

西北高干会对边区驻军所谓“军阀主义倾向”的批判是会议解决所谓驻军问题的另一个重点。贺龙在西北高干会上讲话指出:“我们部队中过去的确存在纪律松懈,对党与政府不尊重,随意破坏政府法令,打骂老百姓及政府人员,损害群众利益等现象。”[10]228-229贺龙在讲话中例举了边区驻军同边区政府以及群众之间存在的问题和发生的一系列矛盾后,强调:“以上这些现象,严格说来,是军阀的态度,是党性、阶级性不强的显著表现,这不是我们党军的光荣,而是我们党军的耻辱,这是必须受到严格批评与处罚的。以后,要求干部首先遵守纪律,尊重政府的法令、政策。部队中战士犯纪律,首先找干部;干部犯纪律,要加倍受处罚。这样,才能制止目前违犯纪律的混乱现象。目前,应按照规定开展拥护政府、爱护人民的运动,已经规定的许多军队应遵守的法令规则,在部队中要很好地传达解释,使军队与政府、人民的关系,在高级干部会议后有一个新的转变。完全转变军队对政府、对人民的态度。”[10]229

任弼时在西北高干会上做总结发言时对边区驻军的“军阀主义倾向”也作了比较详细的介绍和批判。任弼时列举了陕甘宁边区驻军种种“军阀主义倾向”的表现:“这种军阀主义的倾向,还表现在军队与人民的关系上,较之内战时期和抗战初期,一般地说,是差了一些。军队照顾人民的利益和帮助老百姓做事是不够的,而侵犯老百姓的利益,欺压老百姓的事情,甚至打骂老百姓,打骂政府工作人员的事情发生得相当多。”[12]270任弼时还分析了军阀主义倾向的危害性:“如果我们不严正地提出这个问题,不想办法去克服它,任其自流地发展下去,那是可以使我们的军队逐渐变质的。同时,我们也应该说,某些个别的干部,在这种倾向的滋长中,是已经开始起着质的变化了。”[12]271

任弼时最后对“军阀主义倾向”产生的原因作了分析,并提出了具体的整顿要求:“产生这种军阀主义倾向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在客观上军队的地位很重要。……这样就使某些军事工作干部,主观上产生了一种错误的自高自大的心理,以为自己了不起,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高,似乎他真有了不起的本领,天下都是他打出来的,甚至党和政府都是他一手创造的。另一方面,在长期统一战线与和平环境中,有些干部失掉了警惕性,反而沾染了中国社会中的军阀主义的恶习,忘掉了自己是革命军人,模糊了对革命军队、对共产党领导的军队的认识。……另一个重要原因,乃是留守兵团的最高级领导机关不但没有及时发现这种倾向,并向之作积极的必要的思想斗争,反而他们自己本身也存在有这种倾向,把军队看得比党还要大,不尊重党,向党闹独立性。……这样他们自然就不能很好地积极地在部队中进行反对军阀主义倾向的思想领导工作。”[12]271-272

西北高干会对边区驻军存在的问题从产生原因、表现形式、现实危害、发展趋势等方面作了剖析,清算了“闹独立性”和“军阀主义”倾向等问题,从思想、政治上进一步明确了西北局对边区党政军的统一领导,巩固了西北局作为中央派出机关的地位和权威。西北高干会对边区驻军存在问题的批判对驻军的整顿和发展也产生了深远影响。

三、西北高干会整顿驻军问题的影响

西北高干会围绕边区驻军存在的“闹独立性”和“军阀主义倾向”等问题的批评,对边区党政军民关系的调整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政治上强化了中共党对军队的领导,进一步明确了中共党的一元化领导原则,组织上加强了西北局对陕甘宁辖区军事力量的领导。

西北高干会对驻军的整顿在政治上强化了西北局对边区驻军的领导地位,进一步明确了中共党的一元化领导原则。中共中央在西北高干会前也在逐步加强中共党组织对其辖区军队的领导,并颁布了相关文件,如1942年9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中共中央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就是旨在加强各个根据地中共党组织对当地工作的全面领导的一个纲领性文件。[13]426虽然这个文件对解决西北局及其领导的边区政府与驻军之间矛盾有重要的指导作用,在西北高干会上被毛泽东、任弼时、贺龙等多次援引,但是从根本上解决边区“党权”与“军权”之争问题,还是在西北高干会上完成的。1944年4月11日,中共中央军委总政治部副主任,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副政委、政治部主任谭政在另一场西北局高干会上所作的报告就是一个例证。谭政在报告中指出:“一九四三年的一年,是边区部队大进步的一年。一年的时间,我们在边区部队内解决了一个重大原则性的问题——军阀主义偏向与教条主义偏向的问题,确立了一个以西北局为首的,包括边区党政军民在内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一致的一元化的领导系统,并且发扬了联系群众的与实事求是的领导作风。”[14]195

中共中央对西北高干会对驻军的整顿取得的成果也是满意的。在谭政作完这个报告不到十天之后,中共中央宣传部总政治部就下发了谭政这份报告,并对这份报告给予了高度评价:“谭政同志一九四四年四月十一日在西北局高干会上关于军队政治工作问题的报告,是八路军新四军政治工作问题的全面总结,……关于边区经验部分,亦值得全军重视。”“这一文件不但特殊地解决了军队政治工作问题,而且也一般地解决了我党历史经验、领导方法与工作作风上的许多问题,为全党干部所应注意;同时,为了了解党的军队工作的方针,为了指导或协助各地军队工作,全党干部亦应研读这个文件。”中共中央宣传部总政治部还要求“八路军新四军连级以上一切政治工作、军事工作、后勤工作干部,应一律将此文件作为整风文件与固定教材,加以研究讨论,并需联系实际,改造自己的思想与工作。对于文化程度低的干部与全军战士,则应根据这一文件的精神与各部队中存在的具体问题,编为通俗教材,进行普遍的教育与检讨。”“各中央局、中央分局、区党委的宣传部与各军区、军分区、以及军、师、旅的政治部应负责组织这一学习。”“各地应将此文件印成小本,广为散发,直到连队与区委。”[14]194-195从中共中央宣传部政治部对谭政报告的回应,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中共中央对西北高干会对边区驻军整顿的肯定和支持。

西北高干会对驻军问题的批评,对边区驻军主要负责人也产生了重要影响,为进一步改善边区党政军关系打下了一定的基础。肖劲光回忆:“西北局高干会尽管对留守兵团的批评存在一些问题,但它的成绩是主要的,它是延安整风中的一次重要的会议。它使我们每一个参加会议的干部都受到了教育,也确实解决了留守兵团存在的一些思想、作风不纯的问题,对留守兵团的建设起了促进作用。一九四三年春节,留守兵团首创拥政爱民活动,地方政府也开展热烈的拥军活动,这一活动,一直延续到今天,成为革命的传统。”[4]318-319

西北高干会整顿驻军问题,在组织上进一步巩固了西北局对边区所辖军事力量的统一领导。实际上,中共中央在西北高干会前已经为加强西北局对边区党政军民等的全面领导做了许多准备工作。“1940年9月11日,中央政治局决定成立陕甘宁边区中央局,统一边区党政军工作的领导。”“1941年4月16日,中央政治局决定,将原指导甘、蒙等省工作之西北工作委员会与陕甘宁边区中央局合并,成立中共中央西北局,统一领导西北地区党的工作。”[15]87这些调整措施不断加强了以高岗为核心的西北局对边区党政工作的统一领导。随后,中共高层也开始整合边区驻军的领导,统一边区的军事力量。1942年5月,中共中央军委发布命令,为了统一晋西北与陕甘宁两个区域的军事指挥,决定在延安设立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以贺龙为联防军司令员,徐向前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关向应为政治委员(关在休养,高岗为代政委),林枫为副政委。下辖:“1. 一二〇师。2.留守兵团。3.晋西北新军。4.三五九旅。5.陕甘宁边区保安部队。6.炮兵团。”[13]389在领导边区的中共党的地位逐渐加强的基础上,以高岗为代表的西北局逐渐加强了对边区驻军的领导。组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时,高岗是重要的负责人。[16]502在边区驻军主要领导人的人事安排上,中共中央也是煞费苦心。“高岗和谁都闹矛盾,就怕贺龙,所以西北局和联防司令部的关系一直不错。”[9]267综上所述,由这一系列调整可以看出,西北局的地位和权限在逐渐扩大,对边区驻军的领导也在逐渐加强。

西北高干会在中共高层对边区驻军存在问题前期整顿的基础上,进一步巩固了西北局对辖区军事力量的领导。西北高干会结束两天后,中共中央发布决定:“由于延安与华北华中的联系更加困难,陕甘宁及晋西北两个边区更加重要,特决定成立联防军政治部,直接管辖上述两个边区的部队的政治工作。委总政治部副主任谭政同志兼任联防军副政委及联防军政治部主任,委总政治部副主任傅钟同志兼任联防军政治部副主任,委一二〇师政治部主任甘泗淇同志兼任联防军政治部第二副主任。留守兵团政治部撤销,并入联防军政治部。”[14]12这一重大的人事变动,将原来与西北局有矛盾的部门作调整,也是加强西北局对驻军的领导的表现。

1944年4月11日,谭政在西北局高干会上的报告对经过1942年西北高干会后西北局领导地位的巩固和提高作了高度评价:“一年工作的结果,在军党关系上,军政关系上,军民关系上,官兵关系上,干部上下级关系上,军事工作与政治工作关系上及各部分军队间的友好关系上,都有显著的进步,这些都是军阀主义偏向与教条主义偏向曾经借以表现它的地方。在军党关系上(所谓军党关系,即是说我们的军队,必须完全的绝对的无条件的放在共产党及其领导机关的政治指导之下,不能闹独立性),我们不但建立了在边区范围内以西北局为中心,在各分区范围内以地委为中心,同时又保持各自的上下级关系的统一领导,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政策思想上,行动步骤上,也趋于一致了。”[14]196

西北高干会根据《中共中央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的精神和要求,对边区驻军与西北局以及边区政府之间的矛盾进行了集中解决和裁定。这是中共中央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的重要举措,对边区党政军民关系的调整,尤其是军事力量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当然,对于西北高干会整顿陕甘宁边区驻军的研究,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现在还处在起步阶段,还需要向纵深推进,随着档案资料的进一步开放,研究条件的进一步宽松以及研究队伍的壮大和学者的努力,笔者坚信,这方面的研究还会有重大的发展和突破。

注释:

①为文字简洁,再次使用该名称和“中共中央西北局”时,除直接引用保持引文原貌外,其他一律简称“西北局”。

②本文涉及的人名“肖劲光”一些著作中也称之为“萧劲光”,笔者以为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版《肖劲光回忆录》是作者生前所作,且为作者亲自审阅定稿,故“肖劲光”应为正确表述,但在引用时为保持引文原貌和文字简洁故未改正或一一注释,在此简要说明。

参考文献:

[1]吴殿尧,宋霖.朱理治传[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

[2]戴茂林,赵晓光.高岗传[M].西安:陕西出版集团、陕西人民出版社,2011.

[3]章学新.任弼时传(修订本)[M]. 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

[4]肖劲光回忆录[M]. 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7.

[5]毛泽东文集:第2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6]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册[M]. 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

[7]梁星亮,杨洪,姚文琦.陕甘宁边区史纲[M]. 西安:陕西出版集团、陕西人民出版社,2012.

[8]莫文骅回忆录[M]. 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6.

[9]师哲,口述,师秋朗,整理.毛泽东的翻译——师哲眼中的高层人物[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10]贺龙文选[M]. 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6.

[11]毛泽东.布尔什维克化的十二条——在西北高干会议上的报告[M].1942.

[12]任弼时选集[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13]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3册[M]. 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14]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4册[M]. 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

[15]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共中央档案馆.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第三卷上[M]. 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

[16]徐向前回忆录[M]. 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刘滢】

A Study on Rectification of the Troops Stationed in the Shaan-Gan-Ning Border Region during the Southwestern Senior Cadres’ Meeting

WEI Deping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Abstract:To resolve the conflicts between the troops stationed in the Shaan-Gan-Ning Border Region and the Northwestern Bureau, and the local government was a major item on the agenda of the Northwestern Senior Cadres’ Meeting. In view of the conflicts, the meeting severely criticized the troops so-called “call for independence” and “tendency toward warlordism”, asserted and reiterated the centralized leadership of the Northwestern Bureau over all the military forces stationed in the region. The meeting had a great impact on the regulation of the military forces in the region: Politically, it clarified further the principle of the central Party’s unified leadership and strengthened its leadership over the military forces; In terms of organization, it made explici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orthwestern Bureau and the troops stationed in the border region, reiterating the former’s absolute leadership over the latter.

Key Words:Northwestern Senior Cadres’ Meeting; Shaan-Gan-Ning Border Region; Ren Bishi; Gao Gang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码号】1674—0351(2016)02—0100—08

【作者简介】魏德平,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6-01-12

猜你喜欢

任弼时陕甘宁边区
陕甘宁边区的劳模运动
善于正确解决复杂重大问题的任弼时
任弼时的军事思想和实践
任弼时:一条“幸福渠”
陕甘宁边区政权治理经验探究
新中国的雏形:陕甘宁边区
任弼时:为创建新中国不懈奋斗的“骆驼”
任弼时与盘县会议
陕甘宁边区盐业的历史贡献及现实意义
任弼时与湘赣苏区的“肃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