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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斯皮瓦克的后殖民主义解读《土生子》

2016-02-10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3期

管 莎 莎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从斯皮瓦克的后殖民主义解读《土生子》

管 莎 莎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摘要:将理查德·赖特小说《土生子》置于斯皮瓦克的属下理论视野下对黑人女性的属下性进行剖析,发现在白人中心话语与黑人父权制思想的双重压迫之下,黑人女性处于无话语权的社会边缘状态,成为了不能发声的“属下妇女”。托马斯夫人、弗拉和蓓西三人被视为别格悲剧的帮凶,其实质却是她们不被理解的亲情和不被尊重的爱情,这强调了倾听黑人女性话语的必要性以及激发黑人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重要性。

关键词:《土生子》;斯皮瓦克;属下;黑人女性

20世纪40年代,美国非裔作家理查德·赖特的代表作《土生子》(Native Son)问世,这部被誉为“黑人文学中的里程碑”[1]333的作品犹如一股飓风引起了整个西方评论界的注视,“真正迫使美国社会对黑人文学刮目相看”[2]159。评论界倾向于从存在主义、种族主义、心理学等层面多角度探析主人公别格的人物意义,却往往忽略了对小说中黑人女性形象的属下性进行剖析与探究。赖特从男权社会价值观出发,塑造了麻木无知的黑人女性形象:托马斯夫人、弗拉和蓓西。作者尽管客观地描述了黑人女性的苦难生活,但刻画过于简单化,并没有看到她们内心的复杂性,也从未立足她们的视角去思考问题。笔者试图将文本置于斯皮瓦克的属下理论视野下,针对小说中黑人女性的属下性进行剖析,旨在揭露黑人女性在白人中心话语与父权制思想双重压迫之下的“失语”状态,突出倾听黑人女性的话语的必要性以及黑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的重要意义。

一、斯皮瓦克后殖民主义理论

身为后殖民批评家兼女性主义者,佳亚特里·斯皮瓦克(Gayatri C. Spivak,1942-)将关注点聚集在第三世界女性身上。恰是她第三世界的生活经历,使其更能透彻地洞悉“属下”。“属下”一词最早来源于葛兰西的《狱中札记》一书, 文中原意是指农村劳动力和无产阶级。斯皮瓦克在《属下能说话吗?》 中对“属下”概念进行了阐释和引申,按照她的观点,“属下”是用来指那些没有自己话语权或不能表达自己意愿的边缘群体。

斯皮瓦克在此篇文章中还透过对寡妇殉身这一古老的印度习俗的探究,毫无保留地揭露了帝国主义话语和男权话语二者对殖民地女性的话语扭曲。在印度本土话语中,妇女只有在丈夫逝世时进行自焚,她的肉体才会得到解脱,这一习俗透露出了本土的男权主义思想。此外,英国早期殖民者将“寡妇”一词的传统写法sati改为 suttee。sati的原意是“好妻子”,而 suttee则有“忠诚”地自焚殉夫的仪式之意[3]140。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改写造成了一种只有为夫殉身才是忠诚的话语暗示。英国早期殖民者对殖民地话语的随意篡改,不仅破坏了当地原有的话语秩序,扭曲了原有的话语内涵,还给第三世界女性带来了深重的话语压抑氛围。

因为深受帝国主义话语和男权话语的双重压迫,殖民地女性往往被推到社会最边缘地带。斯皮瓦克指出黑人女性正是“最底层的无产阶级”,值得注意的是,她们数百年来都处于理论话语的空白区域。究其原因,白人女性有西方女性主义者的关注,第三世界的男性有后殖民主义理论家注目,然而以黑人女性为代表的第三世界妇女的境况往往被忽视。她们是没有话语权的沉默者,即使发出了声音,也会由于没有倾听者而产生不了任何意义,不免成为空洞的能指。

二、《土生子》的后殖民解读

伊莱恩·肖瓦尔特在《代表奥菲利亚:女性,疯狂,及女性批评的责任》中曾说到:“女性在父权语言中是‘空白的’(absence),‘否定的’(negative)。在父权制文化中,女性被剥夺了思想和语言,被任意演绎和书写”[4]35。在赖特这部充满父权观念的小说中,三个黑人女性(托马斯夫人、弗拉以及蓓西)是生活的逃避者,是“瞎子”(blind),是别格悲剧的间接制造者。作者笔下的她们将白人的吩咐视为唯一的生存选择,无视别格的反抗与挣扎,也不去探寻自己所受痛苦背后的深层社会根源,而只是按部就班地活在社会的边缘。赖特真实地反映了帝国主义中心话语对黑人女性的侵染,使其墨守白人世界的生存法则,始终被遗忘在无声的角落,沉默无语。

(一)悲剧的帮凶们

托马斯夫人身体健硕、整日操劳,是美国文学作品中典型的黑人母亲形象。在这个缺失父亲的家庭里,尽管托马斯夫人总是忙于工作,生活却依然拮据,需靠救济勉强度日。面对这样的生活,她从未想过深层次的原因,偏执地认为只要儿子接受救济的工作,全家就可以迎来生活的希望。对宗教的信仰是托马斯夫人接纳白人中心话语影响的一个重要体现。由于生活的苦难,托马斯夫人等黑人女性将现实无法排解的痛楚与无奈转化为精神上对宗教上帝的笃信。所以,就意识形态而言,黑人女性往往在潜意识中已经被主流文化观念同化,甚至依赖于此种文化,她们的“声音”已完全淹没于白人中心话语的大潮中。

斯皮瓦克认为,黑人女性根本没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经过宗教的浸润后,话语的性质已然改变。如在小说的结尾《命运》一章中,别格因杀害了白人女孩而被警察逮捕,手足无措的托马斯夫人首先能想到的不是寻求法律援助,而是希望得到上帝的庇佑,“要下决心,好好祈祷,孩子”[5]320。托马斯夫人虽然心急如焚,但笃信宗教的她自己却未意识到这对别格无丝毫实际帮助。

视野再转向别格的妹妹弗拉,一个乖巧听话、循规蹈矩的女孩子。她不问世事,只寄心于缝纫课,缝纫是她将来能否在白人世界存活下来的保障。弗拉虽然不信仰宗教,但受母亲的影响她自觉地接纳了以白人为中心的文化观念,认同并遵守白人主流文化思想。小说中她赞同母亲,认为别格去道尔顿先生家工作才是“正途”。她和哥哥为数不多的交流都在劝别格不要再游手好闲,每一次交流都以话不投机、面红耳赤为结局。作者认为别格的“不务正业”,正是他对白人中心话语的强劲反击。若从这个角度审视,弗拉在读者面前已成为一个没有抱负且爱唠叨的庸俗女人,她客观地加速了别格对这个家庭的疏离。

至于别格的女朋友蓓西,在赖特的笔下,她更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女人,麻木无知、酗酒成瘾。她并不是真的爱别格,虽然时常唆使别格为她偷窃、花别格给的钱,但是当别格陷入了麻烦却不能与他一同分担。当别格的反抗意识爆发之时,蓓西并没有充当一个积极的角色,反而成了别格逃跑时的负累。作者认为,是蓓西的好奇心让她自己陷入了绝境,是她自己激发了别格的灭口之欲,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在整部小说的描写中,作者一直是站在男性的立场,以白人中心话语与父权制的口吻进行叙述,赖特笔下的黑人女性除了愚不可及、麻木无知之外,还充当了帝国主义的帮凶,体现了作者潜意识中的种族主义和性别主义倾向。那么抛开上述的偏见,真相确实如此吗?

(二)不被理解的亲情

黑人女性的境遇曾这样被描述:“那白人把包袱扔下,叫黑人男性捡了,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但是他并不背着它走,他递给他家里的女人。就我的理解来看,那黑女人就是世界的驴子。”[6]14这段话深刻地描绘出黑人女性所受到的压迫,不禁让人想起了托马斯夫人的形象。在作者笔下,托马斯夫人似乎除了批评别格游手好闲之外,就是在他不争气时哭诉自己的苦痛,“别格,有时候我心里想,我干嘛要生下你来”[5]12。身为母亲的她虽然爱着别格,却无法理解别格反抗帝国主义的梦想,对他的关心只停留在生活上而没有到达思想上,未能给予在抗争道路上的别格一份关爱,客观上使其孤立无援。从作者的视角看去,托马斯夫人无疑应对别格的失败承担一定的责任,她的母爱没有到位,反而成为沉重的负担。但是我们跳出作者预设的思路,重新审视这个人物时,不禁会有另一番思考。当别格面临绝境时,托马斯夫人为其下跪求情,“求求您,太太!别让他们杀死我的孩子!他从来不曾有过机会”[5]343,这是一位母亲发自肺腑的呼喊,她并非对孩子的追求毫不知情,然而别格却不理解母亲的苦心,觉得母亲的这次下跪是他反抗之路上的莫大耻辱。

反之,别格对于亲人是如何的呢?小说中刻画别格的心理独白:“真想一挥手,把她们抹掉。”[5]95他想要摆脱她们来获取自由却又不能,因为他还需要母亲和妹妹劳动所得来生存。全家在母亲的支撑下勉强度日,他却还要想着自己享受,向母亲要钱买杂志看电影。就像托马斯夫人所说,别格“只知道自己开心”[5]12。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三个黑人女性的苦难,反而像白人一样瞧不起她们,在剥削她们劳动的同时,又将自己的苦难归结于她们。别格体现了作为黑人男性自私自利以及对黑人女性压榨的一面。

(三)不被尊重的爱情

“如果我不感到饥饿,我就是病了。如果我没有生病,我就是在倒霉。”[5]269蓓西每天都要忙碌于白人的厨房,厨房里的那小片天地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尽管如此,她依然经济拮据、生活窘迫。黑人女性不仅在经济上是廉价劳动力,在法律上更是被忽略的群体,她们的生命是无法和一个白人女孩相提并论的。[7]在白人的法律中蓓西被谋杀这一事件并不值得关注,她的死只是调查白人女孩死亡原因的一个证据。正如同别格用来杀人的斧头刀子等一样,蓓西的尸体已经被观念上物化成为了法官任意挪用的物证。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蓓西自始自终都从未有过作为人应有的尊严。身为黑人男性的别格也被帝国主义思想同化,将蓓西的生命视为草芥且毫无畏惧地将其杀害,事后竟无所忧心,与误杀白人女性的心态截然相反。

蓓西和别格同为受到白人中心话语压迫与剥削的弱势群体,应相互理解并联合起来共同反抗才对。而事实则令人叹惋,蓓西不但一直受到白人的剥削,同时也要忍受着黑人男性的伤害。不是对立面的白人杀死了蓓西,恰是她同一阵营的恋人别格让其丧命,“别格在杀死她之前还没忘记再一次利用她的躯体来满足自己的性欲”[8]。由此可见,别格和蓓西虽然是恋人关系,却未曾有过平等的真爱。对于别格而言,蓓西只是一个黑人女性,是释放欲望的工具,是随时可弃的负累。令人忧心的是,黑人女性不仅受到白人世界规则和中心话语的制约,还要承受着同属一个种族的黑人男性的父权制压榨,双重压迫下的黑人女性毫无话语可言。

三、结语

赖特在小说中多次暗示其主题,正是黑人女性不明事理地催促男性按照白人世界的法则生存,恰好不自觉地与白人主流秩序吻合,使得黑人男性的抗争之路异常艰辛。然而,笔者窃以为这一主题的背后存在着对黑人女性的误读。斯皮瓦克后殖民主义理论阐明,属下自己不能发声,只有通过非属下的中介其声音才可能被听到。在这部小说中,不管是抗争还是梦想都是黑人男性所诉说与把控的,从未涉及黑人女性。黑人女性处于无声且无地位的社会边缘地带,其属下性特征突出,不仅被白人剥夺了话语权,更被淹没在黑人男性的声音里。主人翁别格只看到了母亲的醉心宗教,但并未意识到这正是白人意识形态同化的结果。别格只看到了妹妹弗拉的循规蹈矩、女友蓓西的酗酒成瘾,却不知压抑在这表象之下、无处喷薄的女性自我意识。黑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是整个黑人民族解放的重要前提,而黑人男性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歧视自己阵营内的女性,这一做法无疑削弱了黑人民族抗争凝聚力。

参考文献:

[1]董衡巽.美国文学简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2]秦小孟.当代美国文学:概述及作品选读(中册)[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3]罗刚,刘象愚.后殖民主义文化理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4]柏棣. 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

[5]理查德·赖特.土生子[M].施咸荣,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6]Hurston, Zora Neale. 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M].New York: Harper & Row Publishers, 1990.

[7]段淑丹.双重压迫下的失声者——从后殖民女性主义看《土生子》中的黑人女性形象[J].名作欣赏,2013(1):36-37.

[8]刘戈.被牺牲掉的黑人女性——试论理查德·赖特《土生子》中的黑人妇女形象[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4):88-90.

[责任编辑:姚晓黎]

Interpretation of Native Son from Perspective of Spivak’s Post Colonialism

GUAN Sha-sha

(Institute of Literature,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039,China)

Abstract:Putting Richard Wright’s novel native son in the theory of Spivak’s study, analyzing the image of black women of the novel, we can find that, under the double oppression of the White centered speaking and patriarchy ideology, black women are in the marginalized status without voice, and they become the “subordinate women” without speaking. Mrs Thomas, Flad and Bessie are regarded as the complicity of tragedy, but the essence is the family affection not to be understood and the love not be respected. All this emphasizes the necessity to listen to the female speaking and the importance for the black female self-consciously awakening.

Key words:Native Son; Spivak; subaltern; black women

收稿日期:2015-11-09

作者简介:管莎莎(1991-),女,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论。

文章编号:2096-1901(2016)03-0052-03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