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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云端
——鲁迅《孤独者》札记

2016-02-04吴南曦

山西青年 2016年14期
关键词:鲁迅

吴南曦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隔云端
——鲁迅《孤独者》札记

吴南曦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摘要:概括来说,鲁迅的部分文学作品可以统称为“孤独文学”,这一部分作品最大的特征便是隔离性,《孤独者》就是其中的代表。本文以《孤独者》为考察对象,对鲁迅文学作品中的孤独感作浅层分析评论。

关键词:鲁迅;孤独文学

那是“亲手造成孤独,又放在嘴里去咀嚼的人的一生”。

孤独者如斯,一语蔽之。

沉重拖沓的皮囊在深山罅隙里愈陷愈深,被撕扯的灵魂则挣扎着逃窜、一分分抽离,两者错身而过的瞬间,生命的火光戛然泯灭,徒留几缕微不可见的烟灰随风而逝,那双一度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的眼睛,也终究被侵蚀成深不可测的黑洞,也许还隐藏着流不尽的眼泪——可再不会有人看见,也从没有人认真解读他眼中深藏的究竟是怎样的深切悲恸,仿佛人本来就彼此孤立、互相隔离。诚如那所谓的“隔云端”,触不可及、求而不得,从底层土壤里喷涌而出的呐喊与梦想,终究无法传递到日渐高远日益冰冷的苍穹。

当整个世界都陷入深眠的时候,唯一醒着的人就会成为孤独者。鲁迅笔下的孤独者看似是由其本身一手造成了自己的悲惨命运,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往往让人掩卷长思。因此,即使他们的死亡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自戕性,也让人不忍责备,不吝心痛。魏连殳式的孤独者之所以令人怜悯,是因为他们的孤独并非是性格内向怯懦、不擅交际等等世俗的孤独,而是来源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深层悲哀,来源于空负一腔热血而无处泼洒的现实无奈,来源于出淤泥而不染、独善于云端的遗世独立。这类人通常就是鲁迅时代顾影自怜的知识分子,如“魏连殳”者,往往持有才干却无人赏识,一身抱负却处处羁绊无法施展,有心报国却无法改变这个俗世。这种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的痛苦所滋生的茫茫孤独,耗尽了一代又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和血性。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大多人微言轻,举步维艰,出路渺茫,至多是学而优则师或学而优则仕,教书先生和官员似乎永远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宿命,魏连殳的命运也不过如此。聊以安慰的是中国的知识分子前仆后继,生生不息,正如魏连殳坚持认为“孩子总是好的”,呼吁申飞通过拯救孩子来拯救社会,总算留存一丝希望,颇有末路英雄的悲壮色彩。同时,作为小人物,尽管他们在旁人眼里是特殊的,尽管他们身上有一些异于世俗的气质,可他们与世人一样生活在云端之下,必须在风沙尘土、盐油酱醋中任由时间销蚀。那些孤悬于云端之上的精神属性终究没有能够安身立命的土壤,他们孤独与泯没的必然性也就在于此。

现实生活中大概很难找出一个“魏连殳”来,因为无论是那种从头至尾的孤独,还是极端的异类感与绝望感,都能轻易将一个正常人的神智击溃,甚至完全抹杀他的存在。这也给魏连殳日后的“转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险恶的生存困境使他放弃了骄傲而托人四处寻觅生计,最终更是背离自己的初衷,做了军阀杜师长的顾问——这个“转身”使他成功从俗世的孤独上解脱出来,是“孤独者”的最大胜利,可在他给申飞的信中却反复提到自己是个失败者,并说“现在才真是失败者了”。因为,他获得“胜利”的代价是对本心的背离,是对灵魂的背叛。他的转身在生活上险胜一局,却同时让他在灵魂与肉身两方面都跌落了云端,陷入了灵魂的孤独感中,这是个更深的泥潭。俗世的孤独在云端之下,使人屈服;灵魂的孤独在泥潭之中,使人毁灭。人一旦屈服,就必将被泥潭吞噬,趋于毁灭。由此看来,魏连殳式孤独者的殉道,似乎是那个时代无法逃离的宿命。

然而宿命的真相又不尽如此。人屈服的理由在于俗世孤独感,而俗世的孤独除了个人的造就,也有社会的缘由。社会是个整体,很抽象,但归根到底是人的整体,为人而存在。当“人的社会”手持利刃、一刀刀割下人的血肉、让人陷入生存困境之时,其背后的主刀者也必然是人。我们可以看到文中魏连殳的生活环境:乡邻眼中的异类,没有亲人,没有伴侣,连邻居家的孩子似乎也在逐渐疏远。这看似一个真正的俗世事孤独者,与社会没有一丝羁绊,而社会于他,好像也只有恶意与隔阂。他曾说,“我还想多活几天”,“有人愿意我活”,并“愿意为此求乞,为此冻馁,为此寂寞,为此辛苦”。尽管为生活所胁迫,魏连殳并未沦为绝望者,依旧有求生的欲望,留有一丝期盼。然而当他成为“魏大人”后,他终于说:“这人已被敌人诱杀了。”他反复提到自己在为一个“人”活着,而这个人最终又为“人”所害。鲁迅并未在文中明确指出这里所指的“人”的概念,也不必指出。因为人指的就是当时整个社会群体,是全社会的人。如果一个人环顾四周,看到的只是一群混沌的人,看到只是一个沉沦的社会,这种孤独是十分可怕的,是要出人命的。

魏连殳为生活屈服之前不过是一个有点古怪脾气的,生活孤独的文化人,常常有一些离经叛道之举,骨子里却还是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譬如在祖母的葬礼上他依然顺从传统的习俗,表现中规中矩,但比那些俗人更哀更痛更率真,“忽然,他流下泪来了,接着就失声,立刻又变成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这模样,是老例上所没有的。”这个老例上没有的模样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一个真孝子的真情实感,对养育自己的长辈和祖先的尊崇,是我们中国知识分子的基本良心。但以魏连殳为代表的一系列孤独者,往往在内心深处自诩为超脱世俗的云端上人,是封建礼教天然的批判者——这种想法一开始就理想化地将他与社会相分离,但他毕竟真切地生活在云端之下的俗世中,一旦为俗世所不容,便只能消弭在深不见底的泥潭里。同类相残的悲剧,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小说在一定程度上,也表达了当年鲁迅自己内心的深度孤独和对当时那个社会的深深失望。

“一切是死一般静,死的人和活的人。”这是一个沉默的时代,这是一个孤独的时代。魏连殳式的孤独者,终究只能在这样一个时代的风气中沉寂到背光的角落里,任凭自己的一生在乍暖还寒的早春里被寒风吹彻,随风而逝。这是一个“亲手造成孤独,又放在嘴里去咀嚼的人的一生”,是一个孤独者无法超越的经典形象——孤独者如斯,如隔云端。

中图分类号:I2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049-(2016)14-016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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