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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注定》声音运用分析

2016-02-04张玮钊

北方音乐 2016年14期
关键词:樟柯大海音乐

张玮钊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天注定》声音运用分析

张玮钊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贾樟柯的电影被称为具有“文献性”,通过他的作品可看中国底层群众的众生相。除选材、镜头处理具有极强的导演风格外,贾氏电影的声音处理也独树一帜自成风格。本文以《天注定》为例,分析其电影中音乐音响的运用特点。

天注定;音乐;音响

一、戏曲音乐运用

电影在前期引入阶段的4分钟片段结束后,以戏曲开篇,正式开始第一段落叙述,全片最后也在晋剧的一咏三叹中作结。可以说,戏曲音乐贯穿了《天注定》的叙事全程,且有一定推进叙事、暗示情节的作用。

(一)展现底层民众生活状态

影片第一段落大海的叙事开场是一群女人围桌而坐通常晋剧《断桥》的场面。此段落戏曲音乐的运用一方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在山西,另一方面也展现了底层群众的日常生活,打发百无聊赖时光的娱乐项目之一即是聚在一起唱唱戏。

此外,影片其他段落如《林冲夜奔》及片尾《玉堂春》的戏曲桥段,均拍摄了听戏群众的面孔,在精神生活不甚丰富的阶层中,听戏唱曲就变成了常见的文娱活动。这与贾樟柯电影《站台》有异曲同工之妙,农村生活的再现均有戏曲在其中,这是现代文明之下农业文明的代表。

(二)暗示情节、推进叙事

戏曲对故事情节的暗示作用最明显的是在大海段落运用。

当《林冲夜奔》的唱词“俺林冲,一时忿怒,拔剑杀死高俅奸细二贼”时,实际暗示了大海即将进行的举动。且用林冲被比上梁山做横向投射,也暗指了大海的选择实际是在周遭人事命运的压迫下做出的无奈之举,颇有几分对命运抗争的意味。只是林冲有幸,得贵人相助最终得上梁山,而大海的归宿则要面对法制的审判,尽管他所作实际也是为民除害。

紧接着使用的《铡判官》的戏曲将村长与焦胜利同原曲艺中人物张洪做类比,暗指其徇私舞弊,沆瀣一气。而若做如此投射,大海则成了包拯的映射体,其杀人的事实则成了除暴安良的举动。带有英雄式的类比在法制社会则会有政治不正确的隐忧,这也是《天注定》最终未能上映的原因之一。

戏曲《玉堂春》在全片最末的运用画龙点睛,尤为精彩。小玉在台下听戏,那一遍遍的“苏三,你可知罪”是对其进行的叩问。同时以苏三类比,也同样暗示了小玉的杀人所为是在接受了极不公的待遇下所做反应。然而杀人犯罪是事实,那一遍遍对苏三的审问词就转化成了对小玉的审问。同时拍摄听戏群众的面貌,这种审问也变成了群体性的叩问,人人有罪。

二、音效运用

法国电影艺术家Michel Chion针对电影声音的有声源、无声源做出划分时提出了“听点”的概念,将声音的重要性提升到与画面的同等位置上,极大丰富了电影声音理论。有声源音乐是影片观众与影片人物共同聆听的,而无声源音乐则是后者不可听到的。本段的论述以《天注定》中的音效做研究对象,不包含主题音乐在内的电影音乐研究。

(一)有声源音效运用分析

1.营造氛围

影片5分27秒出现的乌鸦鸣叫声,声画同步对应的画面是乌金山的牌匾。冷风瑟瑟,大雪纷飞的乌金山本就给人萧瑟之感,在传统汉民族的习俗中乌鸦又代表着不祥之鸟,寒风凌冽中的乌啼直接营造了一种压抑肃杀的氛围,也预示着乌金山将有灾难发生,为影片叙事埋下伏笔。

2.配合剧情发展

影片30分53秒,大海到会计家质问会计并欲杀人时有一处细节十分值得玩味。杀人对于任何一个普通百姓来说均非易事,此处明显可以看出在第一轮会话交流中大海做了明显的停顿,略有迟疑。从人物剧情发展分析,应当是即将面对杀戮这一事件会有的正常反应,可是推敲音效,则可明白个中缘由。在大海与会计的会话过程中,会计一开始都是怯懦害怕的,而此时窗外响起了微弱的警车鸣笛声,此时会计料想大海不敢在警察附近开枪,才壮胆斥骂大海;同时,大海也是因警笛响起才收回杀戮之心。但当警笛弱下,会计还步步紧逼时,大海则毫不迟疑掏出枪杆。

可以看出,音效在此处与剧情紧密贴合,为人物动作反应的开展提供了合理的背景,也丰富了人物的性格展现。

(二)无声源音效运用分析

无声源音效在反应人物内心变化的作用一直都是众多电影广为采用的,《天注定》也不例外。

1.虎啸

影片第一片段大海部分虎皮坐垫在被揭起前一共出现了三次,而到最后一次,音效配之以低沉的咆哮声。

虎皮坐垫这一道具的反复出现,本身暗示着大海内心深处不满世事污浊,心有猛虎,要寻求正义的诉求。前两次的出现一直不辅之任何的声音效果,主要是在剧情的发展中进行情绪的累积。当大海告状无门,被人殴打,被同乡嘲笑的重重压力一起袭来,他内心的猛虎出闸——决定用枪药解决这人世间的种种不公。此时,低沉的虎啸对应着大海孤注一掷、下定决心要手刃一方霸权。

2.刀剑声

影片中小玉遭到客人用纸币扇耳光,重辱之下将其杀害。杀人这一举动的叙事是以手部握刀的特写开始,此时戏剧性地使用了如香港武侠电影一般的刀剑出鞘的声音,打斗场面也有几分武侠电影才有的场面调度之感。小玉挥刀的情境和眼神都有几分女侠的意味。被杀害的客人早前出现在电影中,以车匪路霸的形象示人,小玉反对其嫖宿反受凌辱,此情形下的杀人之举说是为民除害也无不可。

此时音效还伴有弦乐、心跳声、鼓点声,均反映了两方对峙,面对死亡的紧张压迫之感。

3.噪声

以低音号、脉搏跳动和环境噪声共同构成的音效在常玲找小辉“报仇”片段的运用充分刻画了人物内心变动。

前半部分低音号低沉地暗示着事情的严重性,脉搏跳动声效占主导位置,将小辉内心的恐惧外化;后半部分噪音则一直占据主导位置,小辉拾起地上的钢管走向宿舍,直到一跃跳下楼宇,期间这种噪声主要展现了人物内心的慌乱,在生死之间的徘徊与纠结,在重压之下的无路可退。

贾樟柯的电影风格一贯追求写实,甚少大段落使用声音效果,突出追求还原真实生活感。因而此种特别出现的音效就显得极具代表价值,在人物内心刻画方面的作用尤为明显。

4.广播、电影电视音响运用

贾氏电影一向以关注大时代下的小人物命运见长,他不曾拍过宏大叙事英雄人物的作品,而一直将镜头焦点聚焦在底层民众身上。

广播电视的运用与戏曲同样有勾勒底层民众精神状态的作用,不过区别于农村文明的传统娱乐方式,二三线城市的代表声音则成了一些过时的电影、电视剧,在高度现代化的世界中实际存在的贫富差异从精神面貌中可见一斑。无论是《新白娘子传奇》《动物世界》《青蛇》,显然都是上世纪中国民众喜闻乐见的代表性电视电影剧作,当下的民众仍以此为乐,可想见其精神生活的空虚及乏味。

同时,这些音响也有配合叙事的功用。大海写告状信时《独臂刀》电影片段兵戎相接的声音正好与主角笔落在纸上的时间点契合,一方面是向张彻、徐克等一代香港武侠导演致敬,同时也完成了人物狭义形象的隐性塑造。小辉与莲蓉在公交车上听粤语广播,主播正在教听众粤语表示爱意的方式,此时小辉与莲蓉之间的情感线得以顺利开展,也有两位主角之间的暧昧氛围氤氲其中。

此外,贾樟柯一如既往地选用了大量广播作为背景音响。影片1小时20分出现的甬温线特大事故的报道可以推测故事发生的背景时间约在2011年,交代了大致的事件背景,新闻的时效性体现了影片的当下性,与现实挂钩。三次出现的广播,播报内容分别为省内经济增幅(23分53秒)、资源经济发展(33分47秒)、资源改革(35分32秒)。这些宏观背景的构建其实极具反讽意味——这个世界的顺遂发展,实则都是与小人物无关的。他们关心着世界的变化发展,而说到底,他们都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存在,他们的话语权力在主流语态中那么孱弱无力、不相干。世界经济全球化和国家民族生存发展的宏观语境下,底层人物的命运体验变得十分容易被否定、忽视和被消解。

对于广播电影电视音响的运用从《小武》就已开始显现,也是贾樟柯作品中极具标志性的指征之一。

5.主题音乐运用

贾樟柯的影像风格偏向于纪录片形态,因而其作品中不会出现其他剧情片中常有的大段主题音乐的运用,或对音乐进行变奏用于各个叙事片段中的情况。虽然主题音乐不如其他影片那样具有重要的推进叙事的作用,但在此片中,每一次主题音乐响起都有其深意,同时音乐也在人物的变化中随之调整。

总体而言,本片的主题音乐音高偏低,节奏极为平缓,属小调,音程窄,节奏感较弱,音乐整体下行,音色低沉。音乐风格符合全片阴暗的基调,与叙事主题契合。

音乐略作调整的地方是在第四部分叙事时,因主人公年纪较小,音乐音调有所提高,但整体效果依旧是沉闷阴郁的。

影片第一次出现主题音乐在21分58秒,大海从医院到城市中寻姐姐诉苦。低音提琴为底衬,长久保持低沉音色,音色较高的萧则主要完成音符演奏。符合此时人物内心极为苦闷、受伤的内心状态。同时,从画面不难看出巨大的城乡差距,城市化的进程引起的贫富两极化鸿沟越来越大,构图中明显的压抑感是城市现代化建设对底层民众的压迫,主题音乐强化了这种气氛给观者带来的直接感受,更显悲凉。

52分44秒时以大提琴为主音色的音乐出现在过年时三儿给儿子用手枪放炮之后。画面中背景高楼鳞次栉比,天空中花火闪烁,而三儿却对这一切都不敢兴趣,只有杀人才有意思。三儿的冷漠,无节制无目的的暴力社会背景在此处呈现——城市化进程中再分配的利益失衡。在下一代人面前如此冷血面目的展示,音乐在此处烘托一种年节不应有的气氛——肃杀。

1小时1分7秒再次出现的大提琴主题音乐是三儿骑车上路面对一群牛时响起的。三儿头上戴的公牛标志的帽子与运输在城市线路上待宰的公牛形成一组映射,即三儿有对现实生活利益分配不公而引起的贫富悬殊的愤怒,同时也暗指了三儿最终的命运难逃屠宰。依旧是低沉的音色内化了这一组矛盾,发人深省,在3个主观镜头的组接下,主题音乐更加强化了电影主题的内涵表意所在。

影片第四部分小辉段落两次主题音乐的出现均出现主人公上路逃离原有生活状态时——离开工厂奔赴东莞、离开夜总会奔赴虎门。小辉代表着新一代涌入城市的劳工青年,他们看似自由却无出路可寻,阶级固化在一代又一代之中,难以打破命定的结局。因而“逃离”就变成了音乐的内涵,在每次人物变动时响起,衬托出人物无路逃遁的内心状态。

三、结语

贾樟柯电影的音乐音响及音效始终都秉持着为其作品追求真实性还原所用,其极具代表性的对戏剧、广播电视电影的使用成为风格化的标签,出现在众多作品中;主题音乐虽不占据较大篇幅,却也适时而起地为主题展现、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内心变动起着默默的助推作用。在剧情电影中,一切的声音都不可忽视,都是导演有意为之。在对命运、社会现代化、小人物个体表达三者间的矛盾反思这一主题开展中,贾樟柯运用音乐音响很好地配合画面,完成了主旨表达。

[1]Lu Zhaoxu.jia zhangke film in the background music symbols,symbols and linguistic symbol[J].the proceedings of leshan normal university,2011(02).

[2]张洁.贾樟柯电影中的噪音、沉默和音乐[J].艺术百家,2010.

张玮钊(1995-),女,回族,贵州安顺人,本科在读,中国传媒大学,本科在读,研究方向:音乐声音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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