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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乐舞文化研究

2016-02-02芦金峰曹一鸣

殷都学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乐舞诗经

芦金峰,曹一鸣

(1.安阳师范学院 甲骨学与殷商文化研究中心,河南 安阳 455000;2.郑州大学 音乐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0)

《诗经》中乐舞文化研究

芦金峰1,曹一鸣2

(1.安阳师范学院 甲骨学与殷商文化研究中心,河南 安阳 455000;2.郑州大学 音乐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0)

《诗经》是一部集诗、歌、乐、舞为一体的大成之作,其中的每篇诗章都是一幅完美的乐舞画面,表现为诗、歌之韵律,乐、舞之节奏合为一体。广义上的乐舞为六代乐舞之名;狭义上的乐舞则专指具体的舞名。在乐舞的形式上,又可将乐舞分为文舞和武舞。文舞通过人体肢体的动作而表达寓意;武舞则通过持兵器之舞而传达威武之意。《诗经》中乐舞的作用,主要为统治者祭祀、祭祖而歌功颂德,也通过乐舞教化民众以移风易俗。乐舞文化展现了当时社会背景下尚舞的社会之风。

诗经;乐;舞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分风、雅、颂三大类,共收录305篇。它产生的年代,大约上起西周初年,下至春秋中叶,历时五百多年。[1]《诗经》大体上反映了周代的社会面貌和人民的思想感情。《诗经》中记载有与“舞”字直接相关的诗共17篇,其中《国风》5篇,《雅》9篇,《颂》3篇。间接与乐舞相关的诗篇更是举不胜举。乐舞活动在三代时期十分盛行,并且成为贵族阶层主要的统治工具之一,其对后世的影响也很深远。孔子所谓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论语·八佾》),就是指乐舞活动中没有遵循传统的周礼礼乐制度,而使其大为感慨。《诗经》中记载的乐舞活动十分丰富,反映了当时社会背景下对乐舞活动的不同需求。

一、 《诗经》中的乐舞文化

在古代,舞与乐相通。《说文》载:“舞,乐也。用足相背。古文舞从羽亡。”[2]因此,古代也经常称舞为乐舞。王聘珍解诂《大戴礼记·五帝德》“龙夔教舞”谓舞为乐舞也[3]。《古本竹书纪年》载:“方夷来宾,献其乐舞。”又载:“诸夷宾于王门,再保庸会于上池,诸夷入舞。”[4]这都是当时社会对乐舞活动的真实写照。更宽泛些讲,在古代,乐舞所集中表现的应是诗、歌、舞、乐为一体的综合体。《白虎通·礼乐》记载:“乐所以必歌者何?夫歌者,口言之也,中心喜乐,口欲歌之,手欲舞之,足欲蹈之。”[5]因此,从概念的外延上讲,古代的乐有广义和狭义之别。广义上讲,乐泛指音乐(舞),古代指某一时代具有代表性的歌舞名。如秦乐、汉乐、唐乐等。在先秦时期,乐也专指六乐之歌舞名,也称大乐舞。“乐”属于“六艺”之一的内容,“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的设置相当于现今的学校教育的课程,其中乐、射和御均含有古代体育的内涵。从六艺内容中文武所占的比例上讲,当时的统治阶层还是非常重视文武兼备的教育思想的,即十分强调文武均衡发展,他们希望培养的贵族子弟们,将来能够具备文武双全的才能,这也是当时社会对人才方面的需要。孔子也极力主张这种观点,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史记·孔子世家》)。有关六艺的内容,《周礼·地官·保氏》载:“而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郑司农云:“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6]此六乐属于大舞,是周代人概括出的前六代之乐舞之名称。其中《云门》属黄帝之乐。《大咸》属尧乐。《大韶》,舜乐。《大夏》,禹乐也。《大濩》,汤乐也。《大武》,武王乐也。孔子的时代,他还曾经观赏到《大韶》和《大武》的精彩内容,并评价说:“《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论语·八佾》)在周代,此六乐属大司乐掌管。六乐的内容分别代表各个时代不同的乐舞,其目的是为了歌颂各个时代的盛况和时王之美德,具有显著的时代特征。《诗经》的体裁分为风、雅、颂,而颂的特点主要就是有舞蹈,同时配有音乐。[7]其中《周颂》篇章就有31篇,且有以《武》命名的篇章,显然是六乐中《大武》的具体再现。歌颂“商”的篇章有5篇,且有以《殷武》命名的篇章,显然是六乐中《大濩》的具体再现。歌颂“鲁”的篇章也有4篇,显然是六乐中《大夏》的具体再现。我们认为,六艺中六乐之名,是对六代之乐在各个时期的一个统称。

狭义上讲,乐又指具体的乐舞,古代称之为小舞。即指具体乐舞的内容。《诗经·公刘》载:“弓矢斯张,干戈戚扬。”这里就讲到武舞中使用的舞具弓、矢、干、戈和戚。《诗经·小雅·宾之初筵》:“籥舞笙鼓,乐既和奏。”提到了文舞所使用的乐器籥、笙和鼓。可见在当时社会中,从准备乐舞的器械到伴奏乐舞的器乐都是相当完备的。《周礼·乐师》记载:“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凡舞,有帗舞,有羽舞,有皇舞,有旄舞,有干舞,有人舞。”从乐舞具体的形式上来讲,此类小舞应该属于具体的舞种,表现为在乐舞之时,舞者需要持不同的舞具而舞,用于表现各种舞的不同风格和内涵。郑司农云:“帗舞者,全羽。羽舞者,析羽。皇舞者,以羽冒覆头上,衣饰翡翠之羽。旄舞者,牛之尾。干舞者,兵舞。人舞者,手舞。”又云:“社稷以帗,宗庙以羽,四方以皇,辟雍以旄,兵事以干,星辰以人舞。”可见,在当时社会背景下,文舞表现为从头到脚的装饰上有具体的要求,在舞具上或持羽、或持旄。在武舞上表现为持兵器而舞。《诗经》中所记载和描述的乐舞,既有广义层面的大舞,又有狭义层面的小舞。

(一)《诗经》中的万舞

《诗经·鲁颂·閟宫》载:“万舞洋洋,孝孙有庆。”《诗经·邺风·简兮》:“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洋洋:形容场面宏大。将,大也。万舞,一种舞名。周振甫注:合文舞与武舞称万舞,武舞用干,文舞用野鸡尾。[6-52]由此可知,《诗经》中描写万舞的场面都非常宏大。在如此宏大的场面中,参与万舞的成员也一定很多,裘锡圭先生曾对殷商甲骨文中的万舞进行研究后指出,由于“万”人很多,故有“多万”(《屯南》4093),又由于“万”与“林”对贞,故“万”也可能是一种舞名。[8]《诗经·商颂·那》篇,是为赞美商汤的武功盖世而作,其中就用了“庸鼓有斁,万舞有奕”的诗句,庸,钟也。斁,洪大调和。奕,大也。即万舞之时,钟鼓齐鸣,场面宏大。孙诒让先生认为:“《商颂·那》中‘万舞有奕’,为《大濩》也。”[9]即孙诒让先生认为六乐中商代的《大濩》,所表现的具体内容中就有“万舞”的身影。同样,从这首《那》的诗名当中也可以看到万舞时的盛况,《毛传》载:“那,多也。”陈奂《传疏》:“云多者,美叹成汤多武功以定天下也。”[10]《尔雅》载:“那,多也。盛多也。”[11]万舞是当时贵族社会中十分盛行的一种舞蹈,关于万舞的起源,赵诚先生认为,早在商代,万舞就已存在。[12]有关万舞的具体内涵,有学者认为,万舞中既有文舞的内容,也有武舞的表现,即万舞是一种文武兼备的舞蹈。这种文武兼备的乐舞,是古人所推崇的最高境界,用以彰显自身的文德与武功。《周颂谱》载:“咏往事,显祖业,昭文德,述武功。”[13]郑司农云:“雅,万舞也。万也,南也,籥也。三舞不僭,言进退之旅也。周乐尚武,故谓万舞为雅。”[14]《汉书·礼乐志》:“高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综合观察,万舞,继承有商代万舞的特征,表现有《大濩》的内涵,既有文舞所表现出的婀娜之态,又有武舞中表现的威武之风,场面宏大,参与者众多,是宫廷乐舞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二)《诗经》中的象舞

《诗经·周颂·维清》篇幅很短,诗曰:“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维周之祯。”从诗中可以看出是对周文王的歌功颂德。《毛诗序》认为:“《维清》,奏《象舞》也。”《笺》:“《象舞》,象用兵时刺伐之舞,武王制焉。”又方玉润《诗经原始》:“凡乐有声有容,是武功固可舞,文德亦未尝不可舞。”[7](P465)即凡是表示赞美文韬、歌颂武略的事迹皆可以舞。程俊英认为:“作这首《维清》的歌舞诗祭祀文王,纪念文王征伐的功绩。歌舞时,用人打扮成文王的样子,表演他击刺打仗之状。按古代舞有文、武二种,这首属于武舞。”[1](P461)有关“象舞”的内涵,多数学者认为也与武舞的关系紧密。《礼记·内则》载:“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李学勤注:成童,十五以上。《大夏》,乐之文武备者也。[14](P869)又载:“俎用梡嶡,升歌《清庙》,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舞》。”[14](P937)我们可以从《礼记·内则》中看到,成童舞象与学射御的内容并列,说明《象》中确实存在武舞因素;又“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舞》”更进一步证明了《象》舞的主要内涵应该与武舞密切相关,具体呈现的内容是用兵器刺伐之舞。从当时使用兵器的角度上讲,先秦时期用于刺伐的兵器主要是戈、戟,它们是军中的常规武器。为了在战争中取得胜利,平时军中训练时,需要将士操练戈戟刺杀的技术;为了歌颂战争的胜利,也需要舞者以戈戟为器而彰显胜利的盛况。因此,以戈戟之舞也就具有某种代表寓意,《白虎通》云:“乐持戟舞,助时杀也。”[14](P939)《大雅·公刘》:“弓矢斯张,干戈戚扬。”时至汉代,《象》舞的内涵已经演变成为“百戏”之中的一种舞蹈而广受民众喜爱。《盐铁论》有载:“今富者祈名岳,望山川,椎牛击鼓,戏倡儛像。”就是对此种乐舞的继承与再现。《汉书·礼乐志》:“常从象四人。”韦昭曰:“象人,著假面者也。”《御览》五六九引梁元帝纂要:“又有百戏,起于秦汉,有象人。”[15]

(三)《诗经》中的车舞

从《周礼》载“六艺”中观之,车舞的内容不属于乐舞的范畴,而是归属于六艺之中的御术,即驾车之术。御的技术层面称“五御”,即需要掌握五种驾车的技术。具体指“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其中“舞交衢”就是专指车舞的具体表现。衢,道也,谓御车在交道,车旋应于舞节。这是当时对驾车者的一种技能要求。驾车技术应是当时能够代表贵族阶层的一项技能,孔子也精通驾车之术,并且还是一名驾车的高手。其曾对弟子说:“吾执何?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16]在古代,车舞所能表现的形式不仅仅体现在整体舞态技术上,还表现在对车的装饰和美观上。在商周考古发现的车马坑中,车饰不仅仅有青铜配饰,还有各种绿松石镶嵌;用于驾车的马匹也常常被精心挑选,配饰豪华。这显然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也是当时“车马之容”的具体体现。《周礼》郑注:“车马之容,颠颠堂堂。”李学勤疏:“车马之容,匪匪翼翼。”[6](P353)均是在形容当时车马之盛况。

《诗经·郑风·大叔于田》载:“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将叔无狃,戒其伤女。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雁行。叔在薮,火烈具杨。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控忌,抑纵送忌。”辔:马缰绳。组:丝织的丝线。骖:车辕两边的马叫骖。襢裼:脱衣见体叫“襢裼”,指赤膊上阵。暴虎:训为徒步搏虎,后人多称为空手搏虎。此诗是赞誉御手高超的驾车技术,诗曰“两服上襄,两骖雁行”,就是表现出四马整齐、协调似舞如雁行的场面。诗的背景是赞美郑庄公的弟弟共叔段在狩猎中的表现,从诗的整体内容上观之,他应该是当时武功高手中的多面手,诗中表现其既能驾御车马,又能手搏猛虎,更是射箭能手。诗中描述的“执辔(驾车)如舞”、“两服上襄,两骖雁行”的情境,展现了主人公驾车控制车辆、驾驭四马的娴熟技能。

《诗经·国风·驷驖》:“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子媚子,从公于狩。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輶车鸾鏣,载猃歇骄。”驷驖:四马黑如铁。阜:肥大。这首诗中“驷驖孔阜,六辔在手……游于北园,四马既闲”就是对车技、车舞的形象描写。而诗中描述的“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正是体现“五御”之技的“逐禽左”之艺。“輶车鸾鏣”就是专指“五御”中的“鸣和鸾”的技巧。综合观之,这首诗集中展现了“五御”中的三御内涵,即舞交衢、逐禽左与鸣和鸾。在《诗经》中,这是一首专题描写“五御”高超技能的诗篇。

(四)《诗经》中宴饮活动中的醉舞

《诗经》中表现宴(通燕)饮当中的乐舞很多,如《诗·小雅·车舝》载:“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嘉殽,式食庶贩。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意思是说,虽然酒味不算美,希望您也干几杯;虽然小菜不好吃,希望您也尝尝味。虽无美德来相配,望您歌舞庆宴会。朱熹认为,此乃燕乐其新婚诗。[7](P339)也就是讲,在当时年代的婚礼之中,歌舞是其中重要内容,欢庆、喜悦之容可见一斑。

除了在新婚仪式中运用乐舞外,贵族阶层在燕饮活动中也经常“醉舞”。如《诗经·鲁颂·有駜》中详细地描写了参加燕乐之人喝醉之后所表现的醉酒“舞态”,诗曰:“鼓咽咽,醉言舞。于胥乐兮……鼓咽咽,醉言归。于胥乐兮!”鼓咽咽,指鼓声有节奏。诗中展现当时宴饮的场面,应是歌、舞、乐一体,参与宴饮的贵族子弟,更是不醉不舞,不醉不归。此醉舞的状态,在《诗·小雅·宾之初筵》中描写得更加详细,“醉”与“舞”的对比更是达到了高峰。诗曰: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即醉止,威仪幡幡。

舍其坐迁,屡舞僊僊。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即醉止,威仪怭怭。

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

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

……由醉之言,俾出童羖。

全诗共使用12个“醉”字,每一个“醉”字所对应的都是“舞”者的姿态,其中有:幡幡:轻佻不庄重的样子。号:大叫。呶:喧哗。僛僛:身体歪歪斜斜的样子。侧弁:歪戴着帽子。傞傞:醉舞盘旋不停的样子。这显然是描述醉酒之人醉后身体的“不雅”舞态。像这样在一首诗里面反复使用重复词语的篇章并不多见,这也反映出当时宴饮活动中贵族子弟“不醉不舞,不醉不归”的心态和状态。《诗·小雅·湛露》载:“厌厌夜饮,不醉不归。”这种在宴饮活动中酗酒的习惯,可能是受到当时社会文化背景的影响。《尚书大传》卷二曰:“不醉而出,是不亲也。醉而不出,是媟宗也……故曰:饮而醉者,宗室之意也。”[17]看来,在当时社会的夜宴活动之中,场场人人欲醉,个个“屡舞”不凡,反映出当时贵族社会的奢靡之风。《史记·殷本纪》记载帝纣之时:“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18]此种燕饮之舞的文化对后世的影响极其深远。

(五)《诗经》中劳动的号子舞

《诗经》中有描写大众在劳动中创造的合节奏之舞,俗称号子舞。如《诗·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伐木许许,酾酒有藇……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诗三家义集疏》:“劳者歌其事。诗人伐木,自苦其事,故以为文。”[7](P223)丁丁:伐木声。嘤嘤:鸟鸣声。许许:又作浒浒或所所,伐木时共同用力的呼声,类似于今天的劳动号子。朱熹:“许许,众人共力之声。《淮南子》曰:举大木者,呼邪许。盖举重劝力之歌也。”[1](P224)坎坎:有节奏的击鼓声。蹲蹲:舞步合乐的姿态。这种劳动中的号子舞,是人们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所创造出来的,从《诗经》中观之,此种号子舞的特点是,口令合于劳动节拍,节奏感强,阴阳顿挫明显,节奏欢快,动作合于节拍,表现为口中的号子、身体劳动的节拍、音乐的铿锵互溶为一体。集体号子舞的作用,可以起到统一劳动者的步伐,凝聚劳动者的士气,振奋劳动者的精神,从而大大提高劳动的效率。除了在伐木中使用号子之外,纤夫拉船、建筑扎夯等劳动中也广泛使用。

(六)《诗经》中弓矢舞

《齐风·猗嗟》:“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诗中“舞”与“射”相对应,“选”与“贯”相谐,说明舞、射同伴。拙文认为,此是合于大射礼中的乐舞之容,有君、臣等级之别。[19]《大雅·公刘》:“弓矢斯张,干戈戚扬。”《周颂·时迈》:“载戢干戈,载橐弓矢。”《小雅·彤弓》:“彤弓绍兮。”很多诗篇中都记载有弓矢之器,《诗经》中描写这些“武舞”的场面当中,应该就有“弓矢舞”一类的乐舞活动。《周礼·大司乐》记载:“大射,王出入,令奏《王夏》;及射,令奏《驺虞》。诏诸侯弓矢舞。”李注:“舞,谓执弓挟矢揖让进退之仪。”[4](P592)。这是在大射礼中所表现的“舞”中显“礼”的具体描述。弓矢舞的性质也属于武舞的范畴,后世广为流传,在出土文物战国宴乐渔猎攻战壶和河南汲县水陆攻战纹铜鉴的画面中,都有执弓而舞的生动场景,充分印证了此种弓矢舞在当时社会活动中的地位。

二、 《诗经》中乐舞的作用

(一)乐舞与祭祀天地

在古代,乐舞所表达的形式多与祭祀有关,而祭祀属于国家大事。《左传·成公十二年》记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的对象主要有天、地、神、山川、先祖。通过祭祀天地山川、先祖先妣,可以沟通祀者与神灵之间的关系,从而达到其所预期之目的。而祭祀之中相伴的种种乐舞,就是其中最好的“载体”与“桥梁”。这个以乐舞架起的“桥梁”,表达了一种寓意,即“神灵”之神圣是存在的,需要通过乐舞来实现与之沟通,从而达到祭祀者所要求的庇护与支持。《周礼·大司乐》:“乃分乐而序之,以祭,以享,以祀。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乃奏大蔟,歌应钟,舞《咸池》,以祭地示。乃奏姑洗,歌南吕,舞《大韶》,以祀四望。乃奏蕤宾,歌函钟,舞《大夏》,以祭山川。乃奏夷则,歌小吕,舞《大濩》,以享先妣。乃奏无射,歌夹钟,舞《大舞》,以享先祖。”[6](P580)可见,用何种舞祭祀何种神灵,是有严格的规定的,舞《云门》,以祀天神。舞《咸池》,以祭地示。舞《大韶》,以祀四望。此种歌、舞、乐一体的祭祀活动,场面一定宏大,参与人员众多,对后世影响深远。《诗经·周颂·维清》“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维周之祯。”肇禋:开始祭祀之义。即祭祀天地,祭祀文王。《墨子·非乐上》:“万舞翼翼,章闻于大,天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下者万民弗利。”[20]即万舞中也包涵有祭祀天神的内容。

(二)乐舞与歌功颂德

《诗经》有风、雅、颂三种体裁,其中颂就是配有音乐又有舞蹈的诗,颂的特点就是有舞蹈。(周振甫注诗经)乐舞另一个主要作用是对先祖的功绩大加赞赏,歌功颂德,传达给后世子孙,让其牢记祖训,弘扬伟业。《毛诗序》云:“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清庙》、《维天之命》、《烈文》、《天作》、《昊天有成命》就是专为歌颂周文王而作;《武》、《桓》则是专为周武王而作。《商颂》中的诸篇内容则集中表现为歌颂商代先王先祖。这些歌功颂德的诗篇中,既有万舞、象舞的身影,又有文舞、武舞的体现。乐舞成为统治阶级歌颂先祖功绩的主要手段之一。

(三)乐舞与移风易俗

《诗经》反映当时各地的民风民情,是各地风土人情、礼俗的浓缩。其中《国风》160篇,大都是各地民歌,体现了地方的曲调与风俗。《雅》105篇则集中体现了宫廷乐歌的高雅。《礼记·王制篇》载:“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汉书·艺文志》也载:“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通过这些乐舞的采集、整理、运用,可以使各地民众对各地乐舞中的精品达成共识,从而吸收来自各地优美的乐舞文化,以达到丰富王朝文化的目的,进而加强统治政权。在这个过程中,移风易俗的效果就逐渐显现出来。《周礼·大司徒》:“以六乐防万民之情,而教之和。”李学勤疏:“案《乐记》云‘大乐与天地同和’,《孝经》云‘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故大司徒云六乐防民之情而教之,使之和也。”由于各地风情民情不同,其产生的音乐调式也会不同,其表现的曲调有舒缓的、悠扬的、抒情的等等,不同地区的民众在欣赏不同地区的乐舞时,就会产生耳目一新的感觉。《韩诗外传》记载,《大濩》乐风淳厚,乐律调和:“汤作《濩》,闻其宫声,使人温良而宽大;闻其商声,使人方廉而好义;闻其角声,使人恻隐而爱仁;闻其徵声,使人乐而好施,闻其羽声,使人恭敬而好礼。”[21]《礼记·乐记》:“故听其《雅》、《颂》之声,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诎伸,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天地之命,中和之纪,人情之所不能免也。”[14](P1145)周敬王四年,孔子在齐国听闻《韶》乐时,就陶醉其中,使孔子自己“三月不知肉味。”[22]可见,在当时背景下,乐舞对各地人们的影响是相当深远的,在某种程度上,乐舞具有移风易俗的作用,也推动了全国各地民众、各民族之间的大融合。

三、结语

《诗经》是周代礼乐文明制度的载体,礼与乐的关系密不可分,礼乐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不可分割的内涵。《诗经》中记载的乐舞,有六代的大舞,也有具体的小舞。内涵上有文舞,也有武舞。文舞持羽龠,武舞持干戈。《诗经》中记载的万舞包含有文舞和武舞;而象舞、车舞、弓矢舞则主要以武舞为主;号子舞和醉舞则是以身体活动为主要内容的舞蹈。乐舞的盛行主要是深受当时文化背景的影响,对于贵族层面来讲,其作用主要体现在祭祀神示和先祖,达到保佑平安,歌功颂德的目的。对于统治阶层和大众来讲,其作用表现为移风易俗,从而达到教化万民之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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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邦显]

2016-07-16

2011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编号:11BTY051);汉语海外传播河南省协同创新中心基地成果。

芦金峰(1966-),男,河南安阳人,副教授,主要从事殷商体育史研究。

G812.9

A

1001-0238(2016)04-01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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