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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文化语境下美学的沉沦

2016-02-02

南都学坛 2016年5期
关键词:语境美学消费

司 宁 达

(南阳师范学院 文史学院,河南 南阳 473061)



消费文化语境下美学的沉沦

司 宁 达

(南阳师范学院 文史学院,河南 南阳 473061)

在消费文化的语境下,美学成为一个抽象的符号化的存在,享乐和快适成为一切行为的追求旨归,美学迷失在消费文化语境下的“物”的世界中,其生存状态亦有别于往日,美学日渐沉沦。主要表现在:一是美学的独立精神被打破,理性批判的内核丧失,美学信仰被抛弃;二是审美判断无法实现,美学的生活批判功能和情感观照功能在物欲的媚眼中失去了力度;三是对日常生活的批判丧失,美学变成了日常生活的附庸,丧失了对日常生活的价值批判功能;四是美学的焦虑感突出,学科存在的困境加深。而坚守美学的精神操守、与日常生活保持适当的距离及不断完善美学学科理论体系则是实现美学良性发展的应对策略。

消费文化语境;美学;沉沦;批判

一、消费文化语境与美学

当下,消费文化伴随着物质生活的充裕日渐深入人心。在西方消费主义浪潮的推动之下,文化消费越来越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内驱力,这其中美学消费正逐渐成为主导。在消费文化的语境下,享乐和快适成为一切行为的追求旨归,生产与消费的关系由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言及的二者的互为因果转化为单向的后因前果关系。在这种消费原因的导引之下,艺术生产亦开始按照物质生产的规则进行运作。于是,文艺创作的商品性、娱乐性功能开始取代审美功能,文艺作品的审美属性退而居其次。在消费文化的影响之下,美学曾经的价值、观念引导作用式微,哲学言说和道德说教开始为家长里短的世俗言说左右,美学的独立精神被打破,理性批判的内核丧失,美学信仰被抛弃。在消费文化的语境下,美学实则成为一个抽象的符号化的存在,成了一个失去了法力的巫术面具。

消费文化的扩张依托的是现实层面上经济的强势发展,而这种经济的强势发展不断侵蚀人之为人的“完整性”存在,人的异化、碎片化、病态化加剧,人的存在日渐失去意义。美学作为研究人的情感的人文学科,其研究对象所针对的是作为“完整的人”的情感,然而在消费文化的语境之下,情感沦落为物质享受所带来的虚假狂欢,以至于美学的理想难以达成而被迫随波逐流或者选择失语,最终现代人们所渴望的“诗意地栖居”成为海市蜃楼。

法国现代哲学家、后现代理论家鲍德里亚指出:“我们生活在物的时代,我们根据它们的节奏和不断替代的现实而生活着。在以往的所有文明中,能够在一代代人之后存在下来的是物,是经久不衰的工具或建筑物,而今天,看到物的产生、完善与消亡的却是我们自己。”[1]也就是说,今天人们被“物”包围,被“物”驱使。物的充裕带来的不是精神的愉悦,而是无尽的空虚。“在后现代的世界上,文化和社会生活再一次紧密地结成联盟,但这时则是表现为商品的美学形态、政治的壮观化、生活方式的消费主义、形象的集中性,以及最终将文化变成一般商品生产的综合。”[2]

作为文化的一部分的美学由于其对人们心灵的救赎而走上前台,并成为文化消费的重要内容。但是,美学的倩影却迷失在消费文化语境下的“物”的世界中,其生存状态亦有别于往日,并日渐沉沦。

二、审美判断无法实现

考察人类发展的历史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物质的贫瘠并未阻遏人类美之花的开放,相反的是大放异彩。自古典时期柏拉图对“什么是美”的叩问开始,对美的哲学沉思就没有止步,无论是“主观论”“客观论”还是“统一论”都极大地启发了人们的哲思。然而,当消费时代到来之后,在新媒体的喧哗之下,美失去了自我。文化开始作为一个整体对外发声,政治的、社会的、道德的、审美的混杂在一起,难辨你我。审美的泛化、审美的文化、审美的碎片化、审美的生活化使审美走出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的沉寂状态,一时成为时髦。然而,静而思之,不难发现审美判断已经不可能实现,美学的生活批判功能和情感观照功能在物欲的媚眼中失去了力度。美与真善的联盟被打破,审美判断的标准被解构,美与丑的界限被消解,“一切皆有可能”成为审美判断的信条。

消费时代的突出特征就是将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内容皆归于商品的范畴,文化作为商品的不可或缺的部分创造着商品的价值。商品的价值不是以自身的价值为尺度,而是以价格为尺度。商品的价值与价格之间并不存在对应关系,商品的价值为市场价格所左右,价格愈高其价值愈高。为了追求虚高的价格,商品的功利属性被特别凸显,作为艺术品也无法幸免。艺术品作为一种美的特殊的精神创造物,本来其价值取决于其审美价值,然而现在却沦落为一般的商品,其价值亦取决于其自身所凝结的商业价值。这样,对艺术的审美判断不得不让位于功利判断。艺术品在商品法则的裁决之下自愿解除了与美的合约,在商品经济发展的大道上选择裸奔。

审美判断的发生需要适宜的内部心境,即“虚静”的心境。《庄子·天道》中说:“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饶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静也。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有“虚静”的心境,才能不受外物和杂念的束缚与干扰,内心清明,心神专一,这样才能实现全面的审美观照。因此,在物欲的夹击之下,欲做出恰当的审美判断,保持虚静的心境势所必然。然而在消费文化的语境之下主体的大脑被欲望充塞,难以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更难以与“物”保持审美距离,最终审美判断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辞藻而已。

环境塑造人的心境,与主体的浮躁心境相应的是物欲横流的现实。一切皆以市场为法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艺术的独立品格沦丧,艺术最终缴械投降。于是,“恶搞”“戏说”之风盛行,娱乐性成为现实生活的本质属性。艺术变成了纯粹的商品,失去了美的品格。在这个欲望迷狂的消费时代,谁来拯救“美”?

三、对日常生活的批判丧失

长期以来,美学都以其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观照着生活,美学以其独特的理性思维的光辉照耀着、改变着庞杂的生活,灯塔般指引着人的心灵走向未来。在生活面前,美学是神圣的、高不可攀的,但又是亲切的、魅力四射的。美学与生活就如两条平行的铁轨,一方面相向独立而行,另一方面又永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同时二者又依凭枕木保持着联系与沟通。这种关系既能保持美学独立的对日常生活的批判品格,同时又不至于迷失于细碎的生活片段。

然而,在消费文化的语境之下,美学与生活的关系愈加暧昧,美日渐失去了理性内核和历史深度,在市场的法则下将自己混同于普通生活,美与生活的差异被取消,美与生活从此纠缠不清,祸兮,福兮?而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则是这一畸恋的确证。对于日常生活的审美化这一现象学界或褒或贬,争论不休。或以为此为美学深度介入生活、二者合二为一的积极现象,说明我们的生活已经彻底地美学化了,笔者不以为然。笔者以为这恰是美学对日常生活的批判失去张力的表征。在消费时代以前,美学始终以一种高蹈、特立的姿态直面生活,对生活进行伦理批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没有因为“物”的强大而失去自信。生活在美学的烛照之下是非善恶分明,美学的批判功能被极大地彰显。而时下,这种对日常生活的批判功能却弱化了。“(这种日常生活的)审美化意味着用审美因素来装扮现实,用审美眼光来给现实裹上一层糖衣”[3]5,“迄今为止,我们只是从艺术当中抽取了最肤浅的成分,然后用一种粗滥的形式把它表现出来。美的整体充其量变成了漂亮,崇高降格成了滑稽”[3]6。“美学已经沦为一个粉饰现实造就时尚的道具、一个被用以提高物质品质和身份的幌子、一种为某些值得向往的消费行为或生活方式提供合理性的理论话语、一种帮助某一类人确立心理优势从而调适其心态增加其快感指数的‘意识形态’。”[4]可见,消费时代的美学不是为实现自身的本体价值而存在,而是成为一个“他者”,是对现实生活的点缀而已。

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从表面来看是美学的胜利,其实从深层来看是审美的“俗化”,是美学“媚俗”的表现。日常生活从其存在形态上来说存在着美与丑的两面性,是需要批判的。然而美学对日常生活的拥抱使美学自身无法惩恶扬善,失去了对生活进行伦理价值判断的勇气。美学被生活之城所围困,无法渡涉价值或意义的彼岸。因此,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幻象罢了。

学者范玉刚揭示了日常生活的审美化现象产生的根源,即在资本的压迫下,美和艺术最终回归现实本身,失去了自我。“不仅屈从于现代生活的物化现实,还追逐于产业化趋势,使‘人人成为艺术家’成为可能,但这并不意味着艺术与日常生活的差异可以被消除。当波普艺术揭示出艺术的商品特征时,日常生活(广告、购物中心、街心花园、高档社区)却愈发审美化了,即审美完全屈服于资本的利益。建立在艺术自主性基础上的唯美主义的对抗原则已难以维持,因为资本用各种不同的形式把审美变成了可消费的商品,如设计、广告、包装等。在商品美学时代,唯美主义自身无论作为对抗还是休眠策略都成了问题,现在到处充斥着文学的碎片化和审美的泛化。拆除了传统美学设立的艺术与生活之间的等级性隔离,就没有了历史深度和对崇高感的敬畏,美与艺术不再是纯粹的精神产品,而成了日常生活中触目可见的物态化现实,人沉溺于符号泛化的快感就会忘记尊严。”[5]总之,“日常生活的审美化置换了当代动感社会真实的生存图景,遮蔽了意义逃逸时代个体的精神困境,与广告传媒为代表的消费主义强势话语合谋,共同缔造了一个与美学精神背道而驰的‘美学神话’”[4]。在消费的旗帜下,美学追随着日常生活的滚滚洪流,变成了日常生活的附庸,丧失了对日常生活的价值批判功能。

四、学科存在的困境加深

美学学科自鲍姆加登创立伊始其目的就在于研究人的情感,以塑造自由全面发展的人为使命。美学的发展始终与人性的完善密切相关,人性的完善是美生成的前提和条件,反过来说美学的发展繁荣势必促进人性的完善。在消费时代,由于商品经济的飞速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不断丰富,享乐之风日渐盛行,文化消费大行其道,美学的装饰性符号意义更加突出。当美作为商品的装点符号满足了人们的消费欲望之后,美学的任务就已完成,而此时距离人性的完善的使命的达成尚遥遥无期。美学只不过在耀眼的聚光灯下跑了一圈龙套,营造了一时的热闹和喧嚣,但主角却不是自己,它的使命根本无法实现。

消费时代是一个表面化的肤浅的时代,它拒绝深度。在当下这个时代,美学的任务不在于内在意义的彰显,而在于对外在粗陋的粉饰,它无须倡扬崇高,只需拥抱平凡,它无须深刻,只需肤浅,它无须放眼未来,只需关注眼前。“举世皆醉,而我独醒”,美学在当下的焦虑感日益突出,美学学科存在的困境不断加深。

作为一门学科,美学要有自己独特的研究对象。关于美学的研究对象这一问题,学界曾经出现了不同的观点:美或者美感或者审美关系等。即便是以上三种观点,也使美学不知所措。譬如第一种观点:美学是以美为研究对象的人文学科。在消费时代,在后现代主义的理论视阈下,“什么是美”这一问题是没有合理性的,因为根本不存在一个普遍的真理,本质已被解构。在消费时代,科技美、居室美、生活美、身体美、商品美等各色各样的“美”层出不穷,面对林林总总、形态各异的“美”的表象,美学原理感到鞭长莫及,无所适从。而对于第二种观点,即将主体的审美感受作为研究对象,也因为消费理念的侵蚀而难以进行。在传统美学中,美感的获得固然需要主体排拒功利性,但仍然可以实现。而在消费时代,主体的美感的获得受制于感官所受到的商品的刺激,对物质的欲望总是压抑着感觉的升华,于是美感的实现几乎等于不可能。而对于第三种观点,即将审美关系作为研究对象,也有类似的困难。在消费经济活动中,主客体之间的这种审美关系是建立在商品的供求关系中的,所谓“物以稀为美”“物以需为美”者也,最终审美关系为实用关系所取代,难以确立,美自然无从产生。总之,在当前的消费时代,美学学科无法有效地对其研究对象进行研究,其存在也失去了价值。

众所周知,丰富的艺术创作成果是对美学精神的体现,也是美学思想赖以存在的基础。然而,在商品消费时代,艺术创作在名利等因素的驱使下,无法实现深刻的美学精神,丧失了艺术品的创新性和审美性的本质属性。“重拍”“恶搞”“戏说”“模仿”之风盛行,粗制滥造、刺激感官、浅薄无聊的作品被媒体追捧。在这样的艺术创作境遇下,美学要么迎合,要么死亡。这样的艺术实践现实导致美学精神无处安放,美学失去了现实存在的基础。因此可以说,浮躁而功利的社会现实催生了缺乏美学精神的艺术作品,进而也宣告了美学学科的不合时宜。

[1][法]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26.

[2][英]伊格尔顿.文化的观念[M].方杰,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3:33.

[3][德]沃尔夫冈·韦尔施.重构美学[M].陆杨,张岩冰,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4]陈望衡,吴志翔.美学的焦虑与价值基座[J].学术月刊,2005(3).

[5]范玉刚.消费文化语境中的美学担当[J].人文杂志,2013(3).

[责任编辑:李法惠]

2016-01-20

司宁达(1971—),河南省唐河县人,副教授,文艺学硕士,主要从事美学教学与研究工作。

B83-0

A

1002-6320(2016)05-006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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