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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南宋代墓志及其特征①

2016-02-02

陕西古代文献研究 2016年0期
关键词:陕南安康墓志

党 斌

陕南宋代墓志及其特征①

党 斌

陕西简称为“秦”,概因关中之地在春秋战国时期即属大秦,而兼并山东六国一统天下的秦王嬴政又以关中咸阳为国都,所谓秦岭、秦川,亦因此得名。后人以“三秦”称陕,源于秦亡之后,楚霸王项羽为了牵制刘邦,三分关中、陕北秦国故地,封雍王章邯、翟王董翳、塞王司马欣。之后,刘邦称帝,以长安为都城,将关中分为京兆、左冯翊、右扶风三郡。因此,最初的三秦仅指陕北和关中地区。今人仍以“三秦”称陕,而“三”的地域含义与前代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包括陕北、关中、陕南三个行政区划。其中,陕南是较为特殊的一个区域。

在地域上,陕南泛指秦岭、巴山之间广阔的汉江流域地区,北通关中,南接荆楚,东临中原,西近甘陇。在行政区划上,则包括今天的汉中、安康、商洛三个地市。历史上,陕南三地的归属变化十分复杂。先秦时期是秦、楚争夺最为激烈的区域。秦汉之后的千余年中,历代统治者根据不同的需要,对陕南各地的归属进行了不同的设置和调整,汉中、安康、商洛三地基本上都属不同的高层政区所辖。元代统一中国后,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行省制度,这是中国古代地方行政区划的重大变革,陕南自此开始归于陕西行政区划之中,并沿用至今。由于因秦岭阻隔,无论是自然地理环境、人文风俗习惯,还是文明历史渊源,陕南与关中和陕北两地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因此,陕南虽属陕西辖区,但是具有相对的独立性。

近年来,伴随着考古事业的发展,陕西境内的历代墓葬考古发掘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出土了相当数量的墓志,为相关研究提供了十分珍贵的石刻文献资料。墓志的前身是墓瓦或墓砖,始于秦汉时期,数量较少。三国时期,因曹操提倡节俭、严令禁碑,立于墓前表达亲人哀思的墓碑逐渐演变为埋于地下的形制较小的墓志,并日渐成为一种风俗。墓志刻好之后即随墓主下葬,避免了风雨侵蚀和人为破坏,得到了较好的保护,其中的文字记载多有补正传世典籍记载的重要史料价值。经历南北朝时期的发展,墓志的形制和志文的撰写已日趋规范,隋唐两代则是墓志发展高峰时期。因此,关于隋唐时期墓志的研究和资料十分丰富,如欧阳修《集古录》、欧阳棐《集古录目》、赵明诚《金石录》、洪适《隶释·隶续》等金石文献著录了大量的隋唐墓志,近年来整理出版的《唐代墓志汇编》、《唐代墓志汇编续集》、《隋唐五代墓志汇编》、《隋唐五代墓志续编》等收录大量20世纪以来新出土的墓志资料。陕西作为隋唐时期帝都所在,该时期的出土墓志数量极大,《新中国出土墓志》、《长安新出墓志》、《西安碑林博物馆新藏墓志汇编》、《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墓志》等书所收以及相关专案研究亦以隋唐墓志居多。传统观点认为,宋代开始,墓志价值每况愈下,相关的研究也表现出日渐衰落的趋势。这一点在陕西,特别是陕南地区表现得尤为明显。随着国都东迁,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亦随之转移。唐宋两代,陕西的地位和影响不可同日而语。因此,陕西出土隋唐墓志的墓主大多身份显赫,而宋代则少有等级较高的墓志出现。而唐宋时期,陕南尚未归入陕西辖区,更因秦岭阻隔,其与关中的联系远不如与巴蜀那么密切,因此受到关中文化的影响相对较小。陕南出土的唐代墓志数量本就不多,志主身份和官爵普遍低于同时期的关中、陕北地区,至宋代数量更少,志主亦级别较低,较少有学者关注。事实上,陕南宋代墓志数量虽然不及隋唐,内容与重大历史事件关联较少,但其详细记载志主及其家族人员的日常生活、婚丧嫁娶、宗教信仰等内容,全面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活状况,在社会史和地方史研究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目前,各类资料中散见的陕南地区宋代墓志有近20方,结合地域和时代等相关因素,表现出以下几方面特征。

第一,陕南宋代墓志与同时期墓葬数量不成正比,总量较少。根据已经公布的考古研究简报和其他相关资料刊载,陕南地区宋代墓葬总数约有80余处,其中汉中31处,安康47处,商洛仅有2处。部分墓葬还同时发现多座墓室,如汉中市铺镇乡郑家坎村、南郑县新集镇马家沟村、勉县官沟乡中田坝村、安康市将军乡阴坡埫村、旬阳县构元乡磨沟口村仓房沟、白河县大双乡杨家院村、平利良西乡梁家坝村、紫阳县双安乡北寨村、汉阴县堰坪乡花屋村、石泉县长安坝七里沟村等地都有宋代墓葬群发现。据此粗略统计,陕南宋代墓葬总数约有百余座,而有墓志出土的墓葬却仅占五分之一左右。这种现象的出现主要有两方面原因:其一,按照中国自然地理的划分,陕南位于秦岭—淮河一线以南,属典型的南方自然气候,雨量丰富。又因其倚靠秦岭南坡,多数地区属于山地缓坡地形,每逢雨季到来,山体滑坡、泥石流多发。历年来因这一现象而暴露墓葬数量很多,其中仅宋代墓葬就有46处。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和管理方面的疏忽等多重因素制约,暴露的墓葬无法得到及时的发掘和保护,导致部分随葬品流失。虽然尚无准确的数据统计,但应当有一定数量的墓志在此过程中不知去向。其二,陕南宋代墓志数量较少还与两宋时期丧葬习俗的简化有很大的关系。与汉唐时期的丧葬习俗相比,两宋时期的入葬方式、随葬品类型、数量等都有较大的差别。火葬在宋代的盛行已经是一个公认的事实。前代学者已提出宋代盛行火葬源于佛教盛行的观点,也有人认为宋人选择火葬多是贫困无奈之举。事实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由于人口的快速增长,土地私有化程度的加深,购买墓地的成本无形中增长。与之相适应,前代“厚葬”之礼日渐衰退,更为节省成本的丧葬习俗日渐深入人心,并在社会范围内广泛流传。从陕南宋代墓葬的整体状况来看,墓室普遍规模较小,结构简单,有相当数量的墓葬采用素面墓砖;墓葬内仅有少量壁画,随葬品以陶罐、陶俑、瓷瓶、瓷碗等日常用品为主,且数量较少,部分墓葬有少量的钱币随葬。由此可知,节葬的观念和风俗在宋代陕南地区较为流行。在此种观念影响之下,很多墓葬很可能并未刊刻墓志。

第二,陕南宋代墓志虽然规格较低,但形式多样。从出土墓志来看,级别最高的有3方,皆题“安康郡开国侯”。《杨从仪墓志》①明隆庆年间出土,移竖于杨从仪墓前。1972年在墓侧修建小学教室时受损,断为5截。1973年运至城固县文化馆黏接复原,后移存五门堰文管所。题“宋故和州防御史提举台州崇道观安康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杨公墓志铭”,《关中金石记》、《金石萃编》等书均有著录。依宋代爵制,共分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等十二个等级。杨从仪出身于凤翔平民家庭,成年后入伍,随抗金将领吴玠征战,屡立战功,历任校尉、秉义郎、副将、正将、凤翔路兵马都监、和州防御史等职,并获封安康郡开国侯。《杨大勋墓志》②1973年出土于杨从仪墓旁,1974年移存城固县文化馆。题“宋安康郡侯杨公志铭”,志石泐蚀严重,据残存志文可知志主杨大勋为杨从仪长子,袭封安康郡侯。《任天锡墓碑》③南宋淳熙五年(1178)刊刻,现藏安康博物馆。额书“有宋复武功大夫果州团练使安康郡侯任公之墓”。尽管安康郡开国侯属宋代第九等爵位,级别相对较低,但已经是目前陕南地区出土宋代级别最高的墓志。相较而言,杨从仪以军功获封,杨大勋子袭父爵,前者志文篇幅较长,内容丰富;后者则较为简短。除以上两方墓志外,其余墓志志主多为地方官员或普通百姓,级别更低。如:《张祖德墓志》④南宋庆元二年(1196)刊刻,1954年出土于洋县纸坊乡石山底村,现藏洋县博物馆。志主官至奉议郎、武兴通守;《吴忠嗣墓志》⑤南宋嘉定十一年(1218)刊刻,1973年出土于南郑县新集村,现藏南郑县圣水寺文管所。志主历任儒林郎、洋州观察推官;《陈氏墓志》⑥南宋宝庆二年(1226)刊刻,1958年出土于洋县八龙乡太师村,现藏洋县博物馆。志主丈夫王仁杰为承信郎,属官之末流。在常规墓志之外,陕南地区还有少量形式特殊的墓志出土,如南宋绍兴二十七年(1157)刊刻的《罗再昌地券》,边长0.27米,铭文楷书9行,行10—13字不等,1974年出土于略阳县徐家坪镇罗氏祖茔,现嵌于灵岩寺前洞右侧石壁上。此石虽为墓砖,形制较小,但其铭文记载购买土地的四至、交易时间、钱款数额、保人姓名等内容。同时,铭文的刊刻正、倒相间,较为少见,可能与当地少数民族习惯有关。南宋淳熙元年(1174)刊刻的《滑璋地券》,边长0.34米,铭文楷书19行,满行19字,现存安康市博物馆。铭文涉及墓地买卖的时间、交易双方、土地四至、钱款数额等信息,形制虽小,内容却十分丰富。上述两个地券虽然为墓砖形式,但其刊载内容与墓志类似,可归入墓志之列,它们的出现丰富了陕南宋代墓志的形式。

第三,相较而言,南宋墓志数量明显多于北宋,汉中、安康两地墓志多于商洛。这与宋代陕南地区的经济发展状况和政治、经济、军事地位有着直接的关系。北宋建立后,国都动迁至汴京,统治者为了“惩创五季,而矫唐末之失策”①叶适:《水心先生别集》卷12《法度总论》。,推行高度的中央集权政策,地方权力大大削弱。南宋时又以临安为都城,国家的经济、政治中心全面南移。在此过程中,陕南地区与中央政府的联系日渐减少。两宋时期,地方一级的行政区划称“路”,各路直辖于中央,最初对府、州、军、监具有监察的职权,之后演变为实际的地方区划。北宋至道三年(997),将全国州郡划分为15路,包括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荆湖北、两浙、福建、西川、峡西、广南东、广南西路,之后路的数目有所增加,最多时有23个。南宋与金南北对峙,东以淮河中流、西以大散关为界,疆域虽小于北宋,仍然划分为17路,包括两浙东、两浙西、江南东、江南西、淮南东、淮南西、荆湖南、荆湖北、京西南、成都府、潼川府、夔州、利州东、利州西、福建、广南东、广南西等路。汉中、安康、商洛在两宋时期分属不同路统辖。汉中在北宋先后属峡西路、利州路,包括兴元府、洋州、兴州,南宋时期利州路分为东、西两路,东路治兴元(今汉中),西路治兴州(今略阳);安康于北宋为京西南路最西侧的金州辖地,南宋时归入利州路;商洛在两宋时则先后属陕西路、永兴军路、京兆府路、河南路等,变化最为复杂。北宋时期,陕南地区与中央的联系主要有两条通道,一是由汉中、安康沿汉江而下,经丹凤入河南;一是由南而北翻越秦岭,经关中潼关进入河南。由于两条道路通行都不够便利,陕南在汉唐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作用日渐明显削弱,政治的疏远、经济的迟滞、军事的忽视使陕南在北宋逐步沦为无人问津的偏远地区。南宋王朝偏安江南,与金朝的疆界虽然基本稳定在绍兴和议的大散关一线,但在实际争夺的过程中则屡有变化,南宋曾夺回商、秦等州,金朝亦曾攻占兴元、金州等地。这一时期,陕南虽然地处西北、远离国都,却成为国家政治、军事争夺最激烈的区域。陕南南宋墓志多于北宋恰恰反映了该地区在两宋国家中地位的变化,与此同时,商洛地区宋代墓志数量较少,亦与其行政辖属的稳定性较差相关,反映了该地区的政治、经济的边缘化特征。

(作者单位:陕西省社会科学院)

① 本文系陕西省社会科学院2014年青年课题(14QN11)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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