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滴血

云南省新平县公安局 邬跃武

三滴血

云南省新平县公安局 邬跃武

阿贵无缘无故失踪了一天，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尸体吊在离村子十公里远的小河旁一棵歪脖子树上。

村支书马上报案。很快，县公安局副局长就率领着法医、侦查员等七八个人连夜赶到了现场，找人做笔录，勘验现场，尸体检验。忙碌了大半个晚上，副局长把村支书、阿贵的妻子阿花等人喊到一起说，阿贵身上除了脖子上的缢痕没有任何损伤，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痕迹，身上的手机和两百元现金没有丢失，经过调查又没有任何冤家仇人，可以排除他杀了。

起先，阿花闷着头不说话，然后“呜呜”哀号起来。在萧瑟的秋夜，凄厉的号哭声，撕人心，裂人肺。

正当警方准备结案时，离尸体现场一百米远的河边鹅卵石上发现了三滴血，圆圆整整，没有一点毛刺。法医解释说这是在静止状态下滴落的，且高度较低，绝对不会是在搏斗等运动过程中形成的。看着这三滴血，阿花脑海浮现出一个面目模糊但狰狞异常的人，凶狠地勒住阿贵的脖子，阿贵挣扎着双脚蹬地，双手拼命掰那个人的双手，指甲抠破他手臂上的皮肉，有一滴滴刺目的黑血渗出。在勒死阿贵后，那人揩净了留在阿贵脖子上的血，用自己的衣服捂住伤口，将阿贵吊到树上，然后跑到一百米外的鹅卵石上重新处理伤口时，三滴血“嘀嗒、嘀嗒、嘀嗒”落到了鹅卵石上。

很快，血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是人血，但不是阿贵的血。然后对村里所有人进行采血比对，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阿贵的指甲缝也做了检验，并没有他人的生物成分，副局长说这说明阿贵的指甲并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过，更不要说掐和抠了。副局长还边说边模拟，被人勒的缢沟是向后的，不会向上到耳后根，如果被勒死后再吊到树上，就会有两条缢沟的痕迹，但阿贵脖子上明显只有一条勒痕。

阿花觉得副局长说得有道理，可是她脑子里那个杀人者的影像却一天比一天清晰。公安局来了十几号人，驻在村里一个多月，找遍了附近村庄里的人，可还是没有找到血的主人。

一个死人脑子里想什么，怎么能调查得出来呢？谁又能保证这个从来没有外人来过的村庄不会有陌生人路过呢？再说，就算找到了血的主人，也没有一点证据指向其就是凶手。最后，公安局认定阿贵自杀的结论站得住脚，很快就结了案。

但是，阿花始终没有放弃。为了自己的丈夫，她开始上访，一访就是五年。接待她的领导一个比一个大，专家一个比一个权威，但结论都和县公安局是相同的。可那三滴血到底是谁的，却始终没有答案，这成了她心中的梦魇。

冬天是农闲的季节。这天一大清早，阿花又准备去上访，没想到一开门迎来的却是一头白发的公安局副局长。副局长对她诚恳地说，自己退休了，这回来是专门帮她查“三滴血”的事，也好解开这些年来心中的疙瘩。阿花知道副局长是个好人，就答应了下来。

两年后，副局长找到了血的主人，是离村庄20多公里远邻县乡镇60多岁的王老汉。那年他和自己的兄弟上山打猎，迷了路，恍恍惚惚就到了阿贵吊死的地方。他兄弟先看到吊死的阿贵，吓得转头就跑，猎枪不小心甩到了王老汉的鼻子上，淌了鼻血。两人后来又无意听说公安局在调查阿贵死亡现场附近三滴血的事情，害怕被冤枉，不敢出气，还到省城打工躲藏了两年。后来听说阿花一直在上访，就更是守口如瓶了。他是被副局长一大把年纪还三番五次上门打听案情的诚意和一再保证不冤枉好人的承诺打动了，再想想自己年纪也大了，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了，这才承认的。

这时的阿花，已经再婚并且育有一女。她听完副局长说的这些，才终于解开了这几年心中一直放不下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