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背景下对外直接投资与中国产业升级的关系
2016-01-28刘彩霞
杨 英, 刘彩霞
“一带一路”背景下对外直接投资与中国产业升级的关系
杨英, 刘彩霞
【摘要】目前,中国“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对外直接投资与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关系这一问题备受争议。基于2003—2013年的数据,运用VAR模型对中国加入WTO以来对“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的直接投资与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相互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对中国产业升级影响不显著;中国的产业结构调整会反过来会加速企业走出去,推动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
【关键词】中国“一带一路”对外直接投资VAR模型产业升级
全球范围内的对外直接投资兴盛于20世纪40年代,至2014年其规模已高达1.26万亿美元*数据来源: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2014年世界投资报告》。,成为现代资本国际化的主要形式之一。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起步较晚,于20世纪70年代末期的改革开放伊始方拉开帷幕,并于21世纪初国家提出“走出去”战略后才进入快速持续稳定的发展阶段。但目前,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已连续两年居世界第三位,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则居世界第11位。
建设“一带一路”(即“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是中国为应对复杂多变的国内外政治经济新形势提出的伟大战略构想及国家战略。其中,“丝绸之路经济带”包含着均发端于中国,经中亚、俄罗斯到达欧洲;经中亚、西亚到达波斯湾、地中海,和经东南亚、南亚到达印度洋与海上丝绸之路对接的三个基本走向。“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则有从中国沿海港口经南海到印度洋并延伸至欧洲,以及从中国沿海港口经南海到南太平洋两个重点方向。“一带一路”共涉及亚洲、欧洲、非洲、大洋洲四个大洲的64个国家,包括五个金砖国家和G20集团近半数的成员,总人口44亿人,GDP总量达22万亿美元,分别占世界总量的62%和30%,是当今世界最大的新兴区域经济合作区。“一带一路”贯穿亚欧非大陆,一端是活跃的东亚经济圈,一端是发达的欧洲经济圈,中间广大腹地国家的经济发展潜力巨大。2015年3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的《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明确指出: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优先领域、投资贸易合作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点内容,“一带一路”国家战略正成为中国资本对外投资的主要推动力。由此可见,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沿线基础设施投资需求的扩大、沿线国家投资环境的不断优化、国家相关激励政策的推进,以及国内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和企业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的需求及能力的提高,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将会得到更好更快的发展。
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使中国的投资者能够因取得国外企业经营管理上的有效控制权,既能有效获取先进的技术、设备和管理技能等无形资产,以提高企业发展水平;也可以通过高效地获取国外资源及促进出口,从而推动国内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目前,中国经济正处于全面深化改革及产业结构不断调整的时期,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与国内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进行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一、文献综述
学术界关于对外直接投资与母国产业结构升级关系理论的研究颇为丰富。国外早期的对外直接投资研究是以发达国家为研究客体的。这方面具代表性的理论有“产品生命周期理论” “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论”和“边际产业扩张理论”等。其中,雷蒙德·维农的“产品生命周期理论”(R. Vernon,1966)从产品所处的生命周期角度来论述国内产业转型升级与对外投资的关系,认为在产品始创阶段,企业将选择本国市场进行生产,产品对外出口;在成熟阶段,若出口产品的边际生产成本加上运输成本高于进口国预期生产中的平均成本,企业便开始向外直接投资;在标准化阶段,生产技术全面传播,企业将把生产迁至劳动力成本较低的国外进行,从而形成规模化的国际投资。*R. Vernon.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in the Product Cycle.Quarterly Journalof Economics,1966(5):77—79.阿瑟·刘易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理论”(W.Arthur Lewis,1978)主要从生产成本角度来论述产业转移与对外投资的关系,认为在发达国家人口自然增长率下降的情况下,劳动成本显著上升,导致生产成本增加,因而驱动相关产业由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促进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W.Arthur Lewis. The Evolution of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ic Order.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8:38—46.日本学者小岛清的“边际产业转移理论”(K.Kojima,1977)认为,一国的对外投资是按照“边际产业”的顺序发展的。通过对外投资,可以实现投资母国的边际产业转移,从而为产业升级提供空间。*K. Kojima. Direct Foreign Investment: A Japanese Model of Multinational Business Operations. London: Croom Helm, 1977:22—33.
20世纪80年代,随着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蓬勃发展,研究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升级关系的理论也随之出现。如刘易斯·威尔斯提出的“小规模技术理论”(Louis T.Wells,1977)指出,发展中国家跨国企业因拥有为小市场需要提供服务的小规模生产技术、在民族产品的海外生产上颇具优势以及低价的产品营销战略等优势,而对外拓展;坎特维尔和托兰惕诺(J. Cantwell, Tolentino)创立的“技术创新产业升级理论”认为,发展中国家具有内生技术创新能力,能促使本国技术升级,获得竞争优势,对外投资顺序是先周边国家,在积累经验的基础上获得更复杂的技术后才开始向发达国家投资(吴建军,2014)。*转引自吴建军、仇怡:《对外直接投资与母国技术进步:理论、模型与经验研究》,第25—28页,中国经济出版社2014年版。小泽辉智的“增长阶段模式”理论(T.Ozawa,1992)将对外投资与经济增长、经济发展结合到一起,用经济一体化来解释发展中国家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通过对外直接投资促进产业转型和经济发展。*T.Ozawa.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s, 1992(1):27—54.约翰·哈里·邓宁的“投资发展周期理论”(J.H.Dunning,1981)认为,发展中国家对外投资倾向,取决于经济发展阶段以及该国所拥有的所有权优势、内部化优势和区域优势,将一国的对外投资能力与经济发展水平结合起来,认为一国的国际投资地位与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成正比关系。*J.H. Dunning. Explaining the International Direct Investment Position of Countries: Towards a Dynamic or Developmental Approach. Weltwirtschaftliches Archiv,1981,117(1):30—64.
国内学术界关于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关系的相关研究,集中出现在中国加入WTO,特别是国家实施“走出去”和“一带一路”战略前后。这些文献多数是在继承国外学者研究的基础上,从不同的角度、采用不同的方法就对外直接投资与母国产业升级之间的关系进行理论分析和实证研究。由于研究角度和研究方法不同,学者得出的结论也存在差异,既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活动对国内的产业结构升级具有促进作用,也有学者认为促进作用不明显。如江小涓、杜玲(2002)在评述对外投资理论中的一些分析框架和观点的基础上,指出对外直接投资主要是通过企业内部调整、同一产业内部结构调整和产业间结构调整三个层面对投资国产业结构调整产生影响。*江小涓、杜玲:《对外投资理论及其对中国的借鉴意义》,载《经济研究参考》2002年第73期。汪琦(2004)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对投资国的产业结构调整有明显的正负两方面效应,OFDI通过影响投资国的投入要素、需求结构和资源转换方式等因素影响本国产业升级的速度和效率。*汪琦:《对外直接投资对投资国的产业结构调整效应及其传导机制》,载《国际贸易问题》2004年第5期。冯春晓(2009)通过构建测度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与高度化的指标,分析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对其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认为两者之间存在长期稳定关系,但制造业对外投资对产业结构的优化作用非常微弱,制造业出口一定程度上还阻碍产业升级。*冯春晓:《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优化的实证研究》,载《国际贸易问题》2009年第8期。李逢春(2012)利用中国省际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升级效应,认为较高的对外直接投资水平可以较快地促进投资企业所在国或地区的产业升级,对外直接投资中的过程变量即节奏和不规则度会对产业升级的效果起反向作用。*李逢春:《对外直接投资的母国产业升级效应——来自中国省际面板的实证研究》,载《国际贸易问题》2012年第6期。赵明、张蓉(2013)运用VAR模型分析了江苏省OFDI与产业结构之间的相关性,认为OFDI与产业结构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赵明、张蓉:《江苏省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调整关系研究——基于VAR模型的实证分析》,载《科技管理研究》2013年第4期。霍忻(2014)基于2010—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的行业结构及国内产业结构的相关数据,采用面板数据模型估计和灰色关联理论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结构调整效应进行了实证分析,认为中国三次产业对外直接投资对国内产业结构调整存在着显著的影响,并且在技术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行业这种效应表现得更为明显。*霍忻:《转型背景下我国OFDI产业结构调整效应研究——基于面板模型和灰色关联理论的实证分析》,载《工业技术经济》2014年第12期。
关于“一带一路”中OFDI与产业升级关系的文献不多,且主要从定性和案例分析的角度来阐述。郑蕾、刘志高(2015)通过采用集成统计数据、实地调研和高层访谈等方法,提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直接投资战略的分析框架。*郑蕾、刘志高:《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直接投资空间格局》,载《地理科学进展》2015年第5期。李闻芝(2015)阐明了“一带一路”建设对高度依赖进口的油气产业升级的重大战略意义。*李闻芝:《石化产业升级新机遇》,载《中国石油化工》2015年第3期。苏杭(2015)探讨了“一带一路”战略下中国制造业的海外转移问题。*苏杭:《“一带一路”战略下我国制造业海外转移问题研究》,载《中国经贸》2015年第3期。荀晓辉(2015)认为“一带一路”给工程承包企业带来新机遇的同时也使其面临巨大挑战。*荀晓辉:《“一带一路”加快企业转型升级》,载《聚焦》2015年第6期。
综上可见,国内外有不少文献从理论和实证角度论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但是很少有文献专门研究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与国内产业升级之间的关系。“一带一路”国家战略的实施,预示着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将逐渐成为中国OFDI主要的增长极。因此,有必要探讨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及互动机制。本文拟选取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的直接投资与国内相应的产业转型升级指标进行实证研究,探索其作用机理,并对“一带一路”国家战略的具体实施提出可行性建议。
二、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及中国产业结构的现状
(一)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表现出明显的空间差异性
为适应经济全球化浪潮,国家于“十一五规划”前后提出了“走出去”战略,2014年为适应及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国家又推出“一带一路”发展战略,并开始系统优化对外投资项目管理程序及采取多种鼓励政策,推动国内企业发展对外直接投资以促进产业转型升级。
为了便于比较分析,本文将“一带一路”沿线的64个国家分为四个区域:北亚地区(包括蒙古、俄罗斯两国)、东南亚南亚地区(包括越南、老挝、柬埔寨、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文莱、菲律宾、缅甸、东帝汶、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阿富汗、尼泊尔、不丹、斯里兰卡、马尔代夫等19国)、中亚西亚中东地区(包括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土耳其、伊朗、叙利亚、阿联酋、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巴林、科威特、黎巴嫩、阿曼、也门、约旦、以色列、巴勒斯坦、埃及等21国)及中东欧地区(包括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塞尔维亚、黑山、马其顿、波黑、阿尔巴尼亚、爱沙尼亚、立陶宛、拉脱维亚、乌克兰、白俄罗斯、摩尔多瓦、亚美尼亚、格鲁吉亚、阿塞拜疆等22国)。
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的直接投资增长十分迅速,直接投资存量从2003年的13亿美元(仅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存量的4%)增加到2013年的720亿美元(已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存量的11%),年均增速达50%左右。过去十年,虽然对一带一路沿线的投资占比份额较小,但是增长速度高于中国对外直接总投资的平均增长速度(35%左右)。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流量增长也十分迅速,从2003年的2亿美元增加到2013年的126亿美元,增长了60多倍,年均增长速度达58%。①按照《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相关数据计算所得。
从区域层面看,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地区直接投资差异较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四大区域投资规模由大到小的排列顺序为东南亚南亚地区、中亚西亚中东地区、北亚地区、中东欧地区。如表1所示,2013年东南亚、南亚地区的直接投资流量额达到77亿美元,存量达到414.8亿美元,均占到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投资总量的一半以上。中东欧地区包含的国家数量最多,但是直接投资规模却最小,2013年对中东欧地区的直接投资流量为2.45亿美元,存量19.8亿美元,分别占对“一带一路”沿线各国投资总额的1.94%和2.76%。从国家尺度来看,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直接投资对象国的个数由2003年的45个增加到2013年的63个,只有不丹一个国家还未成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对象国。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主要集中在新加坡、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印度尼西亚、缅甸、蒙古等国家。其中,对排名在前15位的国家发生的投资额占到了对“一带一路”沿线各国总投资额的86%以上。
表1 2003—2013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分区域直接投资情况 (单位:亿美元)
数据来源:2005—201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二)中国产业结构不断优化,但调整面临诸多问题
加入WTO以来,中国的产业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图1所示,2003—2014年中国的产业结构层次正处于由“二三一”类型向“三二一”类型转化的阶段。期间,第二次产业长期在国民经济中占比最大,并逐年保持小幅度上升,但于期末第三次产业一举超过第二次产业,产业结构由此步向“三二一”类型。具体表现是,2003年第二次产业占GDP的比重为47.39%,从2010年开始突破半数,达到50.14%之后,便进入相对稳定和有所下降的状态;第三次产业占GDP的比重也是稳步上升,与第二次产业的差距不断缩小,这一比值从2003年的40.03%增加到2013年的42.14%;第一次产业所占比重最小。2014年,中国的产业结构发生了标志性的变化,第三次产业所占比重首次超过第二次产业所占比重从而占据主导地位。2014年三次产业增加值分别为58 332亿元、271 392亿元和306 739亿元,所占比重分别为9.17%、42.64%和48.19%。①按照《中国统计年鉴》相关数据计算所得。
图1 2003—2014年中国三次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
现阶段,中国的产业升级不仅表现在三次产业结构的调整上,还包括产业结构内部的转型升级,尤以第二、三产业内部的转型升级为典型。第二产业内部,重工业产值比重不断上升,轻工业产值比重逐渐下降。2003年中国重工业总产值为91 774亿元,占工业总产值的64.5%,2011年重工业总产值增加到606 569亿元,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增加到71.6%;高新技术产业和科技创新活动发展迅速,2003年中国高技术产业产值为20 556.1亿元,2013年增加到88 434亿元,增长了3.3倍,已占工业总产值的10.45%。第三产业内部,以信息技术服务业、金融、房地产、公共服务等为代表的现代服务业不断发展,2013年金融、房地产、教育、信息传输、租赁服务、文化娱乐等行业的增加值占到第三产业增加值的近50%。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中国的产业结构正在不断优化,但是其产业结构的调整仍然面临着空间发展不平衡、产能过剩、劳动力短缺、资源瓶颈等问题。新世纪新阶段,仍需采取政策措施大力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促使国民经济又好又快发展。
三、模型、变量与数据来源
(一)模型介绍
为更准确地了解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的投资贸易与中国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相互关系,本文采用VAR模型对此问题进行实证分析。VAR模型是由多元时间序列变量组成的,采用多方程联立的形式,系统内每个方程都包含有相同的内生变量的滞后期。VAR模型用于估计全部内生变量之间的动态关系,并且被广泛地用于预测和分析随即扰动对系统的动态冲击。本文研究两个变量之间的动态关系,滞后阶数为k的VAR模型表达式为:
yt=∏1yt-1+……+∏kyt-k+φDt+εt
(1)
其中,yt代表2×1阶内生当期变量列向量;Dt包括常数项、线性项或其他一些前定的或非随机的解释项;∏1……∏k,φ为2×2阶参数矩阵;εt为2×1阶随机误差列向量;k为模型的滞后阶数。
(二)变量选择
本文选取产业结构升级指标IND、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流量与中国GDP的比值两个变量来构建VAR模型,分别用符号ind与rofdi表示。
产业结构升级是指产业结构从较低级的形式向较高级的形式的转化过程,即产业结构的高度化。它主要是指产业结构依次从“一二三”产业型向“二三一”产业型再向“三二一”产业型转变的过程;从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步过渡到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从低附加值产业逐步向高附加值产业倾斜的过程以及从低加工度产业向高加工度产业演进的过程。中国学者通常选用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等指标来刻画产业结构的高度化。周昌林等(周昌林、魏建良,2007)考虑到分工与专业化是产业结构演进的决定性因素,认为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是分工与专业化的必然结果,也是产业水平的集中体现,并从专业化分工的角度设计了产业结构水平的测度指标。②周昌林、魏建良《产业结构水平测度模型与实证分析——以上海、深圳、宁波为例》,载《上海经济研究》2007年第6期。该指标用公式表达为:
(2)
本文借鉴周昌林等的做法对中国产业结构升级进行测度,并作为VAR模型的其中一个内生变量进行分析。
对于文中重点研究的另外一个变量——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的直接投资,用对“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的直接投资额总和与中国GDP的比值来参与模型构建,中国GDP数据使用每年的平均汇率换算为美元单位。比率指标一方面排除了通货膨胀因素,另一方面与产业结构升级指标在量纲上保持了一致。
(三)数据来源
描述产业结构升级的三次产业增加值、三次产业从业人员数以及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等三个指标数据均来自各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的直接投资额数据来源于商务部印发的各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由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起步较晚,直到2003年才有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情况分国家地区的统计数据,所以本文选取2003—2013年的时间序列数据进行VAR建模分析。
四、实证分析
(一)平稳性检验
运用VAR模型估计的可靠性依赖于所选取的变量的平稳性。为此,在检验各内生变量之间是否存在协整关系之前,首先要对时间序列的平稳性进行检验。严格地说,在一个m变量的VAR模型中,所有的m个变量都应该是联合平稳的,否则就有必要适当变换数据。借助Eviews8.0软件,采用ADF检验方法对变量的平稳性进行检验,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ADF检验结果
注: *,**,***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下显著;C, K, T分别表示单位跟有常数项、时间趋势和滞后阶数。
由表2可知,原变量只有ind通过了平稳性检验,但是一阶差分变量全部通过了ADF检验,说明这两个变量是一阶差分平稳,符合协整分析的条件。
(二)最优滞后期及稳定性检验
选择系统内解释变量的最优滞后期是VAR模型的关键。选择了不恰当的滞后期,会对分析结果造成不利影响,如果滞后阶数过小,残差可能存在自相关,并导致参数的不一致估计;如果所选滞后阶数过大,待估参数过多,会大大降低模型的自由度,直接影响模型参数估计的有效性。本文依据Eviews8.0软件提供的LR统计量、FPE信息准则、AIC信息准则、SC信息准则和HQ信息准则这五个常用指标来进行选择。由表3可知,五个指标中LR统计量和FPE信息准则选择当期最优,其余三个准则都选择了1为最优滞后阶数,本文选择VAR(1)模型。
表3 VAR模型最优滞后阶数确定检验值
注: *依据相关准则选择最优滞后期。
基于上述检验结果,利用Eviews8.0可以得到VAR模型的方程式:
建立好VAR模型以后,需要验证模型的稳定性。若被估计的模型不稳定,则得到的结果就有可能是无效的。依VAR模型稳定性条件的判断标准,即当VAR模型的特征方程的所有根的倒数都小于1,即位于单位圆内,说明所估计的模型是稳定的;若特征方程的根的倒数大于1,说明所估计的模型不稳定,得到的结果有些是无效的。通过AR根图来对VAR模型的稳定性进行检验,如图2所示,所有方程根的倒数都位于单位圆内,VAR(1)模型整体具有稳定性。
图2 VAR模型的AR根
(三)脉冲响应函数分析
脉冲响应函数分析方法可以用来描述一个内生变量对由误差项所带来的冲击(来自系统内部或外部)的反应,即在随机误差项上施加一个标准差大小的冲击后,对内生变量的当期值和未来值所产生的影响程度。考虑到样本区间,我们选择了滞后期为10来分析ind与rofdi之间的脉冲响应,分析结果如图3、图4所示。
图3 OFDI对产业结构升级的脉冲响应
图4 产业升级对“一带一路”OFDI的脉冲反应
图3显示了对“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直接投资(rofdi)对国内产业结构升级指标(ind)的一个标准差单位的正冲击形成的脉冲响应函数。在当期ind对rofdi产生一个正的影响,第一期达到最大值。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逐渐减弱并逐渐趋近于0。这表明中国的产业结构升级调整会促进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
图4显示了产业结构升级指标(ind)对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rofdi)的一个标准差单位的正冲击形成的脉冲响应函数。从图中可以看出,在第0期rofdi对ind几乎无响应,表明对外直接投资当期变化几乎不会引起产业结构升级的变化。在第1期开始产生负向的影响并在第2期达到最大值,之后影响逐渐减弱并趋近于0。这表明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对国内产业升级的影响是负向的。
(四)方差分解
方差分解用于研究VAR模型的动态特征,它是通过分析每个结构冲击对内生变量变化产生影响的程度来评价不同结构冲击的重要性。从图5所示的方差分解图可以看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对中国产业升级在当期的贡献几乎为0,第一期之后逐渐产生影响,但贡献率不足10%;从图6所示的方差分解图可以看出,中国的产业结构升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在当期便产生贡献值,之后贡献值逐渐增大,贡献率在20%以上。
图5 “一带一路”ofdi对产业升级的贡献度
图6 产业升级对“一带一路”ofdi的贡献度
五、结论及原因
根据前文的实证分析,关于对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的直接投资与中国产业结构调整之间的关系可以得到三点结论。
(一)存在稳定的影响关系
本文运用AR根图对VAR模型的稳定性进行检验,发现该模型的特征方程中所有根的倒数都小于1,即如图2所示,该指标均位于以1为半径的单位圆内,说明所估计的模型——VAR模型整体具有稳定性。这反映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与国内的产业结构调整之间存在稳定的相互影响关系,即国家实施“一带一路”战略有助于中国推进对外直接投资。其基本原因是,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促使国内企业可以在更为广阔的市场环境中配置及整合资源,从而不同程度上推动对外直接投资与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逐步建立起相应的关联发展关系。
(二)产业结构调整对直接投资的贡献日增
从图3可见,国内产业结构的调整可以促进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而从图6更可进一步看到,国内产业结构对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的贡献水平,呈随时间迁移相应提升的趋势。这反映了,国内此轮正在启动的以变“要素驱动”为“创新驱动”为核心的产业结构的调整,有力地推动着原来以“人口红利”为基础的高度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产能明显过剩的产业、受国内资源约束的产业,以及能更好地开拓国外市场的产业,大踏步地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转移及拓展。
(三)直接投资对产业结构调整作用尚未显现
从图4和图5可见,VAR模型分析反映了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对国内产业结构的调整影响不显著且贡献低。这可能是因为:其一,虽然,近年来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增速很快,但由于对外直接投资起步较晚,至今整体规模不大,更因其中对“一带一路”直接投资的占比仍然很小(仅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11%),因而其发展目前尚未能对国内的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产生足够的影响;其二,国内投资者对“一带一路”沿线地区的营商环境、文化差异特质等了解不够,造成盲目投资,也影响对外直接投资对国内产业转型升级的带动作用;其三,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在结构上存在着不合理或投资者面临若干地缘政治风险等,也是影响其对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带动效应的原因。
六、 政策建议
针对以上分析结果,本文对如何更好地通过促进“一带一路”建设,以优化构建对外直接投资与促进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新型关系提出三点建议。
(一) 从国家层面优化“一带一路”建设环境
“一带一路”沿线的64个国家各自的政治文化制度、法律规范和社会经济发展需求状况差异巨大,其所处的地缘政治环境及其矛盾也颇大。这说明,中国实施“一带一路”战略面临的发展环境是极为复杂的,而优化其发展环境又决非企业及个人的能力所能及。为此,为更好地促进“一带一路”建设、促进优化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发展对外直接投资与促进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新型关系,国家应该在《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所设定的战略框架下,在如下几个方面作努力:一是按地缘政治的逻辑具体确定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外交策略与对策,以优化实施“一带一路”战略的外交环境,并为国内企业“走出去”消除各种地缘政治方面的障碍。二是从全球范围内配置及整合资源的角度,具体制定国家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经贸合作与发展战略与规划,为国内企业“走出去”能更好地带动及促进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提供“方向标”。三是积极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签订双方或多方的自由贸易协议的工作,通过建立自由贸易区(RTA),提升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贸易便利化水平、消除壁垒,为国内企业“走出去”提供更好的投资及营商环境。四是有针对性且系统地出台能促进通过发展对外直接投资有效带动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财政、税收和金融等政策措施,以形成优化构建对外直接投资与促进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新型关系的政策机制。五是发挥政府系统掌握信息资源的优势及时向社会发布“一带一路”沿线的经贸信息,引导国内企业理性“走出去”。
(二)系统建设对外拓展网络及相应的“节点”
扩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需要有较为完善的对外拓展的相应网络作支撑。这方面的工作可以从如下三个方面推进:一是从全球经济体系定位“一带一路”,即将实施“一带一路”战略当成中国实施全球战略的一个重要环节,从整个世界经济体系的发展要求去把握,以求国家对外经济合作与拓展整体目标的最大化。二是将“一带一路”作为一个网络体系进行建设。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思路便是在“一带一路”沿线选取若干个区位条件好、软硬投资环境较优、经济发展辐射力较强的城市或区域,对其进行重点建设,以争取在较短的时间内能建成支撑及带动中国系统实施“一带一路”战略的强有力的重要“节点”。三是重视对香港这一综合性多功能经济中心的利用。香港的经济运营机制与世界经济体系及国际惯例高度对接,具有全球自由开放的经济体系,其投资及营商环境完善且优越。其作为一个国际综合性多功能经济中心,拥有与世界各地密切联系的发达的网络、渠道和高水平的总部经济服务体系,因而形成了“占据香港,便掌握了整合全球资源”的区位优越性(杨英、杨桂英,2010),①杨英、杨桂英:《香港区域竞争优劣势评析》,载《产经评论》2010年第3期。吸引着大量的国际机构在此建立区域总部及相应的办事处。其中,区域总部由2010年的1 285个,增加至2014年的1 389个(中国内地由99个增加至119个);驻港办事处由2010年的2 353个,增加至2014年的2 395个(中国内地一直维持在160个左右)。事实上,中国内地在香港地区的直接投资集中了全国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近60%。基于这样的基础,可以利用香港完善且高水平的软环境及传统联系海外的优质渠道资源等,有意识地将香港(包括前海、横琴和南沙三个高水平的粤港澳合作平台)建设成拓展“一带一路”沿线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节点”。四是积极推进“一带一路”沿线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以及跨境电子商务系统建设(赵志田、杨坚争,2014),②赵志田、杨坚争:《产业创新系统理论下中国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研究》,载《中国发展》2014年第2期。为实施“一带一路”发展战略提供日臻完善的投资环境。
(三) 有序引导企业“走出去”
虽然当前世界经济仍呈和平与发展的基本态势,但是由于地缘政治、意识形态及维护国家自身安全等原因,各国在推动国际经贸发展与合作方面的理念及政策尚存在着或大或小的差别,局部冲突在所难免。为此,实施“一带一路”战略,引导国内企业高效地“走出去”时必须采取差别策略:一是对于与中国政治经济关系较为密切的国家,可以由掌握具某种垄断优势的大型国有企业作为“领头羊”,由市场经济基本机制带动相应的中小企业群体快速高效地“走出去”。二是对于地缘政治环境较为复杂的国家,由于其对主权资金的投资较为敏感,因而进入这些国家的投资应更多地鼓励和支持民营企业。
【责任编辑:于尚艳】
作者简介:(杨英,广东汕头人,暨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刘彩霞,山东德州人,暨南大学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F125.4; F12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55(2015)05-0093-09
【收稿日期】2015-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