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纹饰符号的文化意蕴
——从云气动物锦纹看汉魏丝绸艺术
2016-01-28葛美珠中国海洋大学266000
葛美珠 (中国海洋大学 266000)
非遗纹饰符号的文化意蕴
——从云气动物锦纹看汉魏丝绸艺术
葛美珠 (中国海洋大学 266000)
云气动物锦文是我国传统非物质纹饰符号的重要组成部分,纹饰符号不仅可以展示其固有的物质形态,而且可以映射当时的思想观念和精神世界。本文通过云气动物纹饰这一符号纹饰,来探究汉魏丝绸艺术风格以及其艺术风格所折射的精神理念。文章共分为以下三部分:一,云气动物锦纹介绍;二,云气动物锦文的艺术风格;三,纹饰符号与文化意蕴。
云气动物锦纹;艺术风格;文化意蕴
一、云气动物锦纹介绍
中国的织锦艺术历史悠久,“织”和“绣”是丝绸艺术的两种传统工艺。“织”主要是借助提花机加工丝物,正如《尔雅》中所言“织丝曰织。织,绘也。”“绣”即通过针线在绸或布上装饰图案或文字,正如《说文》中所记载:“绣,五彩备也”。“织绣”会产生的不同花纹图案即“纹饰”。云气动物纹即用弧状曲线刻画云气形态,并伴有兽类、禽类、灵长类等动物纹的纹饰形态。
云气动物锦文存在的年代,学术界还未考证清楚。沈从文认为其出现在秦始皇和汉武帝之间的时段。大多数研究认为这类纹饰出现在东汉时期。从出土的文物来看,大部分位于东汉至魏晋时期。根据实物出土状况,我们暂且将其时间定位在汉魏这个大时间框架里。关于云气动物锦文有一些文字记载。山东嘉祥宋汉画像石器铭文描述:“交(蛟)龙委(蛇),猛虎延视,玄猿登高,(狮)熊嗥戏,众禽群聚,万狩(兽)[云]布。”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蛇、虎、猿、狮、熊等各种灵兽形象,“万(狩)兽[云]布”是对云气动物纹的真实写照。西汉史游《急就篇》中写到:“锦绣缦耄离云爵”,据唐人颜师古注:“离云,言为云气离合之状也,爵,孔爵也”,另外《急就篇》末东汉人增附部分也写到:“齐国给献素缯帛,飞龙凤凰相追逐。”从“离云爵”和“飞龙凤凰”的字眼中我们可以看到云气动物纹的特征。
二、云气动物锦文的艺术风格
(一)云气纹形式风格
云气动物纹饰中的“云气纹”部分有不同的风格特色,根据其云气纹的特征可以分为四种类型:穗状云、山状云、带状云、涡状云。
首先,“穗状云”指花穗状形态的云气,“穗状云”云气之间断裂,不连续。“穗”是禾本植物的长在茎部顶端的花或果实,《诗.王风.黍离》中记载:“彼黍离离,彼稷之穗”。新疆楼兰出土的东汉魏晋时期的“乐字锦”和“无极锦”,新疆尼雅出土的东汉“万事如意锦”和“延年益寿锦”,新疆楼兰出土的东汉魏晋时期的“韩仁锦”等,都呈现穗状形态的云气,花穗状的云气非常具有美感,它其成为丝锦艺术品上的巧妙点缀;其二,“山状云”指山石状的云气,“山状云”云气连续不间断,这种形态的云气出土的比较多,如新疆楼兰出土的东汉至魏晋时期的“长乐明光锦”和“永昌锦”等。通过连续不断的“山状云”,呈现出大自然的仙山仙境,这一现象与当时的道家思想和神仙思想的盛行有很大的关联;其三,“带状云”指绸带状的云层,通过线条流畅的笔法勾勒出云气的飘逸,极具审美感。“带状云”的出土数量则比较少,仅有蒙古诺彦乌拉出土的两汉间的“新神灵广锦”,飘逸的绸带纹饰为织锦艺术增添了特殊的美感;其四,“涡状云”指漩涡状的云气,云气细小且排列有序,有外来艺术融合的特点。“涡状云”相对于其他三种,出现的年代较晚。这种类型的出土物主要有新疆出土的东汉蜡染棉布织物。漩涡状的云气,排列规则有序,有规整布局的美学特色。
(二)动物纹布局风格
云气动物纹是东汉至魏晋时期丝织品中常见的样式。根据动物和云气纹的构图布局特征,可分为三类:散点式、带式排列式、对称循环式。
首先,“散点式”构图指云气动物纹采用散点、并不连续的方式布局。如新疆尼雅出土的“王侯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锦”便是散点式构图,只有云纹构成,云纹边缘绣有字迹,共10多半云纹,11个字迹。其二,“带式排列式”构图指云气动物纹采用横向穿插连续的方法。横向纹饰的穿插和纵向色彩的搭配,使画面排列紧密有序,构图连续成为一个整体。采用这种布局方式的织物有:新疆尼雅出土的东汉“万事如意锦”和“延年益寿锦”,新疆楼兰出土的东汉魏晋时期的“韩仁锦”和“永昌锦”等。其三,“对称循环式”构图指云气动物纹采用对称循环式布局。蒙古诺彦乌拉出土的两汉间的“新神灵广锦”和新疆尼雅出土“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等都采用这种构图方式。
(三)铭文寓意风格
汉魏时期的织锦纹饰中除了云气纹和动物纹之外,一般还绣有文字。这些文字为我们了解当时人们的生活和心境提供了重要的考古资料。根据织物文字表达的内容将其分为以下三类:
其一,祈福类铭文,这类铭文占绝大多数。东汉至魏晋社会动荡不安,人们生活极其不安定。人们便把生活的不安定内化为心灵的祈祷,希望通过各种祈祷方式化解生活中各种问题。丝织物上的铭文便充当了这一祈福媒介。这一时期的出土物大都含有祈福的铭文,“颂昌万岁宜子孙”“新神灵广成寿万年”“延年益寿大宜子孙”“万世如意”“登高明望四海”“长乐明光”“长寿明光”等字样中我们看出当时不安定环境中的人们主要有长寿、万事昌盛、子孙安康、登高等朴实的愿望。其二,地名类铭文。地名铭文向我们展示了其生前生活和联系的空间范围。从地域的视角拓宽了我们对其生活领域的了解。地名类铭文,占的比重较少。如蒙古诺彦乌拉出土的广山锦中的“广山”字样和威山锦的“威山”字样。其三,人名类铭文。这类铭文比较少,较为典型的是新疆楼兰出土的东汉魏晋时期的“韩仁锦”,“韩仁绣文衣右子孙无极”,文字表达的很清楚,韩仁通过织绣的方式保佑子孙无极,准确来讲是含有祈福和人名双重类型的铭文。
三、纹饰符号与文化意蕴
织锦纹饰不仅可以展示其本有的物质价值,同时也可以揭示当时的审美和精神需求。正如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所言“艺术作为各种艺术作品的总和,它不应看作只是各个个体的创作的堆积,它更是一个真实性的人类心理—情感本体的历史建造。”
(一)神仙信仰
汉魏时期神仙信仰极为盛行,人们幻想通过寻求灵丹妙药达到长生不老,神仙巫术由此产生。从帝王将相到普通的布衣百姓无不把得道成仙当做一种愿望。《史记》和《汉书》中都有有关三神山的记载。《史记.秦始皇本纪》:“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数千人,入海求仙人。”《汉书》:“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盖尝有到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云状纹饰成为神仙仙境的符号,人们对仙境的向往通过铜器和丝织物上的纹饰传达出来。“云”是一种常见的自然景观,“云,山川气也”(《说文》),“地气上为云”(《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层昭示天气,古人通过云层的形态和密度来推断气象。通过长期的生活实践,人们发现云可以反映天气晴雨,“云”便化身为一种神秘符号。汉魏及早期中国古代社会为典型的农耕社会,社会发展的局限性决定了他们对变幻莫测的自然环境产生一种被动的依赖,并最终演化为一种神化的崇拜。人们把现实的无奈和美好的寄托,通过纹饰传递到器物、织物等现实的物件上。
(二)谶纬观念
谶纬是指流行于西汉末和东汉时的一种神学迷信学说。“谶”是指用诡秘的语言作为神的启示,向人们昭示吉凶祸福和治乱兴衰。“纬”是相对于儒家的“经”来说,即假托神意来解释儒家经典的纬书。西汉哀帝、平帝时,谶纬观念大兴,东汉时期占据统治地位。谶纬神学是黄老道学走向宗教过程的一个重要的思想来源。东汉时期大量云气灵兽纹的出现,便是谶纬观念的反映。最具代表的是1995年新疆尼雅出土的汉代平纹织锦护臂,织物有“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铭文和麒麟、孔雀、龙、虎等灵兽形象,是谶纬神学观念的真实写照。
正如李砚祖先生所言:“当人们把这种具有神秘属性的感知用“纹饰”的符号或形态表现出来时,这些“纹饰”的符号、图式,必然带着各种神圣、神秘的灵验意味,甚至认为具有与原有物象同样的功能与神性。”
(三)阴阳五行观
五行阴阳学说,最早见于《尚书.洪范》:“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月土。”,旨在说明世界万物的形成和相互关系。其在物质上为木、金、水、火、土,在方位上为东、西、南、北、中,在颜色上为青、赤、黄、白、黑。从出土的织锦物品来看,颜色主要采用蓝、黄、绿、白、红五种。“黑”用“蓝”置换,“青”用“绿”置换。例如1995年新疆和田尼雅遗址中出土的汉代平纹织锦护臂“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长18.5厘米,宽12.5厘米,采用蓝、黄、绿、白、红五种配色,与五行一一对应。汉魏出土的云气动物纹大都采用五色,这应该与当时的五行观念有关。正如赵丰所言“1:2经二重锦在同一区域内只能用三种色彩的经线,织工通过不同色彩的经线分区排列两种色彩;1:4经二重锦只能用四种经线,织工就另外增加一种一种色彩:1:4经二重锦已达无色,也就不再区分色区。这一现象绝非偶然,它应与当时的阴阳五行学说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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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赵丰.汉代云气动物锦[J].浙江工艺美术,1999(2).
葛美珠(1990-)女,民族:汉,籍贯:山东聊城,学历:研究生在读,学校:中国海洋大学,研究方向:中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