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片片融残雷,不改清奇一段香1”
——浅析云南古代几位女诗人的诗歌诗作特点
2016-01-28李桥春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674100
李桥春 (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674100)
“落梅片片融残雷,不改清奇一段香1”
——浅析云南古代几位女诗人的诗歌诗作特点
李桥春 (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674100)
如果我们长时间看那些“诗言志”的豪迈情怀,特别是抒发那些怀才不遇,表彰明君、忠臣之类的诗歌,许多人都会有厌倦之感。这时翻开女诗人们的作品来看的话,虽然有拘泥于狭小的个人情怀,但总给人清新、自然的的余味。现就《滇南诗略》2(后面简称《诗略》)中几位云南女诗人及作品进分析,探讨明清时期云南闺阁诗的特点。
云南古代;女诗人闺阁诗;《滇南诗略》
云南明清时期女诗人与其他地方女诗人一样,都长期受制于封建礼教和男权社会,但生存环境可能更加艰辛,清代诗评家这样说道“滇中妇女多多勤织紝,读书识字者绝少……3”因而云南古代女诗人更加稀少和可贵,她们的诗风更加质朴和具有民族特色。
一、对生于乱世,身不由己的“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诉说
古人曾说“最是无情帝王家”4,许多人都只曾注意到帝王家的风光,而忽略了他们的不幸,特别是帝王家的女眷,史书往往用三纲五常的标准进行简单而直接地评价,幸而她们中的人用诗记录和反映了她们内心的忧郁和对命运地抗争。生活在元末的大理段氏段功家的三位女性就用诗写下对身不由已的无助和对命运无常的无奈。
无题一
高氏 ( 平章段功妻)
风卷残云,九霄冉冉逐,龙池无偶,水云一片绿。
寂寞依平章,春雨纷纷促,蜀锦半开,鸳鸯独宿。
好语:我将军只恐乐极生悲,冤魂苦!
本诗在和下一首在《滇南诗略》并没有介绍高氏的生平,只是介绍了诗人的姓及夫家是谁,及诗创作的背景,“元至正十二年段功继为总管。明玉(1331-1366,元末大夏政权的建立者)珍寇云南,梁王奔威楚,诸部悉乱,公进兵于吕阁败玉珍关滩”后又两次击败了明玉珍,于是梁王就把小女儿嫁给段功,“夫人高氏爱赋此乐府寄公以促其归”,此诗的情感及辞意一目了然,要说其中的突出之处,那就是最后一句,“好语:我将军只恐乐极生悲,冤魂苦!”近似怨妇的咒骂中,突出了贵族女性的脆弱性,“无夫”将成为无根之萍的悲剧性。
无题二
阿蓋 元梁王女适段平章段功
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间云到滇海。心系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照三载,欲随明月到苍山,误我一生踏裹踩。(锦被名也)
吐噜(可惜也),吐噜段阿奴。施宗施秀(阿蓋闻便哭言作暝烛下,讲与阿奴云南施宗施秀烟花殒身。今日果然阿奴虽死,奴不负信黄泉)同奴歹(我也)。云片波鳞不见人,押不芦花颜色改。(不芦花北方起死回生草也)
肉屏独坐(肉屏骆驼背也),细思量,西山铁立风潇洒。(铁立松林也)
这首同样没有题目,阿蓋(云南对最女孩子的称呼)写的背景是段功击败了明玉珍“梁王德其公”于是“以女阿蓋妻之公”,但是梁王并没有完全相信段功,反而“图段功”,阿蓋告诉段功其父的企图“且出孔雀胆示之劝通西归”但是“段功不听”,不久段功就被元梁王杀了,阿蓋也“愁愤作诗卒死”。关于他们的谁对谁错,史学家自由评价,但阿蓋的是不幸的,对其父她是一个政治利益的筹码,那对她丈夫段功何尝也不是一个牺牲品呢?词内出现了“踏裹踩、吐噜、施宗施秀、押、不芦花、肉屏”这些充满少数民族特色词汇,(当时的抄录者也在后面作了注释,就是括号内的文字),这些词汇细细品味起来,觉得特别的能反映他们那无穷无尽的不满与哀怨,和中原地区的公主、郡主、侯门千金的感受是一样的“为何生在帝王家”。
下面这二首是段功和高氏的女儿羌奴写的,她有姓,有名,可是一个都没留下,只留了小名羌奴,估计这小名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含义。但是在《滇南诗略》中比上面有个很大的进步有了诗名,并且注出了原由:羌奴怨梁王之害其父,志复仇,将适建昌阿黎氏,以绣旗遗宝曰:我自束发闻母称父冤恨,非男子不能报仇,此旗所以为志也。今归夫家收拾东兵飞檄西洱,汝急应兵会,因作诗二首。对照一看,有易安居士的豪气,只可惜生为女儿身,没有机会驰骋战场,只能写诗托愤。
诗怨
其一
珊瑚勾我出香闺,满目潸然泪湿衣。
水鉴银台前长大,金枝玉叶不芳菲。
飞鸟兔走频来往,桂馥梅香岂暂移。
惆怅同胞未忍别,应知含恨点苍低。
其二
何彼秾秾花自红,归车独别洱河东。
鸿台燕苑难经目,风刺霜刀易寒胸。
云旧山高连水远,月新春叠与秋重。
泪珠恰似通杏雨,千里关河几处远。
这二首的基调都是那种女儿出嫁思念家次、思念亲人,对前方没有把握的忧愁,但结合前面的注释我们也能体会到她由于是女儿身,那种大仇未得报的哀痛(这比起愤怒更绝望),“惆怅同胞未忍别,应知含恨点苍低”,“鸿台燕苑难经目,风刺霜刀易寒胸”也就是这种心情的描述。
二、身在家乡,心系远方游子的绵绵思情
“游子、思妇”是中国诗歌的主题之一。生离死别是情人、亲人间最大的痛苦,“黯然销魂者唯别离而已”5这在现代社会都用深刻的体会,更不用说在古代由于交通技术、信息科技不发达的社会。在《滇南诗略》中收录的女诗人和作品不多,其中思君之作就是以下二首,都是表达对外出丈夫的思恋和担忧。
王氏,永昌人,既现在的宝山,在《《滇南诗略》》和《永昌县志》中都没有记载具体名称,只是说是长史万纶的妻子,并且著有《月梅轩》诗集,现在已经找不到。在《诗略》中只收录了她一首,并在诗后小注:先官翰林待招故云然。
夫在都候选有感
翰林乔木与天齐,尽是江南好乌楼。
无有塞鸦无处宿,飞来飞去只空啼。
诗中用词质朴,所用的意象也非常具有云南地方特色“乔木、塞鸦”把对远方丈夫的思念写得很直接,同时也有一种隐隐约约地担忧,担忧在江南的富庶之地的丈夫会忘记“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6当初的誓言,让自己成为一只“塞鸦”,变成无“无处宿”,最后成了“飞来飞去只空啼”的凄惨景象,总的说起来比中原女诗多了点直白,少了一点点的自信。
赵玉真,蒙化人,也就是现在云南大理州的巍山县人。康熙、乾隆、光绪等时期的《蒙化县志》也没有过多的说明,《诗略》中只说了她的姓名和收录了她的一首诗《志痛》,相关背景也无进一步说明。
志痛
岂忍别君子,死生难自决。累君唯寡母,含情不能说。
这首诗应是写在与丈夫的分别之际,其中的不舍、无奈及对未来的确定之情油然可见,但无论如何说什么,怎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要分别的结果,原因很简单就是“生死难自决”,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自有历经者才能体会。诗人明知自己是对方最大的寄托,却反过来说是自己和孩子连累了夫君,容忍、谦虚的品质悠然可见;说了不能改变结果,那与其不说徒增双方的伤怀,但是“情”却不由自主的“含”在脸上,只不过“不能”由口“说”了,这种看似胡言乱语、言不由衷的表达方式,却也道出了生离死别时的真实情感。
唐氏,在《滇南诗略》中没有记载她具体的名,只是说她是晋宁人唐大来之女,长大后嫁给了傅忠壮公胞侄景明,可是她很不幸,传于世外,其余的都在万历年间的战乱中烧毁了。
唐氏的父亲在相关记载李不多,但是傅忠壮公,也就是傅宗龙,他是明万历三十八年进士,除铜梁知县,调巴县,入为户部主事7。久之,授御史,还出任过川、黔、陕西等地的总督,在辽宁一带和清军作战过,后战士昆明的战说中,朝廷谥号忠壮公。傅家在明代可算是云南的名门。由此可知唐氏的才华了。
夜闺
寒闺深寂寞,何事恨厌厌。夜语虫鸣壁,秋光月上帘。
未酬金屋愿,常避玉楼嫌。宁忽妆台畔,窥人试晓匳。
《夜闺》这首把封建礼教吃人的凶相写得淋漓尽致,把在封建社会中三纲五常中对女性季度的压抑也发挥到了极致。诗中通过“未酬金屋愿,常避玉楼嫌”刻画了一个少女(年十九就守寡)如何战战兢兢生活在礼教之下,如何度日如年,而“宁忽妆台畔,窥人试晓匳”则揭露了所谓“金屋、玉楼”之下非人性的压抑,及那弥漫于大屋中那衰朽的眼神下青春的凋谢。诗中充满了对青春流逝的无助及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舟行
欸乃波光动,汀花来岸幽。云来山有态,风定水无愁。
素碛烟虹断,芳沙雷鹭浮。笛声响天际,何处是瀛洲。
与上首相比这首中的颜色、情感则轻松了许多,但最后用“笛声响天际,何处是瀛洲”道出了那种惆怅之情仍然是连绵不断。
春日偶成
庭际花阴乱送芳,蜂须蝶翅趁春狂。
落梅片片融残雷,不改清奇一段香。
诗中用自然里的“花、峰、蝶”都可以享受春天给予的恩赐,而“生为万物之灵”的人去在欢乐的季节中却感到了“乱”字,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最大的悲哀;人精心建筑起来的“庭”却成了人自身最大的牢笼;但追求人性之美,逃脱桎梏也是人最难得的品质。诗中“落梅片片融残雷,不改清奇一段香”一语双关既明了志,又“写出自己身份”,确实是点睛之笔。
在众多的诗歌和诗人中,闺阁诗和女诗人显得很特别,他们无论从内容、人数及风格上明显与男诗人的有着很大的区别,有人曾这样评价“闺阁诗词则多有一种封闭式的情感(说畸形变态大概有些伤人),因为过去闺阁词是不能外传的,只能孤芳自赏,因之难免境界、心绪为之窄小或压抑”8如果究其原因,大概一方面是女性特有的细腻、含蓄,另一方面可能是长期受到封建社会礼教的影响而造成,但总的说来女诗人和闺阁诗的出现,丰富了诗人群体的结构,扩大了诗歌的写作范围,值得人们重视。
注释:
1.明・唐氏《春日偶成》出自《滇南诗略》卷十三.
2.《业书集成・集部》第150册《滇南诗略》.
3.清・袁文典、袁文揆《滇南诗略》卷十三.
4.唐・白居易《后宫》.
5.南朝・江淹《别赋》.
6.西汉・卓文君《白头吟》.
7.博客・關翼辅《别了,具有六百年历史的傅家营!》.
8.吕红梅《闺阁诗词及其他》,中国侨网.
[1]张梦新,吴肇莉.《云南诗歌总集的开山之作——论<滇南诗略>的编撰体例》.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2010年10月第11卷第5期.
[2]荼志高.《<滇南诗略>目录及小传作者订误》.画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3年12月第20卷第4期.
李桥春,硕士研究生、讲师,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