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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官德是这样养成的

2016-01-20徐瑾

决策与信息 2016年1期
关键词:为官者官德唐太宗

徐瑾

2004年习近平同志在《求是》杂志发表了《用权讲官德,交往有原则》的署名文章,称领导干部要做到“权为民所用”就必须“法德并举”,既要“以法用权”,又要“以德用权”,归根到底“用权要讲官德”。近年来,习主席多次引用古代官德名典强调官德建设的重要性,如“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史册有遗训,毋遗来者羞。”“不作无补之功,不为无益之事。”“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是,粥于是,以糊余口。”(习近平语)中国传统官德有着丰富内容,值得当今为官执政者学习和借鉴。

所谓官德,即为官之道,也就是为官者应当具有的美德。《礼记》云:“德者,得也。即外得于人,内得于己。”诚如孔子所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自省。”“德”有一个最高的指向,就是“道”,所谓“道”就是真理,是人们在为人处世中应该遵循的规则,表现在行为实践上就是“德性”。为什么“官德”如此引人关注呢?是因为官德影响着民德,影响着社会风气,官德正则民风淳,官德隆则国家兴。可以说,社会风气的好坏直接取决于官德的好坏。

正因为官德的重要性,所以决定了为官者一言一行都必须做到“以德为先”。从决策的角度来说,决策为公、执政为民是为官者应然的要求和必备的素质。所谓决策,指的是决定的策略和办法,之所以为官者必须决策为公,其基础乃是因为“天下为公,以民为本”。既然天下为公,那么为官执政者在决策时就必须以公心民本为重了,这正如唐代陆贽所说:“以公共为心者,人心乐而从之。以私奉为心者,人心沸而叛之。”《尚书》中也有这样的训诫:“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祖训,人民是用来亲近爱护的,不能被轻视低看,因为人民是国家的根基,根基牢固国家才能安定。正因为此,所以孟子才强调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云:“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如果每个执政者都能够做到爱民如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么太平盛世指日可待。可见,越是位高权重的为官者在做出决策时,尤其是重大决策时必须小心谨慎,必须时刻保持为民造福的公心,对于那些所谓的“面子工程”、“豆腐渣工程”、贪腐之举是必须坚决杜绝的。《管子》云:“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意。”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传统中国的为官者尚且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当代共和时代的为官者更应当做到如此。汉朝贾谊曾强调“民者,万世之本也。”《三国志》中陆凯也说:“夫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民安则君安,民乐则君乐。”即使是“道法自然”的老子也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可见,民本是治国安邦之根基,为官者手握人民赋予的权力,在做出决策时应时刻牢记民心向背的道理,以公心而不是以私心出发才能做到为民服务,才能使国家长治久安。

如何做到决策为公、执政为民呢?

首先是要秉公办事。秉公办事之所以至关重要,是因为为官者居高位,民众居低位,老百姓对于为官者的基本期望并不是期望为官者有多么高尚,只要“公正”足矣,因为公正是维系社会稳定和谐的根本因素。如果为官者在做决策时连基本的公正都做不到,那么不仅会损害老百姓的权益,而且会极大地破坏为官者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从而影响执政根基。《贞观政要·封建》云:“国家大事,唯赏与罚,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咸惧。”这里讲的就是赏罚公平的重要性。秉公办事意味着为官者在处理事务时必须站在公正的立场,对于每个人执行的都是统一的标准和原则,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如此。正是因为老百姓处于低位,所以在为官者执政时往往偏向于权贵而失却公心,也正因为此,老百姓特别爱戴的就是那些秉公办事的清官,这是民心向背的关键。“包青天”之所以为万世楷模就是因为他不畏权威、秉公执法:“拯为开封,其政严明,人到于今称之。而不尚苛刻,推本忠厚,非孔子所谓刚者乎。”春秋时季康子曾经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论语·颜渊》)为官者如果自己做不到公平正义,老百姓谁会自觉服从政令呢?所以孔子又说:“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论语·子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秉公办事是为官者的必备素质,凡是出于公心去办的,事情就顺畅,矛盾纠纷就少;凡是出于私心去办的,麻烦就大,问题就多。因此,为官者在做决策的时候尤其要做到公平、公开、公正,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其次是要用人唯贤。人才是执政兴国的关键,只有用人唯贤才能体现公心、民心。《资治通鉴》记载:唐太宗时,濮州刺史庞相寿因贪污被罢免,上表陈述自己曾经为太宗做秦王时的王府幕僚。太宗怜悯他,并打算让他官复原职。对此,魏徵却劝谏道:“秦王府的旧人,在朝廷和地方做官的很多,我担心若人人都倚仗陛下您的私恩,这样下去,足以使好人寒心。”太宗采纳了魏徵的意见,对宠相寿说:“我以前做秦王,乃是一个王府的主人;如今身居皇位,乃是天下百姓的主人,不能偏爱故旧。大臣都这样认为,我怎么敢违背。”便赐布帛让他离开了。唐宪宗时,裴自出任宰相,宪宗曾经询问裴自:“治理国家要务,什么居于首位?”裴自回答:“首先应当端正人心。”裴自气度严正而庄重,所以人们不敢因为私事求他。曾经有一位朋友从远方来,裴自资助了他不少财物,两人相处无拘无束,朋友借机请求裴自授予自己京兆府参军一职。裴自说:“你不适合担任这个官职,我也不敢出于朋友私情而损害朝廷至上的公义。以后说不定有哪个昏官怜悯你,那你有可能得到这个职务。至于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以上两则故事说明用人唯贤以为公的为官原则,对于为官者做出提拔任用的决策时,尤其要坚持“用得正人,为善者皆勤;误用恶人,不善者竞进”。如果任人唯贤,那么每个人都会积极向善;如果误用恶人,那只会起到打击善良、鼓励邪恶的反作用。在德才关系上,传统中国一直坚持的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德”与“才”是统帅与被统帅的关系,德为先,才为主。司马光曾在《资治通鉴》中给德与才下了这样的定义:“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朱元璋下诏求天下贤才,强调“有司察举贤才,必以德行为本,文艺次之。”可见,用人唯贤强调德才并举,然以德为先,这正是为官者道德修养的重要内容。endprint

再次是不谋私利。决策为公要求为官者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丧失原则,但就人性而言,人天生是自私的,能够克服自私偏狭之心而走向公正爱民之心是难能可贵的品德。《荀子·性恶》云:“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悖论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左传》里有这样一则记载:宋国有个人得到了一块美玉,把它献给了子罕,子罕不肯接受。献玉的人便说:“我已经拿给玉工看过了,玉工认为它是宝物,所以我才敢进献给您呀!”子罕说:“我把不贪婪当作宝物,你把美玉当作宝物。如果把玉给了我,那么我们两个人就都丧失了宝物,不如各人保留自己的宝物吧。”献玉的人毕恭毕敬地对子罕说:“小人怀中藏着宝玉,到哪里都不安全,还是把它送给您吧。这样就可以免于被人谋财害命了。”于是子罕才接收美玉并让玉工雕琢成物出售,最后将钱给了献玉的人,让他成了富翁。后来,宋国发生了饥荒,子罕便请示宋平公,要求拿出公室的粮食赈灾,同时让大夫们也把粮食借出来。子罕自己的家族借粮食给别人,不用写借据,不要求别人归还,并且还以那些缺乏粮食的大夫的名义,借给百姓粮食。这样宋国人便避免了挨饿。由上可以看出,尽管人性有荀子所说的“好利趋恶”的倾向,但是如果为官者能够不谋私利,就一定能做到“克己复礼为仁”,就一定能赢得民心,这也是“子罕不贪财”的故事能够流传千古的原因所在。

最后是刚直不阿。在遇到有悖于公心、民本之事时,为官者要敢于犯言直谏、维护纲常、为民请命,这更是难得的官德素质。《吕氏春秋》有云:“君虽尊,以白为黑,臣不能听;父虽亲,以黑为白,子不能从。”不管是朝廷上的君主还是家庭里的父亲,如果黑白不分、不合伦理,做臣子的、做子女的就不能听从。《资治通鉴》有这样的记载:有一年唐太宗派人征兵,有位大臣建议,不满18岁的男子,只要身材高大,也可以征召。唐太宗同意了。但是诏书却被魏征压住未发,尽管唐太宗催促了几次,魏征还是扣而不发,于是唐太宗大发雷霆,魏征却不慌不忙地说:“我听说,把湖水弄干捉鱼,虽能得到鱼,但是到明年湖中就无鱼可捞了。把树林烧光捉野兽,也会捉到野兽,但是到明年就无兽可捉了。如果把那些身强力壮、未满18岁的男子都征来当兵,以后还能从哪里征到兵呢?国家的租税杂役又由谁来负担呢? ”良久, 唐太宗说道:“我的过错很大啊!”于是重新下诏,免征未满18岁的男子。还有一次,唐太宗从长安到洛阳,中途在昭仁宫休息,因为膳食安排不周而大发脾气。魏征当面批评太宗说:“隋炀帝就是因为常常责怪百姓不献食物,或者嫌进献的食物不精美,遭到百姓反对而使隋王朝灭亡了。陛下应该从中吸取教训,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如能知足,今天这样的食物陛下就应该满足了;如果贪得无厌,即使食物好一万倍也不会满足。”唐太宗听后警醒:“若不是你,我就听不到这样中肯的话了。”正是魏征这种刚正不阿的品质,所以在他去世以后,唐太宗悲痛而警鉴地说:“以铜为鉴,可正衣寇;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朕尝保此三鉴,内防己过。今魏徵逝,一鉴亡矣。”当为官者面临决策的时候,不仅要有为民造福的悲心,更要有刚正不阿、敢于与上级说理争辩的勇气,尤其是在关系到自身前途安危的时候更应当如此。《资治通鉴》还记载了秦王嬴政滥杀无辜的故事,当时来劝谏秦王的有很多人,但是都被秦王杀了。这时一个名叫茅焦的人继续来劝诫,茅焦说:“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星宿,现在被杀的人是27个,加上我就凑够28个了。”嬴政生气地说:“这家伙故意来冒犯我!赶快把大锅里的水烧开,我要活活煮了他,叫他进来!”茅焦泰然自若地走进来,从安邦定国、人伦辈分之理谈起,直斥秦王的狂妄悖乱。终于使得秦王承认错误,克己自律,重新以统一天下为重。由上可见,自古以来,便有很多刚正不阿、敢于犯颜直谏的忠臣,唯有他们,才能使国家政治清明、社会兴旺、百姓安居。

问题在于,如何培养为官者具有良好的官德以决策为公、执政为民呢?

首先,为官者必须做到慎独修身。慎独指的是人们在个人独自居处的时候也能自觉地严于律己,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所思所行,防止有违道德的欲念和行为发生,从而使道义时时刻刻伴随自身。对于为官者尤其要做到慎独,因为为官者掌握着权力,如果不慎独修身,必定走向偏险悖乱。《后汉书·杨震传》有这样的记载:杨震四次调任荆州刺史、东莱太守,到郡上任的时候路过昌邑,过去他曾推荐的荆州秀才王密正在做昌邑县令,王密为了表示对杨震当年提挈之恩的感谢,“至夜怀金十斤以遗震”。杨震拒绝接受,说:“我举荐你是因为我了解你,而你这样做是太不了解我了。”王密说:“暮夜无知者。”杨震说:“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王密听了杨震的一番话,羞愧而出。在夜深人静没有第三者知道的情况下,杨震作为王密的上司和恩师且并没牵涉到“权钱交易”,却坚决拒收重金,其“慎独”精神可嘉。一个人从小到大、为民为官、白天黑夜、有人无人,如果都能做到严以律己、不贪不占、拒礼拒贿,才能铸就高尚之人品。清代河南巡抚叶存仁在离职时,僚属们给他赠物、送礼,并想方设法不透露风声,一举一动避人耳目,在深更半夜人们难知、难见、难闻之时,用小船给他送了一批财物。叶存仁既不想私藏暗吞,又不愿生推硬挡,便赋诗一首予以拒绝。诗曰:“月明风清夜半时,扁舟相送故迟迟。感君情重还君赠,不畏人知畏己知。”以此巧妙地回拒了礼,止住了贿。从此诗中感悟到这位巡抚的自洁观,这对当今领导干部加强思想道德修养、提高拒腐防变能力,不乏借鉴意义。

其次,要加强对官员的道德教化。所谓“教化”就是荀子所说的:“渐也,顺也,靡也,久也,服也,羽也。”教化即由教育而感化,从而促使为官者具有美德。历代统治者都认识到,法律的约束和惩治并不能很好解决官员道德问题,如以重典治吏而闻名的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发出这样的感叹:“吾欲除贪赃官吏,奈何朝杀暮犯?”可见反腐败是一个长期工程,所以历代王朝都高度重视对官员进行道德教化。教化被视做“王道之首”和“治天下之大务”。如陆贾在《新语·无为》中指出:“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何者?化使其然也。”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也说:“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可以说教化的作用是官德养成(乃至社会道德风气养成)的重要因素,通过道德教化使得官员从小培养良好的道德意识,为日后做官打下官德基础,做官后还要继续进行官德教育以保证官风、民风的良善。

最后,要加强对为官者的监督惩罚。官德养成离不开外在的强制,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仅仅通过道德教化与循礼而行就能成为一个清官廉吏的,对于那些品质不高的官员,以及为了防止官员产生腐败,都必须对其进行监督,对其不当行为严加惩治。历朝历代都重视对官员的监督惩罚,如舜制“五刑”中的“官刑”就是针对氏族管理者的贪腐行为而定的。以反腐闻名的明太祖为例,出身平民的明太祖朱元璋对官吏腐败了解深刻又深恶痛绝,所以明朝在开国之初即以重典惩治腐败。“不赦贪官”也是传统中国经常采用的惩罚措施。唐太宗李世民于贞观四年大赦天下,罪无轻重,包括死罪均皆赦免,却特别申明:“枉法受财之赃官不在赦列”;宋王朝以忠厚开国,但即便如此也规定“凡罪罚恶从轻减,独于赃吏最重”,视贪赃为不赦之罪,并将贪官与“十恶杀人者”列为同罪。所以就官德养成的过程来说,监督惩罚始终是必要的,以防微杜渐、扬善罚恶。

综上所述,官德高度决定了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官德水平决定着一个政权的兴衰成败。在当今价值多元化的社会,面对道德滑坡、诚信缺失的现实挑战,为官者要始终做到决策为公、执政为民,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构建起中华民族的精神道德高地。

[责任编辑:李利林,董玲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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