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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虽历多变 终与评弹为伴

2016-01-19周巍

曲艺 2015年11期
关键词:右派苏州阶段

周巍

近期收到了苏州文联转寄来的周良先生回忆录《伴评弹而行》(商务印书馆,2015年),不由欣喜万分,连夜读完。原因其实很简单,周良先生的回忆录名曰《伴评弹而行》,而笔者的研究路径在一个阶段可以说是“伴着周良的研究著作而行”。

2 0 0 6年,笔者开始接触到的第一本评弹资料即为周良先生编著的《苏州评弹旧闻钞》(后有增补本)。那时的感觉是周良先生绝对是一位功力深厚的评弹研究者。毕竟500多条史料,加注解、按语,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够成就,对从事历史学研究的笔者而言,体会更深,深知史料搜集的不易。有时,遍寻多本书籍,也未见一条;而不经意间找到资料的欣喜,也唯有自知。何况,这些史料的种类多元,有文集、有碑刻、有报纸、有档案。而后接触到的是《评弹艺术》,以及周良先生编著的多本评弹研究著作,如《苏州评弹艺术论》《再论苏州评弹的艺术特征》《苏州评弹史稿》等等,对评弹的指称、称谓的规范性越来越清晰,对评弹艺术的“本体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对评弹与社会变迁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这些对笔者从社会史、文化史的角度研究评弹大有裨益。

不曾一次的想过:周良先生积极研究、建构苏州评弹的历史,然其自身也构成了评弹历史不容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周良先生的好奇、不解和疑问,还有很多。周良先生究竟为何从事评弹研究?这么多的资料到底从何而来?对评弹为何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如此等等。在笔者走上工作岗位以后,这些好奇、不解和疑问曾经通过电子邮件、口述访谈等方式得到了一些解答:周良先生曾是一位评弹管理者。现在想来,笔者对周良先生的了解是一个逆向的过程,从评弹研究者、评弹保护者再到评弹管理者。这一逆向过程,恰也是历史的研究过程,重新拼接了周良先生与苏州评弹的因缘关系。惜乎,这些解答依然不成体系,故而口述访谈也没有整理发表。不过,口述访谈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鹤发童颜、思维活跃、耿直率真、毫无架子、谦逊谨慎。

拿到《伴评弹而行》后,之所以欣喜万分,是因为多年的疑问最终将经由周良先生自己一一做出解答。《伴评弹而行》的开篇为“走近评弹”,时间在1957年“光裕事件”之后,自此以后周良先生始终与评弹共命运,“走近评弹以后,再也没有离开”。读罢全书,不难将周良先生笔下的“伴”分几个阶段:其一为管理阶段、其二为研究阶段、其三为呼吁保护阶段。这几个阶段终于将“逆向”扭转为“正向”,更得以了解周良先生在这几个阶段之间角色转换的“因缘际会”和“水到渠成”。阅读过程中感触很深的是,在每个阶段,周良先生均未选择“独行”,而是“众行”。能够如此,“谦逊”当是最为重要的人格魅力;“懂评弹”是开展一切工作的基础,赢得艺人认可的关键。

比如在管理阶段,他与评弹艺人交朋友,为评弹艺人着想,黄异庵如此,尤惠秋也是如此:“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苏州文化系统落实‘反右派扩大化政策时,找不到黄异庵被批准作为右派的材料。当时我参与此事,大家商量,如果说他不是右派,岂不让他错当了二十多年右派,怎么交代?经过商量,由我出面和黄异庵商量,告以真相,建议作为‘右派改正,即宣告他不是‘右派,向社会、本人和家属有个交代(但无材料销毁)。而且可以安排工作,发工资,有一点经济补偿。黄老同意,了结此案。”他重视研究评弹艺术规律,不以强权压制艺术,有时更以耿直对抗上级的“强权”:“要我发言,不能不讲,不想说假话,只得说真话。事后回忆,那天我的讲话,主要是两点,一点是对评弹听众的分析,听众的大多数是工人、农民、手工业者、职员和少数知识分子。各地书场,听众组成的比例不同,但这些人占大多数。剥削阶级分子及其家属,包括遗老、遗少是少数人。第二点,从书目的创编和积累,演员的调度,经济负担等多方面看,评弹演出以中短篇为主,是有困难的,难以实现的。”。他给予评弹艺人较大的自主权,《珍珠塔》《玉蜻蜓》等传统书的整理经验恰是有力的证明。这些收获了评话艺人潘伯英“懂评弹”的赞美。他不讳言“已过”,坦言也犯过“左”的错误,受过“左”的文艺思想的影响,凸显了在特定时期个人的“无能为力”。

再如在研究阶段,他培养了不少青年才俊,堪称“众人拾材火焰高”。他积极建构了苏州评弹的历史,析分了评话与弹词的区别,做到了规范评弹称谓的奠基工作,从《苏州评弹史稿》到《苏州评话弹词史》思考不断;他理清了苏州评弹的艺术特征,研究了大量的评弹书目,认为“说书”与“戏剧”有着明显的差别;他参与创作了《评弹艺术》,迄今已有三十多年(恰与笔者同龄),堪称不易,期间有不少朋友帮忙,为一个地方曲艺留存了不少珍贵的史料。这些研究不用讳言是后世研究的基础,也是改革开放后抬升苏州评弹影响力的重要途径,综观全国曲艺似乎没有一门曲艺门类可有如此声势。如今,周先生依然笔耕不辍,对苏州评弹拳拳眷恋,相伴而行,依然没有停歇。

另如在呼吁保护阶段,他围绕《评弹艺术》,开辟了很好的“非遗”讨论平台。比较《苏州评弹史稿》与《苏州评话弹词史》,不难发现八十多岁的周先生竟然从“非遗”保护的角度提出了不少真知灼见,更可贵的是这种观念还具有“原真性”、“继承性”、“活态性”,不拘泥于固有思维,希望评弹能够“常说常新”。在“原真性”方面,他提出传统书目、表演艺术、书场演出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在继承性方面,他提出:“传统中的精华应该保留、继承,岂能因其旧而认为不好?对新的创造,也要具体分析。创新有成功的,有不成功的,有好有不好,不能一概而论,笼统地肯定。如果把应该继承保留的也去掉,或者使评弹不像评弹,失去了评弹的艺术特征,违背了评弹的艺术规律,那种革新是不成功的。要允许尝试,让群众选择,让实践检验,但不能盲目倡导。”在活态性方面,强调书场中长篇书目演出的重要性,以及活态保护的重要性,不能僵化,不能死守。

综观三个阶段,周良先生伴随着角色的改变,对苏州评弹的着力点也不同,唯有评弹情怀未变。这其中没有发生所谓“角色转移障碍”,在管理岗位能够做到管理者应负的权责。在研究岗位也没有“以我为尊”,欢迎后进讨论;对笔者而言,与周先生讨论妓女弹词社会作用的情景还在眼前。在保护层面,不苛责当今的文化管理者,而是提供建议,避免贻害后世。

掩卷沉思,“伴”字背后有一丝现实的“悲凉”和心理的“断层”。六十年来,苏州评弹能与周良为伴,应算得上一种曲艺的幸运。未来的六十年,苏州评弹能与谁为伴呢?是你?还是我?未来的六十年,苏州评弹的路在何方?即使是你我相伴,是否又有足够的勇气和魄力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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