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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寺

2016-01-18■成

雨花 2015年12期
关键词:香客信众大殿

■成 喆

定安寺

■成 喆

一向很少去寺庙,也说不出特别的理由,大概是想着,又不是教徒,甚至连信仰这件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没想到,好朋友臻臻回国第一件事,就约我陪她一起去郊区的定安寺。

臻臻出国已三年,可见着她时,她素淡着一张脸,没擦粉也没描眼,一件简单的衬衫,手腕上绕着佛珠,跟她平时朋友圈里发的自拍照大相径庭,就还是原来那个学生模样。我打趣:“难道国外的教堂还没有拜够吗,回来就巴巴地往这里跑。”臻臻面带感慨的样子:“那个拜,只是入乡随俗罢了,哪有这里的心安。”接过了从杏黄色的墙里递出来的三炷香,她拉着我向寺里走去。

进到大雄宝殿,殿中的菩萨周身贴着金箔,盘腿坐着,低垂眉眼。臻臻慢慢拜下去,身体低低地伏着,头贴着跪垫,掌心朝上摊开,像在诉说在大洋那边一直没有着落的心事。我只管站在一边等,欣赏明黄色的院墙与点缀其间的树木。臻臻拜毕,回头见我站着,有些诧异:“你怎么不拜?”“我……不大信这些的。”我说着,却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心虚。“不信?我记得你这名字还是请和尚给起的呢。”

倒也是,我装作认输地笑笑。我奶奶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我的名字正是她向寺里大和尚求来的,小时候,逢到我生病、考试、出门或过生日,她也必定要到庙里去跟菩萨祷祝一番,请了各样的平安牌或护身符回来,照奶奶的看法,从小到大,我就从没有离开过佛神的护佑。但我对佛神大概还是无动于衷的,要不此刻,我为何不装装样子、随着臻臻同拜呢。

出了大殿,隐隐听到前面传来唱诵的声音,往前再上一段台阶,唱诵更响了,有些逼迫着耳膜,并非想象中的空灵或清心之音,仔细分辨,除了熟悉的江淮官话,还有各地的口音,有些香客显然是远道而来。等到爬上台阶尽头,我们才看清,原来在院中诵经的大多数都是未入佛门的信众,只有几个领头的是出家僧人。一路走往大殿,耳中刮过几句“儿媳妇”“癌症又复发了”等诸如此类的话。“我看菩萨真是要忙不过来了。想来我奶奶,当初也正是这样来替我祷祝的,我奶奶的奶奶,一代一代都是这样的。”我低声跟臻臻耳语,大约这也正是我一直对佛教敬而远之的原因,臻臻脸上却露出一丝羡慕而沉醉的表情:“多好啊,你仔细听听呢。我在外面老是想家,具体想什么也不晓得。可这会儿,我晓得了。”摇曳香火中的神像微抿嘴角,好像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我们继续往里,去到一个布置很别致的殿里,殿顶上挂满了荷花灯,是元宵节时由信众们买来挂在上面的,灯下面用塑封起来的纸片上写了信众一家人的姓名和南无阿弥陀佛的字样,殿两侧供奉的是十八罗汉,每一个下面都放了一块跪垫。这下臻臻可有的拜了。我索性走到殿后面去,那里开了一排窗户,能见到半边天和隐在云雾里的小山峰。朱漆斑驳的窗页最下端有一个小小铁环,窗框外侧对应着一个长长的钩子,将钩子穿进铁环,便可将推开的窗户固定住,不会被风吹得忽开忽闭,这样的机关,在现代公寓里已经找寻不见了,我也是小时候在奶奶家才看见有这样的设计。也不知有多少信众、香客或游人在这窗户前站过,开关或把玩过这些窗扇,年深日久,窗台上已经被磨划出了一个以铁钩长度为半径的圆弧来。莫名地,我又想起了奶奶,如今的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早就连我也不认识了,更不可能再出门来拜菩萨了。我在窗户前站了许久,风从窗户口急速地吹过,吹得前殿花灯下的塑封纸片互相触碰,哗啦啦的,哀伤柔和,很好听的声音。臻臻在拜着。

我耐心地等臻臻拜完最后一个罗汉,和她一起慢慢走回到大殿,那里菩萨半隐在昏暗中,金身折射出微光。等里面的两三位香客拜完离开,我动作有些别扭的,但也一本正经也走到蒲团上,伏下身去,从后面看我,大概正是臻臻刚才那虔诚投入的模样。我久久地把脑门贴着蒲团,像在等待什么,心里似有所感,又似乎依然一片空白。

拜完起身,我讷讷地对臻臻解释,“我是替奶奶拜的……” 臻臻却连忙摇手,“不要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并没有具体要祈求什么。”我急忙分辩,似乎想要强调,我还是并不相信这些的。

臻臻却是一副会然于心的样子,“我跟你一样啊。刚才虽然磕了几个头、上了几炷香,其实也不是信什么,或是要具体地求什么。就是挺想拜一拜的,这么一来,心里好像就安心多了。”

我没有再接话。这种朦朦胧胧、难以说清的中国式的敬畏传统,可能真的已经深入到了我们的血液之中了吧,不管将来我们在哪里。

有两位僧人走出来,一步步上了台阶,杏黄的僧袍随着僧人的脚步摆动,金色的海水涌动,麦田一般的气息扑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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