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知识的互动关系——学术英语研究新视角

语言与知识的互动关系
——学术英语研究新视角

熊淑慧

(上海理工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

摘要：学术英语本质上是描述学术研究的语言表达形式,语言与知识在学术英语中是互动关系,不能孤立地看待其语言形式。目前学术英语研究大部分集中于学术语篇文本的分析,通过分析体裁及语言特点,给学术英语教学提供指导。这种研究角度背后的语言观是把学术英语看成静止的,认为只要讲解体裁和语言特点,学习者自然可以掌握学术英语。学术英语的学习过程中,语言与知识交互发展。学术英语在知识探究中掌握,语言随着知识探究过程发展。语言与知识互动的动态语言观可以给学术英语研究及课堂教学提供积极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学术英语; 语言; 知识

收稿日期：2013-10-02

作者简介：熊淑慧(1979-),女,讲师。研究方向： 二语习得。E-mail:xionglisa@163.com

中图分类号：H 315文献标志码： A

DOI:10.13256/j.cnki.jusst.sse.2015.01.009

The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and Knowledge—A New Perspective in EAP ResearchXiong Shuhui

(College of English Languages,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Abstract：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EAP)is the linguistic representation of academic research.Current EAP research focuses on the analysis of the linguistic characteristics and generic structures of academic discourse,aiming to provide pedagogical instructions for EAP courses.Such an approach views EAP as a set of static rules,assuming that learners can grasp EAP through studying those rules.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and knowledge is interactive.EAP can be acquired through the inquiry process;language is the by-product of such a process.Such a dynamic approach to EAP sheds new light on the EAP research and classroom instruction.

Keywords：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 language; knowledge

一、 学术英语研究回顾

随着高等教育国际化,全英语课程和国际化课程的普及,本科生用英语查找专业文献及撰写专业论文的需求增加,本科生的学术英语学习逐渐引起研究者关注。有学者认为本科生学术英语的困难主要在于没有掌握学习技能,也有学者认为学术英语的语言特点及特殊文体造成了学习者学习上的困难。学术英语的特殊之处是什么?它给学习者造成困难的核心是什么?学术英语能力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语言问题是不是掌握学术英语的主要障碍?外语学习者怎样才能掌握学术英语?

(一) 学术英语学习存在的的困难与问题

西方学者对学术英语的关注最早源于儿童的日常语言能力与学校环境中学术语言能力的差异,给儿童学习学科知识带来情感及认知挑战[1-2]。虽然学术英语不是一种特殊的语言[3],但语境的不同造成学术语言与日常用语之间存在不同的语言特点。日常语言的话语对象是熟悉的、合作的,与对象的关系是对话式的、互动的、非正式的。学术英语的话语对象是陌生的、疏离的,来自学术团体,有着不同水平的学科知识背景。日常语言可以通过手势、情景信息、对话者共有的背景知识辅助来达到交际目的。学术英语的交际目的只能通过语篇来实现,也就是说,学术语篇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文本自身传达信息,具有名词化、语气客观、复杂的句法、抽象概念做主语、词汇密度高等语言特点。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EAP)”这个术语1974年第一次出现。20世纪70至80年代,大量留学生前往英语国家学习,遇到了EAP学习困难,如阅读专业书籍、写课程论文等。研究者认为学习技能是EAP学习的核心要素,如听讲座、做笔记、文献引用、查阅资料等技能[4-6]。学术写作的困难来自词汇、文体、语法等[6]。

研究者们认为外语学习者学术英语写作的困难和问题在于语言表达。Buckingham[7]与13位土耳其籍大学教师访谈,发现他们写作困难在于冠词、标点的使用、长句的写法、语气及词汇的丰富性。几乎所有受访者都认为前言和结论部分最难写,因为前言要简明扼要地表达主要观点,结论要能说服读者。Hyland[8]对比64篇香港本科毕业论文和本族语者学术论文语料库,发现二语写作者在论述中过少使用第一人称,表达观点及评论时缺乏个人权威及自信。Li & Schmitt[9]对一名诺丁汉大学中国硕士生的个案研究,发现外语学习者写作常过度依赖少量的常用词组,缺乏表达地道的词组量。罗娜和肖巧玲[10]访谈了四位武汉科技大学的研究生,他们向国际期刊投稿,表达观点时无法理清句子结构,有时要反复表达同一个或类似的内容,只能多次使用一种句型。他们一致认为讨论部分最难写,因为这部分要求细致深入,逻辑性强,不像其他部分有现成的套用语、词组和句型。相当数量的英语专业本科生在理解毕业论文写作要求、找资料、用正式的书面语写作方面存在困难,2/3的学生承认他们论文的一半内容是直接从相关论文中摘录或直接抄过来[11]。

(二) 如何提高学术英语能力的相关研究

对于如何提高学习者的学术英语能力,大致有两方面的研究:以文本分析为基础的体裁分析及功能语法研究;探究式教学的研究。

体裁研究通过分析学术英语的词汇语法形式,语篇结构,指导EAP初学者写作及教师的课堂教学。教师们认为如果学习者学会了学术语篇的语步,写作困难就会减少。80年代Swales把体裁分析与语篇交际目的结合,并应用于EAP教学。学术语篇由若干语步构成,这些语步表达特定的交际目的。语步结构反映了学术团体中成员对语篇组织方式及解读方式的共识。语言学家通过对学术语篇的分析,帮助外语学习者或不熟悉学术语篇文体的写作者分析修辞结构,例如为人们熟知的Swales[12]关于“前言”的CARS模式。国内的体裁研究大体有三类:文摘的体裁结构、前言的体裁特点、学术语篇的结构特点,大多数对比中国学习者,本族语者与中国学习者学术语篇存有较大差异。研究发现中国学习者的摘要和本族语者的摘要在语步结构和频率上不同,中国学习者的摘要中某些语步的功能没能体现出来;与英文摘要相比,缺乏严密逻辑;很多硕士生在写毕业论文时缺乏学术论文的体裁结构、社会功能、认知框架的意识。

功能语法的研究角度[3]试图通过描述学术语篇中的语言特征的分布,提供学术英语教学重点。功能语法研究角度关注语境与语篇的关系,语篇中语言的选择是为了实现在特定语境中所需达到的交际功能。国内的研究大多是对比中国学习者和本族语者写的学术语篇。研究发现正确地使用情态动词和模糊语可以提高语言的准确性及观点的可信度;本族语者更倾向于综合地使用各种模糊限制语表达他们客观、准确的观点,而中国学习者使用模糊限制语比较单一,缺乏对情态动词、意态动词的运用;英语论文摘要中模糊限定语的使用频率明显要低于汉语论文摘要,英语论文摘要在研究方法等描述上力求准确。

体裁分析和功能语法研究从学术文体的词汇、语法结构、篇章结构特点等方面指导EAP课堂教学。目前英语专业高年级开设学术写作课程,教学方法及教材大部分基于体裁教学法,在课程中讲解学术规范、语篇结构。体裁教学法在解构学术文本、语篇交际功能及语言特点上有优势,但它把EAP的最重要组成部分——“研究能力”和语言技能分割开。目前关于体裁教学法是否能在课堂教学中有效提高学习者的EAP能力,尚未有实证研究证明[10,13]。

研究者认识到体裁教学法的局限性,尝试用探究式教学法提高学习者的EAP能力。Bacha[14]描述了30名母语为阿拉伯语的大一学生通过任务型写作来提高学术写作能力,结果表明任务型写作可以显著提高学生甚至是低水平学习者的写作能力。Hu[15]介绍了中国大一学生参加新加坡某大学学术写作课程,该课程采用任务型教学,学生最后能够完成1500至2000字的研究论文。顾佩娅、张烨、古海波[16]描述了苏州大学英语专业本科毕业论文课的研究型教学设计与实践,该教学模式以培养研究能力为教学目标,以创设研究性学习环境为培养机制,从而达到提升学生研究能力的培养效果。之前的研究[17]中,28名华东师范大学英语专业大四学生在一个学期完成四个项目专题的写作,教师系统指导学生学习学术专题,训练学生的学术研究能力,以发展他们的学术写作能力。学生在课堂中学到语篇知识、科学思维和语言结构,并迁移到新的学术写作任务中。另有研究指出,大量阅读英文专业文献或以研究为目的的自主阅读,可提高学术英语能力[10,13]。

二、 静态语言观与动态语言观

学术英语课堂教学中的体裁教学法和探究式教学背后的理据分别是静态的语言观和动态的语言观。

学术语篇的体裁分析及语言特点的研究,为EAP课堂提供指导及建议,通过对学术文体特点的讲解分析,让学生熟悉学术语篇的结构和修辞策略,以掌握EAP阅读与写作。这种教学方法的理据是把学术英语看成是静止的语言规则的语言观,认为只要学会了这些规则,就能掌握EAP。但Krashen[13]把这种教学方法称为“徒劳(a hopeless endeavor)”,因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的EAP语言特点可以被有意识地学习。学术英语的语篇和语法对有专业背景的读者而言都复杂难懂,外语学习者更加觉得困难。就算学习者能够学会这些复杂的规则,人们也无法穷尽对学术英语完整的描述,因为学术研究总是在不断更新,描述学术研究的语言也随之变化。

EAP学习过程中,语言与知识的关系是互动的,EAP的掌握是语言与知识互动产生的结果。学术写作是语言构建知识的过程,写作中的词汇选择、解释文献、质疑文献、描述研究方法等活动是构建知识中的观察、批评、收集、统计数据等活动。语言与知识在这样的过程中互相交织,动态发展。语言是知识表述的需要,例如学习者在写作时对前人文献的质疑、为自己的观点寻找支撑,这种表达的需要让学习者更有目的地寻找并学习合适的语言形式。在真实研究需求的驱动下,EAP学习才会有效。

三、 语言与知识在学术英语中的互动关系

(一) 语言与知识的互动

学术语言应该理解成用来描述学术研究的语言。学术研究是提出问题,然后通过科学方法寻求客观答案的动态过程,是创造新知识的过程[18]。在学术英语写作中,学术语言表达是科学思维能力的体现,科学思维能力通过学术语言来展现[19]。学术英语不能孤立地看成是静止的语言问题,学习者在解决研究问题的过程中,语言和学术研究过程交织在一起动态发展,从而掌握EAP。Krashen[13]指出语言能力与知识的交互作用:语言能力帮助习得学科知识,学科知识可以更好地理解语言输入,从而促进语言水平的发展。

学术论文的写作是新知识的创造过程,这个过程涉及到处理知识的三个方面:第一,外部知识;第二,创造新知识;第三,呈现知识。语言和知识相互促进,其互动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语言和知识在EAP学习中的互动关系

外部知识指的是学术写作的过程中,对于相关文献、学科知识、前人研究成果的批判性阅读或从中找到理论支持,而不是写作者已有的知识或个人经历、经验等个人内部知识。学术写作不依赖于个人的体验、感情等,信息来源更多地来自外部知识。通过阅读文献,学习者增长自己的学科知识,掌握更多的学术语言表达方式,熟悉学术语篇结构。写文献综述时,为了避免抄袭原话,学习者要学会用自己的语言表达,也可促进语言发展。

创造新知识是学术写作的主要功能[18]。学术写作是解决问题的过程,通过分析或实证研究寻求所提出问题的答案。在此过程中,学习者可以学会用学术语言描述新知识创造的过程,如何提出问题、收集数据、分析论证等。

呈现知识指的是在学术语篇中通过语言来呈现写作者对知识的理解,向读者展示写作者的思辨过程。例如学术语篇中为人们所知的IMRAD(introduction,method,results and discussion)框架,以及在论文各个部分中的语步,为学习者搭建知识构建的框架,帮助写作者有逻辑地撰写学术论文。

语言是对这三方面知识的表达形式,它不需要特别地学习,而是这个过程的“副产品”[13]。Myers[20]指出非专业读者阅读文献的困难不在于生词,而在于理解各个观点之间的内在联系,即知识点之间的关系,理解其传递的信息。

(二) 教师如何帮助学习者用语言构建知识

探究式教学的相关研究发现项目型写作等真实的研究任务有助于提高EAP能力,但他们注意到的是知识处理的第一和第二方面,即对文献等外部知识的处理以及掌握基本的研究方法。对第三方面没有深入的探讨,即学习者具体写作中遇到的问题并未提及。学习者是如何组织语言呈现知识的?写作时他们面临语言表达的问题,即以往研究中提到写作者在写作中的语言困难。语言困难既包括语言的具体用法,句型等,也包括对语篇交际目的及知识呈现方式的不清楚而导致的表达不清,如例1中出现的问题。例1是上海某高校英语专业大四学生所写的一篇关于中国高考制度的论文中的Results & Discussion部分。

例1Generally speaking,about half of the ten respondents realize both necessity and defects of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Almost every respondent consider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too unilateral.As for autonomous enrolling system,respondents seemed to have totally different attitudes.Half of them realized that it is a better way than simple exams since it can give freedom to universities to enroll the students they want,while others tend to think about there may be cheatings during the process of autonomous enrollment.Besides,almost all the respondents prefer the selecting systems in other countries.

例1中,学生的语言表达没有问题,能够用正式的学术语言写作,论文能按照学术语篇的IMRAD结构写(篇幅所限,不引全文)。例1具有学术英语的语言特点,如复合句、“while”“besides”等连接词的使用,“respondent”“unilateral”等术语及正式的词汇。但这并不是合格的Results & Discussion,没有实现Results & Discussion的交际功能。学生粗略地归纳了问卷调查中受访者的回答,只是陈述事实,没有与前面的理论依据、研究问题等联系起来,没有归纳研究结果,回答研究问题。

教师的书面反馈如下:

You need to discuss the issue in order to answer your research question by incorporating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and theories,and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of the study.In this section,you should introduce your major findings of the study,and make sure that your research question is answered satisfactorily here.

教师的反馈帮助学生在Results & Discussion部分建构起知识呈现的框架。Results & Discussion部分应当陈述研究结果,并把研究结果与理论依据、研究背景结合起来讨论,回答研究问题。从教师的反馈中,学生知道Results & Discussion部分应包括哪些知识点,知识点之间的内部层次和关系是怎样的,如何建立表述框架。

例2First,CEE should exist although there are still defects existing.60% of the respondents support that the CEE should not be abolished.What’s more,60% of the respondents agree that nowadays,the CEE is the only effective selecting system in China.The results tell us that most people agree that the CEE is effective and feasible.

Second,some new methods such as autonomous enrolling system can help to improve the CEE more or less.According to the table,60% of the respondents agree that autonomous enrolling system can lessen students’ study burden to some extent.Therefore,this enrolling system can be served to better the CEE system.

Third,many respondents agree that the concept of foreign selecting system can be introduced into China to improve the CEE.According to the table,90% of the respondents agree that Japanese selecting system can be applied in China,while 60% agree that American selecting system can be introduced into China.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there should not be only one exam,because we cannot assure that every student can be in a high morale on the same day.On the contrary,several exams should be set so that students’ overall qualities can be checked.

Fourth,the CEE is not the only reason that affects the secondary education system in China.In table,we can see that 70% of the respondents agree that there are other factors which influence the secondary education in our country.

例2是修改后的Results & Discussion部分,研究结果总结归类为四点,并且引用研究结果的具体数据论证。学生能够有层次地组织Results & Discussion部分的各个知识点,同时在语言表达上也变得丰富,篇幅长度增加。当学生懂得了如何在语篇中有逻辑有组织地呈现知识,他们的语言表达也随着内容的丰富而变得丰富。

EAP写作中对知识处理的这三个方面,可促进学习者掌握学术语言。对于外部知识的处理,学习者需要批判性地阅读文献,同时能够提高写文献综述时涉及的语言技能。创造新知识的过程,学习者能学会用语言展示研究过程。在呈现知识时,学习者可以掌握学术语篇的各个部分的结构框架及语步。

在EAP教学中,把知识和语言结合起来,可解决以往研究所提出的学习者的语言问题、独创性问题和学习技能问题。语言表达问题是基于学习者需要表达的前提之上产生的,并非教会了语言特点,他们就会写。这也是本科阶段学术英语课堂教学误区。对于语言问题,教师可以通过书面反馈帮助他们搭建语篇结构,提供常用的写作句式,通过讲解等方式解决。独创性问题是因为不知道要写什么、怎么写,当学习者有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时,自然不会去照搬别人的文献。在写作过程中,查找文献、引用技巧等学习技能也能相应得到提高。

四、 结束语

本文在回顾EAP相关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语言与知识在EAP学习中的互动关系,对于目前的EAP课堂教学,特别是本科阶段的教学有着积极意义。本科生不同于研究生,缺乏系统专业的学术研究训练,他们需要提高的是知识和语言两方面的能力。EAP能力不能单单看成是语言能力,而是语言与知识相结合的能力。离开了知识,学术语言的发展是无源之水。在EAP能力发展的过程中,语言能力随着知识的发展而进步。认识两者的互动关系,可以避免教师单纯地讲解EAP的语言及文体特点。Krashen[13]指出,“解决问题”是人们学习新知识和新概念的唯一途径,例如研究生写课程论文或完成研究项目就是解决某一学术领域的问题,从而获得知识和语言。本科阶段的EAP教学,教师可以通过项目研究写作让学生在知识的探究过程中,熟悉学术文体、使用学术语言,从而提高EAP能力。教师的反馈着眼于语篇层面,帮助学生组织知识点,学生在构建知识的同时也学会了语言的表达。当学生掌握了如何借助外部知识为自己的研究服务,如何创造新知识,如何呈现知识,就会在真实任务驱动下去学习并运用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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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巩红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