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抗清两督师——史可法与何腾蛟之比较研究

黄万机

摘 要：明崇祯帝死后，清兵入关占领北京。南方先后有弘光、隆武、永历王朝与之抗衡。史可法出任督师，辖江北四镇，败死扬州。何腾蛟任湖广巡抚，督师湖、广、川、云、贵五省，辖十三镇兵，与清军周旋五六年，虽多次败绩，也组织几次保卫战和反击战，重创清兵。于是，黎庶昌写文章，设想如果让史、何二人“易地以守，明之亡不亡，未可知也”。本文对史、何二督师加以比较，从军事才具、人格声望、驾驭将领、用人行事诸方面进行论列，认为二人各有千秋，即便易地而守，也不可能改变天下格局。

关键词：史 何督师 易地以守 抗清格局

中图分类号：K248.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4-42-47

清代著名学者黎庶昌在《何忠诚公编年纪略书后》一文中，提出一个引人注目的观点：如果让何腾蛟去守扬州而让史可法改守湖南，明朝会不会亡国尚未可知。也许会出现东晋、南宋那样独占半壁江山的局面。

乾隆朝奉诏编修的《通鉴辑览》，附有南明三个王朝的事迹。史家编写的文字，“一秉圣裁”，由皇帝亲自裁定，史法极为矜慎。关于许多战役，只写“定”、“克”、“入”、“袭”、“平”、“围”、“击败”、“攻”等字，只有何腾蛟指挥的抗清战例，才以“战”字入史。黎文中引《辑览》云：

于攻全州也，曰“腾蛟率焦琏、郝永忠、卢鼎、赵印选、胡一青五将，合力拒守，大战全州城下”。攻桂林也，曰“腾蛟督焦琏、胡一青等，分三门力战拒守”。于公之攻永州也，曰“围城三月，大小三十六战，遂为所陷”。

黎文接着评论道：

是王师入关后，放兵南下，触之者皆若焦熬投石而已，独公坚不可撼。使史公督师江上时，即已能如公之守全州、守桂林，则扬必不失；扬不失而金陵尚可有为。否，或二公者易地以守，明之亡不亡，未可知也。

按黎氏的推论，如让何腾蛟去守护扬州，就会像守全州、守桂林那样，通过一两场战役的胜利，确保南北分治的格局。就如淝水之战而使东晋稳立江南，顺昌、朱仙镇两次大捷，使南宋保住半壁江山。

从战略位置方面考量，江淮一线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能确保江淮，就能稳住江南。而湖南、广西，地处边隅，即便一时得势，也难以直捣中原，改变大局。当史可法督师江北时，商邱令梁以樟曾向他献策：“守江非策也。公今以河南、山东为江南屏蔽。仿唐宋节度招讨之制，于山东设一大藩，经理全省，以图山、陕，择大臣兼文武者伐之，厚积兵饷，假以便宜，于济宁、归德设行在以备巡幸，示天下不忘中原。如此，克服可期。若弃二省而守江北，则形势已屈，即欲偏安，不可得矣！”史可法对其策非常赞赏。也曾激励总兵高杰“上表出师”，欲分兵驻归德，而身屯雎州，纠合义勇，以定中原。但高杰在雎州被仇家许定国诱杀，北伐告吹。上策难以实施，只好退守江北。

驻守江北有“四大镇”：高杰（其部由李本深率领）、黄德功、刘泽清、刘良佐。四镇各拥兵数万或十数万，桀骜难制。高杰与黄德功相互猜忌，一度火拼。经史阁部多方调停，才各自收敛。史可法虽有督师之名，却无自己直属的部队，全凭一腔忠义去感化四镇总兵官。其中高杰、黄德功受史公人格魅力的感染，心悦诚服，乐于用命。

忠义精神的感发是有前提的，即相互都具有忠贞好义的内在秉性，对于野心家和自私鬼，是难以感受其忠义精神的。何腾蛟就遇到这样的难题。

一

何腾蛟，贵州黎平人。举人出身，得崇祯皇帝赏识，从知县逐级提升至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成为封疆大吏。当时农民起义的烽火燃遍中原、山陕、湖广诸地，东北清兵铁骑耽耽虎视，明室江山风雨飘摇。甲申三月，李自成入京，明王朝灭亡。不足百日，清兵入关，李自成败走山陕，流落荆襄；张献忠入蜀，大肆掠杀。

福王朱由崧在马士英等支持下在南京建弘光王朝，加何腾蛟兵部侍郎兼抚湖广，寻以故官总督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军务。统率十几万大军的左良玉屯兵武汉，因“北来太子”事件与马士英闹翻，举兵东下，挟持何腾蛟乘船以行。何乘间跳入大江，浮游十几里，得渔舟登岸，经宁州、浏阳到长沙，旧属纷纷前来，聚集人员。不久，左良玉病死，其子梦庚领兵前行，在芜湖铜陵被黄德功打败，投降清军。清军攻扬州，史可法殉国。朱由崧被清兵杀害，弘光王朝灭亡。

唐王朱聿键在福建登基，建立隆武王朝，拜何腾蛟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封定兴伯，仍督师，规取两江。腾蛟以五省总督的身份，委官派职：堵胤锡权湖北巡抚，傅上瑞摄湖南巡抚，章旷为总督监军，周大启提督学政，严起恒为衡永道，督二郡军食；湖南军官黄朝宣、张先壁、刘承胤、曹志建和董英领兵前来，腾蛟委以总兵之职。左良玉的部将不愿投清的，纷纷领兵前来投奔何腾蛟。

李自成死后，群龙无首，大部将领也来投靠何腾蛟。于是把各路人马分编为十三镇，每镇授以总兵之职。除湖南五镇之外，左氏余部编四镇：马进忠、马士秀、王允成、卢鼎。李自成余部四镇：李赤心（原名李锦，自成之侄）、郝永忠（原号郝摇旗）、袁宗弟、王进才。号称百万，顿时军威大振。

十三镇兵马成份复杂，大多横蛮强悍，各自为政，很难驾驭。这与史可法面对江北四镇的难题相似。当时，有位征士刘成向史可法进谏：“四镇兵半盗贼，非有恩义联结、知慕节概、树功勋、流后世者也。主弱必叛，敌强必降；主敌两弱，则专自为，而互相兼并。胜则大自封、小挟王，不胜则复溃为盗。今内无劲将亲兵足以弹压，而欲依此四人以防敌，是犹使狼守户，虑来未必能拒，而主人先不得动摇手足矣。苟行是，公必悔之。”史可法不以为然，坚持以君国大义以感召诸镇将。他亲赴高杰军营，受尽刁难折辱，终以高尚德操和人格魅力感化高杰，自请挥师北伐。事虽不成，高义可褒。高杰出身盗贼，跟随李自成，与自成小妾邢氏私通，携之出奔而投明，成为一方重镇。

何腾蛟对李自成旧部，也诚心相待，结以恩义。如对李自成的嫡系——李锦、高一功所率部队，腾蛟命堵胤锡去招降，定名“忠贞营”。自成之妻高氏坚持联明抗清，同意高一功改名“必正”，其侄李锦改名“赤心”，以示忠于明王朝。她告诫李锦：“既以身许国，当受主将节制，爱惜其民，有死无二，吾所愿也。”何腾蛟曾亲赴李锦军营，“请见高氏，再拜，执礼恭。高氏悦，戒其子毋忘何公”。（《明史·何腾蛟传》）当时，李锦、高一功有部卒十几万，是十三镇中实力最强者。他们驻守荆襄一带，与清兵作战虽然失利，也给以重创。部队流转湖南、广东、广西各地。高一功、李锦去世后，李锦之子李来亨率余部退守荆襄，抗清到底，最后全家自焚而亡。endprint

十三镇中的郝永忠（摇旗）部，在湘阴、藤溪与清兵作战中，获胜，受封为恢剿左将军。在保卫全州战役中，郝为五大将之一，受封为安南侯。可惜后来变坏，抢劫杀人，一度抢掠桂林城，把皇帝衣服剥光，露置野外一夜，毫无“忠义”之心。

湖南一带驻兵太多，各镇之间争夺地盘而互斗，甚至抢夺民财，滥杀百姓，以至民怨沸腾。督师对十三镇失去控驭之力。其中一些野心家，妄图夺何氏权柄，设下暗杀阴谋。如刘承胤，是何公把他由小校提拔为大将。他坐拥武冈，称霸楚黔，又挟持永历皇帝，凌辱朝臣，封爵安国公。当何公来武冈晋见皇帝时，想夺公之权。当何公奉调外行，刘承胤于中途暗设伏兵千人，幸何公部将赵印选、胡一青早有预防，将伏兵全歼，令刘承胤说不出口。

当孔有德领清兵进逼武冈时，刘承胤已暗中下降书。永历帝慌忙出逃，幸得几百卫兵拼死抵抗，才逃往野民住区，辗转赴柳州。

另一楚将黄朝宣，纵兵抢劫，把被抢者剥下人皮，残暴已极。他投降清军，清将历数其罪，当即车裂，百姓称快。还有一位楚将张先璧，最初颇受何腾蛟倚重。打败仗后，大掠衡州，又挟持督师南逃。最终投降孙可望，被刘文秀杀死。

左氏麾下的旧将，只有马进忠、卢鼎等尽力抵抗清兵，董英等大都献城降清。

在何腾蛟所督率的各部将中，倒是十三镇之外的滇军赵印选、胡一青和瞿式耜的部将焦琏，对何的支持和护卫最得力。他们抱有为国尽忠的壮志和智勇，多次挫败清兵。

从督师的成效来看，史可法与何腾蛟都是失败者。史公督率的四镇，除黄得功一镇奉命西上堵截左兵之外，其余三镇都投降清兵。黄得功被其中军田维射伤，杀敌数十人后自刎，铁骨铮铮。但其部属把弘光皇帝献给了清人。

二

再从处理同僚及部属（主要指文职官员）的关系方面考察，何腾蛟略高于史可法，但也有不少缺憾。

弘光王朝的内阁首辅是马士英，对史可法心存忌恨，不时掣肘。四镇人马三十万，却不发给粮饷。扬州是块钱富粮足的“肥肉”，高杰发兵攻城近一月，扬州绅民坚守，未得手。高又伏击黄得功本人，偷袭黄氏大本营，均失败。幸得史可法居中调停，未酿成大变乱。当高杰遇害，高部十几万人群龙无首之际，史可法力荐高杰之甥李本深为提督，请求朝廷批准，但马士英拖延不批，几乎让高部分裂溃乱。

史可法对所属官员、幕客推诚以待，导以君臣大义。当扬州城破时，他们都慷慨殉难。如扬州知府任育民，同知曲从直，扬州知县周志畏、罗伏龙，盐运使杨振熙，盐饷知县吴道正，县丞王志端，副将王恩诚，还有幕客卢渭。渭曾上书史可法，言“秦桧在内，李纲在外，宋终不竟者也”。尤值得一书的是遵义知府何刚，上海人，崇祯举人，素抱济世之志，好交天下豪杰。他曾向崇祯帝上书，陈天下大计，帝壮其言，授职方主事，募兵于金华。弘光立朝，又至南京上书，不能用，令其领部队隶史可法。史可法得这位以身许国、胸怀大略的志士，大喜，何刚也以得到人生的知己为幸。马士英很厌恶何刚，任命他为贵州遵义知府。他不忍离开史公，甘心与史公一起殉国。

何腾蛟所扶持的永历王朝，皇帝虽然孱弱，却对何、瞿等大臣非常依重，对刘承胤等奸人的本质认得很清，不像弘光帝朱由崧那么昏庸好色，被马士英等当作傀儡。永历驻桂林时，信赖大学士瞿式耜诸大臣。何腾蛟与瞿式耜、严起恒、张同敞等都是对明王朝“鞠躬尽瘁”的志同道合之士，胸无芥蒂，共同对敌，竭诚相助。何腾蛟指挥的“全州大战”，攻夺永州，都得到瞿式耜等粮饷与军力的支持。

瞿式耜，常熟人，嘉靖甲辰会试第一（状元）。弘光初巡抚广西，绥抚有方，人士避乱者依为乐土。拥立永历帝，受封文渊阁大学士、晋户部尚书；长期驻守桂林，得部将焦琏支持，联合何腾蛟部属屡却清兵，为南方擎天之柱。

严起恒，浙江山阴人，崇祯进士。任广州知府。视南海宝货若无，食淡衣粗，以廉声闻于天下。何腾蛟初督楚师，题改严起恒分守上湖南。时值张献忠去楚入川，百姓死伤所遗无几，郡县官员逃走，而吏胥摄署，渔猎遗黎。起恒行与民休息之政，以清刚弹压，墨吏不敢逞威。何腾蛟开督府于长沙，军食匮乏，创征“义饷”，每亩赋额增至五倍以上，犹不足，则预征至两年。而贪吏追比，藉以收没民财，旦夕之间倾荡数十家。起恒竭力阻止，提出鼓铸铜元之议，以纡民困。数月得数万缗，交给何腾蛟。请缓预征一年，百姓得稍苏。又出钱二千缗作考场之费，奏请用御史杨乔然开科乡试，使湖南北又有弦诵之声。一些骄兵悍将，服其德望，不敢恣意妄为。后起恒擢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与瞿式耜同守桂林。

何腾蛟的得力助手章旷，南直隶华亭人。崇祯丙子乡试“解元”，丁丑进士。任沔阳知州，勤吏治，摧豪强，兴文教，楚人士执卷就门者，舟接于沔阳湖。李自成部农民军陷沔阳，章旷回老家卖田宅，筹资募兵汉、沔间，与农民军三战三捷，收复沔阳州。安残黎、储刍粮、募死士，为恢复中原作准备。何腾蛟上其功，擢佥事，巡饬江北。因人陷害而丢官。腾蛟深知旷负当世志，力请为抚标监军；遭朝中奸人阻止。腾蛟抗疏言：“臣受土崩虫龁之残楚，孤掌独撑，举目无一人之可用，唯得一章旷者，为有生人之气，屡题而部屡厄之，是缚臣臂而欲使臣斗也。如谓旷跅弛多奇，或至生事，则臣请保任之，甘与旷同功罪。”这才下诏任命为佥事、监腾蛟军，腾蛟檄其分巡下湖南道。章旷到衡州，开东盐输送长沙，每年交纳十万金作军饷。

为守护洞庭湖外之地，章旷请求担任马进忠、王允成两镇的监军。他单舸下洞庭，随从仅数十胥吏，敝巾葛衫，与诸将相见，流涕握手，推心竭虑，诸将皆为感动，敛手听命。他筑湘阴城垣，立磊石营水寨，募集水军二千，又得何腾蛟分调覃裕春、满大壮、吴胜合五千兵马归旷指挥。腾蛟上其守御之功，擢升佥都御史，巡抚江北。隆武二年（1646）七月，清兵大举从间道窥湘阴，章旷命覃裕春在潼溪设伏，用枪炮击杀敌军人马各千余，清骑慌忙退走，覃裕春挥兵追击，满大壮、陈友功两翼夹击，数千精骑全部被歼。这是自江南用兵以来，与清兵作战取得的首次重大胜利。九月，左梦庚部将杨么引导清兵泛洞庭来犯沅江，章旷檄马进忠大败之，斩杨么。湖南北一带守护一年多，皆章旷之力。endprint

永历元年（1647）春，长沙兵将交讧，马进忠等走散。清将孔有德大举南侵，章旷率满大壮孤军抵抗，战不胜，奔长沙，腾蛟已先奔。章旷殿后，节节战斗，转战三百多里。满大壮战死于南岳市。旷入衡州，执何腾蛟之手哭道：“长沙不溃，旷犹得婴城死战。今湖南瓦裂，何以谢百姓两年来剜髓供输也！”章旷招集溃兵守祁阳，意图收复衡州。奉敕特拜章旷英武殿大学士、兵部尚书，督恢复诸军。清兵继续南下，腾蛟走全州，章旷以亲兵千人屯白牙市，牵制敌军南犯之路。见大事难为，章旷悲愤成疾而逝，年仅三十六岁。腾蛟失去一支臂膀，处境更加艰难。

腾蛟所交游的文士中，有多位坚守民族大节，誓不降清，光荣殉国。也有起义于乡里，出身行伍，投奔腾蛟的下级军官，作战英勇，官升副将、总兵等职，最终战死沙场，如杨进喜、惠延年、吴学等。

三

督师是文官，手握军权，可以指挥武将，为三军统帅。如何调军遣将，行军布阵，运筹帷幄，是对督师的最高要求。在这方面，何腾蛟与史可法各有千秋。

崇祯晚叶，各地农民军烽火四起，史可法曾任右参议，分守池州、太平各地，监江南北诸军，指挥军旅与农民军作战，后升巡抚、提督军务，设额兵万人。与左良玉、刘良佐等军联合，打败“摇天动”、“老回回”等巨寇。可法很善于待承士卒，《明史·史可法传》载：“可法短小精悍，面黑，目烁烁有光，廉信。与下均劳苦。军行，士不饱不先食，未授衣不先御。以故得士死力。”因此，接连打败农民军，“顺天王”向他乞降。后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由此可见，史可法在督师江北以前，就经过战争的磨炼，有较富的行军作战经验。不过，对阵的都是“贼寇”，没有与清兵遭遇。

何腾蛟任南阳知县，便与“土寇”作战，又从巡抚陈必谦“破贼”于安阜山，以“知兵”名于时。以后调兵部任职，出任怀来兵备佥事，调口北道，以“才谞精见称”。守母丧之孝后，起用淮徐兵备佥事，“讨平土寇，境内晏然”。崇祯十六年（1643年）冬，拜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成为封疆大吏。也是久历战阵的宿将。由此可见，史、何二人在军事才具方面，略相伯仲。

史可法督师江北，对四大镇的战备部署是颇为到位的：“东平伯刘泽清辖淮海，驻淮北，经理山东一路；总兵官高杰辖徐、泗，驻泗水，经理开、归一路；总兵官刘良佐辖凤、寿，驻临淮，经理陈、杞一路；靖南伯黄得功辖滁、和，驻庐州，经理光、固一路。”（《明史·史可法传》）可惜各镇并不完全听命。当清兵围扬州城时，急调刘、刘、李三处兵马救援，三镇非但不救，反而投降清兵。驻守扬州城的总兵李栖凤和监军副使高歧凤率部出城投清。可法率城中军民与清兵巷战，壮烈牺牲。是为“扬州十日”的屠城事件。

何腾蛟在长沙，收降李自成余部数十万人马，军势大振。他“拜表出师”，出驻湘阴，命诸镇会师岳州。除李赤心一路如期而至外，各镇都观望不前。李赤心部在草坪战役中失败，退走巴东。何腾蛟声望顿损。

清兵由湖北进入湖南，各镇兵纷纷败退，而且沿途抢掠。何腾蛟单骑走衡州；长沙、湘阴落入清兵之手；继而入衡州、永州。腾蛟奔至白牙市，搜罗残部，暂且立足。十三镇中，董英在湘阴迎降清兵，黄朝宣在衡州降清后立即被“支解”。不久，王允成、刘承胤也投降清军。其他各镇分散各地，大部沦为盗贼。何腾蛟所依靠者只有滇军的赵印选和胡一青；也信任四处抢掠的郝摇旗。此外，瞿式耜的部将焦琏，成为抗清的中坚。

永历帝由柳州返驾桂林，各支抗清军渐集，郝永忠与焦琏闹矛盾，得何腾蛟调停，分守相邻各州县，暂且相安。

永历元年（1647年）十一月，清兵逼全州，何腾蛟督诸将抵御。当时，瞿式耜、大学士严起恒与何腾蛟朝夕筹划，调和主客各兵。腾蛟督促郝永忠、焦琏、卢鼎、赵印选和胡一青五大将分路出击，大败“三王”的清兵，斩杀无算，获名马、骆驼而还。诸将连营阁道三百里，清军退回湖南。次年春，论全州保卫战之功，晋何腾蛟定兴侯、太师、上柱国兼兵部尚书，赵印选新宁伯、胡一青兴宁伯、焦琏新兴侯，周全汤、熊兆佐、马春麟予以“挂印”。

二月，清兵破全州，至兴安，郝永忠兵败，溃退桂林，大掠而走。清兵知桂林有变，直抵北门。何腾蛟自永福赶到桂林，督焦琏、胡一青等分三门拒守，清兵退守全州。此时，传来广东李成栋、南昌金声桓叛清归明的大好消息。何腾蛟急遣曹志建、卢鼎、焦琏、赵印选合兵攻永州，围城三月，大小三十六战，于十一月攻克。这是督师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军声大为振奋。不久，监军御史余鲲起、职方主事李甲春取宝庆，诸将取衡州，马进忠取常德，失地大部收复，形势一派大好。

马进忠在常德抚民储粮，通商旅，治城郭，作长期坚守之计。清帅金固山率万余铁骑从荆、澧一路南来，“敌骑蔽野，甲光炫日”。马进忠与部将设伏于麻河，一场恶仗，全歼清骑，自南方兴师以来，推麻河功第一。马进忠晋爵武昌侯，加太子少保、左都督。

何腾蛟正与诸将商议，拟进军长沙，挥师北上，不料堵胤锡为泄私愤派遣李赤心军队由巴东而下常德，抢占马进忠防区，由此引发一场大变乱。李部十几万人马到来，马进忠拔营；驱百姓出城，一火焚其房舍，南走武冈。王进才丢弃宝庆南奔，其他将领也奔溃。李赤心所至，全是空城，只得放弃而奔赴长沙。

此时，何腾蛟驻衡州，闻此消息，大为惊骇。永历六年（1652年）正月，腾蛟发檄文命马进忠由益阳出长沙，约期与诸将会合，亲自去追李赤心忠贞营，劝其南下衡州。所率六千人马，担心被忠贞营袭击，不愿前行。何腾蛟只带三十多人进入湘潭城，城中守兵已走。清军探知，派降将徐勇入城，活捉督师何腾蛟。何忠义不屈，绝食七日，被绞杀大埠桥头。南明王朝失去这一擎天支柱，再难复振。

堵胤锡本是经何腾蛟举荐提拔的官员，但他不服何腾蛟，因马进忠倾心于何，因而借李赤心对马打压，发生内讧，导致全楚得而复失，何腾蛟也因此而被俘丧命。堵氏成为千古罪人。

四

纵观何腾蛟督师湖广五省约六七年，多次被清兵追赶，但也组织了几次保卫反击战役，取得较为辉煌的胜利。这方面，他比史可法略胜一筹。要不是堵胤锡挑动忠贞营搅局，或许可以合兵攻取长沙，北取武汉，战局必将大为改观。endprint

就当时全国形势而论，清王朝势力强大，铁骑纵横天下，实战经验极富，而且后备极丰厚。南明王朝财竭兵弱，内讧时发，绝难与清兵对抗。何腾蛟在极端困难的境况下，取得几次胜利，确实不易。即便改守扬州，能同样取胜，也很难改变整个格局。

就拿肥淝水之战来比较，苻坚举全国百万大兵，“投鞭断流”，誓灭晋国，踌躇满志。晋朝宰相谢安，派谢石、谢玄以八万人马抵御，在淝水两岸对峙。结果晋兵以弱胜强，打败百万之众，苻坚创建的秦国从此瓦解，各军阀集团纷争不息，为东晋的偏安创造坚固的基础。

南宋建炎、绍兴年间，在江淮、陕南各地与金兵战斗，大小数百战。关键战役是“顺昌之捷”和“偃城之捷”。刘锜以两万人马守顺昌，打败十万围城金兵。岳飞在偃城和颖昌，消灭金兵的“铁浮屠”、“拐子马”。正待渡河北伐，岳飞被十二道金牌诏回。南宋王朝与金国“议和”，保住偏安残局。

反观南明王朝，即便有何腾蛟这样的督师守住扬州，打赢几场保卫战，很难杀伤清军生力军。清军数十万铁骑，再加上百万降兵降将，南明王朝虽有小胜，终难改变清人一统天下的格局。

黎庶昌先生“或二公易地以守，明之亡不亡，未可知也”的推想，是很难成立的。

The Two Inspectors of Nanmings fighting with Qing Dynasty

——Comparison Research between Shi kefa and He Tenjiao Huang Wanji

Abstract：After Ming Chongzheng Emperors death， Qing Army entered Beijing and occupied it. In the south，there were Hong Guang， Longwu and Yonglis Dynasty to be fighting against Qing. Shi kefa was as an inspector or director， to order Jiangbeis four towns，he was dead in Yangzhou. He Tenjiao was HuGuangs inspector，he inspected and ordered five provinces such as Hu；Guang；Chuan；Yun，Gui， to lead thirteen towns in order to fight against Qing Army for five or six years. Although he was defeated for several times， he also organized several fighting battles and attacks against Qing desperately. In this way， Li Shu-chang wrote articles to suppose that if letting Shi and He “to change the positions ，we dont know whether Ming would be survived or not”. The thesis gave a comparison with Shi and He ， these two inspectors， from the martial talents，the character fame，the talent of ruling the armys high officials， the personal use .The author found that the two people has different talents， if they changed the places or positions， they can not change the order of the heaven.

Key words： Shi and He Inspectors， to change the places to fighting， to be fighting against Qing

责任编辑：王尧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