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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王昊鹏还有死掉的张东

2016-01-11李祯

青春 2015年12期
关键词:聊斋母亲

李祯,1990年出生,山东淄博人,北京电影学院现代创意媒体学院文学系学生。小说写作者。

我坐在床上,等待着拍死蚊子。我已经受够了。这是12月初,早到了冬天,却还有蚊子。蚊子在我头上盘旋,它们已经失去叮咬的能力,这应该是已到冬天的缘故。它们“嗡嗡”地抖动翅膀,它们的翅膀在鸣叫,这鸣叫灌入我的脑袋,在我脑袋里四处萦绕。我根本无法入睡。 昨天夜里,我还拍死了几只。如果,你有幸来到我的卧室,你会看到白色墙壁上散落的蚊子尸体,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暗红色的。它们都被我拍成一抹一抹的,粘在灰白冰冷的墙壁上。整个墙壁成了蚊子的墓地,我可没有功夫给它们选地方,看风水。

我是在复读的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我不是不想买蚊香或除蚊剂,我有过敏性鼻炎,花粉都会使我喷嚏不止,何况这些浓烈的药物。我是在红门复读的,我像讨厌蚊子一样讨厌红门这个地方。在红门这个地方,我有一个朋友,他叫王昊鹏,是我的发小。他也是我的同位,他老是抄我的作业,他连方程式都不会解,他真应该从初中重上一遍。我们班主任曾经说王昊鹏不擅长学习,当时班里一阵哄笑,我也笑了,不笑太不合群,况且,他说的对。王昊鹏冲着我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我知道他在撒谎,他照一下镜子,就知道他多么在乎,他的脸涨红的就像被人揍了一顿。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王昊鹏脸红。用班主任的话说,我也不擅长学习,但是跟王昊鹏比,我还是好很多。王昊鹏擅长什么哪,这还真不好说。他总是跟我谈论女生,他说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女生是不是处儿,这个我是真办不到。他说,这要看她们走路的姿势,两腿之间的距离。我爸是个厨子,他能靠嗅觉辨别一道菜的好坏,王昊鹏能靠两腿之间的距离辨别处女。这两个活儿都有点难,我都办不到。

晚自习是我俩最无聊的时候。出于应付老师,我会把作业控制在半个小时内写完,数学题基本上没几道对的。王昊鹏总是一边抄我作业一边和我谈论女生。我们老爱谈论校园里遇到的女生。我们班里的女生,我们实在提不起兴趣,她们在我们看来简直是一群妖怪。她们整天只知道做题,长的也不好看,你说,不是妖怪是什么。我喜欢妖精,而不是妖怪。小时候,我特别爱看《西游记》,《西游记》里有一些想吃唐僧肉的漂亮女妖精。我妈说,你长大了要远离接近你的小妖精。我问我妈为什么。我妈说,她们都想吃了你。我说,我不怕她们,我会孙猴子的七十二变。现在我二十多岁,《西游记》的情节基本上忘光了,可是,那些漂亮的女妖精我却没忘记,她们好像给我施了法术,整天出现在我的梦里,她们撅着小嘴扬言要吃了我。复读太无聊,我盼着能碰到她们,碰到那些女妖精,让她们“吃”了我。王昊鹏说,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因为,我是个小变态。我又不是沙和尚,我当然爱看小妖精了。

我就碰上了一个小妖精,她叫白小宁。我让王昊鹏给我鉴定过,白小宁绝对是个处儿。王昊鹏没有说谎,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眨,王昊鹏说谎时眼睛总是不敢直视对方,并且一眨一眨的。我和白小宁算不上朋友,我们只说过一句话,她是32班的,我在40班。开头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每天都能遇到她,真的是每天都能遇到她,这也太巧了,缘分这东西,那时候我还真信了。当时我在红门,还为她写过一句诗,“你在我的生命中,像一束白日焰火。”要不是现在闲的无聊,我真不会把这句话再说出来,太他妈矫情了。

白小宁成了我和王昊鹏上课时的谈资。班主任嫌我们扰乱课堂秩序,把我们赶到了小屋。班主任说我俩朽木不可雕也。王昊鹏说,朽木不能拿来雕,那就拿去烧水吧。这很在理。我们被赶到了小屋,王昊鹏是仰着头大摇大摆走出去的,我跟在他的身后,耷拉着脑袋,像条落水狗。这次班里没有爆发出哄笑,看到班主任那张驴脸又有谁能笑得出来呢。我们教室旁边有个小屋,是38班,39班,40班共用的杂货铺,说它是杂货铺是因为里面放着三个班的各种杂物,扫帚,垃圾桶,不用的试卷,课本等等。必要的时候,它就成了差生的集中营。小屋的墙壁上,还有一些字,都是谁谁谁,到此一游的屁话。我和王昊鹏也留了字,我写的是我爱小妖精,王昊鹏留的是,科比最牛逼。我没有觉得科比有什么牛逼的,他不是女的,长得也不好看。王昊鹏喜欢这地方,我却不习惯待在这个小屋,待在这儿总让我特不自在。我总怀疑自己是个gay,这让我很怕,你可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我是不是喜欢王昊鹏,有时候这个念头会突然蹦出来,它每次闪过,我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我二十三岁了,还没有性交过,我可不想当个同志。

也就我们还没有性交过。

为了确认我是不是个gay,我在网上做过一个关于有没有同性恋倾向的测试,答案显示我很正常,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倾向。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我还放了一个特别响亮的屁,因为这个屁我把那一天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就像杨黎写的一首诗一样,是一阴到底的那种阴天,我却分外欢快。我还记得那一天王昊鹏把厕所门踹的嘣嘣响,很显然,他又便秘了。不管这结果准不准,反正我信了。真没想到,第二天我就又开始怀疑自己了。小时候,我们老爱捡一些白炽灯,把它们排在马路牙子上,挨个踩碎。在网上测试的结果就像马路牙子上的白炽灯,第二天就被王昊鹏一脚踩得粉碎。他不知道在哪里捡来一本破杂志,有关男性生殖系统方面的。王昊鹏把它放在了厕所里,作为屙屎时的消遣工具,没卫生纸的时候也可以用来擦屁股。那一天,我在厕所拉屎,没事翻开看,里面也有一个类似同性恋方面的测试。不到24小时功夫,我的怀疑成为了现实,我变成了一个gay。我不是歧视同性恋,我只是想搞个女人,真的,我只想搞个女人。在我的青春阶段,性和死亡是我最陌生和恐惧的。我出了一身汗,屎也没拉出来。我平常是不出汗的,我感觉这汗水顺着我的身体倒着流。我又不由自主的哆嗦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好像这样就能舒服点。

我心理出了问题。晚上睡不着,蚊子又老是骚扰我,搞得的我每天都很烦躁。我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是个50多岁的妇女,面黄,脸上布满了雀斑,她真应该去整整容。她还有一头黄不拉几的卷发,我不明白中年妇女为什么老爱烫卷发,她们的审美确实和我有代沟。她先让我坐下,我在一张凳子上坐定。当时,我走神了,我想这凳子肯定是在教室里搬来的,并且是让学生搬来的,老师都习惯了使唤学生。我变成了一个犯人,这个老妇女用阴鸷的眼睛打量了我好几遍,又在桌子前走了好几遍。她开始问,学习上有压力?我说,不是。她问,与朋友闹了矛盾?我说,不是。她问,是不是失恋了?这次她的脸上挂起一丝笑。这笑容好像告诉我,孩子,你的事儿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我摇了摇头。嗯?她不自觉的发出,声音很轻,但还是被我听到了。那你有什么问题,她问。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愤怒的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你他妈的这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当心理辅导员?你他妈就是个傻逼。当然,我没有这么做,我只是在心里这么想了想。老师,我在班里后退了好几名。我说。很显然,我撒谎了。她讲了一通不要太看重名次,要努力学习,放松心态这样的废话后,我就离开了心理咨询室。她讲的时候,我一直在走神,这是我上课养成的习惯,就在她滔滔不绝的教导我时,我想起了白小宁,她在干什么呢,她会不会喜欢我。

那阵子,我的脑袋里老是想白小宁,我也常常遇到她。我每天都能遇到白小宁,具体地方是他们班门口,还有食堂。每次碰到白小宁,她都冲我笑一下,这说明她对我有意思,即使没意思她也不会讨厌我。我喜欢笑的女生,就像有人爱吃臭豆腐是一个道理。她每一次笑,我感觉身体就会膨胀一点点,总有一天,我会膨胀成一个气球,最终,“啪”的一声爆掉,我倒无所谓这么死掉。

我真不想说。我说过,白小宁仅和我说过一句话,我真的不想说,她跟我说的那句话。那句话就是地上的一根竖起的钉子,我一下子踩到了。真疼,我却不知道哪儿疼,反正就是疼。走廊里,白小宁在我的前面。我憋了好久。这次,我追了上去,你要想想这对于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我来说,下这个决心有多难。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想认识你。”我轻轻的对她说,说完脑袋里就遭了电击。

“啊!!!”她回头一声尖叫。

说完,她就跑掉了。

如果那时换成你,你会怎么做?我们班主任一直用这种方法教我们换位思考,你们不妨想想。反正,当我听到她的尖叫时,我就愣在了哪儿。说实话,我长相还可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尖叫,她也没遭电击,我长得真不丑,最起码不像妖魔鬼怪。这事我没敢跟王昊鹏说,太他妈丢人了。

我和王昊鹏蹲在学校睿智楼门口抽烟。天空很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学校也是,就我两人。我的旁边有一个破旧的电话亭,它孤零零的,里面的公用电话都被拆走了。我想上去踹它一脚,但我没有,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看着电话亭,这让我莫名伤感起来,它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里呢。现在,我们每人都有手机,它根本派不上用场。派不上用场的东西都应该毁灭掉。毁掉它,我就看不到它了,看不到它,我也不会伤感了。伤感是属于文艺青年的特权。我是个屌丝,伤感是不对的。

我问王昊鹏,这怎么多出来一个电话亭?

王昊鹏没有说话,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他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烟,看起来也很伤感。

王昊鹏怎么能伤感呢,被拒绝的又不是王昊鹏。王昊鹏可是和我一样的玩意儿,甚至,他都比不上我。他真应该去照照镜子。我很生气,站起来,走出了学校。在路过电话亭的时候,我还踹了它一脚。

以上说的是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今天中午起来,它已被我忘掉了大半。昨天,我就回家了,蚊子热情的欢迎我,但,搞得我焦躁的要命。我一直等待着拍死蚊子,我却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在回家之前,我一个人躲到小屋,待了一个星期。王昊鹏进来过几次都叫我踢了出去,我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在小屋里,我想了很多,都是关于白小宁的臆想。我想,我应该找点事情干,这样才能不去想她,可是,我不知道该干点啥。不知道干点啥,那就回家吧。

回到家,我确实把白小宁给忘了。现在,我也不想再去谈她,你也肯定被我唠叨烦了。我要跟你说说当下,我今天睡醒之前的插曲。

今天早上,我被一泡尿憋醒。我睁开眼看到一只巨大的甲虫趴在墙角,它乌黑发光,体积巨大。这着实吓了我一跳,它的身板绝对可以在甲虫界称王称霸。我揉了揉眼睛,它还是趴在墙角纹丝不动。它可能是怕我,然而,我也怕它。我不想招惹它,就闭上眼睛睡觉去了。当我中午醒来的时候,它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蜘蛛网。我不确定,那是个梦,还是我看花眼了。如果,它真是个甲虫,那我会立马滚回学校。

我去厕所撒了那泡早上就存在的尿。它比我预想的少,应该是被身体吸收了。我看着自己的鸡巴,整个的蔫掉了,它让我有点失望。我就提上裤子,来到阳台上。窗外,王昊鹏朝着我家的方向走来了。王昊鹏也看到了我,他向我招手。我探出脑袋问他,你怎么也回来了?由于隔得太远,王昊鹏没有听清,他说,什么?我说,没事。你上来吧。

王昊鹏钻进我家厨房问有没有吃的。厨房里只有三颗白菜。我问王昊鹏,你会做吗?王昊鹏摇摇头。来到客厅,我翻出了三包方便面。王昊鹏拆开袋子就啃了起来。本来我是想放在锅里煮着吃的,见王昊鹏如此之饿,只好作罢。我也啃起了方便面,是的,我也饿了。我又在玻璃杯里泡了些茶,没有水我是吃不进东西去的。

“你妈不给你备点零食吗?”王昊鹏边吃边问。

“有东西吃就不错了。”我说。

我喝了口茶,茶叶还没有泡开,几根茶叶借着茶水钻进了嘴里。茶叶连同方便面一同被我咽进了胃里,弄得我嗓子很不舒服。我不由的地就打了个嗝。

“你吃饭的毛病真多。”

“你毛病少。”

“比你少。”

“你怎么也回来了?”我问。

王昊鹏没有说话,他手里的方便面已经被他吃光了。

我们来到楼下,风呼呼的地吹着,有点冷。我们蹲在小区的篮球场上抽着烟,我想把昨晚做的那个梦讲给王昊鹏听听。我还没张嘴,王昊鹏倒先说话了。王昊鹏要跟我借钱。我问他要多少,他说五百。五百对我一个复读的学生来说有点多。我问他借那么多干嘛,王昊鹏说,他要辍学,他要去浙江找他的女朋友。王昊鹏有女朋友没有钱,我有三百块钱,白小宁却跑掉了。

我说,等等回去给你拿。

王昊鹏很高兴,他站起来,在篮球场上翻了几个跟头。

“对了,张东死了。”王昊鹏说。

“怎么死了?”

“不知道。”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我突然发现梦里和我一块抽烟的人不是王昊鹏,而是张东。

张东是我的小学同学,初中辍学。他辍学的原因是迷恋网络游戏。张东的母亲一直认为是我把张东带坏的,或者说,是我把他带进网吧里的。真不是我,天地良心,我也是被王昊鹏拐进网吧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张东。当然,现在张东死了,如果有幸,你也死掉,并且,见到了他,你可以问问他。因为上述原因,到现在我都不敢靠近张东家半步。初中那会儿我骑着自行车找张东去上学,他的母亲总是直勾勾的地瞪着我,生怕我在张东身上打什么念头。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这我能理解。可是,我能在张东身上打什么念头呢?张东的母亲应该买几本关于家长应该怎么教育孩子的书读读。哦,对了,我们这边的长辈都是务农为生,要是不识字,那就看看教育频道吧。电视可比书籍生动的多。

其实,也怨我。有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我由于无聊就去找张东。我来到张东家门口。张东的母亲没让我进去,我也没打算进去。我站在他家的门灯下,我跟张东说,去打篮球吧。 打篮球只是个幌子,它是一个接头暗号,意思是,去上网。我怕张东的母亲不信,为此,我拿起手中的篮球在洋灰地面上拍了几下。张东回到屋子里征求他母亲的同意,他的母亲正在厨房的案板上砰砰砰的剁鸡。张东的母亲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让他滚蛋,张东成了案板上剩下的一块鸡屁股,食之无味,只好扔给我。当然,上面的内容是我的想象。张东怎么跟他母亲说的,事实上我一点都不清楚。

我们来到聊斋网吧。我们家乡因为聊斋在这里出生而闻名,聊斋死前出了本没什么知名度的书,死后,他却带动了我们家乡的经济产业,特别是旅游产业。如果,你来到我们家乡,你会看到,聊斋酒店,聊斋饭店,聊斋桑拿等等,反正,你需要的服务一应俱全。要是,我有钱,我也会开家网吧,并给它取名聊斋。太他妈挣钱了。我和张东来到网吧,等了半个小时,才空出两台机器。不是连坐,我们俩隔着一条走廊。我们立马赶过去,投袂而起,在网络游戏里厮杀了起来。正当我厮杀的得兴起的时候,张东走到我的面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沮丧的跟我说,我走了。我很疑惑,玩得那么高兴干嘛要走啊。我拉着他,让他再陪我一会儿,他指了指门口他的母亲。看到他的母亲,我的那股兴奋劲立马没了。张东跟着他母亲乖乖的地走掉了。走就走吧,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下我也暴露了。如此一来,张东的母亲有了是我领着他儿子上网吧的证据。

第二天,第三天,张东接连两天都没来上学。他的母亲来到了学校。她在学校里冲着老师大吼大叫,为了避免被波及到,我和王昊鹏在张东的母亲刚踏进校门时,就躲了起来。

之后,张东就辍学了。

旅游产业在我们家乡确实没话说。我要说我们家乡重工业也很发达,十几年前甚至几百年前,我们这里荒草丛生,只有聊斋和他荒凉的鬼故事。然而现在,荒草变成了工厂,生长在了这片土地上,并且,越来越茁壮。现在,我看着远处一个高高耸立的烟筒,它腾腾的冒着白烟。以前,我跟张东走过。我们走了很远,我们发现烟筒仍然在很远的地方,最后,搞得我们不得不原路返回。

“去网吧玩会?”我问王昊鹏。

“去哪?”

“聊斋。”

“早没了。”

我不信,硬是拉着王昊鹏来到了聊斋网吧。网吧确实没了,如今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餐馆,名字也不叫聊斋了,而是“好运来”。

“我说没了吧。”

我没有搭理王昊鹏,我看着“好运来”这三个大字点上了一根烟。

张东应该活过来一次,就像电影里演的回光返照,那样我就可以请他来这里吃上一顿。几杯啤酒下肚之后,我还会跟他吐槽一下这家店的名字。吐槽完之后,我们就要步入正题了。我要向他咨询一下我自身的问题,我他妈到底是不是个gay。张东和我相处多年,应该了解我的癖好,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死人,也不会把这事传出去。

在回家的路上,我碰上了李大勇。李大勇骑着一辆摩托车,后面还坐着一个姑娘。李大勇看到我,他停下了摩托车。其实,以前,我跟李大勇并无交集。当他停下摩托车时,我确实有点诧异,具体反映是,我身体不由一震。李大勇是我们村的暴发户,“好运来”就是他开的。他也符合暴发户的特征,体态臃肿,肥头大耳,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坨肉。李大勇递给了我一根烟,并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昨天。他让我去他店里坐坐,顺便喝上几壶,我和他确实不熟,就推脱了。在他骑着摩托车离去之前,我瞟了一眼他屁股后面的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始终抱着李大勇肥硕的腰,她低着头,耳朵两边有几缕秀发垂下来,妩媚极了。看到她,我想起了白小宁。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等我反应过来,我早已躺在了床上。我发现卧室里的黑色蜘蛛网不见了,墙壁雪白一片,没有任何污秽。现在,我的脑袋里又装满了白小宁。白小宁和昨天晚上那个梦搞得我伤感极了。

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打开门,是王昊鹏。王昊鹏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告诉他,我拿出三百块钱给他。

“你要的钱。”我说。

王昊鹏在手指头上吐了口吐沫数了起来。

“不是说好的五百吗?”王昊鹏说。

我只能撬开父母存钱的抽屉拿出二百块钱给他。

作为报酬,王昊鹏要带我去开荤。我可以搞上女人了。那是一家在阴暗巷子里的理发馆,外面挂着大红色的招牌,写着XXX理发店。在这招牌下面站着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她大概四十岁左右。我们和她相距二百米的时候,王昊鹏停了下来。王昊鹏看了看我,我看了看王昊鹏。我们四目相对,我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我使劲用脚跺了跺地面,好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是怕,我胆子也不小,我只是见了陌生人心里容易紧张而已。这个女人也看到了我们,她朝我们热情的挥舞着双手,她就像餐馆门口邀请我们进店品尝美味食物的服务员。王昊鹏问我,还去不去?我说,走。我们来到她的面前,她说,小伙子要不要玩一下?我们这什么都有。这个女人问王昊鹏,王昊鹏把我推到了她面前。这个女人看着我笑了,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我的喉咙眼一下子被堵住了。她什么话也没说,牵着我的手直接走进了理发馆。我一个人坐在理发馆二楼的一个隔间里,我等了十多分钟,小姐一直没有上来,王昊鹏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冷的得要命。我从床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我想立马离开这里,太冷了,再不走我他妈的就被冻僵了。在我将要走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脸上化着浓妆,身上披着一件军大衣,脚上拖着一双黑色的棉鞋。她看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了她眼角的眼屎,她应该是刚睡醒。她动作麻利的把军大衣扔在了床上,她的上半身只剩下了胸罩。隔间空间太小,她站着脱衣服,我只能坐到床上。我在床上看着她把胸罩解开了,她的上半身完全袒露在我的面前。我立马不冷了,血液在我身体里沸腾开来。我摸了摸我的下体,它肿胀了起来。我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我高兴坏了。这个女人正在拖棉鞋,她愣愣的地看着我,我拿起床上的军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我跑了出去。在我跑出去之前,我还不忘对她说了声,谢谢。

“我不是个gay。我他妈不是个gay。”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王昊鹏。

特约编辑:邵风华

主持人的话

前几天,一个写诗兼写小说的朋友在微信上说到了中国作家的所谓“现实主义”,并进行了讥讽。我觉得大多数50后、60后作家其实已经算不上现实主义作家。种种原因让他们的写作游离于我们的生存现实之外:部分是能力,部分是心智,部分是策略。还有一种情况,他们心中的现实与当下现实之间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或者说,一代人有一代人之现实。

李祯是一位90后写作者,在他笔下(眼中),现实如此无聊,干瘪。青春,也并不总是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光彩照人。复读,抄作业,被教师训,进小屋。只有对喜欢的女生的关注,对自己性取向的怀疑,使生活有了一点点可怜的活力,却又总是遭逢失意与失败。读完这个小说,我觉得,90后的现实,的确只有他们自己来书写才恰如其分。

而现在我们有了李祯这样年轻而又成熟的写作者,他们仿佛凭空而来,一出手就令他的前辈们汗颜。在李祯们这里,叙述已经成了一个顺手拈来的写作技能,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因为即便在一些声名显著的老作家那里,叙述和叙述的语言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即,由于没有熟练掌握小说的语言及其叙述方式,令他们的作品难以卒读。

是以,我对90后的文学前途充满了信心。他们已经具备了超越前辈的能力与基础。如果我们的文学能够在世界上占据一席之地,那大概要从他们这一代开始。

邵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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