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 牛

陈永志

父亲坐在饭桌前，右手举着个酒盅儿。品着酒，喘着粗气。酒气弥漫，酒香四溢。母亲怒目而视，放下碗筷，埋怨道：“你整天就知道喝酒。还喝好酒！酒价10元1公斤。这个家迟早要被你败光。”说完，一把拧住父亲的耳朵。父亲疼痛，龇牙咧嘴辩驳：“你吃的辣子也是10元1公斤。”

李响见势不妙，赶紧把扒到嘴里的饭吞了下去。吃得太快，噎着了。吞吞吐吐劝解：“夫妻间要和睦相处，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玩小孩子的游戏，可笑。”

母亲立刻松开手，缩回去。和颜悦色缓和气氛：“还是我们家的李响懂事。知道家庭要和谐。明天乡政府要举行斗牛大赛，我们把家里的大黑牛拉去斗一斗。赢了钱给李响买一双运动鞋。李响的脚又长大了，而且学校体育老师要求上体育课要穿运动鞋。”

父亲满脸飞红。用手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却又理直气壮嚷道：“去年，我们家大黑牛赢了，那是侥幸。可怜我们家大黑牛，比完赛，连玉米面也吃不下去。最后，我喂了它3天的红糖水，才救活了它！”

次日，李响坐立不安，人在教室，心在斗牛场。老师讲了什么，李响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昔日斗牛的场面，心驰神往。为了等待下课铃声响起，他甚至用数数字的方式来计算时间。

下课铃声响后，李响立刻跑往斗牛场。

斗牛场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不同区域、不同民族、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目的只有一个：看斗牛。

斗牛场建在沟壑底的一片低洼草坪。草坪被石块垒成的墙团团围住，成圆形。观众沿着石墙，站在土丘上，向斗牛场俯视，观看斗牛。土丘地势稍平整一点的地方被小商贩抓住商机，见缝插针摆摊子，卖起了凉卷粉、烤豆腐等各类小吃。

李响挤在人群中，焦急地等待自家的大黑牛出场。李响酷热难耐，头昏目眩，走出人群买了一瓶矿泉水，喝得太猛，呛水，突然心跳加速，胸口疼痛，躺在草地上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

李响磕磕撞撞，踉跄走进人群。正巧，他家的大黑牛出场了。

大黑牛身体健壮，皮毛黝黑，光滑，脖颈粗壮。两只牛角犹如两个硕大的铁梭子，直指苍穹。它黑黝黝的眼珠圆圆地直视前方，行走稳健，一步一个脚印。迎面走来的是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样子凶悍。一见到大黑牛就低下头，目光与地面平行，直视对方。头上的两只犄角像两把尖刀，也直指对方。脚步由慢而快，尘土飞扬，接近对方时，又一个猛冲。“啪”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结果，大黄牛阴差阳错，脑门子顶到了大黑牛硕大的角上。顿时，双脚跪地，侧翻在草地上。大黑牛不依不饶，越战越勇，用角由下而上翻挑大黄牛，挑中了大黄牛的脖颈。大黄牛疼得“哞哞”直叫，一跃而起，一股劲冲出斗牛场大门，再冲上土丘，冲进人群。

人群陷入混乱。人们四处乱窜，只顾逃命。大黄牛发疯似的追着逃窜的人东奔西跑，就像刹车坏了的车子沿着斜坡奔驰，停不下来。

卖烧烤的大婶，神情专注地忙着给顾客做凉卷粉。见众人四处逃窜，正纳闷儿，东张西望，不知何事？猛一抬头，只见一头硕大的黄牛犹如一面土墙扑面而来，先是撞翻凉卷粉摊子，又举着两只角直冲过来。大婶躲闪不及，扑在牛头上。正好牛头又将大婶抵在两棵松树的夹缝间。松树夹住大婶，大婶动弹不得。黄牛用角死死顶住树干，好一会儿才松开。又奔向人群，把围观者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李响个子小，体力又不足，刚跑出几步，就气喘吁吁，挪不动脚步。不知被谁推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李响顾不得疼痛，正欲爬起，只见黄牛狂奔而来。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不知是谁高喊：“孩子，快趴下！”李响恍然大悟，抱着头，卷成一团，躺在地上。只听见黄牛像汽车一样，“嗖”一声，飞驰而过，并未踩到自己。

众人嘘声一片，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快拉住缰绳！”有人高喊。

李响的父亲，手提一根细长的木棍钩子，怒气冲冲，一溜烟，跑过来。用钩子钩住缰绳，再使劲拉缰绳，把牛拉到一棵大松树旁，将缰绳拴在树干上。

父亲再看李响时，满身泥土，十分狼狈。父亲一把拉起李响，用手拍打着李响的衣服，试图抖落衣服上的泥土。他安慰李响：“不要怕，没事了。爸爸带你去吃烤豆腐。”

李响坐在烧烤摊前，心事重重。父亲瞅了李响一眼说：“你不在学校学习，跑来斗牛场干什么？”

李响低下头回话：“来看我们家的大黑牛打架。”

父亲从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烟卷儿，把烟卷儿的一头塞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烟卷儿的另一头，使劲吸了一口，又喷出烟雾。烟雾随风飘散。父亲扶着李响的肩膀，告诫李响：“我们家不缺买一双运动鞋的钱，我明天就进城给你买一双运动鞋。你以后可要用功学习，不许逃学。”

李响默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