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烟花
2016-01-08吴艳华
吴艳华
我叫小婉,我有和睦的家庭,我有动人的歌喉,我有别人口中说的美丽容貌,我似乎拥有了世界,但只一样我没有,我没有视力。小学时一场春游,一辆校车事故永远剥夺了我看世界的权利。
我的人生似乎回到了起点,12岁的我像2岁的孩子一样重新开始,重新学习写字,学习认字,学习用触摸感知事物,学习用耳朵听这世界。也许并不那么糟,毕竟我比那些先天失明的朋友们幸运得多,我知道天空的颜色,知道雪的颜色,知道彩虹的颜色,即使这些颜色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但我也时常有意回忆,似乎只有这些才能证明我曾经看见过。
渐渐长大,在别人眼中,我也算出落的恬静,总能听见街访议论:“小闺女水灵的大眼睛,和正常人一样,可惜了,看不见。”,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我喜欢弹吉他,我能听见我用心的音乐从指尖流出的声音,看不见还要弹琴是爸妈都反对的,但我坚持他们也就妥协了。我喜欢去天桥下唱歌,我能听到风声、雨声,听到人们对于我音乐的赞美,对于我命运的怜悯,抑或是对我的侮辱。这都是我必须面对的,需要适应的。爸妈不喜欢我这样生活,觉得我像个卖唱的,他们担心我。我知道妈妈为了照顾我老了很多,我摸得到她脸上日渐深刻的皱纹。
哈尔滨的冬天很冷,我挪到地铁站去唱歌,会有一些热心人在我的吉他盒里给点“打赏”。但在地铁里唱歌这三个月,很奇怪,每天总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跟着我低低的吟唱,声音浑厚却不在调上,每每分散精力去听他的声音,自己就很容易找不着调。突然有一天,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没来。又过了一个星期,天冷,人少,熟悉的哼唱声又在我耳边响起,终于我忍不住了,走到那个男生身边,我听得到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我问:“你喜欢听我唱歌?”他颤抖着声音:“嗯。”我问:“你知道你唱的很难听吗?”他顿了一下:“嗯。”我大笑:“每次你跟着哼,都会干扰我,消停了一个星期,你又回来了?”他失落的语气:“你不喜欢我来听吗?下次我安静的听,不跟着‘哼了可以吗?”突然觉得这个男生很可爱,摸了摸他的头,1米8的个子,我把吉他放进琴盒里,伸出手:“你好,我叫小婉,欢迎你来听我的歌。”他握住我的手,“我叫沙洋。”我忍不住笑得很大声:“哈哈……沙洋你还真是傻样啊!”他从此每天送我回家,我知道他23岁了,我迎来了初恋。爸妈是反对的,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方方面面条件都不差,却喜欢我,总怕我受骗被伤害。
2014年2月1号,我们认识了一年多,我是大年初一的生日,他打电话,说在我家楼下,我随便裹了件羽绒服下了楼,我摸了摸沙洋的手,很冰很冰,“你在外面站多久了?”沙洋顾不得我的盘问:“小婉,我带你去听烟花。生日快乐!”他跑过去点燃了烟花。“砰砰……”我听得到绚烂的烟花冲破天空炸开的绚烂。沙洋握着我的手:“小婉,你听,这是紫色的烟花;你听,这是绿色的烟花;你听,这是红色的烟花;你听这是心形的烟花。你听了吗?小婉,生日快乐,我们结婚吧!”我哭了,“沙洋,我会拖累你的,毕竟我看不……”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凉的嘴唇堵住了。“小婉,我买了礼物,带我去见叔叔、阿姨好吗?”我真的傻了,鬼使神差就带着他上了楼。爸妈没有很严厉的苛问,相反客气的迎进了门。吃过饭沙洋就挤进厨房帮我妈妈刷碗,然后跟我爸爸下棋,听到爸妈的笑声我知道,他们被沙洋俘虏了。
三个月后,我们结婚了,他真的做了万全的准备,家里的家具所有的棱角都是包好的,怕我磕碰到。所有的电器都是有语音提示的,爸妈也是感受到他的用心才放心把我嫁给他的吧。我们很幸福,我开始畅想我们的婚姻生活,两个健康的孩子,养一只狗,我会是个好妈妈。但是婚后一年,造人计划的实施又一次让我感到挫败,直觉告诉我,这一定跟多年来不准时到的“大姨妈”有关系。我瞒着沙洋偷偷去检查,医生一字一句的把诊断念给我听:“双侧输卵管堵塞、排卵功能障碍、月经不调,很难怀孕。”脑子混乱伴着耳鸣我走到家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我知道是我该放手的时候了。我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沙洋怎么喊我也不出门。“我们离婚吧。”走出卫生间只把这五个字冷冷的丢给他。沙洋愣住了,一直追问为什么,我没回答,只留下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就回娘家了。
第二天一早,沙洋来敲门,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垃圾桶里翻出了我的检验单,敲着我的脑袋:“傻瓜,因为这你就要离开我吗?”我抱着腿哭:“我看不见,还不能怀孕,你要我这个废物做什么?只能拖累你的人生!”沙洋心疼的抱着我:“小婉,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一定可以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沙洋多方打听带着我来到位于宣化街的黑龙江玛丽亚妇产医院,在导医的带领下我进行了周密的检查,我最害怕的输卵管造影术,在玛丽亚却只要做个四维彩超就能完成,这样先进的技术确实让我信心倍增。不孕不育诊疗中心张凤英主任看着我的检验报告建议我马上接受微创宫腹腔镜联合cook导丝输卵管疏通术。我乖乖的听话,术后中西医结合调理月经,四维彩超下监测卵泡,超促排。三个月后,我的月经终于正常了。这无疑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四个月的一天早上,我举着试过n遍的验孕棒叫醒沙洋:“你快帮我看看,成功了吗?”沙洋接过去半天没吭声,我知道我的希望又落了空。晚上9点沙洋也没回来,也许是灰心了。电话响起:“小婉,下楼,我带你和我们的宝宝听烟花!”我傻了:“带我和我们的宝宝?”电话那头传来沙洋的笑声:“ 小婉,你怀孕了!快下来听!”我按下电梯,电梯门一开,我就听到了幸福的烟花声,我知道我的宝宝将来一定会替妈妈看到这属于我们幸福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