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The Broad艺术馆，收藏家伉俪的新玩具

章宁　Jeffrey+Ma

一个5岁开始收藏邮票，13岁通过邮票交易，每月入账几百美元的小男孩；一个12岁就购买毕加索《三位音乐家》画作仿制品作为收藏的小女孩，换句话说，可供收藏的艺术品，就是他们人生的启蒙玩具。若干年后因为这些玩具，早已成为收藏大家的他们结为夫妻，再若干年后，即从今年9月20日起洛杉矶市区多了一座以他们命名的现当代艺术馆，将夫妻二人70年来的艺术收藏精品展示于公众面前，这，应该是他们最大的玩具之一了。他们传奇般的收藏生涯，会打造出怎样的一座艺术馆呢？

洛杉矶市区新地标，预约请早

前几天艺术圈的朋友介绍洛杉矶市区新开了一家现当代艺术馆——伯特艺术馆，非常值得一看，上网一查询，网上预约竟然已经排到明年3月份！好奇心被强烈勾起，于是我们拿起相机直接赶往现场。艺术馆11：00点开门，10点多钟门前已经排好两列长长的队伍，我们加入到非预约行列。前面一位老人家显然已经等待很久，吃力地靠着墙面，细细的汗水顺着脖颈直流，看到洛杉矶人对艺术这般热衷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马路对面即迪斯尼音乐厅，一座高反光金属外墙建筑，美国建筑大师弗兰克·盖里的代表之作，而我们身边的伯特艺术馆是一座占地面积一万多平方米的“滤光”建筑。伯特夫妻邀请了分别来自德国、法国、日本等国家的六位著名建筑师，并最终选定美国建筑师迪勒设计新馆。新馆一经落成立刻显示了其独特的建筑魅力，其简洁的直线条与隔壁曲线张扬的音乐厅相互映衬，为洛杉矶市区著名的Crand大道再添一笔人文重彩。简单说，热爱文化的人来洛杉矶一定要走走这条大道。

伯特艺术馆整体轮廓为规整的几何形体，白色外墙布满珊瑚孔洞般的规整几何矩阵，相比于乌巢体育馆功能不明的“枝条型”复杂结构，其颇为壮观的外墙肌理具有“滤光”功能，通过这道屏障的阻碍，长年猛烈的加州阳光被减弱，使室内自然光照明恰到好处。1个多小时后，我们很幸运地告别身后越排越长的队伍，成为第二批进入的非预约观众。除非身临其境，我很难通过文字甚至图片清晰地表达第一感受，就好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宏大的灰色水泥墙面及柱体塑造出一个非常有机的室内环境，长长的手扶电梯通道好像直通腹部的食管。有意思的是，艺术馆内部走廊侧也有几个孔洞，视线穿越防弹玻璃及墙体，我们第一次看到了艺术馆内部的藏画空间，层层叠叠的保险箱、金属架，海量的艺术品。

伉俪收藏家的70年热情不老

美国有实力的艺术收藏家非常多，伯特伉俪就是其中之一。在当代艺术和艺术家赞助、作品拍卖以及名作展览等文章中，常可以搜索到他们的名字以及伯特艺术馆，虽然艺术馆2015年才落成，因为伯特夫妻的影响力及藏品丰富而声誉颇高。为争取文化资源，洛杉矶大区的著名海滨城市桑塔莫尼卡市市政府，甚至提出为伯特伉俪提供25英亩场地支持艺术馆建设，99年内，每年只收1美元同时提供100万美元作为设计赞助费。然而，相比洛杉矶市区的Crand大道，虽然寸土寸金，但是文化地位非同凡响。

伯特先生总结他们的收藏史已有70年，并开玩笑说，妻子12岁购买的那幅《三位音乐家》仿品是他们家族最早的一幅艺术藏品。从60年代开始，经济实力已经非常雄厚的伯特伉俪，更加专注地投身于艺术赞助与收藏，结识了包括安迪·沃霍尔等现代艺术大师在内的大批先锋艺术家。通过交流，伯特夫妻发现艺术家们关注时代发展，通过各自独特的方式解读社会、政治、文化等议题，而也正是这些不断演变的新思维激发着两位收藏家的热情，直到藏品多到无处安置，而现当代艺术品往往或庞大、或笨重，为了更方便地收藏及展示，伯特夫妻修建了这座艺术馆（伯特夫妻的收藏及经营生涯同样是非常吸引人的话题，以后有机会探讨）。作为一对理性且具备相当艺术鉴赏力的收藏家，艺术馆的2000幅藏品颇成体系，包括5大部分：挑战历史、社会与个体、感知游戏、喜剧与悲剧以及色彩图案。由于篇幅原因，我挑选了此次参展的个别很有影响力同时中国藏家可能还不熟悉的艺术家作品，至于非常熟悉的大师们，罗伯特·劳森伯格、安迪·沃霍尔、贾斯培尔·琼斯等就不多言了。

精品导览

视觉盛宴·头脑风暴·身体体验

杜尚认为艺术一直以来都只是在为视觉服务，他觉得应该“让艺术回到为头脑服务”。而进入当代艺术，除了视觉，头脑，更增加了观者身体介入作品的诉求。所以欣赏现当代艺术作品，除了作品本身，配合它们的文本、背景以及现场的体验都非常重要，会在瞬间开启观众的思维：原来可以这样表达自己，这样看世界！这也就是现当代艺术的魅力所在，不再仅是视觉的盛宴，更是一场头脑的风暴与身体的体验。然而，盛宴之后，思维的碰撞并不会被遗忘，而是伯特先生用到的一个词——耐人寻味。

杰斯福·毕斯

提倡介入、体验的艺术思潮源自60年代出现的极简主义。极简，并不是我们平常理解的技法极简，而是“物的极简”，所以你常会看到熟悉的、不经修饰的实物直接进入到艺术家作品中，同时极简主义强调观众介入艺术品，互动、体验，认为不能把艺术作品从空间中孤立出来，仅从单一的角度去观察。

杰斯福·毕斯的作品采用了一种极简主义的表达方式，他是一位深受本土文化影响的德国艺术家。毕斯想传达历史、政治作用于个体的强大力量，使得个体不得不跟着时代而变化，而雕塑不过是一辆承载着社会变化的车，于是我们看到杰斯福在他的“雕塑车”里装上了各种带有时代痕迹的物品，可乐瓶、雪橇车、西装、变质的巧克力等等各种杂项，行走其中，不仅有感觉、有回忆，还有味道。可以想象，食物变质的味道会令人很无语，不过我个人还是颇认可这种表达。

杰夫·库恩

展览中最吸引我的作品之一是只大狗——《汽球狗（蓝色）》，因为他有个一模一样的橙色兄弟创下过拍卖纪录，2013年11月《汽球狗（橙色）》在纽约拍卖出五千八百多万美元的价格，成为在世艺术家作品中最贵的一件。这位艺术家就是杰夫·库恩，一个含金量惊人，同时也颇有争议的美国人。有些评论标榜其为先锋人物，对于主流艺术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性贡献，有些则认为其作品不过是通过愤世嫉俗的态度进行自我推销，媚俗且蠢钝。另外，库思还有一个特点也令有些人不满，他只是个出“新主意”的人，许多作品自己几乎碰都没碰过，全部花钱雇人制作，对此库恩毫不讳言，“我没有能力一个人完成”。

库思说自己的作品没有任何隐含的意义，“新，还是新”，就是全部。所以我们尽可通过作品本身的体量、材质以及陈列方式感受其魅力，当然必要的背景一定要知道。比如，为什么要做这只大玩具狗呢？《汽球狗》和同期展出的《兔子》、《郁金香》属于库思的“庆贺系列”，创作灵感源自库思自身经历，他的儿子被带至意大利罗马，因为各种原因罗马并没有让孩子回归的意思，于是热心的民众纷纷抗议。库思欲通过艺术作品表达对热心帮助他的民众的敬意，他说服了包括伯特在内的艺术赞助商们联合出资，使他完成了一系列充满儿童派对意味的艺术作品，除了每款包含5种颜色的“大玩具”雕塑还有很多油画。最后的效果，仅从体量感受，无论是对孩子的爱还是对民众的敬都已经非常强大了。

库恩另一件杰作，被许多人认为是其代表作的是等人尺寸的《迈克尔·杰克逊和泡泡》雕塑，泡泡是迈克尔的宠物小猴子。该作品一共有三座，另外两座分别被美国两家著名艺术馆收藏。至于他想表达什么，知晓杰克逊事件始末的人应该都很清楚，如此紧扣时事的创意，想不火也难。

托马斯·施特鲁特

收藏摄影作品同样是伯特夫妻所好，不过，都是非常大体量的作品，靠近时的心理冲击力不言而喻。托马斯施特鲁特是个很有意思的德国艺术家，他像一个手术台上观察患者的外科医生一样观察着世界，细致精准而毫无修饰，他的想法是通过镜头来定格或日常或宏大的稍瞬即逝的画面，来揭示人类以及人类与物质世界的关系。

此次展出的一组作品《观众2004》，我觉得应该叫“偷窥”比较恰当。施特鲁特很好奇当观众面对艺术品时会有怎样的本能反映，于是悄悄在佛罗伦萨一家美术馆内，将镜头安装在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塑前，拍摄来来往往观众的各种表像，于是我们现在看到了这一组巨幅照片，感觉有些微妙，好像是自己在照镜子。

简妮·霍尔

本想介绍另外一个正在展出的装置作品，但是当我在伯特艺术馆收藏资料中看到简妮·霍尔的《岩石之下》时改变了主意。《岩石之下》的主题是反暴力，室内一长条LED屏幕上不断变换着与主题关联的字幕，屏幕前是一排排黑色的刻着字的石头长凳，营造出肃穆的氛围，长凳既代表着曾经鲜活的生命动态——来了，休憩、离开，又宛如一座座死寂的墓碑。虽然只是看图片，我依然被深深震撼，感受到作品的压抑与沉重，也许是11月3日巴黎的恐怖袭击事件还堵在心口。对巴黎这个城市有特殊的感情，因为那里有我的家人，跳过国家、地域这些词汇，哪里有亲人，哪里有朋友，哪里都可以是你的家。于是，我自作主张地请设计师在原作图片的表面蒙上了法国国旗，递交了编辑，在本文结束前，以示对反人类暴行的痛恨，以及对遇难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