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墨里的信天游
2016-01-07贺疆
贺疆
梁建平
中国·宋庄~茗墨塘艺术馆馆长。
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友好艺术交流院研究员
2001年 西安·国际抽象水墨邀请展(西安)
2002年 中国实验水墨展(青岛展览中心、加拿大多伦多中国文化中心、美国波士顿静泉画廊、北京红门画廊、湖北美术馆)
2004年 中国美术馆 《梁建平实验水墨作品展》(北京)
2005年 中国·宋庄美术馆·国际艺术节邀请展(北京)
2006年 南京博物院“中国水墨文献展”(南京)
茗墨塘艺术馆·梁建平当代水墨作品展(北京)
2007年 中国·宋庄水墨同盟邀请展(北京)
东区艺术中心·墨缘100——中国·水墨同盟第二届邀请展(北京)
2008 年 瑞典“中国蓝”当代水墨邀请展(瑞典)
2009 年 上上国际美术展开馆展(北京)
茗墨塘艺术馆“梁建平水墨作品展” (北京)
茗墨塘艺术馆“墨象”七人水墨作品展 (北京)
上上国际美术馆“水墨社会”邀请展 (北京)
从母语出发”当代水墨同盟中原展(郑州)
2010年 宋庄国画院名家作品邀请展(北京)
2010年 中国水墨双年展(巡展)
2011年 从母语出发当代水墨同盟东莞展(广东)
上上国际美术馆·历史·新宋庄当代水墨展(北京)
2012年 第一届深圳国际水墨双年展
2012年 宋庄国画院“远去的村庄”陕北采风系列·厚土作品展(北京)
2012年 从母语出发当代水墨邀请展(酒泉)
2013年 “走近陕北”水墨四人展(北京)
2013年 2013水墨邀请展(北京)
2013年 “禅遇”梁建平水墨罗汉作品展(北京)
2014年 “乐土”梁建平水墨作品展(山东)
2014年 中国(临沂)国际艺术大展
1991-1992年徒步黄河全程考察黄河文化,《中国艺术》《画刊》《十方》《艺树》《ATR概》《艺周刊》《美术家》等艺术杂志专题报道、刊载。中央电视台《美术星空》、《走遍中国》《盛世收藏》、《燕赵之子》《当代美术家》等作专题报道,出版个人作品专辑多部。
东山上的麋子呦,
西山上的谷,
咱们黄土里笑来黄土里哭
……
一听信天游,心就哭了。
看到梁建平的焦墨,就听到了苍凉凉的信天游,就看见了莽苍苍的黄土高原。信天游揉进梁建平的焦墨,梁建平就成功了。
一看梁建平的焦墨,你就沦陷了,沦陷在一部无声而有声的电影里。无声的是画面,有声的是感觉。大面积的空镜头般的远景、近景、特写等电影式语言的反复运用,黄河、黄土、天空、农民、牛羊……一种力量般直击心灵,无以名状的震撼。那种深深的刻骨的寂寞,一如信天游,或近或远地飘荡着,在焦墨积成的大片大片的黄土地上,如镜子般,折射出梁建平的心境。批判中带着眷恋,悲情里带着希望。
在电影里,空镜头,即景物镜头,指影片中作自然景物或场面描写而不出现人物(主要指与剧情有关的人物)的镜头。空镜头往往能烘托情境,渲染氛围,抒发情感,避免平铺直叙和主观陈述,给观者揣摩、思考、回味的余地。梁建平这种无意识或者说是潜意识的电影式语言的运用,其实并不奇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走黄河到之后经年在黄河边逗留、徘徊,黄河的涛声、黄土地的风声、民俗里的欢声、信天游的歌声,早已融入他的血液里,经历、感悟,早已形成一部电影,在他心中来来回回地播放,原始而纯粹。用心理的音效来写意主题,写实的视觉艺术,用不规则的构图和镜头语言,同构出大块写实与大块写意的奇妙融合,有力地表现了黄土人的悲欢喜乐与黄土地的关系。这种充满音乐性的电影语言的无意识运用,给深沉的焦墨涂抹上了诗性的色彩,从而形成梁建平独特的美学语言,这无论在艺术层面还是在技术层面,都具有了出离的艺术审美性。
黄土地,荒凉、贫瘠、干旱,但其凝重沉稳的色彩,充满母亲般的敦厚温暖。生活劳作在这片黄土地上的人们,如风沙中矗立了千年的雕像,粗粝、质朴、深沉。而嘹亮高亢地回荡在这寂寥的黄土地的上空的信天游,粗莽中揉入狂野的铿锵生命力,与黄土地的拙朴浑厚相得益彰,充满着黄土地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人与自然的融合、人与天道的对话,成为永恒的命题。梁建平对黄土地的思考,多了层哲学的深度。
梁建平,不是在绘画,他是用焦墨在记录,有关寻找和救赎,寻找自己也寻找艺术民族性,救赎自己也救赎根性艺术。而绘画里叠加的镜头感,如信天游的回环设问,辩证地指向悠悠远远的历史。黄土地是生命的原初,是人生的根本,是文化的土壤,是历史的源头。一个民族最初的气势,原是同大气磅礴的自然环境相关的,一个民族最初的文化,原是从静默中生发的。或许,正因为此,黄土地才充满悲情,信天游才如此苍凉。看不见的歌声和看得见的土地,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埋在那层黄土地的深处。人,无法回避一个时代,黄土地还在,信天游还在,你我依然在黄土地上放牧着自己的牛和羊。在焦墨的浑朴里,梁建平衍生出的意象,道出宇宙间关乎生存的奥秘,平淡肃然,净土般充满慈悲和救赎。
黄土地,大可归入寻根文化那一脉,它唤起了国人的民族情怀。小可传达一种敬畏感,洋溢着沉默土地上沉默的人的宿命和期望。黄土地上的人们,最常态是沉默,最习惯的回答是“受苦人”。其实在他们心里,生活不苦,生命不苦,苦的是欲望。孤独的信天游,回荡在山梁上;广袤的黄土原,空旷衬托出生命的丰沛。信天游是黄土地的灵魂,凝结着深植其中的原始生命力。而梁建平笔下的一层层焦墨,力图穿透这一层层黄沙,找到那积淀最已久的源发力量。
竖画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张千里之穹。把电影镜头手法用于绘画,焦墨线条与色块,就在繁复中蕴藏着一泻千里荡气回肠的气势。镜头俯仰间,叩问的是人间疾苦,墨色纵横的是风沙痕迹。焦墨铺陈的是梁建平内心对这片黄土地的反思与剖析、守望和期许,信天游是他焦墨里怒放的生命赞歌。强烈视觉与情感旋律的呼应,仪式般突出了天、地、人三者的关系,表现了深刻的悲与喜、 寂寞与生机、传统与新生之个人与民族的生存意义。梁建平就用这种非叙事性的结构,平实地记录,其艺术张力不言而喻。
在时代变革之后,重新检视历史,这黄土地并非已然呈现的只供旁观游览的景观。田园牧歌不是文人们想象中的诗情画意,而是酸甜苦辣咸的五味杂陈。在现代性进程中,这种景观寓言般充满焦虑,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转化成一个终极追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古老的文化是一个民族前进力量的源泉。作为民间文化的信天游,有其独特的地域语境、文化语境、历史语境、人文语境,蕴含着深层的传统内涵。飞速激进的社会变革与古老沉重的历史土地,悬置在这片土地上空,和解的方式在哪里?寻找与救赎,这样的焦虑与疑问需要观者持续的在场。梁建平,就是这样,用全景或特写镜头,聚焦以土地、民俗与人物命运为聚焦点的中国文化和传统民族特性之根,在展现开阔与雄浑的同时,把思考凝集于那渺茫的眼神中。他坐在肃穆静寂的田间地头对生命和艺术的走向进行了深刻的内省,超越了时代层次的沉静与理性。
梁建平的焦墨创作,具有鲜明的地域色彩和创作风格,焦墨色块的凝重与焦墨短线的粗粝,大写意地纵横捭阖,酣畅淋漓。他写陕北,写黄土,力求“土”。这种“土”,是民族化和地方色彩,是有灵性的“土”。他的焦墨是黄沙研磨的,他的作品是信天游写就的。他的思维空间里,陕北是美好与希望的载体,生命紧贴的黄土地,充满情感的意象,笔锋峭厉,气势拙朴雄浑,情感汪洋恣肆,语言铿锵激荡。因其不逐潮不从众,以村夫莽汉式行走在西部黄土厚土,以怀古钩沉的历史意识记录沟壑与记忆,以苍茫沉雄的笔调勾勒黄土风情,故而作品也就具有了极强的穿透力,与可触摸的雕塑感。
不掺水的焦墨,拉开了梁建平与其他艺术的距离。作为最古老难度也最大的画法,焦墨的雄强刚健与墨线造型的书写性,在黑白间营造的是一种精神骨力,提纲挈领。骨线支撑着画面,墨色提醒着精神,理性而适中,颇具中和之像。焦墨之黑,为墨之极。但其同所有色彩的关系均等,没有分别心。黑——中和之质也。貌似单纯的点、线、色块的绘画语言,其实除了功力之外,还须得果敢的自信与清醒的判断。
焦墨法,作为中国画技法可追溯到晋代。清代程邃开创了中国焦墨山水画种,他独领风骚的是其把焦墨枯笔技法发挥到极致后的质变。近现代张仃把张仃在程邃的基础上把焦墨山水进行了发扬光大,并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中国画三大类山水、人物、花鸟,焦墨多用于山水创作,张仃也用焦墨画花鸟。但用焦墨创作人物的作品几乎没有,梁建平的焦墨人物恰恰填补了这样空白,为焦墨人物的创作开了先河,树立了典范。
从艺术风格上看,程邃的焦墨山水,是在保持文人写意画的传统中的新山水画种的创造。张仃的特色是把焦墨写生直接当作创作。而梁建平的焦墨人物,也用焦墨写生,但创作兼具山水大写意的粗犷气势,在这点上梁建平的焦墨是对传统文人写意的推陈出新。以个人情趣为主的文人画,一旦面对黄土高原,很容易被那种雄浑悲怆、沟壑纵横的苍桑莽泱所震慑而不知所措。梁建平则不同,他以黄土的风尘来刻画黄土地的人物,那些线条和色块就雄强地飘动起来,带着黄土的味道。
苦心孤诣经年,梁建平找到了自己的焦墨语言。初期短线为多,近期则技法不拘,无论点染、皴擦或扫搓,朴拙之极也极尽老辣却不见涩滞。飞白在墨色里烟云浓淡,焦墨的空间追荒朴古茂的意境,融入金石意味,视若枯燥,意极华滋。开宗立派莫过于此吧。
从黄土中入世,从黄土中出世。走进黄土地,看见内心的自己。梁建平这种为黄土人立传的入世性,恰恰超越了传统文人个人性的出世态度,从而使作品面貌具有了现代感和艺术精神的当代性。
越简单越质朴,越本体越难。在远去的焦墨记忆里,梁建平的焦墨艺术创作,恰是一种艺术本体的回归。艺术语言的回首悟道与信天游的追古问今,就这样在梁建平这里契合。
信天游,为什么红,那是黄土地山沟沟的觉醒!
2015-1-3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