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咖啡
2016-01-06马嵬
马嵬
刘东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咖啡旁的两只盘子里盛着一份美式什扒和一份蓝莓慕斯。从窗子往外望,是一棵巨大的棕榈树,然后是马路对面的海鲜店。棕榈树宽大的叶子在路灯的照射下,在地面投下浓重的阴影。马路上行人和车辆来来往往,流淌着异地的繁华。刘东已经坐了一会儿,他还没看见安然,他脚边靠墙倚着一副装了框的用报纸包着的小油画,画的就是她。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虽然坐了近四个小时的飞机,但是刘东依然不感到累,此刻他的内心就像南边不远处的大海,正掀动着持久而有力的浪涛。刘东细细地打量过店里的环境,浅灰的地面,原木色和磨砂黑配着布艺椅面椅背的方形高脚凳,柔和素净的灯光,都很合安然的气质。刘东只好斜头看了看坐在门口旁收银台后面的那个收银姑娘。这姑娘应该就是安然说的小马了。小马生得柳眉杏眼,脑后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巴,她在用手机接电话,额头镶嵌的几粒很大的青春痘,被灯光照得油亮亮的,显得异常真实。随后刘东把目光停留在对着收银台一侧的楼梯口,安然平时就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刘东非常希望能看到安然从楼梯上下来,或者从外面进来上楼去,以便确定她今晚在不在。
刘东是在网上认识安然的。事后刘东想起当时认识的过程,不禁为安然的无厘头的不讲理感到好笑。那天上午刘东上着班,在网上无所事事地翻豆瓣。十点多的时候,刘东起身活动,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没几分钟,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瞥见电脑屏幕右下角QQ标识那儿一个小喇叭不停地闪。刘东知道那是验证消息,有人请求加好友。刘东本不想理,在QQ上搞推销的太多了,烦。但那天上午刘东鬼使神差地重新坐下,点击了那个小喇叭。弹出来一个小窗口:“安然申请加你为好友,来自条件查找。”文字左侧的QQ头像是一张照片,一个年轻女人从右上方45度角的自拍,长发披肩,头发从颧骨处往下是稍稍泛黄的酒红色;精致的脸化了淡妆,明净的额头,弯弯的长眉,大眼睛像农历十二的月亮,差一点就圆满了,双眼皮线呈口朝下的“C”形,犹如很细的钢丝深深地勒进肉里去;笔直小巧的鼻子,毫无肥腻感的清爽的西瓜红的嘴唇。刘东再查看安然的QQ资料,又弹出一个小窗口:“女,35岁,属猴,巨蟹座,O型血;所在地:中国,广东,湛江,霞山区”。
刘东飞快地点了验证消息窗口上的“同意”,在聊天对话框里发过去一个握手的表情。过了一会安然回了过来:“干嘛?加我干嘛?”
刘东简直要啼笑皆哭了。
刘东干脆把安然加他为好友的验证消息的截图给她发了过去,并附上一句话:“哎哎,搞清楚,是你要加我,不是我要加你!”
安然:“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加你?”
刘东又一次崩溃了,还有这样的女人呀?
刘东:“那就是你的电脑中毒了,QQ可能被盗了。”
安然:“额!是吗?”
刘东:“建议你用手机绑定QQ,经常换换密码,这样安全些。”
安然:“额!马上绑。”
安然:“好啦,绑定了。谢谢。”
刘东:“没事。”
安然:“你哪里的?”
就这样聊上了。
刘东心里直笑:“想加我还不承认,这么要面子呀,有必要吗?”
那天上午刘东和安然一直聊到十二点下班。安然告诉刘东,她开了家咖啡店。刘东也告诉安然,他是个按部就班的上班族。总之,这个上午刘东和安然聊得很愉快,不知不觉就到饭点了。刘东恋恋不舍地下了线,走在下班的路上时满脑子装的都是安然,以致于突然想到,安然硬说是他加的她是个恶作剧,她可真能搞。这样一来,刘东越发感到安然那种调皮可爱式的古灵精怪了。
刘东36岁,在西安市临潼区政府一个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就不重要的部门上班,工作相当清闲。长久以来,刘东的生活乱糟糟的,伴随着许许多多的无奈。
刘东出生在西安市以东40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子,父母都是庄稼人,一口气生了刘东兄妹四个孩子。那是个极其偏僻的地方,家里最后一个孩子也就是刘东的小妹呱呱坠地后,刘东的父母正为怎样把四个孩子养大发愁时,一条新修的省道从村子后面绕过,从此改变了刘东一家人的命运。挨省道这边的人家纷纷拆掉后围墙,面对着省道开起了各种各样的店铺。刘东家开了个粮油蔬菜店。那年刘东上小学六年级,大妹五年级,弟弟四年级,小妹三年级。
后来刘东兄弟姊妹都考上了大学。到他们大学毕业,家里花光开店多年的积蓄外,还向亲戚们借了8万多块钱。好在他们毕业后的运气都不错,各自很快成家立业,并在四年的时间里一起还完了这些债。所以刘东婚后七年才要的女儿。偏偏刘东的弟弟这时也有了儿子,而且恰巧比刘东的女儿早了十多天,导致刘东的妻子临盆时,母亲还在服侍弟媳的月子。没办法,刘东的丈母娘把不到一岁的孙子撇给亲家母,撇下有心脏病的刘东的岳父,先在这边照看着。
好不容易等到弟媳出了月子熬娘家,刘东却怎么也叫不来母亲。母亲只是抽空和父亲来看了下孙女又走了。直到弟弟的儿子一岁多走了路,母亲才让父亲留在弟弟那边带孙子,自己到刘东这边管孙女。
谁知母亲没管几天孙女便提出一个要求。母亲让刘东拿5万块钱,说家里的土瓦房实在不行了,一下雨就漏,要盖新房子。母亲这话是当着刘东和妻子的面说的。刘东和妻子当时就蒙了。刘东最早毕业,毕业后第一年的工资全贴进了那会儿还在大学的大妹、弟弟和小妹的学费里。第二年开春刘东结了婚,连着两年,刘东和妻子的工资的大部分贴了弟弟和小妹的学费。接着四年又一年一年地还家里的债,紧跟着生孩子。生孩子前刘东手里只有不到四万元,生完孩子仅剩下三万。刘东的妻子如实把这些事实摆出来,说手里没钱。刘东理解妻子的说法,那三万块钱暂时是不能给的,万一孩子感冒发烧住个院什么的,没应急的钱不行。然而母亲不相信儿媳的话,问刘东到底给不给。刘东说肯定给,但不是马上,他手里真的没钱,让母亲把盖新房的事往后缓几年,等孩子上了幼儿园他多给几万。这下母亲透了底,说刘东的弟弟已经给了10万,就差刘东这5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