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对中国引进FDI 的影响*——基于31 个国家(或地区)投资数据的引力模型分析

刘凌瑜，肖生鹏，柳 志

(1.中共长沙市委党校，湖南 长沙 410004；2.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海学院，广西 北海 536000；3.湖南大学、湖南商务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一、引言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的加快，我国每年吸收的FDI(外商直接投资)也呈现出快速增长的势头。最近20 年来，中国作为世界上人口数量较多、发展速度较快的发展中国家之一，在世界经济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FDI作为利用外资的重要方式，能够补充国家经济建设所需资金，能通过技术溢出效应获得企业发展所需的先进技术、管理经验和优秀人才，还能增加政府税收和就业机会，这些都是推动中国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

近年来中国经济增长速度逐年放缓，2012 年中国GDP 增速为7.8%，2014 年为7.4%。2012 年，中国的FDI 出现了自2009 年全球金融危机最严重时期以来的首次下降。据中国商务部2013 年初发布的数据显示，2012 中国FDI 总额达到1117 亿美元，与2011 年相比减少了3.7%。与此同时，由于劳动者薪资水平逐渐上涨导致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人口红利逐渐丧失以及近年来人民币快速升值都给我国未来吸引FDI 带来了诸多不利影响。因此，为了更好地促进我国对外贸易的发展，推动我国企业竞争力的提升，对于如何引进FDI 的研究在本阶段就显得尤为重要。笔者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国内外学者将影响中国FDI 的因素往往归结为经济、政治、地理以及文化因素等方面，其中对经济和政治因素的研究相对较多，而对地理因素的研究较少，尤其是文化因素的影响研究则更少，可能主要缘于文化因素较难量化。而从目前为数不多的以文化因素视角进行研究的文献来看，其研究角度也往往以定性研究为主、定量研究为辅，即使采用了定量研究，定量因素的选择上也不够准确。例如，采用投资来源国拥有的华裔人口数量作为测量依据，但并没有对两国(或地区)之间的文化距离进行科学、全面的测量，因此最终得到的结论也不尽相同。鉴于此，本文主要运用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方法，从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视角科学地对中国引进FDI 的影响效果进行探究，以期完善文化和地理因素对我国FDI 影响的实证研究，从而促进中国引进FDI 的发展。

二、文献综述

国外学者关于文化和地理因素对FDI 影响的研究较多。Sethietal 对美国来自于17 个西欧以及11个亚洲国家的FDI 进行了研究。在该研究中，文化维度的测量采用了霍夫斯泰德1980 年文化维度的复合测量，得到了文化维度与美国吸收FDI 无关的结论。[1]P315-326Frank S.T.等使用 Panel Data 分析法分析了FDI 在中国分布的影响因素，他们发现中国有60%的FDI 来自香港和台湾，并且这部分FDI主要分布在沿海地区，这主要源于地理上的接近性和文化上的相似性。[2]P641-670

在国内，近些年也出现了关于文化和地理因素对FDI 影响的研究。潘镇对文化距离影响中国向69 个国家对外直接投资进行了实证研究。他的研究中也采用了霍夫斯泰德1980 年文化维度的复合测量法，却得到了文化维度对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起到了负向作用的结论，意味着文化距离越大，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将越少。[3]丁辉侠等在以多维度要素模型研究投资来源国的特定因素对中国FDI 的影响时，实证分析结果表明了投资来源国的文化距离以及与中国的地理距离都是影响中国吸收直接投资的主要因素。但在其研究中，文化维度的测量采用的是投资来源国(或地区)华裔人数的指标。[4]孙焱林等通过假设中国经济中心的变换，研究了文化和地理距离对中国引进FDI 的影响，结论是两者对FDI 的引进都起到了负向作用，他对文化维度的测量采用的是语言虚拟变量。[5]

本文拟在以往关于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对FDI影响研究的基础上，做出以下创新：(1)对文化距离的测量采用霍夫斯泰德计算公式进行计量，并将以往文献中经常采用的来源国华裔人数纳入影响因素研究；(2)分别对五个维度单独进行影响系数估计；(3)对地理距离的测量除了选择两国之间首都的地理距离之外，还将是否有共同边界或者隔海相望作为虚拟变量进行测量；(4)引入文化距离、地理距离与双边贸易额的交叉项来研究其对FDI 的影响机制。

三、理论假设

本文中经济变量包括投资来源国的GDP、GDP增长率、双边贸易额、两国之间人均GDP 的差额，制度变量仅选择东道国的开放程度，文化距离变量包括两国之间霍夫斯泰德文化距离、来源国华裔人数两个变量，地理距离变量包括两国首都之间的地理距离、两国是否有共同边界或者隔海相望虚拟变量。下面将对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变量进行详细介绍，其他变量的说明如表1 所示。

1.文化距离

文化距离变量和FDI 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有定论。殷华方等在研究两者关系时，发现既存在“外来者优势”，也存在“外来者劣势”。外来者优势即指FDI 不愿意流向和母国文化距离较大的东道国，外来者劣势则刚好相反，指FDI 流向和母国文化距离较大的东道国以获得文化距离所产生的优势开发及探索的好处。[6]基于大量文献在选择来源国华裔人数作为影响变量进行研究时，基本上都得到了华裔人数对中国引进FDI 具有促进作用的结论。因此，本文假设来源国华裔人数与中国引进FDI 之间为正向关系，而对霍夫斯泰德文化距离与中国引进FDI 之间的关系并不确定。

2.地理距离

基础的投资引力模型对地理距离对FDI 的影响进行了阐述：两者之间存在负向关系。另外，已有文献几乎都肯定了这一影响。本文研究除了选择两国之间的地理距离之外，还选择了两国之间是否有共同边界或者隔海相望虚拟变量。本文假设前者的影响为负向关系，后者的影响为正向关系。

表1 模型中各变量的含义、单位及预期符号说明

四、实证分析

1.模型构建及变量说明

目前引力模型是成功解释双边投资流量的模型之一。为了重点研究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对我国引进FDI 的影响，本文将在基本引力模型的基础上进行扩展。

Ting Gao在他的研究中已经得出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对我国FDI 具有重要影响的结论[8]，为了进一步验证其结论对基本引力模型进行如下扩展：

为了对文化距离中各维度变量对FDI 的影响进行单独测量，在模型(1)的基础上变形得到(2)：

同时，为了进一步探讨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对FDI 的影响机制，引进交叉项后得到模型(3)：

2.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了31个中国内地FDI的主要来源国(地区)。2011年该31个经济体的FDI 总额占中国内地吸引FDI 总额的比重接近85%，具有较强的代表性。考虑数据的可得性，采用了2002-2011年十年数据，FDI、GDP、PGDP 的数据主要来源于各年度的《中国统计年鉴》以及世界银行官方网站，地理距离的计算通过http：//www.indo.com/网站中地理距离计算器计算得到，世界各国华人人数参考中国台湾《2009年侨务统计年报》中的数据得到。

31 个经济体与中国内地的文化距离采用1980年霍夫斯泰德文化五维度(即权力距离、个人/集体主义、男性/女性主义、不确定性规避、长短期导向) 来测量。具体的文化距离公式为：CI=Σ((Iki-Ikj)2/Vk)/5。其中，Iki 表示母国i 的第k 个文化维度指标值，Ikj 表示东道国j 的第k 个文化维度指标值，Vk 表示第k 个文化维度指标值的方差。需要说明的是，由于霍夫斯泰德网站上有些经济体的长期导向维度分值缺失，导致本文所选31个经济体中有四个经济体的该项分值缺失，分别为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卢森堡以及印尼。因此对上述四个国家，分别采用与其文化相似的经济体的分值来代替：沙特阿拉伯与阿联酋长期导向的分值采用伊拉克的分值，卢森堡采用比利时的分值，印度尼西亚采用马来西亚的分值，测量结果见表2。

表2 31 个经济体与中国内地的霍夫斯泰德文化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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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消除价格因素对FDI、TRADE、GDP、PGDPDIF 以及OPEN 变量计算的影响，已通过相应CPI 进行了平减。同时为了消除模型的异方差，减少异常点及残差的非正态分布，也为了能更好地描述自变量的变化对因变量的影响程度，对该模型中FDI、GDP、TRADE、PGDPDIF、RENKOU、DI、PO、IO、UO、MO 以及LO 进行了对数转换。

五、模型选择及结果分析

1.模型选择

本文先对面板数据进行了Hausman 检验。检验结果显示(见表3)，除模型(2)之外，模型(1)和(3)都拒绝了原假设，即拒绝了Ui 与各解释变量不相关的假设，从中我们得出结论，模型(1)和模型(3)都应该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算。但是，本文的研究主题是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对中国引进FDI 的影响，而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是不随时间变化而变化的变量，因此本文采用LSDV 法进行处理，并引入时间虚拟变量，即“双向固定效应”。而模型(2)在10%的显著程度下仍不显著，因此接受原假设，继而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对模型(2)进行处理。经处理后模型(1)、(2)、(3)的估计结果如表3 所示。

表3 各模型的Hausman 检验结果

表4 各模型的估计结果

注：括号外的数字表示估计系数，括号内为估计系数的z 统计值；***、**和*分别表示变量系数通过1%、5%和10%的显著性检验。

2.模型结果分析

首先来看地理距离变量的估计结果(见表4)。在3 个模型中，DI 的系数均为负，模型(1)和模型(3)均在5%的显著水平下通过检验，模型(2)甚至在1%的显著水平下通过检验，而且系数在所有解释变量中最大，这不仅说明了地理距离给中国FDI带来了阻力，而且还强调了地理距离变量带来的阻力较大。这与我们的预期一致。BO 的系数在模型(1)和模型(3)中并不显著，但在模型(2)中BO 的系数为负且非常显著，这与我们的预期刚好相反。这可能是与我们对共同边界以及隔海相望的国家的定义有关。在分析数据中，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虽然与中国隔海相望，印度与中国有共同边界，但是这些国家与中国首都北京的地理距离较大，因此导致了与预期符号不一致的情况。

其次来看文化距离变量的估计结果。CI 在模型(3)中系数为负，且在5%的显著水平下通过了检验，系数值较大，这说明文化距离所产生的外来者劣势超过了外来者优势，较大程度上对中国引进FDI 起到了阻力作用。这是从霍夫斯泰德文化距离整体的角度上来说的。但是从模型(2)中单独对五个维度进行的估计结果来看，阻力作用并没有出现。系数仅仅在长期导向维度上为负，并通过了检验。其他维度或者没有通过检验，或者符号与预期相反。这一结果也进一步证明了文化距离并不仅仅给FDI带来阻力，由于外来者优势的作用，甚至会促进东道国FDI 的引进。RENKOU 这一变量在三个模型中均为正且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进一步验证了华裔关系网在流入中国的FDI中起着重要作用(Ting Gao，2003)。

最后来看模型(2)中交叉项的估计结果。除了交叉项DICI 之外，其他两个交叉项CITR 和DITR的系数估计未通过显著性检验。DICI 的估计系数为正，这一交叉项的目的是为了检验地理距离通过文化距离对FDI 来华进行区位选择的间接影响。綦建红等从理论上解释，地理距离越远，两国间的文化相似度越少。文化距离越大，一方面可能加大信息隔阂和企业管理上的不确定性，增加投资管理与控制成本的风险，降低来源国对东道国的投资意愿；另一方面可能通过外来者优势开发以及扩充来源国企业特有优势，鼓励来源国FDI。[9]在此，估计系数为负说明了两国之间的地理距离更加扩大了其文化距离，但文化距离却通过外来者优势扩大了来源国对中国的FDI。另外两个交叉项CITR 和DITR 的系数未通过检验，说明了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并未通过贸易成本对FDI 产生间接影响。

六、结论及启示

通过上述实证分析，证明了文化距离和地理距离对中国FDI 的引进发挥着重要作用。为了推动中国FDI 持续稳定增长，首先要善于利用跨国企业的技术溢出效应，减少文化差异带来的冲突。大型跨国公司的直接投资能够带来更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推动中国生产力水平的提升。因此，减少中国内地与美国以及欧盟各国之间的的文化差异，吸引这些经济体对中国的投资显得非常必要。其次，推动人才国际化战略进程。海外华人一直以来在对中国的FDI 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研究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为此，中国政府应该积极鼓励海外华人归国投资，提高劳动力的质量和水平，改善投资环境，尽可能吸引欧、日、美高科技大型跨国公司到中国投资。最后，重视国家各区域的基础设施建设。上述研究中充分体现了地理距离存在对中国内地吸引FDI 起到了阻碍作用，因此缩短地理距离不容忽视，各项基础设施建设是缩短地理距离的有效途径。

[1]Sethietal,S.E.Guisinger,S.E Phelan and D.M.Berg. Trends in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lows A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Analysi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2003,34(4).

[2]Frank S.T. Hsiao,Mei-Chu W. Hsiao. The Chaotic Attractor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Why China? A Panel Data Analysis[J].Journal of Asian Economics, 2004,(15).

[3]潘镇.制度距离与外商直接投资—一项基于中国的经验研究[J].财贸经济，2006，(6).

[4]丁辉侠，董超，冯宗宪.文化因素对流入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基于引力模型的实证分析[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

[5]孙焱林，胡松.文化和地理因素对中国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J].国际贸易问题，2004，(10).

[6]殷华方，鲁明泓.文化距离和国际直接投资流向：S型曲线假说[J].南方经济，2011，(1).

[7]叶灵俐，王志江.FDI 溢出效应与我国经济制度关系的实证分析[J].科技进步与对策，2009，(12).

[8]Ting Gao. Ethnic Chinese Networks and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Evidence from Inward FDI in China[J].Journal of Asian Economics，2003，(14).

[9]綦建红，杨丽.中国OFDI 的区位决定因素—基于地理距离和文化距离的检验[J].经济地理，20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