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陆军讲武堂与东北抗战

文 张璐 (沈阳文物古迹保护研究中心）

东北陆军讲武堂与东北抗战

文 张璐 (沈阳文物古迹保护研究中心）

东北陆军讲武堂，作为民国时期东北军事教育的最高学府，培养了大批具有爱国思想的优秀军事人才。在东北地区长达14年的抗日战争中，很多东北讲武堂的学员成为东北抗日义勇军及日后东北抗日联军的骨干和主要将领。他们以保国卫民的军人本色、威武不屈的英雄气概、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以及卓越的指挥才能，与侵略者展开了英勇顽强的斗争，为东北抗战乃至全国抗战的胜利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东北陆军讲武堂学员抗日意识的形成

东北陆军讲武堂作为张氏父子培养武装力量的基地，是一所具有浓重地域色彩的综合性军校，为奉军及后来东北军培养了大批优秀的军事人才。早在九·一八事变爆发前，很多在东北陆 军讲武堂学习的爱国青年军官就已经从内心深处萌发出了强烈的抗日爱国意识。这种抗日意识的形成主要有四方面原因：

第一，由当时历史和政治环境激发出的与生俱来的爱国情感

东北由于其重要的经济和战略地位，在中国近代史上，一直是帝国主义列强竞相侵略和争夺的主要目标。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逐步将满蒙地区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随着日本对中国东北政治、经济、文化等入侵的日益加剧，其吞并中国的野心也在不断膨胀。因此，东北人民的反日情绪由来已久，身为东北军人，东北陆 军讲武堂学员的这种反日情感则更为强烈，并且更富有战斗性。

第二，奉系军阀与日本帝国主义之间复杂的政治关系

张作霖在称霸东北、角逐中原的过程中，一方面需要日本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支持，但另一方面对于日本由此提出的苛刻要求也极为反感。因此，张作霖与日本之间始终保持着既利用又抗拒的微妙关系。

这种关系也体现在东北陆 军讲 武堂的教育教学上。东北陆 军讲武堂不仅采用日本军校的教材和教育模式，还聘请了多名日本教官（其中很多是日本安插在讲武堂的特务）。但是，张作霖在北京分校的开学典礼上，当讲到东北局势时，曾很气愤地对讲武堂学员说：现在日本人欺负我们，你们要好好学本领，将来好和他们打仗……这番训话让当时在场的日本武官气炸了肺，却又不敢发作。张作霖与日本的这种微妙关系，也为之后的“皇姑屯事件”埋下了伏笔。

第三，张学良爱国情感的影响

张学良早在讲武堂学习期间就经常跟学友们一起痛砭时局，畅抒报国之志，对强盛的邻国日本怀有高度的戒心。张作霖被炸身亡后，集国仇家恨于一身的张学良立志改革奉军，并于1928年12月29日通电“易帜”，挫败了日本帝国主义企图攫取中国东北的阴谋，在形式上完成了国家的统一。

同时，张学良大力发展东北军事教育，不仅解雇了大批东北陆 军讲武堂的日本顾问、教官，而且从1929年秋开始改革讲武堂学制，逐步采用国民政府中央军校（即黄埔军校）校制和教程操典。在讲武堂第九、十期开学典礼上，张学良训导学员：我们军人以保卫国家为天职，防御外患，保卫边防，责任重要。我们东北地区，与强邻毗境，必须练成精锐有纪律的新式部队，才能应付自如。在张学良爱国情感的影响下，讲武堂很多富有爱国热忱的青年教官，在教学中也会向学员讲述何为国耻，激发学员抵御外侮的爱国意志。

第四，中共在讲武堂的地下活动

中共在东北军的地下工作最早始于东北陆 军讲武堂。1928年初，党员赵唯刚利用讲武堂高等军学研究班教官身份，开始从事情报工作。中共满洲特科成立后，他担任了特科的秘书长。刘少奇任满洲省委书记期间，不仅在赵唯刚的保护下，住在高研班的宿舍，而且通过满洲特科的关系把刘伯刚等中共党员派入讲武堂开展革命工作，并发展了多名中共党员。其间，刘少奇还获悉了日本要组织特务队的重要情报，并及时报告了中央。

中共在东北陆 军讲武堂的革命活动，在发展壮大党的组织力量的同时，也使很多讲武堂的学员潜移默化地受到党的政治主张的影响，特别是党的反日宣传，在东北陆军讲武堂乃至东北军中预埋了抗日的火种。

东北陆军讲武堂走出的抗日义勇军将领

在这种抗日爱国的情感基础上，九·一八事变爆发后，许多讲武堂的学员毅然走上抗日战场，其中很多成为东北抗日义勇军的优秀将领。

东北抗日义勇军是由部分东北军爱国官兵和抗日民众自发组成的抗日武装，从九·一八事变到1933年初，历时1年多的时间，人数最多曾发展到30余万。

据不完全统计，在东北抗日义勇军将领中，至少有40多位出自东北陆 军讲武堂。如我们所熟知的东北抗日义勇军的缔造者黄显声、吉林自卫军总司令李杜、吉林救国军总司令冯占海、吉林国民救国军总司令王德林、辽宁民众自卫军总司令唐聚五、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第四路总司令耿继周、天狗司令郑桂林、辽宁民众自卫军第六路司令李春润，还有于百恩、张海涛、贾秉彝、李纯华、王照泮、孙秀岩、成长奎、潘士贤等抗日义勇军将领，以及后来成为东北抗联优秀将领的王效明和抗联名将李兆麟的革命启蒙人张一吼等等。他们和数以万计的抗日义勇军将士，以血肉之躯共同构筑了中国人民反抗日本侵略者的第一道钢铁防线。

义勇军兴起后，中共给予了高度重视，派出大批党团员到义勇军中协助抗战。我们熟知的东北抗联名将李兆麟、周保中、李延禄等都曾经被派到义勇军中开展工作。在义勇军时期的战斗经历，为他们日后成长为抗联的杰出将领奠定了重要基础。

在义勇军各部相继瓦解后，其主将或退入关内或进入苏联，余部则纷纷加入党领导下的抗日游击队，成为游击队以及后来抗日联军的骨干。比如，在王德林的救国军和李杜的自卫军瓦解后，李延禄、周保中等中共党员率领其残部继续坚持战斗，这部分队伍成为后来东北抗日联军第四军、第五军的基础。至1937年11月，东北抗日联军共组成11个军，除了第四、第五军外，第八、九、十、十一军，也是在联合山林队等义勇军余部基础上成立的。没有加入抗联的义勇军也有很多与抗联协同作战。

抗日义勇军为东北抗联提供经验教训

东北抗日联军是在党领导下的游击队、人民革命军基础上，从1935年冬开始着手组建的。抗战初期义勇军的抗日行动，为党建立和领导抗日联军奠定了广泛的群众基础，并培养了大批优秀将领和武装力量，同时也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

义勇军兴起早、规模大、人数多，但是其轰轰烈烈的抗日斗争却只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到1933年上半年就已经基本瓦解。义勇军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受封建割据思想影响，义勇军各部缺乏统一指挥，各自为政，互不服从，互不支援，甚至是互相倾轧，互相火拼，从而导致贻误战机，战斗失败；二是战术落后，在当时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义勇军各部由于急于收复失地，往往采取大规模攻坚的战术，难免招致失败。

从1932年初开始，以罗登贤为首的中共满洲省委根据中央指示，开始着手建立由党直接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后来又发展为东北人民革命军和东北抗日联军。在这个过程中，中共充分吸取了义勇军失败的经验教训，提出了统一战线的总策略和游击战的战略战术。

毛泽东指出，中国革命有三大法宝：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在统一战线方面，由于东北地区在九·一八事变后首先具备了发展统一战线的条件，所以统一战线策略的形成和实践最早就是在东北。

1933年初，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签发了“一·二六”指示信，针对东北的抗日斗争形势，明确提出了在东北建立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总策略。根据指示信精神，中共东北党组织开始广泛联合各种抗日武装，陆续将党领导的游击队改编为东北人民革命军。1936年2月20日，又发表了《东北抗日联军统一军队建制宣言》。东北抗日联军的建立工作，坚持实行抗日统一战线方针，加强了对义勇军余部的争取和团结工作。东北抗日联军的建立是东北地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的最集中体现，同时进一步确立和巩固了中共在东北抗日武装斗争中的核心领导地位，有力推动了东北抗日斗争形势的发展。

在发展统一战线的同时，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武装，将中央苏区的游击战争经验应用到东北的抗日战场上。名震华宇的抗日英雄杨靖宇就结合东北抗日斗争的实践经验，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游击战的战略战术，比如半路伏击、远途奔袭、化装袭击等等。

1945年，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的报告中，对义勇军、抗联以及东北游击战争给予了充分肯定，指出：“东三省的人民，东三省的一部分爱国军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或协助之下，违反国民党政府的意志，组织了东三省的抗日义勇军和抗日联军，从事英勇的游击战争。这个英勇的游击战争，曾经发展到很大的规模，中间经过许多困难挫折，始终没有被敌人消灭。”

另外，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蒋介石扣押，东北军群龙无首，遭到国民党政府的排挤和分裂，迅速削弱、瓦解。东北军的广大官兵开始纷纷觉悟，在共产党帮助下，陆续脱离南京政府控制，走上独立自主开展抗日游击战争的道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吕正操、万毅同样出自东北陆军讲武堂。1945年8月，奉朱德总司令命令，吕正操、万毅、张学思等率部挺进东北，实现了张学良将军和广大东北军民复土还乡的夙愿。

如今，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已经走过了70个年头，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曾数次提到中华民族的抗战精神，而东北军民在抗日战争中缔造出的伟大的抗联精神，以及东北陆 军讲武堂学员表现出的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和爱国精神，正是中华民族抗战精神的重要体现，也是今天我们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必须要汲取的一股重要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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