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优势与比较优势陷阱—基于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实证分析

■ 高寿华（绍兴职业技术学院 浙江绍兴 312000）

引言

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对外贸易成为推动发展中国家参与国际竞争，拉动国民经济增长的动力之一。从贸易实践上来看，发展中国家利用劳动力和资源优势，推行比较优势战略加入国际分工，从中获取了经济利益。但是进入21世纪以来，由于国际经济形势的变化，比较优势战略逐渐显露出很大的局限性，很多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经济差距呈现进一步扩大的趋势，出现贸易条件恶化和贫困化增长的局面，陷入了经济学界所谓的“比较优势陷阱”。

中国凭借劳动力资源上的比较优势，纺织服装行业综合竞争力位居全球之首，连续19年为全球最大的纺织服装生产国和出口国。在推动中国经济连续多年高速发展之后，近年来，受人民币升值、沿海地区劳动力成本和用地价格持续上升的影响，中国纺织服装贸易具备的比较优势开始逐渐被削弱。在新的国内和国际经济形势下，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继续实施比较优势战略是否会使该产业面临比较优势陷阱的威胁，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比较优势的动态变化趋势如何，这些研究对于中国纺织服装业对外贸易发展战略的调整具有现实意义。

文献回顾

比较优势陷阱理论提出：发展中国家执行比较优势战略，生产并出口具有相对优势的初级产品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在同主要出口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产品的经济发达国家的相互贸易中，短期能获得一定利益。但是从长期来看，比较优势战略的实施会强化这种垂直型的国际分工，发展中国家会深陷国际分工中的低附加值环节，过度依赖发达国家的技术引进，自主创新能力不足，从而使得对外贸易结构存在缺陷。而且比较优势理论采取的是静态和相对的方法分析一国的比较优势，实际上随着劳动和资源替代技术的出现，要素比较优势出现逆转，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和资源优势会逐渐丧失，产业竞争优势逐渐削弱乃至消失，出现贸易利益流失的现象。

20世纪50年代开始，国外学者罗伯津斯基、筱原三代平、赤松要等通过对一些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实践的研究发现：发展中国家依据静态化的比较优势开展国际贸易，容易陷入贫困化增长的陷阱。于是学术界开始对动态比较优势开展研究，主要是从要素禀赋的变化、技术进步、政府干预等角度研究比较优势动态化的演变，以及动态比较优势与一国产业结构、贸易条件、贸易战略的相关性。

国内学者对动态比较优势的研究集中在动态比较优势的来源、动态比较优势对产业结构调整和经济增长的影响，为我国依据动态比较优势开展对外贸易和避免陷入比较优势陷阱提供了定性和定量的理论支持。但是对于选择一国某一具体产业作为研究对象，进行比较优势动态变化的测度，产业贸易战略选择和产业政策选择的实证研究较少。本文基于2005-2014年的中国纺织服装进出口数据，采用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显示性竞争比较优势指数（CA）和净出口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NRCA）对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比较优势及其动态变化趋势进行测度，并对贸易条件、纺织服装出口贸易对中国GDP的贡献率以及这两者与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比较优势的关系进行定量分析，在此基础上研判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是否面临落入比较优势陷阱的威胁。

图1 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进出口总额（单位：亿美元）

中国纺织服装对外贸易现状

（一）贸易规模不断扩大但增速放缓

纺织服装业是中国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对外贸易规模保持持续扩大趋势，但不论是贸易总量的增速，还是出口量的增速都明显放缓，中国纺织服装贸易开始步入低速增长时期。2005年中国纺织服装进出口总额为1321亿美元，到2014年增长到3250亿美元。2014年进出口总量同比增长4.50%，远低于10年间的年平均增长率13.84%。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出口额为2984亿美元，同比增长5.10%，低于10年间的年平均增长率13.71%（见图1）。

（二）出口市场集中度较高

中国纺织服装出口市场主要是欧盟、美国、日本和东盟，2014年四大市场出口比重分别为23.90%、14.81%、6.45%和7.85%。其中，欧盟为增长最快的传统市场，出口增幅达12.11%；对美国出口增长7.53%，同比增幅达近3年新高；在连续4年的高速增长后，2014年中国对东盟纺织服装出口增幅仅为5.52%，出口增速明显放缓；对日本的出口继续降低。

（三）出口产品附加值较低且缺乏自主品牌

纺织服装为劳动密集型产品，技术研发投入不足导致产品的差异化程度低，出口以印染布、纯化纤布、帘子布、涤纶纤维等低档面料和织物为主，深加工、精加工和附加值较高的中高档针织服装、衬衫、西服等产品所占比重偏低，出口产品自主品牌仅占9%左右，远低于全球50%的平均水平。由于附加值较低，品牌效应不强，在国际市场上缺乏定价权，纺织服装出口均价远低于发达国家，出现量增价跌、收益不断下降的局面。

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比较优势与贸易条件分析

（一）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比较优势指数分析

1.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测算。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是用来衡量一国某一产业出口竞争力与世界平均出口竞争力水平相比的比较优势。计算公式为：

其中，Eij表示i国j产业的出口额，Ei表示i国出口总额，Ewj表示世界j产业出口总额，Ew表示世界出口总额。当RCA＞1时，表示该产业在国际市场上具有一定的比较优势，RCA值越高，比较优势越显著；当RCA＜1时，该产业比较优势较弱，国际竞争力不足。根据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CA）的计算公式，计算得出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RCA指数，具体数值如表1所示。

2.显示性竞争比较优势指数（CA）测算。RCA指数只考虑了一国某一产业出口所占的相对比例，并没有考虑该产业进口的影响，但是一国某一产业可能既有出口又有进口。CA指数则是将一国某一产业的出口比较优势减去进口比较优势，从而得出该产业在国际市场上的实际竞争优势，计算公式为：

其中，Mij表示i国 j产业进口额，Mi表示i国进口总额。Mwj表示同一时期世界j产业进口总额，Mw表示同一时期世界进口总额。若CA＞0，说明该国的这一产业在国际市场上具有显示性竞争比较优势，CA值越高，比较优势越明显；若CA＜0，则说明该产业具有显示性竞争比较劣势，CA值越低，比较劣势越强。根据显示性竞争比较优势指数（CA）的计算公式，测算得出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CA指数，具体数值如表1所示。

表1 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比较优势测度

表2 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条件

表3 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贸易对GDP的贡献率

表4 回归分析结果与拟合模型

3.净出口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NRCA）测算。净出口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NRCA）剔除了产业内贸易对该产业国际市场上比较优势的影响，反映了进口和出口两个方面的因素，并且可以对比较优势的动态变化趋势进行预测，因此在衡量产业比较优势和国际竞争力上比其他指数更具有解释力。计算公式为：

若NRCA＞0，则该产业存在竞争优势，NRCA值越大，竞争优势越强；若NRCA＜0，则该产业存在竞争劣势，数值越小，竞争劣势越明显；若NRCA=0，该产业贸易自我平衡，处于比较优势中立点，即不存在比较优势，也不存在比较劣势。根据净出口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NRCA）的计算公式，测算得出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NRCA指数，具体数值如表1所示。

从表1可以看出，虽然三种比较优势指数的测算角度和计算方法不同，但是测度结果基本一致：2005年以来，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RCA指数显著高于1，CA指数和NRCA指数均大于0，说明中国纺织服装在对外贸易中一直具有很强的比较优势。与此同时，自2005年开始，各比较优势指数的数值整体上是不断下降的，可以预测：中国纺织服装对外贸易的比较优势呈现出逐渐缩小的动态变化趋势，并趋于平稳。

（二）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条件分析

1.价格贸易条件测算。价格贸易条件（NTT）又称净贸易条件，是衡量一定时期内一国某一产业出口相对于进口的单位购买力，其动态变化趋势也是判定产业结构变化和赢利能力的重要指标。计算公式为：

其中，PE为一国某产业的出口价格指数，PM为一国某产业的进口价格指数，以2005年为基年，价格贸易条件指数为1。若NTT＞1，表示贸易条件改善，该产业在国际贸易中获得的比较利益上升；若NTT＜1，表示贸易条件恶化，该产业在国际贸易中获得的比较利益下降，贸易利益流失。从表2中可以看出，2005-2014年中国纺织服装价格贸易条件指数NTT，除在2010年和2011年有所上升外，总体上呈下降趋势，而且年降幅越来越大，到了2014年已经下降到0.870，降低了13%，表明中国纺织服装的价格贸易条件出现不断恶化的势头。

2.收入贸易条件测算。收入贸易条件（ITT）是在价格贸易条件的基础上，考虑了出口数量指数对贸易利益的影响，测度的是一国从对外贸易中获得的贸易利益总量的变动趋势。计算公式为：

其中，QE为数量指数。设定基年2005年的收入贸易条件指数为1，若ITT＞1，表示收入贸易条件改善，贸易利益增加；若ITT＜1，表示收入贸易条件恶化，贸易利益流失。从表2中的ITT可知，中国纺织服装的收入贸易条件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却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十年间上升了近120%，但是年涨幅越来越小。这是因为：虽然纺织服装业受价格贸易条件不断恶化的影响，但因出口数量指数自2005年（除2009年）来保持持续增长，弥补了价格贸易条件的恶化带来的利益损失，从而促进了收入贸易条件的改善。

3.贸易条件与比较优势之间的关系分析。2005-2014年间的比较优势和贸易条件的实证分析证明：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比较优势与贸易条件之间并不存在正相关关系。尽管比较优势的测算结果显示中国纺织服装业具有较强的比较优势，价格贸易条件的恶化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说明纺织服装类商品已经面临陷入比较优势陷阱的威胁。可以预测，虽然中国纺织服装业在对外贸易中依旧能获得一些利益，但是随着产业出口进入低速增长时期，出口数量指数上升的空间越来越小，长期中收入贸易条件将在更大程度上受价格贸易条件恶化的影响。如果价格贸易条件得不到改善，收入贸易条件上升幅度会不断缩小，甚至出现恶化，面临贸易利益严重流失的风险，直至陷入比较优势陷阱。

中国纺织服装贸易GDP贡献率与比较优势的相关性分析

从动态的角度分析中国纺织服装贸易是否面临陷入比较优势陷阱的威胁，还要测度中国纺织服装业在中国对外贸易结构中是否会对中国经济增长产生较大的负向影响。

（一）中国纺织服装贸易对GDP的贡献率

本文运用GDP总量贡献率来分析纺织服装贸易对中国GDP增长的影响。GDP总量贡献率（β）是纺织服装的净出口额占中国GDP的比重，测算结果如表3所示。

从表3可以看出，2005-2014年间，纺织服装贸易对中国GDP总量的影响是正向的，年均贡献率为3.43%。但是除个别年份的贡献率上升，整体上贡献率呈下降趋势，由2005年的4.33%降到2014年的2.65%。说明纺织服装贸易对GDP的正向影响越来越小，对中国经济增长的推动力也逐渐变弱。

（二）中国纺织服装贸易对GDP贡献率与比较优势的相关性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纺织服装贸易的比较优势对经济增长作用的规律性，本文拟借助Eviews8.0这一统计软件工具，以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净出口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NRCA）作为自变量，以GDP总量贡献率（β）为因变量进行线性回归分析，研究纺织服装贸易比较优势与其对中国GDP增长贡献度的相关性，回归分析结果与拟合模型如表4所示。

从表4的回归结果和拟合模型可以看出：纺织服装贸易的比较优势与其对中国GDP的贡献率呈密切的正相关性，NRCA指数每增加一个单位，会带动GDP贡献率提高0.7764个单位。从另一角度来看，这也意味着如果纺织服装贸易的比较优势出现持续丧失的情况，那么极有可能造成贸易利益的流失，这说明纺织服装贸易陷入比较优势陷阱的可能性较大。

结论与对策建议

本文通过对中国纺织服装2005-2014年的贸易数据进行分析，对中国纺织服装贸易的比较优势、贸易条件和对GDP的贡献率进行了测算，研究结果表明：中国纺织服装贸易具有很强的比较优势，但是比较优势不断在缩小；中国纺织服装的价格贸易条件出现不断恶化的趋势，其净出口额对中国GDP的贡献率也呈现出下降趋势，面临陷入比较优势陷阱的严重威胁；纺织服装贸易的GDP贡献率与其比较优势指数NRCA的相关性较大，陷入比较优势陷阱风险加大。

要规避中国纺织服装贸易陷入比较优势陷阱，必须做到以下几点：一是继续发挥传统比较优势战略作用，合理利用劳动力资源优势给中国纺织服装贸易带来的比较利益，同时必须加强技术创新，提高产品的附加值。通过技术创新与传统劳动力资源优势相结合，培育纺织服装工业的动态比较优势，从而提高中国纺织服装业的竞争优势；二是要加大对东盟、非洲、拉美和中东等新兴市场的开拓力度，实现市场风险分散，提高纺织服装业对贸易环境突变的适应能力；三是要加强纺织服装企业品牌意识的培养，引导企业根据地区文化特色，培育自主品牌，增强国际市场占有率和定价权，改善价格贸易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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