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笔流韵话铿锵
2015-12-28张春生
张春生
【编者】我知道中国画虎第一人张善孖、中国画驴第一人黄胄、中国画竹第一人郑板桥,但结识中国画火车第一人王忠良先生,就被他的画作所震撼。
王忠良先生,精神饱满,生于北京,擅长画火车,尤其擅长钢笔画火车。他痴迷地描绘着中国铁路机车的发展历史,却不是一个“铁路人”。透过他的铁路机车组画,我们可以解读到百年铁路机车的演变和承载的文化厚重。
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火车和铁路还很少,对于普通百姓来讲,火车还是稀罕之物。常常看到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外的百姓,扶老携幼来看火车,甚至耳朵贴在铁轨上,听火车远远开过来的轧轧声。那种看到火车时的兴奋欢呼之情,是如今的人们体会不到和难以理解的。
王忠良先生正是用对火车的无比痴爱和执着,书写着铁路机车的发展与辉煌。他的作品,是一部中国铁路机车的发展史,是世界铁路的艺术瑰宝。
提到火车,我们总能联想到它那呼啸而过的身影和地动山摇般的声响,这种钢铁庞然大物常常给人们一种敬畏之感。如今的火车,已经成为很多人远途旅行不可或缺的一种交通工具。或许我们坐过各种各式的火车,可是我们却很少去仔细观察火车具体是什么样子。车头?车厢?挂钩?车轮?铁轨?它到底是如何运行的?是煤?是气?是油?还是电?
然而在北京,一位名叫王忠良的50多岁的市民,却用手中的笔,画出了上万幅各类火车机车钢笔画。从1860年的“零”号机车,到蒸汽、内燃、电力机车一应俱全,时间跨越了150多年。
王忠良小时候的家就住在火车道附近,妈妈经常领他去看火车。“呜——”一声幽远悦耳的汽笛划破长空,随着汽笛声由远而近,视野尽头蓦然升腾一股白云状的蒸汽。那流动的蒸汽便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地覆盖了眼前的景物。伴着节奏强劲的机器轰鸣声,顷刻,从翻滚着的蒸汽里穿行出一列锃黑闪亮的机车,带着强大的动力和慑人心魄的轰鸣,呼啸而过。列车摇曳着炽热的云团,横贯在列车的上方,仿如一条洁白巨大的丝巾在风中飘舞。此刻,列车留下轰鸣像一曲欢歌,在山间回响,寂静的旷野被唤醒了,沉睡的大地颤动了,凋零的树木舞动了,那一路轧轧軭軭单调声音,汇成了热闹优雅的交响。童年的王忠良就被这个神秘的“庞然大物”深深地吸引了,给他的童心打上了深深的络印。回到家里,他就信笔涂鸦画起火车来。
提起王忠良的火车情缘,他的父母说,原因只有一个:“喜欢!”其母亲杨东云说,他3岁开始就用石头子在地上划线条,5岁就跑到山头去看火车,对火车那种痴迷,慢慢地融汇到了笔端。由于爱火车、爱画画,他喜欢上了画火车。从小就用粉笔在石头上画,用小木棍在土地上画,尽管画出的还不能叫画,只是些线条和轮廓,但已经看出了他对火车的挚爱。上中学后,王忠良开始下工夫学习素描,而素材依旧是火车。但真正系统地画火车,则是王忠良参加工作以后的事情,那是1979年。从十多岁时画出第一张火车头,到现在已画出3万多张,30多年的日日夜夜,他没有停止过。
开始,王忠良是用铅笔素描,但用铅笔画的画不易长期保存,慢慢地他就开始改用钢笔画画。用钢笔画火车那硬朗的气质更具有火车质感,加之钢笔画耐保存,钢笔作画随之沿用下来。但钢笔画又不同于铅笔画、水彩画等等,钢笔画不能大块涂色,不能随便涂改,只能一笔一笔画出线条,勾勒出火车的神韵,关键地方画错一笔就得从头再来。他说,画钢笔画比较费功夫。火车头上有成千上万个零件,是难画的题材。时间最长的一幅画,他画了7个月。他用的钢笔不是一根一根地买,而是整盒整盒地买。杨东云说,他的业余时间都用来画火车了,兴致高时,不论春夏秋冬,酷暑严寒,一画就是一宿。
真正开始画火车的时候,王忠良还在工厂上班,他只要一有空闲就画火车,而且经常沿着铁路线出差,因为那样可以近距离接触火车。后来,王忠良觉得工作太耽误画画了,索性辞去公职,做起了专职无业的自由绘画者。
辞掉工作后,王忠良就有了更多时间到火车线上体验生活采集素材。一架老式相机,一个简单的画板,是王忠良外出写生时必带的两件东西。从1990年开始,他边打工边绘画,走遍了全国7万多公里的铁路线,画了无数的机车。
王忠良能说出一千米内有多少根枕木,两根信号灯之间的准确距离,可见他对工作的认真和负责。
为了画好火车,王忠良经常跑到图书馆内查询中外各种火车的资料图片,还研究火车自身的结构。光是蒸汽机车王忠良就画了6000多幅。
2005年12月,我国最后的蒸汽机车在内蒙古停运,王忠良专门去了一趟,和那些老的前进牌蒸汽机车合影留念。他感慨地说:“那些老蒸汽机车开动起来时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有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它们会永远地留在我的画笔下由于长年与火车打交道,王忠良对火车以及铁路的各种知识都逐一通晓,他个人也被铁道部称为“中国画火车第一人”。
王忠良被铁道部赞誉为“中国画火车第一人”,不是因为他画的火车头多(共画各种机车30000余张),而是因为这些火车头作为历史资料的精准度和作为艺术品的感染力。最重要的是,他通过钢笔对细节的描绘和场景的渲染,让火车在纸上真正的动了起来。
他说,火车头是有个性的。蒸汽机车是铁韵雄风,内燃机车是血气方刚,电力机车是风度翩翩,动车则是时尚青年。他画火车,第一追求精准。第二追求神似,第三追求艺术。
“火车画得好,能画出声音来。”在一幅幅蒸汽机车、内燃机车、电力机车、动车高铁组的画面上,车头冒着滚滚浓烟正在爬坡,动车风驰电擎飞驶而过,人耳边仿佛响起咔嚓、咔嚓和呼呼的声音。这个情景不是静止的,好像随时都会向你冲过来,给你以震撼。
“火车画得好,能画出生命来。”由于常常辗转于全国各地的火车站,王忠良和不少火车司机成了好朋友。
刚开始时,为了看清火车的各部结构,王忠良有时距离铁轨非常近,这时有的司机就不高兴了,脾气大点的还用排气管警告他,常常是滚滚的蒸汽散开后,粥一样的水垢就喷在他身上。然而,时间长了,不少司机就理解了他的做法。有一次,一位司机看了他的画后说:“你的画太静态,看不到前进的动的感觉,也就是说火车没有睁眼睛。”王忠良记住了这句话,并努力寻找火车的“眼睛”。他发现,能画出火车头前的灯亮起来的感觉,车就会生动起来,但想抓住火车开灯时间却不容易。司机们知道后,每次见到王忠良蹲在铁轨边时,只要看到他将手举起,就立即将车灯打开。
王忠良画出的火车从此具有了生命的活力,他画出的火车有的气势磅礴、有的飒爽英姿、有的恬静淑雅、有的热情奔放、有的小巧玲珑、有的仪态端庄。有的正在用力的爬坡,有的正在悠闲小憩,有的正在山间逶迤,有的正在整装待发,有的正在路上奔驶。可谓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王忠良画火车,有快乐也有困苦,。更要克服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
为了画好火车,有一次,王忠良早早就打听到周恩来号机车要从南京经过。王忠良在南京大桥管理处工作人员和铁路人员的陪同下,一大早儿就来到大桥上等待火车经过。可谁也没想到是,当天火车因故没有按时出现,经过的是另外一辆列车。第二天,王忠良继续等,当火车“呜呜”地从远处开来时,王忠良发现,火车底部带着一股水汽,“不好,火车上有人在用厕所”,凭经验,王忠良知道这时靠近可能会出“危险”。
但眼前的这个拍摄的绝好机会却不能放过,当火车开到王忠良身边时,他迅速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几声连拍下几张照片,然后立即抱着相机转身蹲到地上,可他的后背还是被溅上了一片屎尿。而陪他同来的几个人则全无防备,每人都被溅了满身的脏物。虽然大家并没有责怪他,可王忠良却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人家,周恩来号作品完成后,他送给每人一幅表达自己的歉意。
为了画好火车,还有一次,他去外地写生。火车启动的时候,冒着烟,闷响着。他边看边拿出画夹记录那一瞬间的动感。待火车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衣服上、画纸上满是烧焦的小孔。原来,火车未燃烧的碳粒喷出来,落到身上,把衣服和纸烧糊了。而这张带孔的画纸成了他的珍藏品。
为了画好火车,王忠良曾穿越大兴安岭的茫茫林海,走进兰州铁路沿线的大漠荒原,跨过铁路沿线的崇山峻岭,他说:“我的背囊里从来都装着一双备用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鞋底就漏了。”
因为是一个人出去画画没人接待,王忠良每次总是缠着工人师傅,让他们带他到第一线去。一次去东北的时候正值冬季,气温低到了零下30多度,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王忠良踩着没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就为了等待着“朱德号”火车到来。当“朱德号”机车出现时,王忠良立刻兴奋起来,他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不停地记录下机身的特点。当他满意地收起画笔时,漫天大雪已将他变成了一个雪人。而他携带的水壶里的水早冻成了冰坨子,馒头也变成了“石头”,而鞋也被冻的和地粘在了一起。但火车在冰天雪地中的坚韧和阳刚气势,带给王忠良的冲击和灵感却是前所未有的。
“欣赏火车头,比欣赏一个美女更有意思!”这是王忠良对火车情有独钟的玩笑和释怀。屈指算来,王忠良足足画了近40年火车。他画过我国最早的蒸汽机车,也画过德国、波兰等国家的火车。最新的一幅是我国京广380AL型号高铁列车。这些画作多数如A4纸大小,大的能达到一米多宽。这些画是清一色的钢笔画,细细的线条把火车头和各个部件勾画得非常逼真。
“别看我画火车,可画了这么多年也没进铁路部门工作。”王忠良略显羞涩的说。虽说,画了40余年火车的王忠良不是铁路系统工作人员,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火车迷。开始时,王忠良对火车机械及相关知识了解不多,但他却有自己的标准,大到机车外形,小到每个部件位置,就连火车从哪儿冒烟、从哪儿排气都要画清楚。为了这个,王忠良自学了蒸汽机车制造、机车驾驶。
王忠良已经与火车这个“钢铁怪物”有了50多年的不解情缘,到现在,他已经画完了中国制造和在中国跑过的所有火车头,完成了蒸汽机车、内燃机车、电力机车、高速动车组的所有火车、机车的绘画工作。
画火车给了王忠良很大的满足。只要提到火车,王忠良就会变得神采飞扬,在许多画作里,他都写下自己的人生感悟。他说,画火车就像和火车对话,又像进入了火车的心脏。所以,每幅画都融入了他的感情。受其感染,年近八旬的父母,也慢慢地喜欢起火车来。他们把家里的墙画全部摘下来,换成儿子画的火车头。
王忠良说,自己画火车不为挣钱,为的是一种责任和担当,让人们看到他的火车画的价值,是一种喜爱。
在西直门附近一栋旧式楼房的一套略显凌乱的两居室,这就是王忠良的居家兼画室,走进王忠良的家,仿佛走进了火车展览馆。墙壁上、床上、橱柜里,随处都是火车机车图。他目前的画室就是家里的阳台。一张可以放下画夹的小桌子,一把普普通通的椅子。桌子上散放着一幅幅没有画完的火车图稿,而里屋的床上,则堆放着王忠良的几百张火车机车样稿,在每一幅火车样稿的下方,都标注着火车的名字、型号、生产国和年代。
到目前为止,画火车带给他的收入微乎其微,而这却占去了他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自上世纪 90 年代末,他为画火车“失了业”,骑坏了数辆自行车,跑遍了全国的铁路分局,用完了能装满几大抽屉的笔,到现在还没有稳定工作,只能在画画的间歇打零工养活全家,日子过得很紧张。但是,他说,画火车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一辈子的事,他一定会坚持下去。
王忠良现任:中国画家协会理事,铁道部政治部宣传部《世纪火车》杂志主编,《人民铁道报》专栏画家,编辑。
出版有:《世界蒸汽机车博览》,《蒸汽机车画集》,《中国蒸汽机车邮票》,《百年机车》站台原票,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生肖纪念站台票(2010年-2022年)等书籍票证。成功举办过《火车记忆》钢笔画展。
他的作品被中国铁道博物馆永久收藏。《周恩来纪念馆》,《毛泽东旧居》等单位,美国、日本等国以及海内外知名人士、著名企业都收藏有他的画作。
谈到未来,王忠良说,他将筹备从1860年(中国拥有第一台火车)起的《中国百年机车》画集,并开始对德国、美国、英国等国机车的绘画。
王忠良先生的钢笔火车画,不仅是对中国铁路的杰出贡献,也是中国铁路百年发展进程的“史记”,更是世界铁路史上的艺术瑰宝。
我们期待早日看到王忠良先生的《中国百年机车》画集和他对德国、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家机车绘画杰作的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