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围城，哪方最无奈？

■文、图/李欢欢

垃圾围城，哪方最无奈？

Besieged by garbage, who is the most helpless?

■文、图/李欢欢

打开百度搜索引擎，输入“垃圾焚烧厂”这五个关键字，便出现一连串的提示搜索词：垃圾焚烧厂安全距离，垃圾焚烧厂选址，垃圾焚烧厂影响范围，垃圾焚烧厂的经济补偿问题……正如百度浩瀚信息中的热点排名，垃圾焚烧厂已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话题，不管垃圾焚烧厂要建还是不建，日趋增长的垃圾在那里，终归，它们是需要被处理掉的。

前几日，笔者走访了深圳垃圾焚烧发电厂，企业的委屈，政府的压力山大，似乎处在垃圾焚烧厂这个充满舆论交锋的场所中，相互牵扯，相互无奈。

“我们巴不得居民进来参观”

选择走访深圳垃圾焚烧发电厂，原因之一是因为深圳垃圾焚烧发电厂在国内做得比较早，技术水平也比较高。位于深圳市宝安区的宝安垃圾焚烧发电厂，是目前亚洲正在运营的规模最大、标准最高的垃圾发电厂，现在属于深圳能源环保有限公司旗下（简称“深能源”）。宝安垃圾焚烧厂一期在2006年投产运营，引进的是国际上最先进的比利时西格斯公司的焚烧技术，并经过工艺处理，最终烟气中污染物的排放浓度达到欧盟2000标准，远低于国家标准限值。现代化的工厂设施和先进严格的排放指标给了宝安垃圾焚烧厂很大自信，曾在2013年香港垃圾填埋场风波闹得很凶的时候，香港屯门区的居民还慕名来到宝安垃圾发电厂参观了解垃圾焚烧发电工艺。

宝安垃圾焚烧发电厂二期是在2009年开始进行环评工作的，那一年全国各地反对垃圾焚烧项目的呼声一片：江苏吴江平望镇数千居民聚集点火，强烈反对当地建设垃圾焚烧项目并将之推翻，广州番禺垃圾焚烧项目被民意阻止。而宝安二期却成为当年广东省唯一通过环评的垃圾焚烧项目，周边居民对二期工程大都投了赞成票。

而如今，深圳市日常生活垃圾的逐年增长，原有的垃圾焚烧厂已不能满足垃圾处理需要了，而深圳垃圾焚烧厂的扩建却遭到了民众的强烈抵制。

据深能源的工作人员介绍，目前深圳市计划新建设有三个垃圾焚烧厂：东部龙岗垃圾焚烧发电厂，南山二期垃圾焚烧发电厂和宝安三期焚烧发电厂，这样能基本满足深圳市垃圾处理需求。

而东部龙岗垃圾焚烧发电厂在去年年底进行环评公示时，老百姓反对意见特别大，“为什么要建在龙岗，为什么不建在别的地方？！”在网络论坛上网友纷纷留言。

南山二期垃圾焚烧发电厂目前正处在第一次环评公示阶段，今年9月9日公示，10天公示期，现在公示结果还不得知，但南山垃圾焚烧厂一期的工作人员说，在南山二期选址过程中，曾有周边居民在已运行的一期焚烧厂门口抗议，当厂内工作人员对民众进行科普知识解释时，有的民众就直接说，“你不要跟我说，我不听”，带着极大的负面情绪在工厂门口示威。

深能源的工作人员介绍，新选址的南山二期对面是前海湾保税港区，保税港区带动了周边的房地产业，周边几十个新楼盘在建，其中最近的新建楼盘距离南山二期的选址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远，由于居民的抵触情绪影响到了楼房的销售，所以在垃圾焚烧厂扩建的背后，不排除利益方如房地产开发商进一步对群众情绪的煽风点火。

“不是我们企业不公开信息，我们巴不得周边居民来厂内参观”，深能源的工作人员多次说这样的话，“但我们对政府的态度是充满信心的”，在宣传工作上，他们希望政府能多做些工作。

政府部门的无奈

深圳市人居环境委的工作人员介绍，目前深圳市的垃圾每年以8%的速度增长，预计至2015年底深圳每日生活垃圾处置量将达到1.78万吨，深圳现有垃圾处理设施11座，其中有5座垃圾焚烧厂，根据现有垃圾量的未来增长趋势，2020年时垃圾处理缺口将达到1万吨，目前生活垃圾卫生填埋场均超负荷运行，所以现在急需扩建垃圾处理厂，不然深圳“垃圾围城”的现象将会很令人担忧。

实际情况是，垃圾需要更多设施来处理，而负责垃圾末端处理的企业却碰到了民众强烈抵制，当企业方寄希望于政府身上时，政府的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在实际走访中发现，垃圾处理链条上出现相关政府部门分工不明确的地方，为此有个别部门感到头大无奈，和自己职能有关的、没关的事情都被找上门来。深圳市人居环境委工作人员介绍，以深圳城市生活垃圾处理为例，从源头收集，到垃圾中转站，再到末端垃圾处理厂，涉及城管、环保、国资、发改、市政、城建等多个行政主管部门，以及政府宣传部等支撑性部门，在垃圾处理链条中，单个行政部门只是负责其中某个链条，而且一些部门间的职责并没有划分明确，便会出现执行局面混乱、相互踢皮球的漏洞，这是一种体制困扰。

例如，在南山一期焚烧厂的调研中，笔者发现垃圾并没有被分类，而是直接被扔进焚烧炉中焚烧了。从技术操作上讲，垃圾分类是垃圾焚烧的充分不必要条件，有效的垃圾分类可以极大地减少垃圾焚烧总量，从源头上减轻焚烧垃圾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而当问到南山一期焚烧厂为什么没有进行垃圾分类时，他们说，这属于垃圾中转站负责的工作，属于城管局管，不属于我们焚烧厂管了，我们只管烧就行了。其实全国现有垃圾焚烧厂中，真正做到垃圾分类的没有多少家。

实际上，垃圾处理的烧与不烧，怎么烧，凸显更多的是社会管理问题，而并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问题。

问题来了，该怎么办？

在南山一期发电厂内，笔者看到了环保共建小组办公室，据介绍，环保共建小组由南山一期的工作人员和周边小区热心居民组成，成立目的是为了在周边居民中做些科普活动。“在环保共建小组的带动下，周边小区的一些人都成环保专家了”，深能源的人介绍，但他们也说，只是很少一部分居民参与了活动，宣传覆盖面没有展开。他们同时介绍，南山一期垃圾焚烧厂是随时对外开放的，居民可通过网上提前预约后来厂参观就可。但是当问到每天来访的人群次数、参观频率、参观对象时，对方介绍目前参观的主要人群是中小学学生群体，周边居民来得并不多，并且企业方对来访人员的情况统计似乎也没有很细化，在企业对外宣传的工作上，显然做得还较笼统。

深能源企业方认为，他们应该更多地进行公众宣传工作，而深能源的工作人员也称，“之前企业高层并没有真正重视对外宣传工作，认为做好自己的企业技术运营就行了，但现在舆论阵地真的是太重要了，我们非常希望能让民众了解我们的垃圾焚烧厂，了解我们的技术和安全性。”深能源企业方认为，在目前中国现状下，需要树立更多诚信环保企业的榜样，企业的环保技术要持续升级，同时他们希望同世界接轨的环保NGO能更多出现，来共同改善目前的民众反对局面。

邻避事件、环境群体事件近年频发，而客观事实上，中国还处在社会经济发展的中前期，每年要解决数百万人的就业、上千万人的城镇化问题，环境群体事件的频发无助于矛盾的解决。

南京大学环境学院院长毕军说，“在国外很多邻避运动其实都被政治化了；国内也一样，不少环境问题其实是一种社会问题”。他认为，中国目前缺乏社会公信力，针对于邻避运动，是不是可以考虑在对居民的经济利益补偿上多做一些工作，这些是合情合理的。另外，垃圾焚烧厂确实存在环境影响问题，有一定的环境风险，这就要求政府相关方做好前期环境影响评价、以及之后生产运行中的安全监管工作。

一辆环卫车正在驶入垃圾焚烧发电厂

南山垃圾焚烧发电厂内一角

针对于当前的邻避运动如何破解，环保部宣教中心主任贾峰这样认为，没有一针见效的特效药，需要多把钥匙来破解，如开展垃圾焚烧发电公众参与案例研究，垃圾焚烧建设项目公众参与是环境政策研究中非常有价值的案例，我们可以通过“解剖一个麻雀”的过程，归纳总结出一些规律和破解方案。除了人们一般关注的破解途径信息公开和公众参与外，利益共享机制应该更多被政府考虑，相较很长时间以来政府单方面推进、当地百姓被动接受的模式，让公众从项目中得到实惠，进而接受项目是不是应该考虑的。其次，打造环境教育示范基地，培育除政府方之外的专业环保社会组织，发挥多方利益谈判的中间人角色也是国外的经验做法。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垃圾焚烧电厂的环保标准要过关，不然“几粒老鼠屎毁了一锅粥”的效应会更添民众的不信任感。

在离开南山一期垃圾焚烧发电厂时，工厂门口LED屏上污染物排放浓度数据正在实时滚动，南山一期对面是深圳前海湾保税港区，远处正在新建的几十座楼盘矗立着，两者似乎在默默地对视。面临垃圾围城的困惑，不管现在社会上是怎样的无奈，无奈之后最终是要面对解决问题的。

作者单位：环保部宣传教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