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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宏:雾中归帆

2015-12-26楼耀福

上海采风月刊 2015年11期

文/楼耀福

江宏:雾中归帆

文/楼耀福

江宏于乙丑年画的《石壁松云佳趣之图》在寒舍挂了六年有余,线条墨韵俱佳,我一直很喜欢。江宏每次来,坐在茶桌旁,都要回首看自己这幅水墨画。乙未春节,他突然说要补几笔。我吃惊,在我眼中很完美的这幅画,他要补什么?他说他有感觉。艺术家贵在不满足自己,我赞美江宏的不断求精。

和江宏相识有十四五年了,初次见面是陈鹏举来嘉定看望一位中医,离开后,一帮子人即来我家。江宏夫妇亦在其中。

那次见面,江宏夫人方琦说她喜欢殷慧芬的石库门小说和《汽车城》,是殷慧芬的粉丝。我说,那我是江宏的粉丝。这倒不仅因为江宏的画,更因为江宏的渊博学识。当今不少画画的,读书很少,有的甚至胸无点墨。江宏不但画好,字好,文章也好,尤擅旧体格律。他还是位美术史家,历时十三年编了十三卷浩瀚的《中国书画全书》,一千三百万字,洋洋大观。我历来尊敬饱读诗书真才实学的朋友。之后,我和江宏惺惺相惜,交往甚密。

我与江宏投缘,还因为都喜欢茶。江宏夫妇曾在安徽宣城插队,宣城出好茶,敬亭绿雪、金山时雨、涌溪火青、汀溪兰香等等举不胜举。有一年,江宏夫妇说,他们插队时喝过一种茶,“鲜是鲜得来,像鸡汤一样”。说得我唾液都流出来。于是我们开着车一整天在宣城地区转悠、寻找。车轮经郎溪、泾县、广德等地,沧桑阡陌,当年他们喝“鸡汤”茶的地方再没找到,无意中闯入南漪湖,那质朴本色的自然风光让大家难忘。

此后不久,嘉定有茶友赠我两罐塔泉云雾茶。江宏夫妇再来嘉定时,我请他们品尝。一入口,夫妇俩就惊喜不已:“找了一天,要找的像鸡汤一样鲜的茶就是它!”我恍然想起那茶友正是他们插队过的宣城人。我以其中一罐赠江宏,也算是“半壁江山”。之后,我还在《新民晚报》撰文记录此事。

又有一次,江宏去上海书画院在溧阳的创作基地作画。我因喜欢天目湖的白茶,便驱车紧随。江宏在那里画着颇具黄公望意味的山水,我们却享受当地茶人冲泡的茶,闻着这茶散发的独特清香,看着嫩匀成朵、银翠含绿、如同凤羽的玉白色叶片,茶香和着江宏的水墨弥漫,着实令人陶醉。

知我喜茶,江宏得“金骏眉”“雾里青”等好茶,必与我分享。知我喜壶,一日专程来嘉定,兴致勃勃地说他前不久在宜兴画了壶,并将其中一把赠我。那壶为高级工艺师周菊芳所制,壶壁是他画的水仙,所题行草是黄庭坚的句子:“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我每次用此壶品茗,涪翁(黄庭坚)与恢翁(江宏)共同营造的意境总让我感怀不已。

甲午年,我的新书《吃茶笔记》出版,我送书去,一见面就说,“这本书中,你的名字也许出现最多。”他哈哈大笑:“真的?”我一一翻给他看,“有十来篇都写到你。”

他说,这些文章是他与我因茶结缘的见证。

朋友圈中都说江宏洒脱慷慨,既有士大夫气息,又有上海大码头的派头。我和江宏相识不久,得知一位朋友经营画廊有点困难。她说:“楼大哥殷大姐,什么时候到画廊来看看。”我懂她的意思,第二天就去她复兴路的画廊。我一一挑选,见有江宏作品,我想同样帮她,为何不买些朋友的作品,一举两得?我即选了江宏的《溪山访友图》。那朋友立刻向江宏禀告。江宏在电话那头数落她:“我的画怎么可以让楼兄买?”坚决不让她收我钱。我执意不允。他拗不过,说:“那我另外为你再画一幅。”后来他真为我画了,上题“松风流水和,是处有知音。”松楼同木,江流共水,字句中表达了我与他之间的友情。

关于江宏这样的故事我听过不少,有一回他答应为一朋友作画,画好后他叫朋友去拿。那朋友把几万元钱放在他家桌上,他勃然大怒,说是答应送你的,怎么能收你钱?快把钱拿走,要不我就撕画了。

他仗义豪爽,一直说,一个画家的成功,不在于他是什么官衔、职称,更不在于钱多,而在于他能否在绘画史上留名。他任上海书画院执行院长期间,对我几次说过想辞去职务,归隐于市,潜心作画。在这一点上,他与我心意相通。

《溪山访友图》挂在我家客厅,每每见之,我总觉把小船系在岸边,款款向茅屋走来的就是江宏,而在茅屋里静候的就是我。虽然山水环境、人物服饰都是古代的,但我想如果穿越时空,没准几百年前我们真有往来。

挂了几年之后,江宏说:“《溪山访友图》可以换掉了。我画风有变,我为你画幅新的。”我求之不得,连连称好,得知江宏的水墨精彩,还特地关照要水墨。江宏不久就送来《石壁松云佳趣之图》。喜欢游历的江宏用他的墨韵让同样喜欢游历的我一次次地重回恍若仙境的山水胜地。

江宏喜欢来嘉定,不仅因为嘉定的白切羊肉、本地白蚕、蒜苗,也不仅是因为我这里的茶,更因为嘉定有他可以互诉衷肠的朋友。

年少时,我评判画的好坏标准就是看画家的字,字不好画就不好。这一简单的评审尺度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待我有了对画的审美眼光之后,我仍固执己见,好画须有好字配。

读江宏的画,我发现他的字极好。于是每次见面我总赞扬他的一手好字,赞扬了十多年。在江宏朋友圈中,也许我是最早拥有他书法作品的。篆书行书行草狂草,他都有馈赠。以至后来,与我走得近的几个嘉定朋友也多有收藏。

江宏在接受上海《财富堂》记者采访时说:“以前我对书法没有特别的感觉,不少人说我写得好,那只是字,并不能入书法的层面。但最近几年里,我倒是十分认真地将写字当作一种操练了,先写一年的篆书,接着是两年的草书,一直到现在越写越来劲。”我想他说的不少人中,也许我是始作俑者。他的“来劲”,与我和朋友们的鼓与呼不无相关,就像在球迷的喝彩助威中球星连连踢出“世界波”好球一样。

我尤喜他的狂草。“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朝行曳杖青牛岭,崖泉咽咽千山静”,“日暮北风吹雨去,数峰清瘦出云来”……辛弃疾的、苏东坡的、张耒的句子,在江宏笔下,线条恣意挥洒,无不如画。不拘泥碑帖笔划,更在乎线条诗意流淌和心情抒发。他在书法中的本性袒露,就像他酒酣之际的妙语如珠,内心悲愁喜怒如大河喷泻。

江宏说他不临帖,“只是写之前从古人留下的碑帖中解析一下字形和笔势。一旦写开,完全听自己的了”。

每每与他出游,借着酒之魔力,江宏总为朋友慷慨挥毫,苏东坡、辛稼轩在他笔端一次次地豪迈奔放。在家,即使酷暑,他也天天狂草,大汗淋漓方觉酣畅。每逢得意时便发图与我共享。我惊艳他笔墨中的谢稚柳、程十发、刘旦宅风韵,顿觉画家写字,线条之美凌空而降,似乎与生俱来,为一般书者所难及。更觉书画一旦贯通,就更了得。书画同源,他是把书法当作画来经营的。

画家陈翔说:江宏“近期的草书,得了画意,气势圆转,点画洒脱,一派天真。这,是否预示着他的画,将会有新的飞跃……”

江宏每有画集问世,多有赠我。较早的《江宏的画》,之后的《兴高采烈》《双松平远》《林泉高致》等等。赏画之余,我对画册中的文字感兴趣。比如一幅《策杖听泉》,他写“画王蒙样式很是痛快,但王蒙高不可攀,尽心竭力,却难免捉襟见肘”。又如一幅《烟波轻帆》,他写:“阔山高树,应是倪云林风范,只因为远山云雾缭绕,就远离了倪云林。其实,不必去和古人比,古今各有各的活法,也各有各的画法。”文字是他心得,也是画的注释,我读来有滋有味。

辛稼轩的《沁园春·灵山齐庵赋》,江宏不知写了多少遍,画了多少遍。“辛幼安《沁园春·灵山齐庵赋》,种种比喻,令人神往,我十数次画这个意境,意在有龙蛇影况的松树,至于叠嶂西驰忽又东的山恋,似谢家子弟,相如门庭,太史公之雄文的群峰,自视无力以笔墨传达,往往从略,然总想俟技高时再有一试,不知今生能圆此愿否?”江宏不断以笔墨传达。在多本画册中我接连读到多幅《稼轩词意图》,江宏说他“画大片的松树,好似练功,屏声息气地不敢有丝毫怠慢。画山崖石块好似开闸泄洪,一任情绪飞湍”;“树木的搭配很有意思,以竖为体,横斜倾欹,高低差参,乱中求整。似乎表达出一些艺术的道理。以前曾畏对群树,如今在此间津津乐道,大过其瘾”;“年轻时读辛弃疾《沁园春·灵山齐庵赋》,叹服其描写山的种种妙喻,用画笔是无论如何也表达不出来的。诗和画的高低于此可见。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一句‘龙蛇影外,风雨声中’令我过足了画松树的瘾。多年来,它已成为我画松的试验田,每有心得,必先通知稼轩”。

十多年里,江宏咬定稼轩之松,孜孜以求,不倦不怠,常画常新。

作为诗人,江宏能感悟体会稼轩词中意境。作为画家,他更明白怎样在画中表达稼轩词意。当代中国画家,懂诗词的有几个?有人说江宏“另类”,也许正因为他有诗人情怀。

江宏说:“我对中国古诗词的偏好,几近痴迷。因此画来,自觉得心应手。”他的这种癖好,使他能在画中与王摩诘、辛稼轩、苏东坡、黄山谷、陆放翁等诸多诗词大家对话。苏东坡评王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如今套用在江宏这里,这话同样适合。

无可奈何的江宏改不了嗜古,画画总想从古人意境中寻找心得,他不愿“为了迎合差强人意的流行而委屈了令千秋万代仰慕的古”。

2015年夏,江宏主持的《“海上丹青引”新民晚报艺术沙龙七人展》移师嘉定。我在江宏《贾岛诗意》《东坡诗意》《山谷诗意》《徐俯诗意》等画前站立许久,看着画,默诵着“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雨藏山客坐久,长江接天帆到迟”等耳熟能详的诗句,像是身临其境。

与早年江宏的画比,同样的诗意,如今的表达更随意更自如更听从他的内心。正如他所说:“挥毫入画时,气壮了,势阔了,意足了,心定了,神闲了,而那力道,一发便不可收拾了”,“突然脱去了‘匠心’,有着没心没肺般的轻松”,“笔墨的意境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江宏如今以画写诗已“了无腼腆的感觉”,反倒有辛稼轩“恨古人不见吾狂”之意。

江宏的近作已经印证了陈翔说的“新的飞跃”。

江宏的题画诗也不乏佳句。如“青山千里梦,红叶一林诗”(《红叶诗会图》);“山亭云护白,枫径履粘红”(《枫径云亭图》);又如“远山拖湿雾,近水送轻波,风景雨后好,清气此地多”(《雨后轻烟图》)……诗画交融,意境深远。

“风流赵魏公,平远写双松,我爱松姿好,频追吴兴踪。”叙尽他画《双松平远》的缘由。“松屋长夏爱重荫,来引茶瓯一散襟”,“长林绕屋万千枝,想见幽人独坐时,草阁春寒新绿裹,半簾疏雨好题诗。”松屋、茶瓯、散襟、幽人、疏雨,又都为我所喜,读之不禁击节称赞。

江宏的父亲江辛眉早年在无锡国学专修学校得王蘧常、钱仲联等名师传授,国学造诣甚高,诗词有韩愈、苏轼、黄庭坚、辛弃疾古风,出语奇颖,格律严谨。

江辛眉著有《唐宋诗的管见》《读韩蠡解》《诗经中的修辞格举隅》等多种著作。冯其庸曾在《阮堂诗词选》“序”中说:“乃辛眉不生于唐、不生于宋,而生于当世,当世无杜、韩、苏、黄,则其人谁与归乎?”称江辛眉诗词“超超乎当世一流”。

江辛眉的“宏儿”自幼在诗的环境中长大,年轻时在吉林插队,身处逆境,有感而发,步苏东坡韵,酒后写词:“秋寂寂,天际雁行斜。为问江南何所似,料应红了拒霜花,回首又思家。多少事,出处使人嗟。略把乡愁排遣尽,一瓯还品故乡茶,歌啸度年华。”寄给父亲后,父亲略改几字说放在宋人词集中别人辨不出。

在江宏眼中,诗是文学的结晶,文化的顶层,是文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扪心自问,一些自称文人的,包括笔者,懂诗吗?能诗吗?江宏的难得,或许也在这里。江宏说:“苏轼比较王维与吴道子,他喜欢王维。为什么,因为有诗。”

今朝已无苏东坡,江宏的孤独和悲哀也在这里。

一瓯还品故乡茶。

因为孤独悲哀,江宏喜酒中微酣,也喜寒窗烹茶与友互诉心迹。

乙未正月初六,江宏夫妇来。方琦说她和江宏有徽茶情结,最近迷上松萝茶,她没喝过,但听说郑板桥最喜此茶。问我知道吗?我说:“休宁松萝山的历史名茶。明代袁宏道称‘近日徽有送松萝茶者,味在龙井之上……’”她说:“对对,你有这茶吗?”我说有。方琦兴奋了:“找找看,我想这茶快想出毛病来了。”我打开储茶冰柜,居然未见松萝。

他们走后,我再找,见有一包上标“松萝山”牌,制茶公司也写“松萝”,但包装袋上茶名却是屯绿。松萝茶是卷曲的,屯绿是直条的。为验明正身,我开包取样,见此茶正是卷曲的松萝,即告江宏夫妇。

江宏夫妇得知,兴奋得要请我吃饭。几天后我送茶去,方琦大赞松萝,对江宏开玩笑说,如果她走在江宏前面,只要江宏用一杯松萝茶祭她。

那天她还说在网上搜索到咸丰年间,徽州江氏贩茶入粤,就曾作《徽州至广州路程》札记一册,详记旅途所经的550余处城镇村庄的风情。“江宏祖先即皖人,江氏未准与江宏有关。”我说:“历时三月,从徽州至广州。找到这本书,我倒真想走一遍。”江宏也跃跃欲试:“新茶上市季节,我们一路寻茶去。”

我一直在等江宏一路去寻茶的呼唤,岂料杳无信息。

也许他忙,我便自行去阳羡、金陵、皖南、闽东……岂料我刚踏进福鼎白茶之乡,传来方琦仙逝的恶噩。“老妻谢世,不胜哀怨。”江宏在微信中泣告诸友。

如晴天霹雳,我难以置信。

江宏和方琦,说来也是青梅竹马。方琦曾向我说过一个细节,少年时她喜欢看书,知道江宏家有藏书,便寻上门去。调皮的江宏用竹竿挑起一只臭袜子,开玩笑说,要借书可以,但必须从竹竿下钻过去。再以后,江宏去吉林插队,在宣城插队的方琦被调到乡村小学教书,得知学校还需一名教师,便动员江宏来皖南。来皖南教书可以脱离苦力,两人因此也可以更加接近。方琦器重的是江宏的才情。

江宏夫妇离开宣城回上海许多年了,他们与当年教过的学生仍常有来往,学生们一直惦记他们。在方琦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江宏含泪对我说,那些学生还不知道他们的老师已经不在了。

百年俱是可怜人,江宏自此更孤独。

断七以后,江宏来嘉定走动,我以一壶松萝茶款待。我说我梦见过方琦。江宏喝着茶,不由一阵欷嘘。

方琦逝世百日,江宏在朋友圈发微信:“亡妻方琦百日祭思念无尽。”我想,他祭方琦的一定是杯松萝茶。

陈鹏举说:“能够悲哀的人,他的快乐同样彻底。这就是江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画家,怀揣的是悲凉的心,快乐地收拾着他梦中的好山水。”

江宏想修改补充乙丑年画的《石壁松云佳趣之图》,我想他一定感觉到这画还可以更接近他梦中的好山水。

江宏有号“恢翁”,有斋名“恢恢堂”。有朋友不解“恢”为何意,江宏答:“心似纸灰,心似纸灰……”

江宏心灰什么?

在我相识的画家中,我几乎未见比江宏更通中国绘画史和美术理论的,然而他在与学生邵琦的对话中却愤慨:“现在的人羞于读理论,实际是无知。有文化有什么不好?懂画有什么不好?”追溯到前朝,王维、郭熙、董其昌这些大画家不都同时也是大理论家吗?一个优秀的中国画家,除了能画,还得有好书法,懂唐诗宋词,能题诗赋文。江宏具备了,而别人不都具备,于是说那葡萄是酸的。江宏的心灰也许在这里。

“还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欣赏纯粹的山水画呢?更能有多少人能真正读懂画家的心语呢?”江宏灰心悲观。他担忧“古文字已经进研究所了,中国画或许比古诗词更早地要进研究所”。

“悲观是一种境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难为平庸的世界所认可,偏偏朝这个方向一路走去,这就是悲观的预判。”“悲剧也无妨,虽不抱希望,但要有精神。明知山水画的明天如何,也要把我心中的山水画好,这就是悲剧精神。”“生活的意义不只是活着,人人都明白生命会有终结的一天,却人人都顽强地活着。”江宏这么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堂吉诃德般的困兽犹斗?

取走了那幅《石壁松云佳趣之图》,我家客厅那堵墙有空白,江宏因此送来他的新作《归帆图》。

远山、古树、秋叶、水波、礁石、一挂孤帆……

陈子昂有诗“古木生云际,归帆出雾中”。望着江宏的笔墨,我感慨一千多年前的陈子昂“雾中”两字用得真好。天地迷迷蒙蒙,雾霾密密重重,世人浑浑沌沌。孤帆在雾中。

孤帆。归帆。归帆高高挂起,船体吃水有点深,船的承载有点沉重。唐诗宋词、中国书法、文人画,乃至久远的茶文化……嗜古的江宏想带回的太多。